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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怀沙行-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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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村民到大营汇合。”
青州军各自领命,去流民村的将领多问了一句:“到大营,然后呢?我们打得过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但见宿羽回了回头,望一眼远处的北济大军,竟然拨转马头转了回来,认真想了一下,随即稍微倾了倾身,“国殇于侧,不作春秋笔法。我直说了。”
那双深黑明亮的眼睛里装着显而易见的诚恳急迫,语调却平稳笃定如同铁水铸成,“先尽人事,再问天命。重不在知,而在尽。”
将领微一沉吟,抱拳领命而去。
宿羽拨马回头,握紧金刀,重新拉下了北济制式的面罩,下令道:“散开,设伏。”
北济部从入穷荒之时,陇州大营仍旧在无边绵延的寂静中煎熬。千百双眼睛,目光瞬也不瞬,盯着一柄贯穿人体的长剑。
“嗤”地一声轻响,锋锐钻入血肉,再轻轻一拧。
李存年吃力地低下头,看见了自己胸前疾速洇开的大片血红。
剧变的关节往往只在瞬间,不知李昙是什么时候解开了绳索的。他猛地一个打挺站了起来,一侧身横挡在谢怀身前。趁着那个微妙的间隙,他手肘微沉,把李存年手中长剑一抵推开,同时手中短刀深深楔进了李存年的喉咙!
庭中“轰”的一声炸了锅,只在谢怀身边留下了一圈寂静,衬得濒死的声音格外尖锐刺耳。
李存年喉间荷荷作响,话不成声,气音都化作血涌溢出口唇。
李昙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宁愿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猜得出来。这个人十恶不赦,但给了他好几年安稳日子和小半生壮志凌云的,也是同一个人。
他没把短刀抽出来,一半是无力,一半是不舍。他就这么手把着刀柄随着李存年滑落的身体半蹲下去,向前微一倾身,额头抵上了“父亲”沾满胡茬的下颌。
舌面挺起,一碰下齿,再顶上上颚。一个“爹”字静得只剩一股气流,轻易在最后一口呼吸中流逝。
庭中火把缭乱,有人噤声,也有人义愤,正乱成一团。费尽心机才死了一个奸细,这里却有一营的军心尚待安抚与威慑。
长夜漫漫,这才刚刚开始。
还来不及解释李存年是奸细这件事,谢怀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问道:“怎么才来?”
小兵方才的一腔血勇全变成了瑟缩,“殿下,北、北济……”
他一紧张就结巴,眼见谢怀垂目看住他,他又倏地想起了方才那千人走钢索般的情景,更是紧张得话不成语。
谢怀皱了皱眉,“北济怎么了?难不成小皇帝死了?”
小兵连忙摇头,感觉舌根堵得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惶急之中说不出话,急得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清脆耳光声在寂静之中格外刺耳,谢怀淡淡地移开目光,“李昙,你说。”
李昙松开手,沉默地站了起来,替他补全道:“半个时辰之前,北济夜袭,被引到了青州军足下。”
谢怀垂目点了点头,左手两指捏了捏右手的虎口,等到痛觉迟钝地泛上来,他才开口道:“半个时辰?北济人要到了。叫燕于飞进来。”
李昙转身才走了一步,突然停住了。
脚下传来的轻微的震颤不是幻觉,埋在黄土中的刀兵断剑甚至都在几不可察地抖震。
不知是谁慌乱地喊了一声:“……地在动!”
大营之外号角长鸣,是青州军的斥候回报。燕于飞在大营之外高声呵道:“北济来袭!”
青州军陇州军都在眼前,照理说一场夜袭不足为惧,只是不知道宿羽到哪了。李昙挥手叫过几个得力的部下,抬脚往外走,同时喝道:“外敌当前,陇州军听令结队!”
这破了相、风光不再的鹰扬卫仍然是公子做派,陇州军不情不愿犹犹豫豫地聚了起来。
未待他们的破铜烂铁出鞘,只听“轰”的一声,是营外围栏被整个踏断,压折了不知多少人肉骨骼。
北济大军如东海的潮汐般静稳而无孔不入地钻了进来。
陇州军与青州军两翼夹击,那支队伍却生命力惊人,竹节破土般一层一层拱向中军帐,火光剑光铮然响成一片。
谢怀仍旧维持着那个以剑为杖的姿势,冷眼看着北济人与刚成气候的青州军和穷途末路的陇州军互相蚀骨扒皮。
燕于飞人在阵外,追赶不及,当即一挥鞭,指向那阵列,“弓箭手!”
滋滋啦啦的一片弓弦绷紧之声,同时倏地松开,铁箭冰雹般将阵列打出个巨大的豁儿。
说来也奇,这箭阵并非不可躲避,但那支队列却奇异地被青州军和陇州军夹着两翼一路颠三倒四地损兵折将。仿若没长脑子的兔鹘,所谓“大军”在营门口大概就只剩下一半,等到他们穿越过层层阻拦层层流箭之时,只剩下了百余人。
为首一人身穿黑甲,手持金刀,纵马踏过接天的衰草,信手一挡,折开一支铁箭,至此仍在挥鞭前驱,眼看就要奔驰到中军帐前。
李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怪这一队北济军队走得歪七扭八,一定是宿羽带的路!
他突然回过头去,声带发紧,“那是……”
未等他说话,帐前的谢怀突然蹙紧了眉头,向前迈了一步,高声道:“慢!”
喊得晚了,仍有一支铁箭擦着灼热的空气飞了出去。
那人像有什么急事,明知有箭,躲都不躲,居然就地一跳滚下了马背,整个人在土石地上连翻了两个跟头,终于停在了谢怀脚边。
谢怀目光一晃,电一般将手中剑肃然横开,“叮”地格开了不长眼的铁箭,同时迅速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脖子,神情竟可称得上慌乱,“宿羽?怎么……摔着哪了?”
宿羽脸上也被流矢擦开了数条血口,干裂的嘴唇焦急地一张一合,硬是没发出声来。
谢怀扣着他发烫的后颈,把耳朵附在他的唇边。年轻人的鼻息微弱而急促,带着灼人的温度,反反复复无声地说着同一句话。
燕于飞大致解决完战局,纵马过来,一皱眉,“他跟殿下咬什么耳朵呢?”
李昙离得近,此时脸色惨白地回过身来,“不是奇袭。”
燕于飞问:“那是什么?”
李昙捏紧了剑柄,“……不是奇袭。北济宣战了。”
王国北侧那头蛰伏多年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睡眼,驱散了最后一丝仁慈,即将给另一个国度罩下莫测难辨的命运。
营中呼喝未定,终于缓慢地静了下来,恐惧不安如潮水波涛荡了开去。
谢怀侧回头,像是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用拇指轻轻蹭了蹭那双开裂的嘴唇,“我知道了。”
宿羽咬了咬牙,推着他的胸口迫使自己离开,随即吃力地换了个姿势,他长身跪了下去。
满庭静寂注视着他从腰后抽出洒满金粉琅轩的金错刀,双手捧上,献给冷漠桀骜的皇长子。
年轻人的声色如船桨拍开沧浪水汽,浮出长天一色,“家国未定,风雨纵横,末将愿为殿下驱驰,至死不更此志!”
……遥远的记忆里,似乎也有这么一句。
“宿羽愿弃身锋刃,为殿下斩杀一切魑魅魍魉。即便毁天灭地、葬身江海……”
然后是“谢殿下成全。”
当年所谓相知,今日再所谓相许。宿羽成全他,用的近乎是一种凡人仰望永生神祇的目光。
东天半角,号角声落,日光渐起,因为短暂地飘过一场雪,天空被反照出某种掺杂银红的灰色。
谢怀眯了眯有些发花的眼睛,只轻瞥了一眼浩瀚云海,劈手接过了那柄沉冷的金错刀。朝色在刀尖上凝成一点,冷硬如星芒,倏地涌入晨光。
燕于飞、李昙和身后万千将士渐次跪了下去,静肃片刻之后,李昙的声音划了过来,“至死不更此志。”
然后是连成片的宣誓和祷告求祈,撞在古老的戈壁上,荡出一层层回音,“至死不更此志!……至死不更……”
家国前途茫茫,穷尽人事,便是死有葬身地。
大周的万千山河与万千流离人心,要不要立、要如何立、要立于何处,就端看这一口稀薄摇晃的气了——所幸虽然气息凌乱,至少还有一息尚存。
今夜之后,月昏黄,夜生凉,天异地迥,未央无边。
作者有话要说:
猫宁
第54章 心头血
———心头血———
后来的事,宿羽就不记得了。他烧得迷迷糊糊,被谢怀往腰带上一挂,就这么跟着他退出了陇州。
之所以是“退”,是因为——陇州沦陷了。
前夜血战,陇州大营罕见地传了捷报,但天亮之后才知道,大营这块地在陇州而言,可谓是硕果仅存。其余地界,尽是焦土。
——甚至就连陇州这块地也是硕果仅存。
北济人兵分两路,一路奇袭陇州,打散了全境最厚重的守卫;另一路径直越过陇州圈紧梁州,将陇州军和青州军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整个大周北方响起战鼓之时,陇州军和青州军被驱逐出了陇州境,困进了十面埋伏腹背受敌的梁州。
垂头丧气的队伍在梁州南境上安营扎寨,账外传来隐约的波涛拍岸声,如同山崩潮退,那是奔流向南的梁河。
宿羽终于伸了个懒腰,从硬板床上坐了起来,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账内昏暗的光线。
谢怀正在灯下画什么东西,看样子是比画龙还难,感觉他连头发都多掉了两根。
明明外面亮堂堂的,谢怀就非要藏在帐子里点灯,怕见人的蝙蝠似的。
宿羽出神地看了一会,终于看得谢怀满脸不耐烦地抬起了脸,“醒了?”
宿羽“嗯”的一声,继续发呆。
谢怀把手里不知道哪捡的秃毛笔杆子一扔,走过来捏了捏他的后脖子,“想什么呢?”
宿羽回过神来,摸着下巴,由衷地赞叹道:“我身体可真好啊!”
怎么打都打不死,放在话本里也是皇帝最爱的大将军的传奇配置了!
谢怀“切”的一声,把他推了回去,“起来吃饭。”
一听吃饭,宿羽又颓了。
他被谢怀挂在腰上走了一路,虽然睡得像个那什么似的,但是两个耳朵没闲着,把沿途的战报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比如陇州沦陷,千里生民不满百;比如大局的隐忧,那就是不知道梁州以南是什么境况;再比如梁州一穷二白,马上就供不起数万大军的吃喝拉撒了。
宿羽颓丧道:“吃地瓜啊?”
钱串子挑食千载难逢,谢怀明知答案,但是嘴一秃噜没忍住,说:“那你还想吃什么?”
毫无意外,宿羽舔了舔嘴唇,“……烙饼。”
谢怀光是听到“烙饼”两个字都生理性想吐,头一次感谢天感谢地让梁州穷得吃不起烙饼。
他一边觉得自己口蜜腹剑,一边笑眯眯地打算去叫人开火煮宝贝,“只有地瓜。还有鹤林特产咸菜疙瘩,走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我带一缸——”
他正要起身,宿羽居然一倾身一张手臂,圈住了他的腰。
谢怀浪惯了,这姿势熟得不能再熟,很像金陵姑娘们晨起时的作风,当即就想告诉这位二百五长点心别瞎撩。
没想到宿羽还把两手握在了一起,手臂内侧蹭了蹭,奇道:“哎嘿!好细!”
是真的挺细,他记得谢怀以前没这么瘦,八成是啃咸菜疙瘩啃的。
当年在野狐岭陪小宿添置锅碗瓢盆时,谢怀还意淫过小宿的“盈盈一袅楚宫腰”,现在顿感天道好轮回,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别蹭。”
宿羽睡得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个枕头印儿,怎么看都是个小孩。虽然年纪也二十多了,但少年气散不掉,总给人一种他好像才十七八岁的感觉。
……对纯洁的小孩动邪念,谢怀感觉自己像个变态。九回岭上那个不算,那时候他小谢充当的角色是为爱捐躯的野郎中。
下一刻,纯洁的“小孩”不仅没松手,索性把脸往他腰里一扎,蹭了蹭腰眼,似有意似无意地呵了口气。
谢怀感觉寒毛直竖,捏着他的领子往后拖,一字一顿,“你、想、干、嘛?!”
宿羽疑惑地仰起脸来,嘀咕道:“想啊,废话。我够明显的吧,你看不出来?”
谢怀:“……”
童颜长在流氓身上,白瞎了他那点死无葬身地的良心。
宿羽一脸疑惑,从枕头底下掏出本纸页松脆的小册子,翻开复习了一下,“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啊,你怎么还不上火呢?”
……合着睡觉的时候都在看启蒙书?什么玩意儿?!
谢怀劈手把那小册子夺了过来,看了一眼就皱起眉,一反手卷成筒抽了他一脑门,“你也不怕精。尽人亡。”
宿羽没什么实验精神,“不是说在上面的才会精。尽人亡吗?我在下面待着挺好的。”
谢怀又一书筒抽了过去,“下面也会出人命!上次疼得二五八万的,现在还给我犯虚,二百五。”
宿羽一把握住书筒,摇摇头,“你胡说。书上说第一次二五八万特别正常,多练习就好了。你给我练练。”
账外有人敲门,谢怀随口喊了一声“进来”,就转头对宿羽破口大骂:“试个屁!自己看看那破身板上多少口子,灌点水能浇花了!”
宿羽倒不觉得自己一身都是口子,但是被这么撩都不动手的,用常识想想都不多见,狐疑了一句:“那个,我就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你这是……人道不能?”
门一响,谢怀的脸突然唰地青了,转过头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刀疤脸小兵没想到风流倜傥的殿下居然是个人道不能的殿下,小脸涨得通红,又开始结巴,“殿、殿、殿……”
李昙脸色惨白,盯了宿羽一会,又盯了谢怀一会,愣没敢想他俩进展到什么环节了。想了一圈,李公子破釜沉舟地一咬牙一跺脚,当面给谢怀种了一片碧绿的草原,“宿羽,你记着,我能!我随时都能!”
他还惦记着呢?!
宿羽说:“啊?你能什么?”
谢怀一嗓子吼了回去:“闭嘴别教了!”
李昙连忙抱头,“殿下,有正事,燕将军等着呢。”
谢怀顿了顿,把手软脚软的宿羽往被子里一塞,又点着鼻尖警告:“别作死,再作死揍死你。睡觉。”
宿羽倒不觉得会被揍死,所以往被子里一缩,又偷偷摸摸翻开了启蒙书。
谢怀跟李昙和刀疤脸小兵往外走了两步,听到了一声纸页翻动的声响,又福至心灵地返了回来,从他手里抽走了画满人体的小书,往自己袖子里一揣,信手又抽了一把宿羽圆圆的后脑勺,这才放心走了。
几天前宿羽还在嫌弃谢怀看的东西姿势诡异,被往床上一扔才觉出了无聊,好在还有本诡异的书看。
配合着九回岭上模糊的记忆,宿小将军倒真的食髓知味,想起了一丝丝的畅快。他观赏得举一反三,联想得废寝忘食,死活不愿醒来。
眼下没有了姿势诡异的书,小宿眼睛也不酸了,胳膊也不疼了,起床也有劲了,肚子也开始叫了,整个人都变正经了,正经人麻溜地披上衣服溜达了出去。
三伦和几个梁州驻军正蹲在地上剥地瓜吃,宿羽也过去掰了一块,“哎,听说咸菜好吃,给我吃口。”
那梁州人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我们鹤林老咸菜贼好吃,包你吃一斤捎二斤。”
宿羽吃了一口咸菜,突然想起来,“鹤林?这是鹤林县?你们这姓马的多吗?”
马沙就是鹤林人。
三伦跟着宿羽扛了一兜子地瓜,沿着惊涛拍岸的梁河走二里地,翻过一座秃秃的山坡,就是老马家,二亩薄田,种着冷绿的冬麦。
当地的风俗和别处不大一样,家里死了人就埋在田里,有些余钱的人家还在坟头修一座一尺高的小神龛,供一个小神仙,陪伴长眠的亡人。
老马家的田头没有小神仙,只有两座矮矮的坟丘,一新一旧,也没刻字,三伦和宿羽蹲着看了半天,没猜出是谁。反正都不新了,没一个是马沙的,大概音书断绝,讣告还没传过来。
邻家是开药铺的,扛着包药材经过,三伦问:“这是谁的坟?”
那中年汉子道:“马老汉的老婆和媳妇。”
三伦“哦”一声,又突然反应过来,“媳妇?媳妇什么时候死了?”
那人想了想,“媳妇死了有几年了,后来小马才去从的军。小马他娘是入冬的时节死的。”
三伦急了,“不对吧?他还老说他媳妇儿呢,怎么能早就死了?”
在九回岭的时候,刘叔跟他转过马沙的话,“让宿羽别攒钱了,我老婆不用他管,压根就用不着。”
这话原来是这个意思。马沙跟人臭显摆自己老婆贤惠大方的时候,大概把自己骗得很受用。
宿羽拉了拉三伦的袖子,让他别问了,“马沙他爹呢?”
邻居放下药包擦汗,“小马他娘这不是刚死吗?老头子去陇州给小马送冬衣了——估计是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好呀放假快乐嘻嘻嘻!(心虚)
为什么心虚呢,因为本剧组又要改戏了。
我昨天,一边玩狗一边想,诶嘿哪里不对头。然后就想起来,好像本来要写的是我们燕于飞大哥哥啊哪来的陈竺?!
今天开始陈竺陈将军out,角色换成燕于飞燕将军,请大家配合他的表演……你们就是演技派之光!炖肉给你们吃!
好在戏份不多改起来很快,今天上午就把前面章节更换掉(没啥大改,不用重新看昂)
可以骂编剧一声智障,啾咪~
ps发现有好几章被审了
那我能说什么呢 我更个下集预告吧
——
谢怀被烦出花了,把地瓜一丢,招招手,“现在睡。你过来。”
宿羽也把地瓜一丢,舔了舔甜丝丝的指肚,迈着小碎步跟了过去,往谢怀身上一趴,搂着谢怀的脖子,先狠狠“吧唧”了一大口。
谢怀颈上有伤,愈合得格外缓慢,已经过了几天,血口还没长住,眼下那小小的一片血痕被小猫舌头似的舔了一口,又酸又痒。
他把小猫脑袋从颈窝里掏出来,低声说:“别乱动。”
宿羽在他耳边带着气音笑了一下,“不让动?你怎么好这口儿啊?”
谢怀把圈在脖子后头的两只手往下一摘,拉到他腰后,另一手按住了他扁扁的后腰,“那你别动啊。”
宿羽如愿以偿,舒舒服服地打算实践新知识,“不动不动。”
谢怀说:“别后悔。”
宿羽摇头摇成拨浪鼓,“不后悔不后悔,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还后悔什么,不后悔。”
谢怀带笑亲了亲他的嘴唇,“……小王八蛋。”
导演:cut
——
第55章 心头血
北济从未停止过侵略,从皇帝登基前二十多年,一路打到了皇帝登基后二十多年,颠沛流离成了大周百姓的常态。强敌窥伺,大周人没敢放松,十四五岁的孩子都要扛起锄头从军,军队日渐壮大——也就是这份壮大引来了乱象窥伺。
掰手指算一算,距离上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已经有八年了。
八年,没有长到让任何一个人忘记公主死于荒野的耻辱悲恸和侥幸之后的心有余悸,可也没有短到让年轻人们对战乱酷暴有切身体悟——直到身边人真的陷于流离死于荒野,一个接一个,把所有人都变成漂浮的孤岛。
三伦叹了口气,拍拍屁股上的土,把地瓜兜子给邻居放下,“劳烦您照顾这二亩地,万一老头子回来了呢?”
实诚的邻居不大好意思白收他的东西,把自己抗的一包药放他肩膀上了,“好说好说。”
三伦无心寒暄,一边扛着药包一边拉起宿羽,两个人沉默地回了军营。
大中午的,梁河奔涌之势都放缓了一些,营中一片死寂,将士们各自瘫着晒太阳,没什么可做的,也没什么能做的。
宿羽和三伦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发现青州来的将士们就算是瘫着,也都瘫得很有条理,随时都能跳起来打仗,看来谢怀从青州掀起来的军队改制之风刮得效果不差。
谢怀的改制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依照大周惯例,军队并无真正的将领,只在战时由皇帝颁虎符直接任命——自然,陇州地处边塞,情况特殊一些,随时都是战时。而其他各州军队则各有训练编制,等到战时,再由皇帝任命将领、下达指令、重新编制。
总而言之,这种军制在皇帝盛年时因可巩固一统而享有盛誉,但就眼下战乱频仍的状况来看,完全是尾大不掉,效率奇低,而且编制一片混乱。
谢怀一到青州,除了拔除奸细之外,所做的就是收回虎符、任命将领、调动组编,十人一列,十列一营,十营一都,十都一校,一校就是万人。
无所谓平时战时,无所谓军令王命,黑乌鸦带着火漆印章一声令下,各军将领各自斟酌取舍,整个大周都能拧成一条战线。
从青州军前几天的表现来看,改制效果斐然,可惜迎头碰上了北济入侵,功亏一篑。
北济人把改制改到一半的陇青二军当残花败柳,把千里贫瘠的梁州当鸡肋。鸡肋残花合在一起,死死地拖住了谢怀,正好方便他们做下一步打算。
陇州已经沦陷,陇青二军困在梁州。向南就是野狐岭、大靖门,再向南,金陵只有虎贲军和巡防营镇守。
突围梁州刻不容缓,谢怀的正事就是这个。
宿羽把药包送到军医那里让黑胡子老头辨认了一圈,听完宝物功效,突然醍醐灌顶,把新宝贝揣在怀里,鬼鬼祟祟地找着正在午睡的谢怀,辣手摧花把人拍醒,又把自己往谢怀腰上一挂,一阵风似的刮到了中军帐。
谢怀背着手在前面走,宿羽抱着个咸菜缸跟在后面。两个人进了大帐,谢怀张嘴就问道:“有计划了吗?”
他倒是问得心情愉悦,可惜别人都不缺心眼,没有此等装瞎的乐观心态。
梁州眼下音书断绝,连只黑乌鸦都飞不出去,他们甚至算不出虎贲军和小容王到没到金陵,只算得出自己兵力不如人,兵马不如人,连吃的都不如人。
四面楚歌,突围得出去才有鬼。
突围不出去就回不了金陵,回不了金陵就守不了城,守不了城小容王就玩蛋,小容王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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