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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琢如磨-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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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琢本来就喜欢猫,两个人现在大把时间在家,多一只小猫也不是问题。于是有了想法就付诸实践。宋朗辉四处跟朋友发信息,看谁家最近有新生的小猫,倒也还真的有一个回复他让他且再等等,自家猫最近可能真的怀上了。
  年末两个人各有各的应酬,陈琢既然算是正式做了编剧,偶尔也有饭局要赴。宋朗辉在这种应酬场合都是如鱼得水,但陈琢一概不喜欢,真正去过了也只是更不喜欢。回家跟宋朗辉说起来,宋朗辉就一副过来人的做派说他还是太少年意气,应该要学一些虚与委蛇。
  这种话题一说两个人的观点就碰不到一块儿去,争到最后难免都有些不愉快,陈琢不愿意跟宋朗辉解释他所见的丑陋龌龊,实在话锋不对就岔到别的话题上去。
  寒假两个人都要回家,宋朗辉打算这次过年就跟家里出柜,省得各种导演叔伯再跟他介绍女朋友。他们家风气开明,想来不会有太大阻挠,但也总归要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晚上睡觉前他随口问陈琢:“我打算这次过年趁着气氛好就跟我爸妈讲我们俩的事儿,你要不要跟我回家一趟?”
  出柜这种事在宋朗辉预期不过一句告知,但陈琢看来却严肃数十倍。他不觉得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时机,他们都还太年轻,尽管彼此都抱了长远的打算,但在父母看来仍然可能不过是小孩儿把戏,何况过年时间特殊,万一不愉快就容易闹大成真的不愉快。
  陈琢躺得比宋朗辉稍微低一点,在被窝里就着床头的灯光抬头看着宋朗辉,跟他商量:“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至少也等到我们大学毕业,这样长辈们才不会觉得只是荷尔蒙作祟瞎胡闹。”
  陈琢的犹疑是出于谨慎多虑,但宋朗辉听起来却像是仗还没开始打战友先问能不能过几年再打。宋朗辉要出柜并不是头脑发热,他们两个要继续走下去他必须得到宋璟的认可然后借助宋璟的资源来堵住媒体。宋朗辉过了大二当然会继续开始拍戏,而且只会越拍越多关注度只增不减,陈琢自己也迈进这个圈子,媒体现在处处跟拍的风气越来越重,演艺圈对于同性练这种事情又敏感,他们如果被拍到就不只是向家里出柜那么简单,甚至可能搭上两个人的前程。宋朗辉甚至都想好了,如果宋璟和章茵绮反对,他就搬出自己的前程来跟宋璟搏,他必须要确定自己的父母能够跟自己达成共识,他和陈琢才可能才镜头前有一片坦途。
  宋朗辉不愿意解释这么多,这个柜陈琢在不在场他都得出,他关了灯,说:“我会再想想,快睡吧。”
  宋朗辉转过身去,陈琢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
  宋朗辉的出柜时间选在大年三十,的确是一个原本气氛极好的日子,他们今年没去南半球,章茵绮和宋璟自己在家包了一下午饺子。饭桌上宋朗辉抛下的一句话听在宋璟和章茵绮耳里比窗外的烟花还要响。话音落下跟随的是持久的沉默,跟宋朗辉此前预期不太相符。
  宋璟握住妻子的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朗朗,你告诉爸爸这是不是因为当时拍了《热带苔原》?”
  宋璟第一反应是自责,甚至开始后悔是不是不该当时让宋朗辉做决定,宋朗辉当年才十六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因为一个虚拟的故事却可能改写了真实的人生。
  宋朗辉与父母直视,希望他们能看得见他眼里的认真和坚定:“拍那部戏之前我其实就喜欢他了,那时候你跟妈妈都很开心我比以前认真念书,其实我不喜欢念书,我只是想跟他待在一起。《热带苔原》开拍之前,我记得你跟我说这不是一件有对错的事情。阿琢,我是说陈琢,他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比我懂事,我喜欢他。爸爸,这不是错。”
  虚拟的故事里一段相爱的故事没有对错,但现实里总有世俗的判断。宋璟看着已经有个成年人样子的儿子,并不确定这条路的代价他是否能承受。如果宋朗辉不在演艺圈或许还好,但宋璟比谁都明白镁光灯前的世界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宋朗辉本来在他的庇护下可以有最坦荡的前程,现在却偏偏要为自己埋下一枚定时炸弹。
  宋璟回了房间,他说:“你总要给爸爸一点时间思考和接受。这不是错事,但也不是一件好事。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我们总得想个办法。”
  章茵绮没说话,她好像还有点儿难以置信,当初还被自己抱在怀里拍奶粉广告的宝贝,怎么忽然就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客厅里的电视已经开始放热闹的晚会,宋朗辉原本还激动的心情此时也完全冷下来,主持人的混乱开场白之后是第一个歌舞节目。宋朗辉脸上的笑早就垮下去,一颗心直直沉下去,勉强开口讲:“妈妈,对不起。”
  章茵绮的眼泪几乎一瞬间就掉下来,她明白相爱并非错事,只是不愿看见儿子吃苦。她不愿意像宋璟一样瞻前顾后分析利弊,就当她妇人之仁,她只希望儿子平安快乐。
  那一年大年初三,宋璟宴请圈内媒体和经纪公司高层。他息影以后鲜有这样的大动作,带着妻子亲迎客人,还邀了几位圈内颇有话语权的前辈和制片人坐镇,一餐饭从中午吃到傍晚,只为给儿子铺一条坦途。


第37章 '已修'
  宋朗辉这个柜出得并不如想象轻松,连章茵绮和宋璟假期最后一天送他到学校,车里一家人都反常的沉默。
  回学校第一晚他拉着陈琢做了一场,下午的沉默延续成床上的寡言。陈琢察觉出来宋朗辉心情不好,事实上今晚这一场性事两个人都不够投入,宋朗辉憋着劲儿,而陈琢不明白他在为什么较劲儿。结束之后并肩躺在一起,陈琢问:“你今天不开心?”
  宋朗辉没有直接回答陈琢的问题,而是趁他开口问直接把心头犹豫良久的话讲出来,也没有给任何铺垫:“这次回家我跟我爸我妈说过我们的事了?”
  放假前宋朗辉提的时候,陈琢以为他并不是急于这一时。加上假期电话里宋朗辉也根本没有提过这件事,陈琢哪里料到他不声不响就把这么大件事儿给做了。宋朗辉今晚的心事太过明显,陈琢猜测中间大概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在被窝里牵住宋朗辉的手,却也想不到什么可以安慰,只能把身体贴的离他更近一些。
  宋朗辉动作上并没有回应陈琢,继续说:“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愿意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去见他们?”
  宋朗辉问出这句话是因为他心中还是有芥蒂。之前陈琢推辞的时候,他倒没觉得什么大不了,但真正自己回家面对一切,又还是希望那种时刻身边能有陈琢。
  这个问题上陈琢的确是为难,他心里梳理了一遍自己这学期的时间表以及目前在谈的各种剧本约,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等我们大四我就正式去见你爸爸妈妈,好不好?”
  他们离大四也不过还有一年,陈琢觉得这个时间线并不算不合理,何况他高中就去过宋朗辉家,对于宋璟和章茵绮来说并不是全然陌生。他不愿意也不敢说现在,是不想站在宋朗辉父母面前时自己还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三流偶像剧编剧。
  陈琢明白高考分数、会做多少竞赛题这些对于另一半的父母而言是毫无用处的,在现在的恋爱关系里,宋朗辉才是那一簇高枝。他至少需要向宋朗辉父母证明,虽然性别不够恰当,但他有资格和宋朗辉并肩。
  那时候的陈琢太在意跟宋朗辉势均力敌这件事了,而宋朗辉所希望的却只是陈琢能真真正正时时刻刻站在他身边。
  一旦有了罅隙,就好像多了很多争吵的由头,人容易对各种小事敏感。陈琢不愿意再跟宋朗辉窝在一起写剧本,宋朗辉如果在书房里看电影,他就关了门在卧室里写。宋朗辉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吃饭的时候问陈琢:“是不是我耳机开太大声音会吵到你?”
  陈琢摇头,“我最近思路不太顺,写东西容易焦虑,不想影响你的情绪。”
  这是真的,要把三流偶像剧写出彩其实也难。陈琢最近写东西极易暴躁,他知道问题在哪里而又知道无法解决,他太急于求成了。
  但这话宋朗辉听在耳里只觉得是敷衍,没有灵感也不代表一定要避开他关上门,闭门造车难道不是更思路枯竭。明明以前他们也有非常多的他陪陈琢讨论剧情走向的时刻,而且他不喜欢陈琢把他们的情绪分开,他分明愿意为陈琢分担。
  于是一个模糊地说出焦虑却没有得到安慰,一个问出困惑却不相信答案。
  两个人最默契平和的时间反而变成在床上的时候,身体还是那样熟悉和契合,人堕在最原始的欲望里,也没有多余的烦恼和情绪。
  庄飞予生日那天打电话来约宋朗辉,宋朗辉虽然答应过陈琢不再去庄飞予的酒吧,却也不好在生日这天拂了老庄面子。他跟陈琢这一段时间关系缓和了一些,也许真的是陈琢度过了创作的瓶颈。宋朗辉不愿意节外生枝,就提前给陈琢报备,陈琢这次全然无阻拦,只叮嘱他十二点前回来有惊喜,两个人道别的时候也开开心心。
  陈琢的剧本今天收尾,他晚上能有一大段时间空出来制造个小惊喜来弥补前一阵儿的不愉快。本来以为宋朗辉晚上在家,他订好了餐厅和音乐会,现在宋朗辉有约要赴,他打算改做一个宋朗辉喜欢的抹茶千层。
  陈琢八点半交完剧本去超市买好原料,在厨房里一道一道耐心煎可丽饼,每一张都需要十足的耐心和时间,他火候把握地没那么准,失败了好多次,好在原料准备得充足,时间又足够漫长。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陈琢正在撒抹茶粉,来电是宋朗辉的号码说话的却是庄飞予的声音,庄飞予语气还是惯常的二不垮五:“陈老师啊,你怎么没跟宋朗辉一起来啊?今儿我生日,陈老师不拿我当朋友了是吧。”
  宋朗辉把电话抢过去,找了个背景音乐安静一点的地方,跟他说:“阿琢,你写完剧本要不要过来一趟?老庄过生日,几个朋友喝点酒,他们没见过你,好不容易今天这个机会,大家都想见见你。”
  陈琢交完活心情舒畅,也觉得去一趟还能顺便把也许有点醉的宋朗辉接回来。撒了一半抹茶粉还没完全成型的蛋糕被收进冰箱,他简单地收拾了自己就打车去宋朗辉去的地址。到了坐下来先接了三杯酒,他跟宋朗辉这帮朋友不算熟,本来也不多话,基本的寒暄之后就鲜少开口。桌上的人还在讨论庄飞予新换的女朋友,夸庄飞予女朋友质量芝麻开花节节高,数量也是和平共处五个起算,说到后面就说到床上的事去,都吆喝着要庄飞予讲一次睡三个妹妹是什么感受。
  陈琢开始写商业剧本以来也见识过应酬场合,但到底不习惯这种露骨的话,何况这尺度还不是一般的大,就打算离席去洗手间避一避,侧头一看宋朗辉倒是笑意满脸淡定从容的样子,不参与,也不疏离。
  陈琢在洗手间洗手洗到一半,庄飞予推门进来。什么也不做,就靠着墙站着,陈琢于是明白他是冲自己来。
  庄飞予一脸诚恳好奇的样子:“陈老师啊,我想请教你一下,你看起来文文弱弱,是怎么受得了宋朗朗这个野兽的?”他说着站到陈琢旁边,手指擦了擦自己的嘴唇,打开水冲手,轻轻“嘶”了一声又说:“你看刚刚玩个游戏,好巧不巧抽中我和他,咬我一嘴血。”
  陈琢饭局来得晚,没听到前半段,之所以聊到庄飞予女朋友,开端还是因为大家关心他嘴唇上的伤口,他回答是昨晚双飞有个妹妹性子野爱咬人。
  尽管不知道前情,但陈琢也知道庄飞予这个人一向鬼话信不得,真要为这事儿跟宋朗辉翻脸才是着了他的道。他不愿意在庄飞予面前跌份儿,面上还是维持冷静和礼貌:“庄先生,生日快乐。您三番五次跟我讲这些话没什么用,您要是对宋朗辉有心思,应该直接找他讲。”
  一直到陈琢回到包间坐回宋朗辉旁边,他心里还是为那百分之十的可能性不好受,甚至视线瞥了眼宋朗辉的嘴唇看会不会也有个伤口。陈琢越是看宋朗辉自如地跟一群狐朋狗友调笑,就越觉得心浮气躁,恨不得马上拉着宋朗辉走,回家吃千层蛋糕再接着做爱,陈琢甚至想,宋朗辉想把蛋糕抹在他身体上吃都可以。
  庄飞予后陈琢一步回来,一桌人又闹了一圈他是不是出去找刚刚的美女服务员打野炮。庄飞予由着他们胡说一阵,突然举起杯子要敬陈琢,“我必须敬陈老师一杯,陈老师跟你们这些流氓都不一样,你们看看宋朗朗被管得多乖,今天我打电话邀他来,他还要先征得陈老师同意。真希望我女朋友也能学学陈老师,这样我也可以做个好人了。”
  陈琢忍着心中的不快,喝了这杯酒。
  一群人看开了这个头,也跟着起哄。都要站起来敬陈琢,陈琢不愿意再喝,敬酒的人就把宋朗辉拉进来:“宋少爷你这爱人可是看菜下饭啊,只喝老庄的酒不喝我们的。”
  宋朗辉知道陈琢酒量不好,也不爱这种瞎胡闹的场合,但这群人就是图个好玩儿,大家一起光屁股长大他们第一次见着宋朗辉藏着掖着的陈琢,瞎闹几杯也正常。今天这场面只怕他自己出面挡也挡不住这群人,再一想今天庄飞予生日,场面不好搞得太尴尬,至少眼前这一杯是不好推掉。
  宋朗辉的语气是陈琢陌生的轻佻,却符合饭桌上的氛围,他牵着陈琢的手碰上对面的酒杯:“阿琢,别不懂事儿,就给他们一杯的面子,这一杯喝了谁再来灌我可翻脸了啊。”
  这已经是宋朗辉能想到的最好的折中方法,陈琢却是一股子燥意直接爆了表,挣开宋朗辉的手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陈琢这一不给情面的离席宋朗辉也突然一股火窜上来,前些时日那些不快好像有了个爆发的由头。众人看场面闹成这样,也就悻悻地拿着杯子回去坐下,宋朗辉自己倒是连喝了三杯。
  庄飞予心情好的不得了,简直觉得这是他今年生日最快乐的一刻,他庄飞予得不到的、不痛快的,旁的人也不要想得到和痛快。他冲着面色沉沉的宋朗辉讲:“朗朗啊,你这陈老师跟咱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说你何必强人所难呢?指不定陈老师现在心里怎么怪你呢。你想把他介绍给这些老朋友们,大家也都愿意见你看中的人,但人家愿意吗?人家可能根本上不上我们这些人。太干净的人啊,我们是留不住的。”
  庄飞予这番话里有几句戳到宋朗辉跳动的神经,宋朗辉不愿意细究和反驳,原本竭力压住的火气先冲着庄飞予撒:“庄飞予你他妈闭嘴,你少他妈再挑拨我跟陈琢。”
  这一下饭桌上是彻底安静下来,大家没料到宋朗辉这么不给寿星面儿。宋朗辉站起来直接踹翻了椅子,也推门走了。
  宋朗辉看到门口穿着一件羊毛衫大概是在等着打车的陈琢觉得自己简直可笑,刚刚明明自己都已经气成那样儿了,走出来的时候还记得找前台帮陈琢取大衣。
  宋朗辉心头一股莫名的酸涩,这竟然已经是他们俩认识的第五年,宋朗辉连陈琢总忘记拿寄存的大衣这种事都记成了一种自然反应。
  宋朗辉站到陈琢旁边,臂弯里挂着他的大衣,刚刚那三杯酒喝得猛了,现在劲儿有点上来,他放缓语气叫了一声:“阿琢。”
  陈琢没应声。
  宋朗辉继续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但老庄今天生日,总归不好闹得不好看。你现在跟我进去打声招呼,我们立刻就走,好吗?”
  陈琢站在冷风里吹了五分钟,人吹的越清醒,对里面的一切也越反感,这种反感甚至不是因为庄飞予那一番胡言乱语,而是他不喜欢宋朗辉恰当自然地融入这种场合。
  他转头看着宋朗辉,一晃五年过去了,宋朗辉当然不止穿着迷彩服的十六岁,就连现在的天气也和当时的烈日截然相反。陈琢明白他们当然要做游刃有余的社会人,但他原本也以为宋朗辉可以有那么点点不一样。陈琢冷得有些微抖,他觉得自己可能也是受了酒精的影响,理智清醒状态下可能会做的妥协他此刻一点不愿意做,开口讲出的话十分坚定:“我不会再回去。”
  宋朗辉过去十五分钟内一直反反复复在爆发又压抑的火终于忍不住了,他为了陈琢怼了今天最不该怼的庄飞予,也丢下一群朋友追了出来。甚至他见了陈琢也还努力压着火,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但陈琢却半分不让步视他朋友如洪水猛兽。
  宋朗辉酒劲儿和火气都往上涌,情绪好像也不太受自己控制,他问:“行,你不回去,没人逼你回去。但陈琢,你他妈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排斥什么?见见我的朋友跟他们说说话喝一杯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
  陈琢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冷,说话几乎一字一顿带着颤音,“我嫌不干净。话不干净,酒也不干净。”
  宋朗辉开始笑,这一句不干净就是把所有人一网打尽了,看来庄飞予刚刚那一番疯话也不是全盘说错——他自己热脸贴上去,却没想过可能人家根本就不愿意。他知道陈琢对庄飞予有偏见,但老庄今天都能表现地礼貌配合,为什么陈琢就不能也让让步?维持一顿表面和平的饭局、喝两三杯他朋友敬的酒有那么难吗?
  宋朗辉觉得自己的确是蠢,活该只有他自己牺牲,陈琢不愿意他去庄飞予的酒吧他就不去,陈琢不愿意出柜他就自己去出假装听不到父亲的叹气声。陈琢呢?凭什么陈琢还他妈站在这里像个局外人一样指责他?
  宋朗辉是气极反笑,笑过了说话也不过脑子,只觉得自己的难过也活该让对方体会到才算痛快:“你干净,全世界就你他妈最干净最清高,出柜喝酒跟导演演员吃饭应酬都是脏事儿,活该我们这些不干净的人做。”
  陈琢表情都已经冷下去,一动不动地盯着宋朗辉,他想捂住宋朗辉的嘴,怕他讲出更可怕的话,但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冻僵了似的动弹不得。
  宋朗辉这时候根本看不见陈琢眼里的难过和失望,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讲什么,只是想这一刀还应该要戳得更深,不然陈琢怎么能体会到他的不痛快呢?宋朗辉把语速放缓,就像是以前说情话那样问:“那陈琢啊,你他妈嫌不干净当初来念什么戏剧学院?你清高你他妈写什么三流偶像剧?你他妈干净清高来跟我搞什么对象当什么同性恋?”
  陈琢脸上的被暖气烘出来的不正常的红这时候都褪下去,他把手背到背后不想让宋朗辉看见他明显在发抖,虽然宋朗辉现在是注意不到这种细节了。他甚至期望现在气温可以更低一些,如果他下一秒就失去知觉,也许就感觉不到难受了。
  即使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明白陈琢为什么放着物理不念来学戏剧,陈琢曾以为这个人除了自己就是宋朗辉。他们明明曾经交换过彼此的困惑软弱,也约定过漫漫前路共同度过。陈琢还想起来自己初初怀疑性向时的挣扎和迷茫,现在他知道了,那时候的痛苦并没有结束,他正在加倍承受。
  那些漂亮的话和水果味的吻原来都是不作数的,错只错在他全都信了。
  陈琢甚至不愿意再开口争辩——如果连宋朗辉都问出这句话,那么他当年志愿表上写的那一笔、他故意错过的面试、他被许明见骂的那句孬种以及他遇到宋朗辉之后的一切一切,就都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陈琢没有办法跟宋朗辉解释,他在这个圈子里能见到的脏和宋朗辉能见到的不一样。有一些东西不会被带到宋朗辉面前,而陈琢只是刚刚开始做编剧,几场饭局下来已经见识百鬼夜行,这些鬼,和刚刚饭桌上那些太像太像了。
  陈琢转身就走,脚步又快又急,好像是怕再多停一秒就会听到更可怕的话。他的大衣还挂在宋朗辉的臂弯,他不敢回头,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噩梦的现场。
  陈琢现在知道了,宋朗辉的喜欢就像皇帝的新衣,是陈琢自己把自己溺在漂亮话构建的虚像和温情里。等到那个说真话的小朋友一跳出来,才发现依然不过孑然一身。
  宋朗辉再是冲动清醒,也知道刚刚口不择言说了最最不该说的话。他看着陈琢的背影不敢追,想叫住他好像也根本开不了口。宋朗辉甚至回想不起来自己刚刚那一番激动的情绪之上到底说了什么,那些可怕的话,他都讲了吗?
  宋朗辉想搓一把脸让自己清醒,却沾了一手水,明明撂了狠话的人是他,淌了满脸泪水的人却也是他。臂弯里酒店暖气充足的储物间里拿出来的大衣还留有余温,他却看不见陈琢的背影了。


第38章 '已修'
  宋朗辉开门的时候一颗心跳得极快,脚步却十分踌躇。他既不知道怎么面对陈琢,更怕陈琢连面对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打开玄关的灯,客厅里空空荡荡,没有陈琢的身影。他坐在沙发里发了会呆,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和迷茫,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儿的,他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朗辉只觉得嗓子烧得厉害,他起身去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冰箱里冻着一个抹茶千层的半成品,还没真正成型,看起来也只是糟糕的一团。他记起来以前跟陈琢提过一次想去超市买原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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