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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狂_极慕-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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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杯消愁愁更愁。化为刀灵的柳孤灯真的还在吗?谢宴叹了口气,这时候要是通晓鬼灵之事的蒲新酒在就好了。
他正在思索之际,眼前一黑,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他左右坐了下来。
“有什么线索吗?”这是简素虞的声音。
似乎没什么发现,谢宴摇了摇头,转而望向身边的少年,眼底不觉溢出些关心:“怎么还没睡?”
“我做噩梦了——”岚隐咬了咬下唇,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我——我梦到他们追着我骂,说我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孩子……”
“瞎说!”谢宴面带愠色地反驳,“你背后有楚家、有岚家、有蒲新酒、有你师尊,还有——还有一整个师门。”还有我,他在心底默默加上一句。
“但是他们没有说错啊。”岚隐一脸无辜地望着他,“我确实没有父母。”
谢宴忽然沉默了,是啊,楚歌和岚月时去世多年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到头来亏欠的总是像岚隐一般的孩子以及司药那般白发苍苍的老者。
当年伫立在玄音正殿云鹤冰棺前,杀得双目赤红的谢宴一剑挑断一名弟子四肢经脉,冷笑着:“想要解药?求神求佛不如求我?”
有过一面之缘的司药长老顶着一头花白头发冲到自己面前,大庭广众之下直直跪在谢宴了身下。他老泪纵横地唤着云鹤的小名,用锋利的短匕首指着自己的脖颈,直言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云鹤回来。说没有触动肯定是假的,然而有片刻清醒的谢宴无可奈何,他不是神,是预言中的魔物,非但救不了所有人还会将他们屠杀殆尽。他发自心底地觉得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简素虞见谢宴脸色不太好,轻轻地说了句:“不是你的错。”一时之间,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在安慰谁。
“其实有没有也没什么区别啦。虽然他们缺席了这么多年,但我还是长大了。”岚隐瞅了眼谢宴的神色后轻松地笑了笑,倒像是在安慰谢宴,“只是有时候很好奇他们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你的父亲出身于将门世家,性子却温和儒雅,而你的母亲刚好相反,热情张扬得像一朵赤红的石榴花,更是邺城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他们都很好……”
“是吗?那就好了。”岚隐低下头,“只要能从旁人口中听到一些有关他们的只字片语,我就很高兴了……真的很高兴……”
这是屋檐下忽然传来云奚急切的呼唤:“师伯,有师弟说我们进入的小径已经消失了……”
深夜中地面上竹影幢幢,一阵阵婆娑幽响在耳畔响起。随后一股不寻常的疾风袭来,直接扑灭了屋内的烛火,顿时众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谢宴,我们似乎被困在这里了。”漆黑中柳鸣鸿的声音也在屋檐下响起。
气氛有些诡异,岚隐下意识地往谢宴的身边靠了靠。
“事实证明,不务正业有时候还是派得上用处的。”谢宴轻笑一声,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打闲暇时候折的符纸,撒向四周。
一瞬间,半空中忽然亮起一簇又一簇的赤色火焰。简素虞定睛一看,一堆火焰纸鹤漂浮在空中,环绕着他们四周扑闪着翅膀,照亮了大半个屋顶。
望着谢宴高大的背影,岚隐好奇地伸出指尖,谨慎地戳了一下停滞在自己眼前的火焰纸鹤。
谁知谢宴身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别怕,它不会伤害你的。”
话音刚落,被岚隐戳过的那只纸鹤亲昵地用自己柔软的纸喙轻轻啄了下岚隐的指尖。
简素虞微微侧目,盯着自己眼前一只正扑闪着翅膀想吸引他注意力的纸鹤,身上的幻火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翅膀上随风流窜着。忽然那纸鹤盘旋了几圈后,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了一般,直直俯冲下来,在他眉间银灰色的剑纹处轻轻地碰了一下。
恰似那天在紫霄山下谢宴在他昏睡时落下的一个吻。
像是感受到了火光一般,周围密密麻麻的竹林摇曳得愈发厉害,声音也愈加响亮,像是由原来的窃窃私语变成了现在的高谈阔论。
“这些竹子好像在动!”慌乱中,不知道谁低呵了一声。
仿佛印证了他的话一般,眼前的竹林越变越高——那是因为它们有生命了一般,缓缓从四周聚拢过来。移动的过程中,若是遇到譬如房子、门板、篱笆之类的阻碍,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这些阻碍踏平。
柳鸣鸿诧异的声音在一干慌乱的惊叹中格外醒目:“这不是幽篁里的攻击阵法吗?谢宴,这个你会解吗?”
幽篁里的阵法?谢宴翻了个白眼。以前月黄昏只是意味深长告诉他,破解幽篁里的阵法很简单,只有四个字:穿竹打叶。但是穿第几根竹,削落第几片叶子,这种具体细节,谢宴怎么可能会去问?
他望着眼前愈发近的竹林包围圈,忽然想起柳鸣鸿之前信誓旦旦声称看到过了柳孤灯。那个幻影还让柳鸣鸿传信请他一定“手下留情”,难不成这背后的人和早已消失的幽篁里有一点渊源?
一只火焰纸鹤在谢宴侧面慢悠悠地转来转去,映照出他愈发凝重的面容。
也不待他多想,答案是肯定的。
“吹叶是每个幽篁里中人自小就学会的本领。吹木叶要趁叶子青,后面还有一句,等你学会吹叶了我再告诉你。”当年月下有一执伞的青衣男子脚踏飞叶,旋身折下竹顶的一片叶子放至唇边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算了算了,依你的音律造诣,还是去祸害简素虞吧。”
天边忽然有人衔叶而啸,九霄之下都飘起了一缕圆滑流畅、宛转悠扬的乐声。四周的竹林犹如得到了指令一般,从竹节上生长出更多的竹枝,加快速度逼近了过来。
“小隐,封闭听觉。”简素虞一转身却望见谢宴溃散的瞳孔,面色一变,“谢宴,别去听!”
第73章 魔修该死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谢宴冲着焦急的两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我只是想事情想得入了迷。况且我对乐曲一窍不通,只有悦耳与刺耳两种感受——”
这是实话。玄音门下弟子主修音律,灵根优异如同简素虞与鸢折纸之类的,就连心智不全的云鹤,都有一种对音律的天生敏感,唯独谢宴是个意外。关于这事情,当初苍深也十分纳闷,怎么就收了个音痴徒弟?
岚隐一脸黑线:“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这样不容易被邪门禁曲所迷惑,多好。”谢宴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
每次师门大大小小的切磋,两个弟子抚乐对峙,简素虞和谢宴总是那个能竖着站到最后的人。简素虞是不受影响,而谢宴——不好意思,全部听不懂。
简素虞见他无事,也就放下心来,一看柳鸣鸿正在艰难地对抗这些四周聚拢过来的竹子,便横吹碎冰与天外吹叶之声相抗衡。碎冰一起,清寒空灵的曲子飘荡,四周竹林上霎时爬满了冰晶,颇有成效地阻止了正挤压他们落脚空间的草木阵法。以乐止戈,阵法失去了吹叶声相引,逼近之势暂缓。柳鸣鸿手执自己的佩刀,出手如电,默契十足地一刀横劈出去。正前方几株青竹受到直面凌厉罡风,发出几记哀鸣,应声倒地。
缠斗中,云奚只觉自己脸上沾染了些许汁液,有些痒。他单纯以为是草木碎叶,随意摸了一下,也顾不得剑法招式,横剑便朝这些前仆后继的竹子上砍去。
“师兄,你脸上有血,受伤了?”岚隐地望着他的脸,眸子里满是慌乱。
“没……没有啊……”云奚诧异地望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猩红夺目,脑海中灵光一闪,嚷了起来,“前辈,师伯,这竹子会流血!”
会流血?谢宴一愣,赶紧抓住柳鸣鸿挥刀的手:“都住手!你们都是修士,不能滥杀无辜。”
这些竹子便是原先的村民们所化,谢宴靠得近了,甚至能清晰望见竹节上被禁锢的魂灵扭曲着的脸。
“那怎么办?”柳鸣鸿被呐呐收回刀,“这些东西越靠越近,早晚会将我们挤成碎片。”
“不是还有我吗?”岚隐忽然掌中一轻,自己的佩刀竟然被谢宴夺了去。
岚隐怔怔盯着他下巴上不断往下流淌的血液,心下诧异于自己的剑竟然能在别人手上发挥如斯威力。只见谢宴沉声运气,剑光乍起,将缓缓逼近的竹子都打横劈断,无数的血液溅在了他俊秀的脸上,在身侧火焰纸鹤的映照下,仿佛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云奚面露难色:“可是前辈也不能——”
知道他想说什么,谢宴微敛双目,注视着自己手上黏湿的液体勾唇一笑:“我不一样……反正我是魔修。”
简素虞目光一凛,双唇动了动似是想开口,然而吹叶声愈发嘹亮,他只能沉下心来。
魔修杀人不是很正常吗?没有粘过血腥的魔修才是异类,那这些杀孽就让自己背着吧。
“你是魔修?!”身侧忽然出来一声难以置信的质疑声。
也不知道是谁问的,谢宴心想大概是哪个被吓到的小弟子,便轻轻嗯了一声,然而迎接他的是背后的一道剑光。只觉得腹部一痛,有什么东西从伤口中流逝而去,谢宴垂下头,只见白色剑尖上还在往地上滴着他的血。缓缓将体内灵剑拔了出来,谢宴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周身照明的火焰纸鹤更在主人受伤后暗了几分光芒。
为首的玄音少年伫立在一群弟子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一字一句道:“魔修该死!”
“谢宴!”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简素虞心下一乱,使得他一连吹错了好几个音。焦心如焚之际,他迅速吹了几个尖锐的音,悉数化为白色光符追踪背后操控之人而去。随即他颤着一双手,在自己的乾坤袋里寻找着所能找到的灵药灵丹。
似是背后之人受制,空中回荡的乐曲戛然而止,然而阵法不可逆转。柳鸣鸿连忙运力建起结界护住众人后,才手忙脚乱地扶住摇摇欲坠的谢宴,在他背后注入平和的灵力为他疗伤,也没忘怨怼一句:“我大哥说得对。玄音的人发起狂来,个个都是疯子。”
“你……你没事吧?”身边的岚隐吓得小脸苍白,他想上前扶着谢宴,但是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得人伤上加伤,于是只能局促不安地将目光转向云奚,不满反驳道:“云师兄,他是在救我们,你怎么能背后偷袭?”
“什么救不救?”云奚像是在盯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盯着谢宴,满脸的深恶痛绝,“我父亲便是死于魔修之手,堕魔的人都是魔头!岚隐,你父母也是魔修所害,你竟然相信他?”
“我……他……”岚隐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默默低下头,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
“你父亲?云奚……”谢宴捂着隐隐作痛的伤口,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你可是云鹤的儿子?那你的母亲——”
“你这个十恶不赦的人没资格知道我母亲的名讳。十年前就是魔修屠了玄音,还杀了我的父亲与祖父,更是害得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最后郁郁而终。”云奚眼中噙着泪,眸子里满是仇恨与怒火,像一只暴怒的孤兽,“因为魔修,我家破人亡,受尽白眼……魔修都该死,你也该死——”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少年白皙的脸庞上,结束了他的歇斯底里。
云奚捂着脸,头偏向一侧,喉结微动,不断哽咽着:“师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都没打过我——如今你为了一个魔修打我?”
简素虞面色一窒,盛怒的棱角软化了一些,然而眸中冷光更甚:“乘人不备,背后偷袭,错在其一;裹挟私仇,置同门生死于度外,错在其二;不知感激,恩将仇报,错在其三,从头到大,我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师尊——”岚隐弱弱地拉了下简素虞的衣角。
“师叔祖说得对,师伯,你就是被一个魔修迷了心智。”云奚含着泪,红着眼圈控诉着,“十年前门中大乱,你为了那人擅自下山踏上荆棘之路。之后又为了抢夺他的尸体,不惜与全门派刀剑相向。”
啧,柳鸣鸿心下暗叹,玄音中的人果然都是一群疯子。
简素虞恍若未闻,只是默默地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掏出一瓶药粉,动作有些笨拙地撒在了谢宴腹部的伤口上。
擅自下山?是来酆都寻他那次吗?然而最后两人不和而散了。刀剑相向?同门相残乃是门派重罪,还是为了他的尸体?难怪作为天之骄子的简素虞会被苍深勒令服下尘缘散,以至青丝皆白。谢宴惊愕万分地望着面前垂目的人,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从这个角度看去,简素虞姣好的面容线条似乎柔和了不少,眸中寒冰尽融,清澈的眸底似乎也沾染了名叫一种温情的东西。就在他缩回手的时候,谢宴一把握住他纤细有力的手腕,一双圆润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
承认或者否认都可以,总该说点什么,谢宴想。
像是心中所感又或者是看穿了谢宴心中所想一般,简素虞忽然抬眼深深望了他一眼,垂落的雪白发丝落在谢宴的指尖与心尖:“没错,我十年前就被他迷了心智了,哪怕喝下尘缘散这么多年都没能忘记他。”
一脸倔强的云奚咬着下唇,闻言气愤地扭过头去。
被他这么深情地望着,有少许热度从两颊弥漫开来,一直蔓延到耳尖——谢宴脸红了。
别说谢宴,这话从一向高冷的简素虞口中亲口说出来,围观的柳鸣鸿都听不下去了,更是被吓得手一抖。
谢宴痛得闷哼一声,旖旎心思散了大半:“鸣鸿——你想谋杀我吗?”
云奚修为不高,这一剑并不致命。但是道门灵剑都接受过驱邪阵法的洗礼,对于邪崇妖魔有天生的克制,因而抑制了谢宴身上的伤势恢复。
“不要浪费灵力了。我是魔修,你们身上的灵力除了帮我减缓痛苦之外,对我的伤势没有任何作用。”原来云奚是云鹤的遗腹子,算了——谢宴身心俱疲地靠在简素虞的肩头,尝试自行调息。
思及蒲新酒那日在紫霄山对他的调侃,简素虞浑身一僵,但为了能身边的人能枕得舒服一些,他暗舒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眼下危机暂缓,谢宴本想着闭目养会精神,猝不及防感觉到自己唇瓣一阵湿润。
竟然是血——新鲜的人血。
鼻尖满是血腥气味,谢宴心下大惊。他蓦然睁开眼睛干呕几声,整张脸都是青白的。随即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唇瓣,他一把拽过抵在唇边还在渗着血珠的纤细手指,怒目而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第74章 万蚁噬身
从没见过谢宴如此疯狂的样子,岚隐被他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他惴惴不安地收回自己的手,捂着自己指尖的小伤口,张了张口,最后小声辩驳道:“我……我听新酒提起过,魔修修炼是倚靠人类血肉的……”
谢宴脸都白了。他曾经在疯魔之时吞噬了岚月时的尸体,难道现在情急之下还非得喝下她儿子的血吗?看,这就是魔修——发起狂来六亲不认。因此谢宴一直不肯与岚隐相认,怕这孩子接受不了,心底更怕从他唯一的血亲眼底瞧见惧怕和嫌弃的神情。
“你这孩子……”见少年一副被他唬到的模样,谢宴面上的戾气散去不少,心想这孩子恐怕生来就是克他的,打也打不得,骂也骂得不得。他认输一般地轻叹一口气:“别胡闹,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正待谢宴闭上眼靠回简素虞肩头之际,余光一瞥,却在岚隐渗着血珠的指尖附近望见一小只暗红的八足蚂蚁。而岚隐因为挨了谢宴一顿发作,正皱眉垂目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伤口。
暗红的蚂蚁伸着触角,见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便将自己圆滚滚的脑袋伸到血迹旁边——
“别动。”谢宴低呵一声,从他手指上捏下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红蚁。旁边一只飞舞着的火焰纸鹤福至心灵般突然吐出一小簇火,烧了个干净,空气中隐约飘荡着一阵虫蚁燃烧的焦香。
一直绷着脸的云奚忽然望了过来,他的视线在谢宴手中焦黑的虫蚁尸体上打量了许久才带着几分不确定,迟疑着开口:“……噬灵蚁?”
噬灵蚁同体暗红,是一种对力量极为敏感的昆虫,因而经常出现在力量充沛之地。灵力、魔气、鬼气,只要蕴含力量的东西都是这种蚂蚁最爱。众所周知,它们最爱的食物便是拥有精纯灵力的修士肉体,通常都将人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然而这种东西最惧极炎极寒,偶尔出现一两只并不可怕,只需要一点火便能让它们逃之夭夭。可怕的是,噬灵蚁最喜爱群体行动。
“不会吧?从方才到现在好像也就发现一只,应该没关系。”一想到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的触感,柳鸣鸿就顿感心底一阵恶寒。话音刚落,就四周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嗡嗡声,仿佛外头聚集了一堆的数不清的蜂群一般。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眼看着有几簇暗红色的虫流已然从竹阵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心知耗下去不行,谢宴连忙嘱咐众人不要再动用灵力,更是驱动着自己的火焰纸鹤在外围盘桓,重新建立起一层墨黑的结界取代了柳鸣鸿原先的灵力结界。
“别!”噬灵蚁畏火也畏寒,眼看简素虞额间的宵练出鞘,谢宴连忙伸手拦住他,眸子里满是恳求,“你的冰灵根比我更优异,再出手的话,这些东西若是察觉到便如同附骨之蛆,就再也甩不掉了。”
“这些蚂蚁——”柳鸣鸿目瞪口呆地注视着一大片蚁群已然爬上了谢宴的结界之上。密密麻麻一大片暗红,令人咋舌。
也不再多做解释,谢宴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运气于经脉。只见颈间火纹一闪,无数赤色火焰从他的结界燃起,贴在上面如同浪水一般翻涌而动。包围着的青竹仿佛被烫到一般,不自觉想向外移动几步,还没来得及逃窜的竹子瞬间化为灰烬,结界上头一大片蚁群更是被灼伤之后发出哔哔啵啵的清脆响声。空气中满是炙烤的气息,间或飘荡着几缕破碎的魂识,不甘地低声咒骂着。
没关系,这些业孽谢宴自己一人承受就好。许多年前,天都云海中有“卜算子”之称的柳如眉曾说谢宴短命,说他命途坎坷。事实证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成真了。她也说过,谢宴本就在天道之外,那这样的话,天谴也落不到他身上的吧?
成群结队的噬灵蚁像是忌惮这突如其来的红莲业火,集体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像是在等待时机。
简单处理过的伤口渐渐裂开来,谢宴剧烈咳嗽了几声后,吐出一口猩红的血。几滴血沫子飞出了结界外,更是引得一堆虫蚁簇拥分食。
“你吐血了!”岚隐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我有这么弱吗?”就着简素虞和柳鸣鸿的手,谢宴站直了身体,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岚隐摇摇头:“你很厉害,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自己手腕被人捏得生疼,谢宴倒吸一口气后望着柳鸣鸿腰间的断水心生一计,然后轻轻附在生闷气的某人耳侧:“把碎冰给我吧。”
简素虞一怔,似乎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他还未回话就见得面前的人依旧笑得那般玩世不恭,连唇边的弧度都透露着讨好的意味:“师兄,你忘了?碎冰多年前就是我的了,你送的……”
所有人在不情不愿不忍之下,都把自己身上灵力最盛的东西交给了谢宴。
“等会突出重围后,所有人跟着你们师伯沿着溪流往后跑,捂着耳朵千万不要回头——”
“为什么要我们走?又为什么捂着耳朵?”岚隐抿唇,执拗地望着谢宴,“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因为我吹笛子很难听啊。”谢宴避重就轻,笑得双眼弯弯。
“我留下陪你吧。”柳鸣鸿收回自己的断水,却被谢宴的一个眼神打断了话语。
谢宴佯装幽怨地剜了他一眼,又叹了一口气:“你大哥都发话把你的安危托付给我了,你还不愿意听我的吗?那‘天都云海’——这四个字足够让你走了吗?”
见他们都没有异议了,谢宴忽然抓紧了身侧人的手腕,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噬灵蚁怕我的红莲业火,等会你们就跟着我的火焰纸鹤走。答应我,一定要带小隐和鸣鸿出去,至于其他人——算我欠他们的。”
如果岚隐和柳鸣鸿出事,谢宴会疯的。
“你不欠任何人。”简素虞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留下——”然后他的话就被谢宴以吻封缄,堵在了口中。
谢宴解下了他腰间的碎冰,又轻轻地啄了下他柔软的唇温存片刻:“你更不能出事——你这么盯着我,我更想亲你了。”
简素虞目光深沉得似一方幽潭:“我等你。如果你又不见了我就去找你——无论生死。”
谢宴怔忪片刻弯着眼睛点头:“好。”
一堆玄音少年早已站在了对立面,为首的云奚扭头望着他欲言又止,还是未曾说些什么便别过脸去了。
最后有人扯了下谢宴的衣角,动作几不可查,谢宴还是感受到了。
少年澄澈的眸子里似乎喊着泪水:“你会回来,对吧?”
摸了摸岚隐的头,谢宴承诺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那我和师尊一起等你。”岚隐认真地点了点头,迟疑片刻,还是唤出那个藏在心底许久的称呼,“舅舅……”
猝不及防的两个字让谢宴有些手足无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因为那天在谢府旧址门口看到我一脸怀念的模样?”
“当你回来我再告诉你。”岚隐吸了吸鼻子,忽然朝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好,等你们安全之后我就自己找机会跑路。”谢宴把他往简素虞身边推去,“帮我好好照顾自己,照顾你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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