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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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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现在甚至连梁通都不能动!
  燕城专案组那边上下疏通扯皮了很久,到现在都没拿到拘捕梁董事长的手谕。他们现在仍然以陈九案为由头,根本不敢提后面更深内情,提了恐怕这案就办不下去。
  形势已经相当简单明朗,陈九案尚未到案的最后一名主犯,现在化名古耀庭,就躲藏在燕城某些神秘而禁卫森严的地方,不敢露面。这人背靠大树悠闲地乘凉,挑衅似的与警方遥遥对峙,让人很难下手。
  这号人背后所倚仗的,是一个闪耀着财富权势荣光也深埋着罪恶源泉的空间。古耀庭既享受这个空间的庇护,也不断出卖暴露着他身后的人。这人才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刺穿了旧案外壳掩饰的皮毛,刺入滋养着罪孽的泥沼。
  梁通与简铭勋就是为罪恶泥沼不断输送养分肥料的造血机,也是“燕城十二少”这个神秘输送链条上的高级皮条客。真实状况一定不止那十二个无辜少年,至少简老板交待,“十二钗”之类的花名册他也见过。
  而凌河的一番筹谋,是巧妙地利用了陈九案翻出当年线索,彻底搅动一潭死水,让天网恢恢将余孽们一个一个拎出来扒皮。死水下面隐匿的史前巨型蝾螈、八爪剧毒章鱼之类,身形囊肿畸形的巨怪,这时一定也潜不住了,爬满疖癣的丑陋身躯早晚都要翻出水面,曝露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正义之师现在只能静候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就如同当初那样,麦允良意外身亡之后一段惊世骇俗的凌虐视频点爆了公众眼球,深深触痛社会道德的底线,逼得游家父子最终走投无路自取灭亡。
  ……
  局座的夫人包了一顿饺子,配上几盘爽口凉菜,挽留小刀吃一顿热乎的午饭便餐。
  严小刀立时拘谨起来,站在客厅里猛搓双手:“吃您家的饭多么不好意思!”
  鲍正威喝道:“呵,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严小刀赶忙拍上鲍局长的马屁:“我级别不够,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在公安局长家吃饭,咳,多少人眼红我!”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鲍局的夫人微微一笑,像不经意地闲话家常,“以前,昊诚和薛谦也都常来我们家吃饭。”
  严小刀垂下眼睫:“我什么身份?我哪能跟陆警官和薛警官比。”
  鲍正威沉着嗓子说:“在老子眼里都差不多,我不厚此薄彼,这顿饺子吃得。”
  鲍局长拿了半瓶白酒找严小刀陪他喝几盅,舒心解闷。这人偶尔一碰杯,眯眼盯着小刀:“麦允良自录的一段口供说,他当时抑郁症严重发作,其中一个因素就是有人频繁对他进行骚扰,而骚扰的缘由,是催逼指使他出来指证那些事情。也就是说,那时就有人一直私下联络他、骚扰他。”
  严小刀一只饺子咬了一半,滋出一汪汤水:“是吗?”
  鲍局长分析道:“我一直怀疑,麦允良突然选择自杀事出有因,很有蹊跷,当时结案仓促许多细节待查。比如,麦允良是怎么策划出细致的一套计划,不仅达到自杀目的,还要精巧算计到梁、简、游三家人,还包括你,给你们所有人栽赃设套。这绝对不是麦允良一人能搞出来的,背后不但有人指使他诱逼他,还有人暗中为他出谋划策,助他完成了一次惊世骇俗的自杀行动。”
  严小刀筷子上夹的半个饺子就僵在半空中,他久久没下口吃掉,垂下眼睑无法回应。
  鲍正威瞅着他:“麦允良像一个懦弱自卑又迟疑不决的提线木偶,后面有人提着线策划指挥他的自杀。你觉着呢?”
  严小刀毫不迟疑地驳回:“您是怀疑他吗?……他不会。”
  老奸巨猾的鲍局长盯了严小刀一会儿,帮他解除了红灯警报:“我也认为不是他。可能是他背后那个人,你能猜到不?”
  严小刀心想,老家伙您搞什么?
  鲍局长连喝几盅白酒,老小孩似的耍了个性子:老子就不告诉你,你小子等着真相大白吧。
  况且,以麦允良一己之力,怎么可能录出几个硬盘的凌虐录像?这人假若有这能耐本事,当初早就逃离苦海。说不定背后又是一个铺成更大的棋局,一番血雨腥风的政治较量……
  夜里睡觉,严小刀仰躺着闭目养神,脑子里不断划过胡思乱想。
  他稍微一动,暴露了不规则的鼻息,就被身旁一条长腿裹着压上来了。
  严小刀瞟着他的枕边伴侣:“饿了?夜宵?”
  凌河抚摸他的腰和大腿,把他搂在臂弯里,哼出满足绵长的一声:“就抱一下……”
  凌河私底下有时候,黏他黏得没完没了不依不饶,这样的痴缠又让严小刀很受用,心里满足。说到底他年长凌河五岁,有个年龄差,身边儿陪着一位这么俊、这么年轻的对象,这样爱他和依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当然,俩人一路的风雨波折和情深意重,早就注定没完没了不依不饶了。
  鲍局长提及的话头,严小刀不怀疑凌河。
  他认为他现在已经足够了解凌河这个人。
  之后一天傍晚下班后,他俩一起去医院看望谈绍安的妻子。
  谈绍安自首投案之后,重病卧床的妻子一直都是凌河负责找人照料。
  凌先生不吭声地就揽下了这个责任。严小刀发觉,凌河这人无论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是闷炮的风格,不讨论不商量,心思固执而坚定,不理旁人意见。
  凌河缴纳了住院费用,还派遣了毛致秀和柳蕙真一对手脚勤快能干的最佳搭档去医院照顾病号。即便雇了护工,也总需要家属作陪。
  从医院出来,一对英俊的男人和一对漂亮的女生,压着马路谈笑风生。
  长街十里,灯影成河。灯火一直蜿蜒游弋到海湾边缘,直到视线与人生的尽头。
  灯下的方砖路面上,拖着严小刀凌河并肩而行的修长的影子,还有柳蕙真挽着毛致秀像缠在一起欢快跳动的一双影子,四人意气相投非常快活。
  毛致秀是将一颗丸子发髻梳在头顶上,清爽利索。柳蕙真是在耳边两侧绑了两个发髻,穿复古风的碎花连衣裙,拎一只草编小包,显得纯情可爱。两个美女戴着严总赠送的同款女表。
  凌河与小刀并肩而行时,偶尔用掌骨互相碰触、摩挲,微凉海风中感受对方体温。
  “冷吗?海边风大。”严小刀瞟着凌河身上薄得几乎无法蔽体的麻料T裇。
  “不冷。”凌河说。
  “太薄了,透肉。”严小刀偶尔有点小气介怀,自己以前好像没这毛病?果然不一样了。
  “你是不是能透视?”凌河嫌弃地瞟他。
  “是,我能。”严小刀哼了一声。
  严小刀回头瞧一眼姑娘们,厚道地说:“总是让致秀和蕙真去照顾病人,挺辛苦的,我看着也过意不去。回头我也派俩人过去,大伙轮班值日!”
  毛致秀声音清脆:“老板您瞧瞧,反省一下自己!还是咱们严总怜香惜玉!”
  柳蕙真笑时表情腼腆,鼻子和眼睛皱起来像猫:“严先生是最温柔的!”
  凌河一盆冷水泼给两位姑娘:“他就是口头上怜香惜玉心疼你们,他能派谁去医院值日?峰峰和宽子么?”
  严小刀一本正经地瞪他:“那怎么行。”
  凌河教给他:“怜香惜玉的严先生,我帮你选两个好人,过来跟致秀和蕙真换班,顺便还能找你叙旧。”
  严小刀顿觉话题不妙,想把自己舌头嚼碎吞了。
  凌河在风中轻飘飘地送出一句话:“苏小姐和尹小姐么,一起来啊。”
  “哎呀,是谁啊!好想见见,一定是大美人儿……”毛致秀和柳蕙真在后面嘻嘻闹闹地起哄。
  严小刀一头黑线,顺手一指路边一家烤串店:“不饿吗姑娘们?进去吃饭!”
  这是一家连锁烤串吧,最近在城里十分火爆,饭馆大堂内蒸腾着鲜香咸辣的一股热浪。
  方桌,条凳,铁篦子,串钎子,如此简单粗陋的一套装备道具,配上各种口味活色生香的腌肉烤肉和心肝肺肚,四个人围成一桌敞开袖子对撸。
  凌先生被毛致秀嘲笑为“清真小王子”,因为凌河盯准一大盘子牛羊肉串和牛板筋羊腰子大快朵颐,嘴角泛出晶亮的羊油。
  脑门上贴着“颜王”头衔的凌河,吃相还不算最豪放的。他们身后净是穿跨栏背心、大裤衩和拖鞋的汉子们,狂灌大号扎啤,透着最真实的市井风范。
  凌河撸串的时候头发偶尔碍事儿,严小刀擦净自己手指,拿过发绳帮他重新绑好。
  一切动作习以为常,凌河继续撸串,牙齿撕扯美味的幅度和频率就没停,盯着肉类目不斜视。
  严总在这顿饭期间,不停被两位姑娘拷问关于苏小姐和尹小姐的好事。
  严小刀大大方方招认了一部分他认为可以招供的内容:“认识苏晴是八年前,一场意外。我那时候也年轻,脾气比较冲,跟人打群架被砍了一刀,慌不择路闯进女厕。苏晴指点我跳女厕窗户跑路了,还给我塞钱打了一辆出租车……后来我跟踪她从夜总会回家,悄悄找到她住哪里,给她房间里送一束花。”
  “严先生追求女孩子真浪漫啊。”柳蕙真轻声细气地说。
  严小刀说:“苏晴是个很好的姑娘。她也是孤儿,无父无母被卖到那种地方,人没办法选择自己出身际遇,但还是可以选择维持本心。”
  “这么有情有义的好姑娘,我都想要认识她,你怎么最后没有娶她?”毛仙姑这问题问得歹毒,还不停瞟凌河的脸色。
  “后来发觉,我喜欢更硬朗更帅的。”严小刀答得淡定,撸掉两大块牛板筋。
  “严先生未娶是因为他想嫁。”凌河不动声色地回敬,面对严小刀撸掉一条烤明太鱼。
  柳蕙真手里一串圆溜溜的烤土豆都滚到地上。
  毛致秀大笑称赞:“老板您太帅了!”
  严小刀也自嘲地笑了,下眼睑挂着酒意红斑,凌先生在外人面前喜欢挣面子逞威风,就让这人得意去吧!
  将来,你嫁我和我嫁你有区别?
  凌河旁听严小刀从前那些风流韵事,并不认为这些鸡毛蒜皮还值得吃醋。他的心理建设十分强大:认识八年怎么样,女人能操得动你?能让你那样舒服?严小刀你最终还是要嫁给我!
  “卧槽,防住呵这球!……不能让他抹进来!……”
  “后卫堵抢眼啊……卧槽,真他妈臭!……”
  “防不住贝嘉鸿,没辙。”
  大部分食客仰着脖子紧盯大屏幕,边撸边侃。这家烤串店之所以特火,店里是以超大屏幕电视和赛事直播作为吸引撸客的开胃大菜,大屏幕这时正在转播他们本地的临湾泰兴俱乐部队的一场中超足球联赛,泰兴队主场迎战远道而来的客队。
  刚才热火朝天的饭馆里爆出一阵丧气的摔钎子和骂街声,对手刚刚进了一球将比分领先。
  严小刀也忍不住往屏幕上瞟。这四个人里面没有真球迷,但是足球比赛么,总之是带球往对手门里踢,致秀和蕙真两个姑娘都看得懂。柳蕙真腼腆地用手一指:“刚才进球那个男生,很帅的呀。”
  毛致秀吸吮自己的手指:“11号,叫什么来着,我都没听清解说?确实相当帅!”
  “贝嘉鸿。”严小刀轻声告诉毛致秀那个球员的名字。
  进球的是对方广州恒中俱乐部的当家射手11号贝嘉鸿,严小刀这种极少看球赛转播的人都熟知这个名字,但凡每年能在联赛里进二十多球的前锋,都是家喻户晓的大红人儿。更何况贝嘉鸿相貌非常英俊,在球场上飘逸俊秀又浑身散发阳刚之气,很难得。
  贝嘉鸿接了队友从后场的一记长传过顶,凌空卸球那一下直接涮过一名临湾泰兴队后卫,高速带球冲刺一般单刀直入,在其余后卫从四面杀来试图飞铲围堵的瞬间,轻巧地把球挑过守门员头顶……
  这球进得太轻松了,教科书一般的“贝式单刀”,一秒钟杀得烤串吧里垂头丧气哀嚎遍野。
  “当初就不应该放小贝转会!转会了结果怎么样?你看他现在往咱们队门里踢,一点都没脚软!”
  “广州队给的钱多,三倍年薪,给谁谁不走?”
  “妈的,贝嘉鸿就是为了钱!”
  餐馆里一群球迷狂骂忘恩负义背叛家乡球队养育之恩和父老乡亲拥护长情的贝嘉鸿。贝嘉鸿小时候在本地被体校教练慧眼相中,从体校少年队至本市青年队,再打到泰兴俱乐部的预备队,是一级一级打上来的本土当家球星,去年被财大气粗的广州俱乐部土豪老板以千万年薪挖了墙角。
  贝嘉鸿那时不顾全场球迷拉横幅挽留,也不顾舆论铺天盖地的谩骂攻击,走得十分坚决。最后一场俱乐部告别赛就在临湾泰兴队的主场,这人离开时头也不回,没看出一丝留恋。
  泰兴队丢掉一球之后兵败如山倒,门前风声鹤唳。贝嘉鸿在禁区攻城战役中如入无人之境,肩头燃着必杀的气焰,竟然背对球门送了一记倒钩。
  整个人腾空而起,腰力惊人,凌空姿态飘逸潇洒!
  唰——球又进了。
  贝嘉鸿默默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并没有忘乎所以满场飞奔,冷漠地往泰兴队球门里看了一眼,眼睫垂下时把一脸寒凉抛到地上。这人都懒得跟队友击掌,好像并不在乎为本队赢球,就是为了进球而进球。
  “哐当”,隔壁桌上一盆喷香的烤串惨遭无妄之灾,被扣到地上。球迷们又被扎了心,一片暴躁的集体骂街之后,饭馆里逐渐偃旗息鼓鸦默雀静,已经有人吩咐服务生“换台换台不看啦!再看就要被这小子帽子戏法啦!”
  餐厅大屏幕终于调台了,换成毫无养分的娱乐节目。
  严小刀暗自松了口气,瞅凌河一眼。
  凌河吃饱了,开始发呆幼稚儿童自娱自乐的游戏,用桌上一堆铁钎子摆开各种图案,但严小刀确定凌河一定是知道内情的。
  简铭勋自首交待的半套“金砖宝典”,暂时就暴露了六人名单,排在麦允良卢易伦之后的就是年轻的球星贝嘉鸿。花名册上仍然在世的每个人都是警方要寻找的活证据,每人背后恐怕都有一腔血泪控诉。
  就着嘈杂的背景声音,严小刀偏过头低声问凌河:“有机会去找小贝聊聊吗?我听说贝嘉鸿跟卢易伦关系不错,他俩认识你吗?”
  “警方一定私下接触过他们,要求他们两人匿名作证。”凌河并不掩饰他确实是知情者,“你觉着小贝和卢一哥现在,乐意见到任何老熟人吗?”
  严小刀以常人之情推测:“不愿意。”
  凌河平静地说:“小贝现在终于暂时跳出火坑,估摸也是想尽办法绞尽脑汁,凭借转会这么个理由,逃离这个记录他耻辱悲伤的地方,而且逃得很远。虽说不能彻底抹去他在名单上的身份,并不能让他摆脱纠缠,他至少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离远些麻烦就少了。”
  贝嘉鸿本人应当是再也不想回到临湾这个主场,每次回来就是为了多进几个球。在他的记忆深处,有一座镶着丑恶狰狞的暗色花纹的青铜大门,大门里就是无边无尽、无法摆脱的黑暗,他所能够做的,就是往那扇青铜大门上多捅几刀解气。
  “我不认识他,他估计也不会想要认识我。不过,我不需要认识他,也能办成很多事。”凌河的口吻漠然而冰冷,起身离席,径直去收款台结账。
  严小刀不放心地盯着凌河背影,暗自叹一口气:“咳……”
  对比从前面对麦允良时尖酸刻薄满嘴毒汁的面目,现在的凌河做人善良多了。
  凌河似乎这半生都在悲惨的受害者和优越的复仇者双重角色之间矛盾地挣扎。凌河甚至一次又一次拒绝承认自己的“受害者”身份,用刻意的不在乎和顽固的强势为自己筑起一身铠甲,用刻薄鄙夷的言语和对立的姿态与另一些人划清楚河汉界。这或许就是凌河用以掩盖真实伤痕的挡箭牌,是心理上的安全岛和缓冲带。
  也只能如此,否则熬不过冰冷的流年。
  然而,每次涉及那个圈子、那段抹不去的回忆,无形中的锋芒毕露和桀骜不驯都时时刻刻提醒严小刀,他眼前孤傲而倔强的背影,还是以前那个凌河。


第一百一一章 恶魔现身
  正义之师放稳线钓大鱼; 就是静待一个恰当合适的时机; 鲍局长他们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等来这样=机会。名门正派不能跟邪魔外道一般见识; 做事难免捉襟见肘投鼠忌器; 凡事都要在法律规则和道德准绳之间小心翼翼地游走。总不能把麦允良供出的隐秘的涉案视频抛出来; 炸开公众舆论。
  这晚临湾泰兴队主场惨败广州恒中,球迷倒拖着旗帜垂头丧气地散场; 留下一地谩骂和狼藉。客队球员早已在安保人员的盾牌护送下从通道离开; 乘坐大巴去往宾馆休息。
  客队只有一人在本地有家。今夜秒杀主队的进球功臣贝嘉鸿就没回宾馆睡觉,自驾车悄悄离开; 车身滑入临湾港口水汽迷茫灯影辉煌的夜色中。
  悄然尾随在贝嘉鸿车子后面的; 还有另一辆喷着暗色车漆的不起眼杂牌轿车; 驾车人把自己过分惹眼的长发裹在薄衫的帽兜里,不让海风把头发吹得满脸都是。
  凌河对身边人轻声说:“我们的人查过了,小贝去的是他自己位于临湾新区高档小区的高层公寓。他转会去了广州俱乐部,这栋位置便捷的公寓; 按说价位很好; 但他看起来并不打算出租或者卖掉; 一直留着。”
  严小刀瞟一眼凌河:“我以为贝嘉鸿应该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连过夜都难受。”
  凌河微挑眉毛,意味深长地说:“没准他是特意留着方便跟某个人见面呢!”
  凌河驾车技术很好,见缝插针地超车但行驶速度平滑稳健,让前方心事重重的贝嘉鸿丝毫就没察觉……
  公寓高层,贝嘉鸿进门; 顺手打开客厅一盏台灯。小灯散射出橘色光芒,从窗外老远,凌河严小刀泊车隐蔽的地方都能看到那一丛柔和的光。
  贝嘉鸿拖着疲惫身躯冲凉,出来时赤裸着精健上身,发梢不羁地往下滴水,水滴沿着脖颈和胸沟扑簌地流淌。他深呼出一口气仰面倒在沙发上,这时才好像察觉房里有动静,猛一抬头,卧室里缓缓走出一道高塔一般的影子!
  那人十分高大,从卧室迈出时脑顶几乎蹭到门楣,紧身圆领恤衫勾勒出孔武有力的强壮身材,浑身透着搏击运动员似的气概,脑后梳一根短粗硬的马尾。
  贝嘉鸿心口猛地针缩,几乎从沙发上“腾”地跳起,瞬间浑身套上一层防御盔甲:“……你来干什么?”
  “小贝,好久不见。”梳马尾的男子面目深不可测,但也不必要一上来就张牙舞爪穷凶极恶,或者说,身份与气场足够慑人,都不必恶言相向。这人嘴角轻耸:“你转会大半年了,哥见你一回都不容易啊!”
  一声“哥”把贝嘉鸿恶心坏了,他浑身水汽蒸发掉,直挺挺站在客厅中央盯着对方:“没事赶紧走。”
  他打开客厅天花板大灯让屋里大亮,顺手关掉橘色小灯。
  “呵,小贝,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梳马尾的男人毫不客气坐上沙发,横跷二郎腿,“这场胜局俱乐部老板开出奖金百万,你作为进球功臣就独得四十万,你不谢谢哥?”
  贝嘉鸿不屑地哼一声:“我谢你?”
  来人豪放地大笑,这一笑气场惊天动地,紧身裇衫胸口处几乎要从中崩开:“哥告诉你实话!要不是咱们本队那位守门员和3号中后卫门前放水,小贝,你能轻松潇洒如入无人之境地连进俩球?咳——那俩人儿都收了哥的钱,今天大盘显示泰兴主场小胜,我们‘做’的这局球就是让你们广州队一球落后再反败为胜!小贝,哥对你真心还不错!哈哈哈哈……”
  一场涉及联赛年终排名的关键场次,依照这人的形容,胜负就是弹指飞灰之间已提前决定的小事。
  “你到底想干吗?”贝嘉鸿脸色微变。
  ……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大摇大摆地出入贝嘉鸿的公寓。
  这位爷当然不是正大光明拿着钥匙进来,而是不请自来。临湾港口重地眼线密布,没人想到案件头号通缉人物敢在警方眼皮底下招摇过市,这就是闯入“灯下黑”地带的一条更加黑暗的影子,成功隐蔽了真身。
  凌河跟严小刀就是迟来一步,还在纳闷窗帘内的橘色小灯怎么灭掉了换成大灯?他俩也没想到,贝嘉鸿的公寓早已被鸠占鹊巢!
  古耀庭古少爷,大刀金马地坐在贝嘉鸿的公寓里。这人看面相辨不出多大年纪,腊肉反而比鲜肉更经老,浓啤酒色的脸膛和臂膀在灯下映出旺盛的古铜色光辉,眉色和眼眶都漆黑发亮,整个人的气场从沙发边缘渗透到客厅四下角落。
  古耀庭掏出雪茄,自己拿出一根在鼻子下狠狠一嗅,顺手递给贝嘉鸿一根雪茄。
  贝嘉鸿没接,戒备地站着不动,其实很想拎过台灯砸人。
  未见其人只闻其名时,很多人会以为这就是个青面獠牙的凶神厉鬼;见了真人,发现这家伙也没长出青面獠牙,但凡有本事在一条路上黑到底、黑到手眼通天的,必然不是一般角色。古耀庭其人颇有几分威武阳刚的魅力,坐沙发上占据的地方都比别人多一块,就像一尊岿然不动的铁塔。
  “大家一条道上合伙赚钱发财,咱们也算合作关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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