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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那些沉重岁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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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别人贴上好人的标签时,你就会刻意地努力,朝做个最好的好人发展。当你还不算是个坏人,有人要给你贴上大坏人的标签时,同理你也会刻意地放纵,去做个最坏的坏人。在学校压根没有因为犯什么错而惹来有多讨厌的形象下,老师们投于不善的目光或者当做透明体人时,我便肯定自己确实要做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于是,我理所当然地把老师也当做同一类人去痛恨,就算不爱犯什么错,索性也要胆大妄为地犯起来。
读四年级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会逃课了。期末考试时,还因为逃课而疲倦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考试时间结束,老师把空白卷从我的手臂下重重的抽走时,才茫然地擦着惺忪睡眼,和老师四目相对。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老师。他不理会外界传言我有多阴邪,他是反感极了有人既然在他的监考之下泰然自若地睡觉。他阴着脸,双眼凶狠地看着我,然后一把揪起我的身体,把我丢到操场上去,让我跪在炽热的太阳底下暴晒。他先要求我去捡一些尖利的石头,堆在一块,然后让膝盖跪在这些石头上,这样我才会知道考试睡觉换来的是多么严厉的一次惩罚。
我去捡了石头,但是不会下跪的。我恨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讨厌看到他们趾高气扬的样子。他们没有资格羞辱我,更没有资格让我下跪。
男老师看我堆好了石头,却迟迟不肯跪下。气冲冲地迈开步子,拿出最凶狠的表情向我走来,要用暴力逼我就范。我看他快走近了,立马捡起石头,朝他扔去。他惊慌不已,措手不及,石头准确无误地砸在他身上,他嘶的几声闷疼,我看到他脸上有了狗急跳墙的愤怒、不可置信的眼神和不甘屈辱的决心。他想极力表现出不畏惧,他的脸已经气的紫胀了。他要冒着这些石头,近到我身边来,将我制服。但同时,我也不是怯弱的。他既然不怕痛,我便使出全身力气,让他知道他这样的勇敢是愚蠢的。我甚至把他的头砸出血来了,他才知道我和别的小孩不同,才深知无风不起浪,流言果然不是虚的。他狼狈极了,不得不认输,慌乱地的往教室里跑,口中不停的喝止骂人。考试的同学都趴在窗户上看,像看一场惊世大战。我不喜欢他们这样看我,老师既然躲进教室里了,我就干脆捡石头扔窗户里的同学。窗户上没有玻璃,只有几根宽木板横钉在上面。石头打在木板上啪啪的响,同学们如惊弓之鸟,作鸟兽散。窗户上没有一个人头了,我便认为,这场战斗是胜利的,便无不舒畅地走了!
考试后没过几天,这件事就传到校长的耳朵里。他不得不下来做第二次拜访。只是这次带着几分失望和深深的同情以及一丝丝的难以理解。他坐在我们家堂屋的烂椅子上,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不停地打量着我,打量着奶奶,无不是惋惜,无不是感叹。他完全不介意我在学校里过分的闹事,相反,他指责了那个男老师为什么要和一个小孩子较真。他最后只是无不哀婉地对着奶奶说,逝者已逝,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孩子还小,要注重心灵上的教导和疏引,就像他不能一直生活在萎靡抑郁的家庭氛围里,会导致负面的效果。大人要振作起来,孩子才能积极健康。
听到这话,奶奶才突然意识到了失子后疏忽了孙子的照顾。在深深地自责中,非常感激地目送了这位慈祥的校长。后来这位慈祥的校长得了癌症逝世了,奶奶说他姓周,至今念念不忘。
当奶奶把重心放在我的学习和心灵上时,才发现我的成绩已经落后了一大截,心灵上似乎也存有缺憾。但她不知道心灵上的缺憾代表着什么,不知道什么叫做振作。她认为,有点问题是因为年纪小,认识事物不清楚,不能正确地判断导致的。她想着心灵上的问题不急,往后思想品德书上都有教,等孩子慢慢长大了,理解了,自然而然会改善过来。
她一门心思放在我的学习上。小孩学习退步了,才是一个家庭重中之重的事情。她不断地宽慰我,鼓励我,为我补习功课。可是她才读了小学三年级,对五年级的知识一窍不通,何况眼睛也不好。她认清楚了状况便心急如焚,谆谆嘱咐,要我多问问同学,多问问老师。她每讲这些话,我都是敷衍地点点头。她不知道学校里的同学和老师已经帮我当瘟神一样的躲避了,而我也不可能为了狗屁学习去问总是欺负我的同学和自以为是的老师。
奶奶定时查看我的成绩,几个月下来见我的成绩始终没有进步,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又狠不下心来说我两句。她倔强又是眼泪最多的。一日夜深,我看见她坐在爸妈的遗照前痛哭失声。她深深地自责于没有好好照顾好爸妈留下的遗孤,她让周校长口中的天才沦落为现在的蠢材,她好似成了一名罪人。那晚灯光朦胧,泪眼婆娑,夜特别的悲凉。奶奶痛彻心扉的话语,干涸枯瘦的背影,使我幼小的心灵受到震撼。那时,一个十一岁的男孩子,靠着斑驳的木门,想了许多。他觉得好好读书如果能让至亲的人为此减少泪水,那他就开始好好读吧。他不想看到这个世上唯一疼爱他的人、仅剩的可以用生命护他的人难过自责,眼泪成河。那一晚开始。他便渐渐明白了,什么是爱的沉重、爱的负担。
那位慈祥的校长夸我读书有天赋。没想到确实有几分能耐。我拿起课本不断地读和看,看不懂的就多想,想来想去,倒成为了脑海中一件有趣的事情。半个学期后,我把成绩提到全班中等以上。升初中时,招生榜上我的名字就赫赫地排在大红纸的第一位。
奶奶来到学校,眼睛不好,却能第一眼瞧见我的名字。为此她激动地流出了喜悦的泪水。学校的老师,同村的大人,把我的崛起当成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以为我抄袭。那时我也深刻地认识到,学习成绩好,不但能够让奶奶开心,也可以让一些所谓的大人心上不快乐。大伯和大伯婶就是极度气愤的两个,因为他们的儿子数学只考了十八分。我甚至把张贴在学校的红榜撕下来,贴在大伯家的大门上。大清早他一打开门,看见红榜,气的火冒三丈,破口大骂。我躲在门边看着大伯愤怒的样子,笑的前俯后仰!
然而我以为成绩好,可以折辱一切讨厌的人。却不曾想我忽略了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这件事情是我一生的隐痛,也是让我弃学的根本。
初中开学的那一天,奶奶和我一起去学校报名。到了学校后,奶奶说,你先去找你的教室,我晚点就会去找你。我没有意识到奶奶要干嘛,听了奶奶的话自己一个人先去找教室。
镇中学不大,很快就能够找到教室。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七八十个人,满满一屋子吵闹不堪。我不喜欢嘈杂,也确定这些同学里,不会有我的朋友。我想着我的奶奶还没来找我,便自己出了教室找奶奶。
我先来到操场,操场很小,稀拉拉的长了一些被人脚踩的枯黄的野草。我仔细地看了一下,奶奶不在这里,她大概是去老师办公室了。我走到后面一栋三层楼的青砖老楼房,开始一层一层地找,找了许久后,终于是在校长办公室,看到奶奶正声泪俱下地拉着校长的手求情学费能够宽限几日的场面。她说,晓东学习成绩第一,是个好学的孩子。他奶奶没用,到现在还没能凑齐学费。校长你看孩子读书好,就减免一些学费吧,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不读书啊!
我心一下子揪着,痛的无法呼吸。生活的艰难让我窒息而又无情地认识到,钱才是横亘在我和奶奶之间最大的问题。没钱奶奶要更辛苦,付出双倍的劳累和汗水;没钱奶奶整日愁眉不展,哀声叹气;没钱让奶奶衰老了许多,让她老来的心千疮百孔;没钱要让奶奶低声下气,博人同情。
奶奶患有风湿性关节炎,两只脚的大拇指都变形了。她下不了田,下田接触水后就会犯病。她不喜欢下雨的日子,每经下雨,她整条腿就痛的难以忍受。她挑不了担子,做不好饭,下地弯腰做事也困难。她才六十三岁的人,因为负荷的生活劳累而被压垮的像个□□十岁的老人。爸妈在世时,奶奶跟着我们过日子,妈妈不让奶奶外出劳动做半点家务。吃饭的时候,有好菜,妈妈都是先盛好饭,然后全夹上好菜,端到她的面前给她吃。奶奶在那时间觉得自己非常幸福,她说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老了得了个这么好的女儿。她说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生个女儿。奶奶一生总共生了四个小孩,全是男孩。一个在八岁的时候,去水库游泳,淹死了;一个在十二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没救回来,死了。现在,她三十岁不到的儿子和儿媳也死了。只剩下大伯这个唯一的儿子。她一定是从大伯大伯婶那没要到钱,才跑到学校来苦苦哀求。
看到这里,读书成绩排在第一位的优越感,瞬间荡然无存。因为他的孙子,她受了大儿子的欺辱,感受到了一份来自亲情的绝望;因为必须要供我读书,她不得不跪在这里求人减免一些学费,甚至宽限几日。因为我,她到老来,还要经受一段本不应该承受的奚落生活。
我不要奶奶经受磨烂,我恨透了自己还不快快长大。我走进办公室,拉着奶奶,说:“走,不求这人了,这书我不读了!”
校长看我进来,怔在那里。奶奶见来人是我,反应过来,甩开我的手,颤抖地大喝一声“王晓东”,她从没有对我发过如此大的脾气。她甚至打了我两下,哭着道:“你说什么啊,再苦再穷也不能不读书。只有读书才能出人头地,才能让你被世人看得起,也才能让你死去的爸妈在天安心!”
她教训了我一顿,擦干眼泪,转而又给处在一旁的校长赔不是。我看不下去了,歇斯底里地喊道:“如果读书要让你这样厚颜无耻地去求人,我宁愿打死都不读!”说完我就跑了,不顾奶奶拖着痛入骨髓的腿在后面追,不顾奶奶为我这话伤尽了心。
天都黑了,我坐在老屋旁暗青色的大石头上,擦拭着被泪水湿透的双眼。天上的星星眨着无辜的眼睛,池塘里的蛙鸣叫响沉重的心情,冗长的小巷朦胧着暗黄的光芒,清风拂过脸庞,眼泪的湿痕伴随一丝冰凉,许久后,我看见一团熟悉而又渺小的黑影,摇摇晃晃地似乎从遥远的地方而来。我想要起身去扶她。可酸软的脚不听使唤。慢慢的她在光芒下显现,苍老的容颜和灰白的头发,似乎穿梭了时光,整个人一下子更老了!
她身子倚在老旧的土墙上,用充满爱怜而又疲倦的眼睛看我,我害怕看到她这样神情的眼睛,因为总能从中看出漫漫岁月该如何走下去的无助。她从她的怀里,掏出如她的手掌一样黑而皲裂的小蛇皮袋。然后慢慢的打开。不过一会儿,便从蛇皮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包裹的一个大馒头,说道:“乖崽,吃吧!”
我慢慢的站起来,看着奶奶被岁月风霜侵蚀的满脸皱纹的脸,接过馒头。虽然村子在大山中,但村子离镇上还不算远。但那一条路非常的崎岖难走,下起雨来更是水淹大路,坑坑洼洼。奶奶腿不好,全程走完要花上几个小时。我看着馒头,这是奶奶步履维艰带回来还存有余热的馒头。我一口一口地把它往嘴里送。奶奶看我吃的香,就笑了。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的老长,我已经了然了奶奶的决心。
第18章 亲情
天刚蒙蒙亮,奶奶就坐在大伯家的堂屋要钱。大伯家就坐落在我家后门的上方(他们家建房子时,我爸爸妈妈还给他们出了上千块钱,从没说过要还),我从床上站起来,透过窗户一角就能将他们堂屋里的情景看个一清二楚。因为一直憎恨他们,所以为了不一大早起床就看见他们恶心的身影影响心情,我便用烧香的黄纸,一张一张地把窗户给贴上。现在,撕开一角黄纸,奶奶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里,像是被时间遗落了很久的孤者。
我起床去大伯家。经过昨天的事,这回我不会当着奶奶的面,再说什么任性的话了。我只想陪着奶奶,尽管受人奚落,尽管受人嘲讽,就只是陪着奶奶。
太阳已经升到树尖上,大伯婶顶着一头蓬松乱发从房间里出来,见到奶奶和我一脸嫌恶的神情。这是一个好吃懒做而又斤斤计较的女人,说起话来不分轻重针针见血,懦弱的大伯对她忌惮万分。曾经大伯还不是这般六亲不认的人,自从娶了大伯婶,就彻底本性暴露,变本加厉。
大伯婶看了看我,不耐烦地说道:“起身,别坐在那里,刚擦的椅子。”
奶奶带着戒备的神情,一把把我拉到她的近侧,张开手臂环住了我。我一点也不怕大伯婶,在我眼里,也没有害怕的人。我瞪着大伯婶,她鼓动着腮帮上的肌肉,轻笑一声。
奶奶说:“孩子的爸妈早早的去了。你们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人。现在开学了,你们有责任为他承担点学费!”
听到这里,大伯婶尖细着嗓音,轻鄙了一声,说道:“妈,不是我说你。你太把你儿子当神了。你儿子出去干活,每天累的直不起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吃早饭呢。他一要供你们一日三餐,二要养着我们一家四口,每天是吃不饱穿不暖,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说哪还有余钱供人上学啊。我说妈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就没见过你这样偏心的娘。只剩一个儿子了,你也要克死去陪葬吗!”
奶奶死了三个孩子,最怕听到克死两个字。村里人说她阳气重,命硬,自己是个长寿的,活在世上便会不断地克死其他亲人,甚至爷爷也是这样早早的走了。他们说我的命也硬,两个人加在一起,邪气冲天,可能会给村里带来灾难。我不知道这是依据着什么而强加在人身上的,我也没看到身上哪里的邪气就冲上了天。本来是恨透了村里的人,现在还乱七八糟的嚼舌头,心上更是恨的泣血。奶奶是信以为真。她哭的时候,会和村里人同样的口气,说自己命硬,克死了亲人。她说她会下十八层地狱赎罪的。她每天都要烧上一些黄纸,念念叨叨地诵经祈祷。
她眼泪溢出了眼眶,伸着枯燥的手抚摸着我的脸。我拍着她的背安慰,奶奶哀凉的眼神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厌恶。
奶奶哽咽着说:“帮帮吧!”
大伯婶气愤道:“妈啊,你每天跑到我这来,总是哭啊哭,帮啊帮的!我们不帮,在村里邻居看来,倒显得我和你儿子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了。其实你不知道,你这个孙子王晓东,最是个忘恩负义的。我们养他,供他读书,他呢,天天就知道在我的门上贴一些东西,搞破坏。如果我还给钱供他读书,这不是养了白眼狼,等着报复吗?”
大伯婶说完看着我,我睁大着眼睛怒视她。她说:“你看看,又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来,不知道尊重长辈,没一点教养!”
我欲要挣脱奶奶的怀抱,跑上去咬死这个尖酸刻薄又记仇的女人。可是奶奶按住了我,我不敢用力去挣脱。奶奶用手遮住我的眼睛,我知道她的用意是,不要去看,这就是亲情,□□裸的亲情,这样的亲情让人觉得肮脏不堪!
奶奶说:“孩子还小,长大后,会懂事的,会知道你的恩情!”
大伯婶不耐烦地说道:“罢了罢了,我不稀罕什么恩情。”然后掏出两张一百的,丢在地上,囔囔道,“走吧走吧。天天耗在我这里哭丧,早晚克死我们算了!”
大伯婶把钱一丢,进屋去了。奶奶伸出颤抖的手,把钱捡了起来。走在路上,对我说:“人要受得了屈辱,才会有金子发光的时刻。这不是一件丢人的事,能问到钱,就是一件成功的事!”
我想说,是吗!可是在我心里,这是一件痛苦而又无法忍受的事情。我甚至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要发生几次。
爸妈死后,因为奶奶没有劳动能力,我又年纪尚小,一日三餐都得靠着大伯他们一家提供。可是他们摸摸良心,我和奶奶吃的是什么。他们不许我和奶奶上他们的餐桌,大伯婶每天就像喂猪似的把一些带着馊味的剩菜剩饭倒在一个大盆里,端给我们。奶奶心疼我吃了会肚子痛,哭着求了好几回。说这样的饭菜吃不得。但大伯婶说,猪吃了都没事照样睡照样长肉,你们吃了怎么就会拉肚子!
这话尖锐刺耳,听在我的心上针扎一样疼。奶奶说,算了,乖崽,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忍忍吧!奶奶还说,不要去记恨你大伯一家。他们确实有他们的苦衷。她说大伯因为是长兄,很小的时候就辍学回家,帮忙做事,承担起养家的责任。她说大伯没在她那里得到过任何好处,她是个失败没尽责的母亲。大伯不孝顺她,也是她自食恶果。
奶奶不曾明白过我,不管她怎样说,我都无法做到不去记恨。我变的越来越有报复心,我也确实不知道什么叫做恩情。我想这是亲大伯一家啊!为什么在生活面前如此的现实与俗恶,连亲妈都是一刀刀地伤害!他们的嘴脸,让我混沌未开的心灵开始质疑这个社会。我并不害怕什么,但现在就害怕这个“忍”字。读书没有那么伟大,尊严才是不可一世的。为了不让奶奶伤心,我可以默不作声地看完全程,但在我心里,已经生出了愤怒的火花,直到哪一天,会让这些冷血无情的人燃烧灰烬。
忍忍的日子终于在我读初三时的一天下午,宣告结束。那天下午的第三节课是体育课,我从没有上体育课的习惯,所以下了第二节课,就回家。
回到家时,奶奶不在屋里。我想一定是在大伯家。这些年读书,奶奶为了能让我新学期开学的那天,就拿着钱像其他人一样去学校交钱报到;为了顾及我幼小敏感的自尊心,避免看到像初一时她去学校哀求校长减免学费的情景。奶奶宁愿提前好几个月耗在自己无情无义的儿子儿媳身上。多么难听刺耳的话,她越来越能够承受。
只是那一刻,针尖似的东西无情地戳疼我的双眼,不可置信,刚踏出后门的脚,像触到寒冰的尖锐,猝不及防地缩了回来,浑身冻僵。身子掩藏在后门,脑袋嗡嗡响,心脏砰砰跳,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一股来自骨子里的恨与痛,积累着汹涌在我的身体里,如碾压的冰坨,排山倒海。
——奶奶正跪在大伯家堂屋的正中央,背对着我。那是一个可怜老人的消瘦背影,跪在地面上日月都要为之眩晕。她的膝盖平常躺着都很痛,现在跪在地上,一定就像跪在刀刃上。
我的奶奶。她要下田劳作了,她要下地干活了。她就算病痛要抽走她的生命,也依然要干活从清晨到日落。她说她干活,要让自己的孙子能吃上点好的,有营养的。她的孙子,要长的高高大大的,白白净净的,比任何人都出众!
我的眼泪洪荒,双腿瘫软地跪了下去,跪我的奶奶。
大伯婶一如既往的冷石心肠。大伯似乎有点焦急,说:“妈,你起来。你这样跪着,叫乡里邻居怎么看我啊!”
大伯婶说:“妈,年年如此,为了让我们拿出学费,哭啊闹了,现在还跪上。哼,我看你是存心让我们为难的。好吧,你跪吧,你就这么跪着。你让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你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去,今儿个,我是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
我的脸上,一定暴起青筋,脸色红到发黑。我恨不得手上有一把长刀,将这些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奶奶说,声音打颤,透骨酸心,“晓东是你弟弟留下来的唯一血脉。说什么我也要将他抚养成才。要不然我拿什么去面对你死去的弟弟和弟媳呢!我是个就要下地狱的人,活在世上苟延残喘,就这么点希望,你们就不能成全吗?”
大伯听到这个话,有点烦躁起来,说道:“我的老母亲啊!你也要看看我们有没有这个能力啊!我两个小孩,吃饭都吃不饱,别说读高中了。晓东就算成绩好,读了高中也是没钱读大学的。还不是一样白读!倒不如早早回来,帮忙补贴家用!以前我不就是早早的辍学回来养家的吗,不也挺好的吗?”
大伯婶眼睛里尽是嫌恶,“你的命哪有人家珍贵啊!”上前一步,连连冷笑道,“好了好了,我看妈是老了,多费口舌也没用。高中学费六百多,大学学费上千甚至上万。我们就算是神,也变不出这么多的。如今我们在吃饭都吃不起的情况下,也咬紧牙关供了他读到初三,算是仁至义尽了,已经没有义务了。如果妈非得坚持让那个没良心的读高中甚至大学,好吧,自己有本事挣去!”说完他从椅子上起身,走在堂屋偏里一点的供神台下,弯腰拾起一个缺烂了半边的黑碗来,往奶奶跪着的膝盖处一放,眼里的恶毒尽显人世的丑态。
第19章 爆发
“诺,讨饭去!”她站直了身子,在奶奶跪着的面前,嘴巴往外一努,“趁读高中还有半学期,现在挨家挨户讨去。没准就凑齐费用,甚至上大学的费用都有了。只是,走远一点去讨。我们担不起讨饭的名声!”
一声乞讨,让跪在后门的我,眼泪覆盖了面孔。周围寂静,痛像寒冬腊月,麻木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只剩下张口呼吸,如饿狼之眼,嗜血地盯着。
奶奶慢慢的起身,身子趔趄地扶住旁边的凳脚,一只手颤巍巍地伸向那只破碗,画面就像被判了死刑,拾起了一瓶凌迟的鸩毒。她歪着身子站定了一会儿,在绝望的神情下转过身来,我看见奶奶混浊的双眼布满泪珠,散发的光芒冷意横生,奶奶的心凉到了谷底。
奶奶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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