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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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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有晖就这样侥幸逃过省界,回头望向身后,确实有两辆黑车被阻截拦住了……
  梁大少爷捂住脸,心有余悸,狠命地揉揉自己的脸,再揉揉眼睛。
  他这时重新拨通电话:“哥,我过来了,我去哪找你啊?”
  薛警官干脆利落地回答他几个字:“抬头,前边。”
  梁有晖猛地抬头,打开车窗,拼命往前方寻觅,眼球被阳光灼痛。
  路边的旷野中停着一辆警牌越野车,披着古铜色皮肤的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旷野里,因为强烈的逆光而看不清脸孔表情,整个人的身形被刺目的阳光勾勒成纯黑色剪影。
  那一刻,就是天神下凡。
  ……
  薛队长从一线指挥官鲍局长那里请了三小时的假,从5号码头抓捕现场溜出来的。他确实担心梁有晖出事。
  梁有晖跳下车,吸溜着鼻涕热泪盈眶扑上去准备来一个浪漫热情的拥抱,双脚尚未离地攀上薛队长的胯骨,就被对方扯了下来:“没工夫跟你闹,赶紧离开这里。”
  薛队长毫不解风情,按着他的头像抓捕嫌犯那样将他塞进警车。
  尽管浪漫拥抱没有成功,梁有晖心里感动坏了,有句话憋在心里还没胆量说出口怕被打:哥我是个大累赘,哥我能一辈子拖累你吗?
  “津门机场。”薛谦指挥同行警员开车,随后才很酷地揶揄梁少爷:“还想骑上来,你忒么以为这是拍电影?”
  梁有晖却突然反应过来:“哥你要送我去机场?”
  薛谦反问:“不去机场你去哪?你爸的意思也是送你走。”
  梁有晖说:“我来这儿就是找你,我不想走。”
  薛谦回道:“我来接你就是送你走,不会让你留下来。”
  梁有晖:“……”
  薛谦本来还琢磨从他们内部给梁有晖弄一张机票,结果梁大少就打了个电话,他父亲的一位生意伙伴某航空公司的老总,直接安排最近一班航班的头等舱座位。
  梁有晖搞定了机票,垂下眼皮咕哝:“那老总刚才还问我,有朋友一起走吗,头等舱空着俩座位呢。”
  薛谦手撑墙边瞅着他,没接话,因为这就不可能。
  梁有晖闷闷不乐地说:“哥,为什么每回跟你见面,就好像下一秒钟咱俩就要分开,总是两地分居这么熬着啊。”
  温室里长大的小苗是不懂得人间辛苦的,以为人人养家糊口都像富二代生在钱窝里那样容易。薛谦冷然道:“以后可能一直都这样,我工作很忙,每回见面,下一秒钟可能就要分开,不如干脆别再见了。”
  梁有晖惭愧地乐了:“可我还是想见你呗!”
  薛谦问:“你以后受得了吗?”
  梁有晖下巴往薛警官肩膀上一搭,一脸忧伤:“我现在就受不了啦。”
  广播里已在通知检票登机,其他旅客都拖着行李去排队了,薛谦也就是凭借警官证和熟人脸滞留在登机口。
  离别的惆怅和前路的未知缓缓充塞心头,周围交织的人影渐渐模糊,只剩眼前的人。任是梁大少爷这么擅长插科打诨的人都闹不起来,吸溜鼻子,在前途未卜之际感到难过心酸,既舍不得爸爸,又舍不得薛警官。乐意照顾保护他的人将来都不在身边,他只能被迫自力更生了。
  “一个人行吗?钱花光了你打算怎么办?”薛谦调开视线故作轻松。
  “我行,放心吧!我好歹在美国还有个学历,我英文很溜儿的!钱花光了我就找份工作养活自己,推辆板车上街吆喝卖菜也成!”梁少爷信誓旦旦地,天性就是乐观的人。
  他念书时数理化全挂,学得最好的一门确实就是外语,因为能说会道、喜欢结交各色杂毛朋友,整个儿人的机灵劲全在那张嘴巴上。
  薛谦冷笑一声指着梁少:“钱花光了也不准出去傍大款、傍富婆!”
  梁有晖向警官敬礼,赌咒发誓:“绝对不敢!”
  薛谦眼露凶狠:“让我抓着,我操死你。”
  梁有晖认真地说:“成,我等你过来抓我然后操死我。”
  薛谦愣了一下,蓦然伸过去吻住梁有晖,把人勒在怀里。
  机场人来人往,亲热动作不敢过分腻歪,薛谦知道他自己已经被四面八方的摄像头排到了,干完“这一票”也不在乎了。两人用极快的速度舔舐对方口腔。薛谦吻得很用力,狼啃似的狠狠咬了梁有晖的耳朵和肩膀,咬出深红色吻痕和牙印,尽管这样的印迹留不住美好的时光。
  别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即便是平常,他的护照被单位扣着,特殊身份不准随便离境。把梁少送走,如果这人以后不再回国,他们或许就此天各一方,再也见不着了……这句话薛队长没说出来,不想阻挠对方踏入机舱的脚步。
  以后就别再见面了吧。
  萍水相逢一场,各自珍重。
  “上飞机吧。”薛谦一摆头,撤开几大步,心里舍不得。
  “哥你多保重,抓坏人注意安全。”梁有晖叮嘱。
  “放心,有你的万能‘护身符’呢。”薛谦满不在乎地轻拍他的腰包。
  “……还有,要是碰见我爸,你别揍太狠了,看在我的面儿上,哥你手下留情。”梁有晖惨兮兮地求情。
  “你爸不归我的管片儿,轮不到我揍他!”薛谦不屑地说。
  梁有晖在登机队伍里拖着他的名牌拉杆小皮箱,一步一回头地跟他薛哥飞吻。
  梁有晖那时心想:哥我等你来啊。
  薛谦那时心想:等这案子办完,你们梁家恐怕也要豪门覆灭,大厦倾塌,昔日风光不再面目全非了,你就不会再回来了……傍富婆去吧小子!
  ……
  也是警方包围码头与歹徒僵持的这个凌晨,严小刀被鲍局长赶着骂着,骂回家了。
  鲍正威反复叮嘱他照顾好凌河,严小刀于是把凌河带回家过夜。
  严氏熬到挺晚竟然还都没睡,整栋别墅内灯火通明人声喧闹,严小刀一踏进客厅,瞧这阵势就明白了,当晚既然是国家队主场与韩国队的重要比赛,这伙人能踏实睡么。
  “回来啦两个!”严妈妈眉毛眼睛都笑弯弯的,透着兴奋,“你们看现场了?激动吧?我在电视里看转播都特别激动!”
  “小贝那个射门老远了,可漂亮了!……”严氏拉着儿子恨不得再把球赛实况重温一遍。
  “是啊,进球漂亮,小贝很棒。”严小刀双手插兜,对他养母点点头。
  这个进球就是贝嘉鸿绝境中的背水一战。进这一球的背后需要多少勇气,外人永远不会想到。
  严氏还要详细地絮叨球赛进程,被大哥麾下很有眼力价的“一秘”杨小弟搂搂抱抱地哄走了。杨喜峰亲热地搂着严妈妈说,阿姨我刚在球场买了队徽围巾和吉祥物,专门帮您买的,我这儿还有您最待见的贝熊熊的签名呐!……
  严妈妈现在就是贝嘉鸿的死忠粉,进球功臣谁不待见?何况还是个相貌英俊潇洒的年轻人。
  凌河垂着眼睫,安静地走在小刀身后,一直没怎么说话。
  两人默契地溜进卧室,房门刚一关闭落锁,严小刀回身紧紧抱住凌河,把长发飘逸的人搂进怀里抚慰。
  凌河笑了,也回吻他的面颊,对他的体贴表示很受用。
  他俩搭成个坚定的“人”字形,彼此依靠,无声地抱了很久。
  纯黑色的施坦威仍然在起居间里驻足屹立,一声不响,散发着似水流年的华光。
  弹一曲?凌河以细腻的眼神提议。
  两人欣然一同坐在琴凳上,还是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姿势,严小刀翻开曲谱,却发现曲谱音符都变得陌生,当真是好久都没摸琴,手活儿一落千丈!
  “手生了吧严先生?”凌河双手优雅地搭在琴键上,揶揄他一眼。
  “没事,老子学什么都快!”严小刀说。
  “是,你学什么都很快,多来几回就熟了。”凌河深情望着他。
  严小刀总觉着凌河话里有话,口吐莲花,一串很普通的词汇连缀起来,都能讲得好像在调情!
  两人心怀缱绻,月光下四手联弹,将《卡门序曲》连续弹了三遍。严小刀第一遍还磕磕绊绊,努力地回忆寻找感觉,第二遍第三遍就熟练多了,不再错音漏音。两双手在琴键上欢快激越地跳动,就是在抚弄撩拨彼此的心,互相无比迷恋对方修长好看的手指,迷恋眼前这侧颜、甚至呼出的气息味道,迷恋对方散发的气场……这是与任何旁人都无法达到的和谐完美。
  曲子弹完,意犹未尽,凌河眼底放射光芒,示意自己的大腿:“小刀,你坐上来。”
  严小刀:“干什么?”
  琴凳与钢琴之间就是这么局促的一段空隙,怎么坐?凌河稍微撤开,拉住小刀的手腕:“你坐上来。”
  严小刀伸开一条腿,略吃力地把自己的胯塞进这狭小空间,骑在凌河身上抱住对方,却看到这人扬起精致动人的面孔,对他呼出气息:“我们做。”
  凌先生每回办事之前,一般不会废话连篇地撩拨调情,兴致来了就动手解小刀的衣裤,男人么,想做就做,废什么话?凌河再次把小刀抱紧,跨坐自己身上,仰面用舌尖勾住了小刀的上唇,这一黏上就分不开嘴,细雨连绵一般湿润的吻纷至沓来落在两人唇上脸上,吻得动情而火热。
  凌河不由分说动手抽掉小刀的裤腰皮带,解开裤链,用力抚弄内裤中撩成半勃之物。
  “……小河。”严小刀轻喊了一句,说不上什么滋味,想要打断阻止凌河。
  这动静太不寻常。
  他们几个小时前还在临湾大球场内联合抓捕古耀庭,追逐,打斗,围歼,全城搜捕,他手臂上还有大片淤青……凶徒尚未到案,在码头与警方陷入谈判僵持,鲍局长薛队长他们彻夜鏖战,双方正在私下协调扯皮……尤其,古耀庭放出来的那几张威胁照片,那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惨痛旧影,那分明就是凌河的父亲!
  严小刀心情都在颤抖,他感到费解,凌河在这样情势下想跟他做。
  凌河眼底是一片深邃海洋,点缀着细碎难寻的光影,以两人对对方身体的熟悉程度,轻而易举就调动起生理上难耐的悸动,尽管严小刀内心仍然一片踌躇,甚至不知所措。他稍一犹豫,立时就被凌河往钢琴上架起来,身体猛然吃痛,两人已是负距离的亲密。
  身下发出几声毫无规律的琴音。
  “小河,等等。”严小刀低声说。
  “不等了,就今晚。”凌河用舌尖堵住他的舌。
  “别这样……别来了。”严小刀极少在这事上想要逃避,他以前从来没在这事上拒绝过凌河。
  “再做一次,想你。”凌河目光深情,但凡笃定心思的事情就不容反对,床上这事也一样的专断独行。
     严小刀的手被迫撑住自己身体,不当心就按到乱七八糟的琴键,混乱的琴音和他粗重的喘息交织成一支陷于兵荒马乱中的跑调的爱曲。他是仰面被凌河压在钢琴上。凌河用肩膀手臂撑起他的分量,将他两条大腿豪放地架在肩上,用站立的姿势冲撞发力。俩人迅速被汗水和热浪吞没,这样酣畅淋漓的交合姿势,在两个男人之间充斥着性感阳刚的张力!凌河一身轻薄白衫在月光下飘动,美得不像真人,后肩上因过度发力而肌肉战栗。而严小刀承受的姿态隐忍而享受,大腿内侧肌肉随凌河冲撞的动作发出振颤。凌河弯下腰不停亲吻他,舔舐他,逼得严小刀从嘴角和下身结合处同时泄漏出透明水光。两人深吻时拉出丝丝连连的口水,他下身随着凌河的抽插作弄,流出一片湿迹,粘连在两人大腿上……
  汗水从严小大眉骨和鬓角淌下来,他隐忍不发,承受着凌河一波涨似一波的、近乎直白粗暴的冲撞。欢愉中夹杂着疼痛,痛楚中却又是刻骨的缠绵。
  如果这样能让凌河心情好些……
  如果这样能减轻任何加诸于凌河身上的痛苦和磨难……
  那么就这样,来吧。
  猝不及防的一场欢愉,严小刀自始至终处于悬空状态,琴音敲拨复杂的心境,身心都在幻象中摇摇欲坠。他万万没想到凌河心智如此强大,冷静冷酷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这人假若不是这样漠然冷酷,作为“亲历者”和“旁观者”,这些年每每回忆起那三天三夜的悲惨和恐惧,早就崩溃疯狂了吧……
  凌河的容颜俊美迷人,从发根洇出湿汗,缓缓浸透到发梢,划过严小刀的脸和胸膛。
  凌河这一头湿发再次击中小刀的敏锐神经,让他无法自拔地回想照片中那一头湿发,让他难过。他不得不奋力睁开眼,打量眼前的人,从他面前这副身躯上许多细致私密的角落确认,他怀里拥抱的确实是他的爱人。凌河的气场艳丽而有毒、强势而尖锐,这就是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人……
  凌河还没疯掉,严小刀都快要疯魔了。
  他原来并没有自己原先以为的那样冷静和坚强,他以前只是没认识凌先生。
  他偶尔因疼痛而眼眶发酸,同时发现凌河眼角也湿润了。凌河抱他抱得很紧,指甲不停掐他,分明也承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剧痛。
  严小刀揽过对方的头,在凌河濡湿的眼皮鼻梁上吻了:“小河,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


第一百一六章 神秘人物
  一大早; 严小刀原本想要将凌先生留在家中; 但自知说不动凌河,只能一起出门; 贴身跟随这人。两人在清晨再次来到5号码头。
  码头已封闭; 没有船只进港出港; 闲人不能靠近。
  码头核心地带陷于警方的全面包围和封锁,警戒线围成里三层外三层; 附近施行交通管制。看起来危机远未解除。拘捕古耀庭就涉及此人背后重要人物; 燕城和这边仍然在私下操作协调。
  估摸有人很想让古耀庭从此闭嘴,再也说不出话; 再也不会惹是生非乱发照片; 但这时灭口都没机会了; 古耀庭陷在警方的层层包围圈中……这人总之也跑不了,插翅难飞,要被困死在这里,严小刀他们只是在等待来自鲍局和薛队长的嫌犯最终落网消息。
  嫌疑人假若熬到中午仍拒绝缴械投降; 薛队长一定会下令特警队强攻; 就是几小时之间的事了。
  港湾上空一群海鸥翱翔; 硝烟之上是茫茫一色的海天。天色像高悬明镜一般,晴朗无云,不为尘世的原罪所污染。
  就是这座发生过许多故事的码头,故人已辞世,往事如尘烟,漫步在海边都让人心生惆怅。
  凌河鼻子特灵; 隔着老远就闻到旁边那条街上有一家老字号糖炒栗子,立刻就嘴馋了,要去买栗子。
  严小刀不假思索地说:“我去给你买?”
  凌河按住他肩,把人按在原地:“用不着,我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儿童。”
  严小刀又说:“你替我也买一包。”
  凌河刚想说你又不爱吃那种软绵绵的栗子,随即就明白了小刀的心思用意,只是没有点破。
  严小刀独自站在岸边高台上吹风,眺望风景,让凛冽的海风从头到脚把他吹得额头冰凉、清醒。
  他调头从车后备箱里拎出几瓶啤酒。他就坐在岸边长椅上,面对翻滚的茫茫波涛,眼光寻觅着波浪中隐隐约约的黑点,然后发现那些小黑点或者腾空而起化作展翅的海鸟,或者被浪涛吞没就此无影无踪,心思惆怅……
  他打开两瓶酒,一瓶放在脚边上,一瓶拿在他手里。
  他举瓶敬了大海:“干爹,咱爷俩喝一杯。”
  戚宝山生死未知下落不明,消息隐瞒至今,因此严小刀黑纱都不能缠,坟头不能起,对外秘不宣扬,只能偶尔一个人在海边坐着,对着大海遥遥祭奠,聊表孝心。
  长椅上还有几瓶未开封的啤酒,他用牙齿和手指撬开啤酒瓶盖,把这些酒都洒在码头岸边,看浅黄色的酒水随风斜斜地泼出来。
  这是为已经入土的游家父子和渡边那只老猪狗洒下的酒。
  清晨的港湾人烟稀少,又因为附近封锁戒严,视野内人影就寥寥无几。
  身后传来“吱吱呀呀”一阵轻微响动,严小刀一开始没在意,懒得回头。那动静就近在咫尺,在他身后好像打了个圈,一个坐轮椅的老头子,独自慢悠悠摇着轮子,也在海滩闲逛。
  轮椅老头儿略吃力地弯下腰,捡起个被人丢弃的空易拉罐,投掷到不远处的垃圾箱内。易拉罐低空划出一道弧线,扔得还挺准。
  这老头儿很逗,转悠着吱嘎作响的轮椅,好像也有洁癖或是强迫症,不能忍受污秽遍地,这一会儿工夫,把附近海滩上的垃圾废物都给清干净了。老头儿最后又转回严小刀身边,弯腰伸手去够他脚边的酒瓶。
  严小刀刚要开口,那老头子咧嘴一笑:“哦,没有喝完?”
  “您老也来一瓶?”严小刀客气一点头。
  “好啊,来一瓶。”老家伙还真不客气,伸手接过最后一瓶刚开盖的啤酒,一饮就是“咕咚”两大口。
  或许就是因为某人的缘故,严小刀现在对轮椅这玩意儿莫名亲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位老者大约也是膝盖、小腿因为疾病而瘫痪,腿部肌肉明显萎缩,细弱地搭在座椅上,是瘫痪卧床多年的模样。这样稍加对比就瞧出来,凌河当初是刻意伪装,凌河的腿部肌肉可从来没有萎缩过。
  “年轻人,经常来看海啊?”老头儿似乎也不忙,专门找他闲扯。
  “不常来,偶尔过来怀旧。”严小刀回应。
  “这样年轻,你怀什么旧?”老头儿慢条斯理地问。
  “父亲出海,不在身边了,我过来海边看看,没准哪天他就跟船回来了。”严小刀含蓄地说。
  “哦——好儿子!”那老头儿一笑,笑得古怪,总好像一咧开嘴就露出夸张的深红色牙肉,笑相令人不太舒服,“老子也是来怀旧的。我啊,有一位认识多年的老伙计,岁数跟我一般大,据说因为跟儿子吵架矛盾,被他儿子抛下不管啦,孤苦伶仃一人儿,一时想不开,就在这里投海淹死了,我过来瞧瞧他!”
  严小刀:“……”
  “呵呵呵呵……”老头儿又乐了,毫不忌讳畅快的心情,不太像是祭奠老友,倒是很像跑来海边幸灾乐祸地喊几嗓子“你个老小子终究比我死得早啊”!
  这人也毫不吝惜地将手里半瓶酒洒向风中!
  严小刀那时察觉,眼前莫名现身的这位老者,有种很难描述的怪异与特别。仔细打量,这老者年纪并没有多老,只是因病患而孱弱,上身无力地靠在轮椅中。这人面庞肤色呈现浅金棕色,额头眼角布满岁月蹉跎的痕迹,头发稀稀拉拉地向后背着,衬衫长裤品牌衣料却还颇为考究,像是很有身份的人物……
  金棕色的眼皮显得厚重,眼球从凹陷的眼眶内向外凸着,精明灵活地转动审视周围。说话有明显南方口音,绝不是本地人,总之不属于这个地方。
  严小刀警觉地往周围一扫:“您一个人来,没有家人陪同?”
  周围道路戒严,独自操纵轮椅的老人怎么冒出来的?除非这人就住在码头附近,但这口音和衣着打扮,和港湾码头的氛围格格不入。
  严小刀心里念头一动,冷不丁突然问:“老人家,您贵姓?”
  老头儿不假思索:“敝人姓顾。”
  姓顾?……严总确实不认识姓顾的老者。
  “行啦,吹风吹得我头晕眼花,果然在屋里憋太久没有出来过!”老头儿手一挥,颇有领导风范,“年轻人,麻烦你送我一段路,把我从那边台阶推上去,我腿脚不方便,自己爬不上去。”
  严小刀原本就是在等凌河,左等右等,那位据说去买栗子的凌先生也不知把栗子买哪去了!
  轮椅老头主动开口求助,也就眼前二三十米路程,他于是帮对方推起轮椅,绕过长台阶,从无障碍通道把轮椅推上去。
  随着老者的指点,拐了两道弯,严小刀愣没找见民房,这本来就是码头仓库所在地。除了船工民工的集体宿舍棚子,哪儿有正规的住家民房?
  轮椅老头儿手指一间巨大的仓库,伸手够着将大铁门缓缓拉开。黑洞洞的门口蓦地吹出一股强风,同时带出仓库建筑特有的储藏品和废料的霉味:“老子就住这里了,进来坐坐吗?”
  严小刀独身在外心存警惕,在门外三米距离站着不动,客气道:“您自便吧,我有事先走。”
  “别忙着走!”老头儿再次咧开并不美观的牙肉,笑得夸张却总像暗含深意,“严先生,你进来吧,你我未曾谋面但也是老熟人。我很好奇你,你进来聊聊,不用害怕我!”
  严小刀脸色蓦然一变:“你是谁?”
  老头儿惨然一笑,用放浪苍凉的笑容掩饰这副残疾身躯和多年来已经残缺变形的精神和灵魂:“我是谁,你说呢,严先生?”
  严小刀猜出一个名字,感到难以置信:“你瘫痪了?你腿是真瘸吗?”
  “呵呵呵呵!”老头儿放肆地笑,话音狠辣,“他的腿是假瘸骗你的,我的腿才是真瘸!!”
  严小刀蹙眉:“你是怎么瘸的?”
  老头儿哼了一声:“我怎么瘸的?你去问小河嘛。”
  严小刀一定会去问凌河的,但绝不想与眼前身份不明不白的人物啰嗦纠缠。
  他后退一步调头想走,却被轮椅上的老头儿突然探身拽住他的手腕!这老爷子下半身无力挣不起来,手劲竟然不小,生拉硬拽地薅住他,他试图挣脱第一下竟没挣开,面对残废身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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