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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魂生-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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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笙接过何灵雨递过来的一份海纹纸书信,转身替她拉开一把沉重木椅,略略一扫书信内容便暂且先搁置一边:“这些等王登回来慢慢说,你这胳膊怎么伤的?”
她清瘦躯体显得那般羸弱不胜衣,左臂上绑了厚厚三四圈雪白绑带,衬得她那煞白面色愈发白得骇人,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赤血这东西有些纰漏,我拿着西北军大营里头剩下的材料尝试着改进了下,恐怕是我列的方子里纰漏更大,明明没点火,居然擅自给我炸了。。。”何灵雨晃晃手臂抬高,黑脸道,“喏,就这么副鬼德行。”
她胳膊伸在外面,王登收拾好新白布药膏正赶了个正着,挤开一边的秋笙,小心翼翼捧起何灵雨受伤严重的胳膊,一面轻手轻脚动作起来,一面摆大架子使唤起万岁爷来:“秋爷,帮忙递块干净帕子。”
秋笙:“。。。”
何灵雨憋着笑伸出右臂拉了他一下:“将军。”
王登仿佛这才发觉站在眼前的是九五至尊万岁爷本人,回头正撞上秋笙微有些发愣的目光,略有几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尖,却回头忘了手上满是给何灵雨养伤用的清苦草药,这么一摸便糊了满脸,只愣生生地瞅着秋笙,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小模样。
何灵雨伸着那只平安的手臂,哭笑不得地拽着王登的衣角,嗫嚅了半天嘴唇不知说些什么,满面自家傻相公惹毛了总统领后,不知作何收场的小媳妇儿样儿。
这两张脸往秋笙面前大咧咧一放,给万岁爷噎得无话可说,跟王登面面相觑对视半晌,认命般的长叹一声,回头抽了块搁在小几上的白布往旁边一站:“使唤就使唤,这傻丫头算得上是工伤,我伺候着应该的。”伸手将满头满脸草药膏的王登往旁边一拽:“收拾收拾干净,抹得跟大狮子头似的吓唬谁呢?”
王登一傻,就这么毫不设防地被提溜住了衣领。
秋笙顺手把他手里的药碗劈手一夺,半推半晃荡地把王大将军赶走干活,临走不忘填补上一句:“你家何大姑娘交给我就是,你熬点儿粥来。。。把锅先刷干净,别留苦味儿。”
把人顺顺当当支走了,秋笙转身抱臂冲何灵雨皮笑肉不笑道:“交代交代吧大姑娘,这是个什么状况?”
何灵雨看着自个儿顶头站主三分戏谑七分调笑,歪歪斜斜往身侧床柱上一靠,拽过她胳膊眯起眼睛换药,一时间语塞起来,支吾半天没说出话来。
“站主,我。。。嘶!”
胳膊上与纱布纠缠到一处的皮肉被血淋林地撕开,何灵雨忍不住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抽回手臂,却被秋笙强有力的右手一把固定在原地,那人跟着她倒吸一口凉气,一双不怎么好使的眼睛眯缝得愈发厉害了:“真是不一样了,当初不是挺会跟我耍狠发倔的么?有人料理你就老实了是吧?嗯?别动!”
何灵雨霎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
这个男人明里暗里守了她数年之久,颇有几分兄长父辈的风范气度,明明至今仍不过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人,心思细腻却是超乎寻常。
何灵雨微微敛下眉眼,自然明白眼前人这番翻天覆地的改变是为谁来的。
“楚公子怎么样了?”
几乎在那个姓氏出口的一瞬间,秋笙手指间动作便是一僵,淡淡道:“身体好了不少,眼下该是在昆仑山照料崔嵬子民。”
“他可曾与你说过些许有关崔嵬的隐秘之事?”最后一点儿死皮被撕扯干净,何灵雨略微松了口气,“许留山那头常来消息,说是近来几年以鸟传信都未曾得到楚公子回音,吩咐我见了你便多加嘱托,让他快些前去。”
秋笙一怔:“他不是已经并无大碍了么?”
何灵雨抬头正对上秋笙一双惶恐莫名的眼睛,连忙将到嗓子眼儿的一段不加掩饰真话吞回去,转而委婉道:“具体情况我也没多了解,神医之言总不会是信口雌黄,还是照着办为好。”
自始至终,秋笙那双眯起的微挑桃花眼都紧紧定在她脸上,片刻后,他慢慢收回双手,直身而立,常存于眉眼间的笑意荡然无存,声音低沉:“说真话,他到底怎么了。”
何灵雨瞳孔骤缩,四目相对间,见到那人不容置疑的炽烈真心,想来着实没那必要遮遮掩掩:“还有三日,便到他必要清血之期。若是未能在此时间抵达花都许留山那儿,怕是会有些危险。”
秋笙紧皱的眉头猛地一松:“清血?他清哪门子的血?”
“你不知道?”何灵雨一惊,“你不知他身上有毒骨么?”
“毒骨。。。”秋笙一懵,“他不是早就清走了么?”
何灵雨这下可确确实实相信这人对于崔嵬阁琐事一无所知,想着或许是楚翛那边出于某种考虑未能告知秋笙,话也不好说的太直来直去:“毒骨乃是一枚世代打在神魂骨髓之中的烙印,按说本该是无计可施。好在许留山是一介江湖神医,这才琢磨出将剧毒之物从血液骨头上慢慢刮除清理干净的方法,虽说经过了长时间各种各样的尝试,但楚公子毕竟是头一个真正上手吃螃蟹的人。。。其中艰难险阻难以想象,这才五六年工夫罢了,怎能清除干净?也不过是暂时压制住而已,这之后若是有什么变动。。。站主!”
秋笙捂着胸口剧烈地呛咳数下,张着赤红双目,猛然喷出两口血来。
长时间的江南拉锯战又添他不少新伤,只是平日里亏了楚翛人在眼前安着他的心神,这才没被那些去而复来的内伤摧垮了身子。
心上人平平安安呆在面前,似乎便足以强撑着一口气死而复生。
而如今,心酸痛楚一齐涌上心头,化作不知名三千凄怆难耐,随着青丝牢牢攀附于头顶,无法摆脱挣扎,唯有认命咽下。
“站主。。。”何灵雨急扶了他一把,拾了方干净手帕替他擦拭苍白唇角,“这事儿说不定有偏差,还是等回头见了楚公子再。。。”
“我还能再见到他么?”
何灵雨一怔:“啊?”
青年嗫喏嘴唇含糊吐出的句子极为模糊,再抬眼间,却是偏过头去冷漠了面容:“归京,没时间耗了。”
一息之间,他已近乎恢复了那高高在上帝王的冷若冰霜,何灵雨撑了下床铺站起身来,微微弯身行礼:“属下遵命。”
如雪梨花纷纷如雨坠落,飘然轻盈零落于华盖之上,顺势舔上九五至尊衣角前一刻,便被数人眼疾手快伸臂拂去。英挺鼻梁俊秀轮廓微微上扬,正对着一轮朝阳轻轻眯起双眼,紫禁城门前,一步一微顿,玄武门后,但见那居心叵测毒蛇一条。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秋维面上仍是副众人再熟悉不过的虚假笑容,一双细挑高扬丹凤眼经由这么一眯,霎时间将眸光全数隐没在眼帘后头看不分明。
明明已是弯身屈尊而跪,腰杆子却是笔直得再曲不得一分,四目相对间,秋笙眉心便瞬间皱紧,暗暗咬紧了嘴唇内部软肉一块。
想当年把这人千方百计请回来,初见相知后可谓万幸,真心实意为有这般一个左膀右臂而欢欣,可如今角度一变,竟是凭空出了一身冷汗。
纵然今日他已有把握做一顶天立地君王,却仍然千万般不宁愿同这样深不可测之人反目成仇。
“皇叔平身,行哪门子大礼。”
伸手去拉那人双臂,只觉一股极压抑的力道自手腕处蓦然传来,秋笙眼神忽然一变,定下神来,不动声色施加了不少内力于双手之上,片刻间便反客为主压住了对方,手掌心微微热起来。
他紧紧盯住那人面上一丝一毫表情,却仍是察觉不到半分惊慌失措,那人不过是顺着秋笙的力量慢慢站稳了身子,平静从容一笑,脊椎骨却是微微弯下去,恭敬进退恰到好处:“陛下请——”
这人面具戴的太过细密贴合,甚至令人全然察觉不到这竟不是此人原本皮囊。
自天城至京都这一路赶得可谓辛苦,秋笙全程吊着副内伤严重的躯体,硬是惨白着脸赶着全员的进度飞奔,好容易总算是到了地方,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拿不出十全的精力去对付秋维,收敛下眉眼,经过那人时,略微颔首低声道:“数年不见甚是想念,皇叔,明日小聚一番如何?”
秋维含笑抬头,恭敬而清明的笑容一丝不苟:“臣分内之事。。。臣子们都在议政殿候着,可瞧着陛下这面色白得吓人,不如先歇歇?”
秋笙半睁着眼睛抬脸向议政殿看去,蓦然间只觉一阵不可言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一股强烈作呕感自脾胃处传来,头晕目眩间拼命稳住身形,长长舒了口气。
原是数年困于江南战场不得归来,竟是对这番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再度生疏作怪起来。那一身铁盔银甲覆于身上,不知比这万般华丽龙袍轻松畅快了多少倍。
还周旋什么呢?他还用得着么?
回头,却已是走出几步,那人稳妥安然地跪于地上的身影已模糊不清。秋笙慢悠悠自袖间摸出一副琉璃镜戴上,迎着文武百官不明所以的神情缓缓蹲下身来,直视那人一双状若清净的眼眸,淡淡道:“这些日子忙着了,且先都回去歇着吧。。。倒是你我叔侄,得好好叙叙旧才是。”
直到此时,这面具人端正容颜才出现了一丁点儿的崩裂,他瞳孔微微一缩,继而缓慢谨慎地恢复如常,温润笑道:“自然。陛下体恤臣子是他们求不来的福气。。。御花园如何?眼下春景正盛,臣为陛下煮些刚下的青梅酒尝鲜可好?”
此话一出,周围人皆是一愣。
清安王爷亲自煮酒?这是把皇宫之内诸多侍从宫女都一并视若无物了么?
这便已大有将这场叔侄间平凡无奇的叙旧,转化为见不得光亮的隐秘谈话的架势,这双方都是言辞简练不过的利落人物,秋维那头作为本应该畏葸不前躲藏开去的一方都这般坦荡,秋笙亦从善如流笑道:“如此盛情不可拒绝,那便先行谢过皇叔。”
伺候在秋笙身侧的李辞抬眼,虽说对这两人之人莫名紧张不已的气氛不明所以,却已对秋笙这人的行为处事方式再熟悉不过,在秋笙转头过来吩咐前,便已经率领着周围一干侍卫公公从一侧小门撤下。
李辞这么一动,始终立于一旁待命的江辰和陶清林便心领神会,双双上前将周围四散臣子一清,不出一炷香工夫,方才还满是人群的城门已是空寂无一人,几近落针可闻。
“恭送皇上——”
尖细声音拖得又酸又长,天角月色微亮,正是恰恰入夜。
自宫门口直到御花园并不是多长一段距离,却也值得实打实慢慢走些时间。秋笙扪心自问,自认为一路上已经将心气放在胸腹中打理平整,却仍是无法与这心机叵测之人当真前去御花园,更别提悠哉游哉地溜达这么一大段路逍遥过去了,煮酒饮茶更是天方夜谭。
装傻都没法儿装下去,秋笙横过万尺弓在秋维身前一挡:“皇叔,得罪了。”
此时这两人刚好正在个风口处,春风犹带三分冷意,刮在脸上还有些生硬的疼痛。秋维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勾过秋笙杀气腾腾的弓箭往旁侧一带,三拐两拐就转悠到了避风之处,笑笑:“小笙。。。既然等不及,有何要事,且先说了吧。”
秋笙抬眼看他,惊见这人神情眼神竟始终如一的清明坦荡,忍不住皱眉道:“晚辈想知道什么,皇叔心知肚明,又何必多言。”
秋维闻言一笑:“当真是小孩子心性,我哪里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臣在外头风雨飘摇十年多之久,金银财宝、珠玉美人皆是凤毛麟角的东西,江湖琐事倒是弄了不少在身上。小笙,想听哪一件?”
他一面说一面就凑近了,秋笙极隐晦地拧紧了眉头往边上一躲:“皇叔,晚辈唐突,斗胆请您详说说。”
“哈,万岁爷的圣旨,臣怎可不从?”秋维甩手一笑,竖一指于唇边轻动几下,闭眼皱眉想了半刻,这才慢悠悠答道,“这江湖之中分帮结派尔虞我诈?还是浪迹天下四海为家之时,捧一土瓷破碗四处只求口馊饭吃的荒唐事?早些年还曾前往昆仑山一睹崔嵬阁风采绝代,南疆巫蛊寨是凶得很,险些没把命搭上。。。喔,说来也怪可惜的,这些年也不算一事无成,总算是把京城一代大大小小青楼逛了个干净,只是据说小笙你。。。”
秋笙眉间一挑:“我如何?”
“心有所属也罢,你一千古帝王,岂能一生一世专情于一人?放着后宫佳丽三千也不嫌浪费。有花堪折直须折啊。。。无花空折枝。。。其实倒也不打紧,”秋维笑笑,“此花开尽,仍有千千万桃红柳绿迎春盛放,大把好年华呵,不过须臾一刹间。。。”
秋笙微不可察地抬手按上了剑柄,收敛眉眼:“于我而言,自初相逢那一日,大千世间,江河湖海,唯一枝倾城而已。”
“人老珠黄,如斯衰败之时。。。”
“我之倾城者并非人面妖怪,他干枯落败自有他干枯落败的风韵姿色,我不在乎。”这话题到此为止必须收住,再说就要在这最动不得感情的时刻心头泛软,秋笙冷冷道,“皇叔,且说说那江湖琐事。”
眼中精光毕现,他在微冷的春风中杨高了头颅:“晚辈尤其好奇的是。。。皇叔这般逍遥利落的人物,为何会与那斗大字不认一个的巫蛊寨寨主结怨呢?”
“别说所谓欺君罔上心怀不轨,这都是些浑话。晚辈多多少少也是出自江湖的浪荡子一个,如何借用的那些江湖势力将南疆一点一滴榨干,请务必详说清楚,晚辈还听的懂。。。寨主已死,皇叔必然也是心知肚明的,若是公报私仇,劳烦皇叔,一字一句。。。拆着解释。。。”
第84章 犯上
秋维微微眯紧了双眼,简直像是对秋笙吃人似的目光视若无睹一般,仍是挂着那虚与委蛇的微笑道:“什么借助江湖势力公报私仇?这罪名担得大了些呀小笙,臣可承担不起。”
“论装疯卖傻,晚辈到底是欠点儿火候,远远赶不上您。。。”秋笙面无表情道,“皇叔,有话说话不打马虎眼,供江南战场撑到最后的军资银两,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话打得绝,秋维面容微微一紧,刚要开口答话,却被秋笙一挥手止住:“少说是先前从小国处借来的腚大点儿银子撑过去的,一国之君,再混迹战场不知政事也不会连这点儿算盘都打不好。”
打蛇打七寸,步步紧逼之下这蛇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秋维显而易见地怔了片刻,其间半句话未说。
秋维看着秋笙自镜片那头透过来的眼神,算是彻底明白此人这般动作迅速地归京的缘由,敢情是回来赶尽杀绝了。
“四境虎狼处处相逼的滋味不好受,更别说是在同一时被大大小小数个劲敌当作香饽饽啃上两口,玉玺皇权握在手里的感觉只怕是也不那般自在逍遥罢。。。”秋笙话音恰到好处一顿,将秋维已渐渐涣散的眼神成功拉扯回来,“皇叔,借助这不知是来自何方的力量,到底是令大越和平安然度过了江南大战,无论如何是件好事。。。只是若因此牵扯到了无数条于此无干的性命,着实是有几分不和人伦,恩将仇报,何必呢?”
秋维挑起眉梢向秋笙看去,丹凤眼眼尾处宛如尖利刀勾一般微微吊起,笑意凌然:“既已洞若观火,何必探口风再浑水摸鱼?”
秋笙伸手将琉璃镜往上微微一推:“无凭无据的故事任谁都可造出一堆,我想听事实。”
秋维往后退一步,手指顶着万尺弓尖头略微一转:“谁为你指点的江山?那位躲在幕后始终不愿上前的贵人么?”
秋笙这回是货真价实地皱紧了眉头。
这人简直像是刻意为之一般,那一次次看似无心之失却是用心深重的有意提及,似乎是明知那人是他藏在心窝口的软肋,这才居心叵测地挑起他心念中最柔软深刻的那部分,借他片刻恍然失了分寸,以求一线生机。
若是未能洞穿倒也罢,这番看了个一清二楚,心上人被这不知是敌是友的男人拿了当了把挡箭牌,秋笙一声冷笑梗在喉头,终究是拼尽全力强压了下去,转而面容抽搐地笑笑:“鄙人不才,内室却是实打实的惊才绝艳。。。可纵然此人坐拥足智多谋上天入地之才华,说到底还是介风流江湖人,宫闱之内尔虞我诈他也未必懂得,所说之言不过计上心头一猜测罢了,皇叔,还犯得上顾及流言如何么?”
他这话说的醋意十足,秋维混迹烟花场数年,这点儿青年人的小心性还不至于猜不出来,却仍是不慌不忙以指尖轻轻捻过万尺弓微微突出的尖头,隐隐见了血,唇色烈血般鲜红:“小笙,若是寻常人家平凡少年,亦或是一浪迹天涯江湖侠客,倒是都无可非议,只是你这傻孩子,可知自己寻了个什么宝贝回来么?”
秋笙一愣,便听秋维凑近几分,放大声音道:“崔嵬阁阁主,也是你能招惹的来的?”
秋笙转了把万尺弓,将锋利尖头从秋维手指尖抽回来,那道细细伤口顿时被放大拉长不少,一串粘稠而新鲜的血液,自食指尖缓缓落下。
“皇叔这数十年江湖混得倒是收获颇丰,连我家阿翛的身份底细都掏了个清楚。。。想必与那诸多名门江湖客也有不少深交了,说说,如何折腾着这帮人物将南疆整个端平的?我深陷江南无法抽身之时,是谁给皇叔一字一句禀报晚辈消息的?桩桩件件都说明白,否则,南疆人千百条性命,请恕晚辈。。。”秋笙冷冰冰道,“心慈手软,养虎为患。”
他平静得超乎意料,秋维眼眶微微一裂:“陛下说的哪里话,分明是那南疆目中无人为非作歹,这才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怎么是。。。”
“皇叔,”秋笙抬高音量打断,“南疆之境,今日乃是个何种景象晚辈早已心知肚明,若非钢刀逼近生死存亡之际,这视财如命寨主怎会倾尽全族之财以保全性命?”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秋笙那边话音刚落,方才还狡猾诡辩的秋维便已经半跪在地,规矩恭谨地磕了个头:“陛下恕罪,罪臣的确曾借助昔日江湖旧友之力,对南疆实行了些难以启齿的蠢事。只是当时大战当前,江南收复在即,国库却亏空赤字难以为继,罪臣实在是无计可施,方才出此下策。。。万望陛下恕罪。”
这从善如流得倒麻利。
三言两语将欺君罔上之罪翻盘成对家国天下之担忧,隐约间还似乎对秋笙这个当皇帝的颇为不满,一句“大越缺钱的时候你在外头屁事不管,放着老子一个人在京城料理这烂摊子,好容易收拾好了你又来兴师问罪,得了便宜还卖乖啊,简直没脸没皮”仿佛就噎在嘴边,那刚毅面孔无端显得分外无辜,一七尺男儿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愈发显得凶神恶煞的万岁爷像个为难小市民的恶霸。
秋笙无言以对片刻,只好仰天长叹一声。
还有天理么?老狐狸来做可怜相了?
“这话说的或许是不恰当了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江湖中儿女只怕是不知家国分寸。陛下若是铁了心要拿西北军南大营与四海三教九流开战,罪臣亦写一清单书稿出来,门派姓名一一罗列其上,陛下您看。。。”
“皇叔是当晚辈乃是个未曾混过江湖的金玉皇家子弟么?且不说根本不可将西北军南大营在这余乱未平的当口儿召来,纵然是连带着御林军一并出击,这浩瀚四海为家者,心思精巧全然不是正统军队可比。皇叔说笑了。”秋笙蹲下身去,直视那人一双波澜不惊眼眸,“何况皇叔此举,毕竟根本目的在于收复我江南大好山河,纵然有欺君之罪,将功补过罢了,我不追究。”
这倒是步怪棋。
秋维:“那陛下的意思?”
“我那高人曾替我打了把精细算盘,在此便不再与皇叔一一详说。只听一件事,”秋笙淡淡道,“皇叔出游天下十数年,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筹谋规划身居高位后事宜的?”
秋维嘴角一抽,强撑着笑意转移刀锋:“陛下说的哪里话,臣这些年颠沛流离好不狼狈。。。”
“何时觊觎天下,何时将先皇崩殂晚辈上位一事了然于胸,何时算准了工夫恰到好处随晚辈现身,何时未雨绸缪与江湖各大门派伸出橄榄枝,何时算好了时机趁晚辈远征江南将新官势力尽数收入自己掌中!”声调逐渐拔高至再无法攀升的地步,秋笙却仍是副冷冷清清的漠然表情,额头青筋不知何时暴突显现出来,其间热血奔走跳动,“自始至终,皇叔都未曾放弃皇权王位之争是么?一心向往渔樵耕读不过是信口开河,所谓再不要求一方封地只求平淡生活,全是消除晚辈诸多兄长的种种猜忌怀疑是么?”
春风始作凛冽,二人皆是目眦欲裂,半晌无话可说。
“小笙,你倒还真是秋家与众不同一奇才。”
秋笙舔舔嘴唇,明白这人终归是伪装不下去了。
“这话那崔嵬阁阁主不可能与你讲得这般明了,说不定放任你再胡闹似的当上两年皇帝,就能摸出些门道做个圣明君主。”秋维摇头笑笑,抬手搭上了秋笙的肩膀,“可惜了,这可要我如何是好呢?”
那手掌重如千钧放上,秋笙只视若无物般稍稍一侧身,冷哼一声道:“这皇位我大可让给你,什么天之骄子,我一概没半点儿兴趣。少拿这些东西为条件要挟我,若是阁下还特意安排了些特备军队专门对付我,趁早省省。”
秋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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