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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等动物_卡比丘-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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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后,客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店长让纪卯去门口引导客人,他就听话地站在收银台边。
过了一会儿,一个要理发的男客人走进来,盯着纪卯就走不动路了。
纪卯问他:“先生,请问要洗发还是理发?”
客人看着他发了会儿怔,纪卯又问了一次,他才恍然回神道:“你替我剪。”
纪卯颇有些尴尬地说:“我还不……”
“怎么了?”店长见到两人站在门口,走过来询问。
男客人非要纪卯替他洗头,店长没办法,只好对纪卯道:“那你就洗吧。”
他又对着客人强调纪卯是新人,要是技术不好,请客人多多包涵。
客人躺上洗发台的时候,店长把纪卯抓到一边,亲手给他带了个口罩,暗示他:“会员卡充两千送两百,冲五千送八百,记住了吗?”
纪卯靠着一张漂亮的脸,一下午就办出去五张充值卡,一举成为店中顶梁柱。
好不容易又送走一个客人,纪卯有点累,靠在吧台边休息,收银的小姑娘叫小满,给他倒了一杯水,纪卯接过来沾了沾唇,当做喝过了。他刚把水杯放在桌上,身后门上挂着的铃铛又响了。
纪卯回头一看,贺知正推门而入。
看到纪卯,贺知冲他扯扯嘴角,一副大爷的派头。
纪卯离他最近,就主动走过去,问他:“先生,要洗吹还是理发?”
“你是做什么的?”贺知微微侧身贴在纪卯耳边问。
纪卯退远了一些,觉得这个身体收音功能做得太好,贺知靠他这么近说话,他的硬盘都有点发热了。
贺知想抓他的胳膊,被纪卯逃开了,纪卯跟他开玩笑:“不办卡不要性骚扰。”
他说得很轻,不远处的小满也没有听见,贺知的手垂了下来,低头问他:“洗吹,办卡多少钱。”
“我们有几档不同的充值标准。”纪卯领着他往洗头区走,给他介绍,让贺知躺上去,在他胸口覆了一条毛巾,打开了水。
纪卯试了试水温,轻柔地冲洗贺知的头发。
贺知的头发很硬,也很短,纪卯把他的头打湿了,在手上挤了一些洗发膏,打起泡,轻柔地在贺知头上按压,低声说:“充值两千送两百,充五千送八百,充得多送得多。”
纪卯给贺知讲完了充值规则,又问他:“贺先生办哪个档次?”
“办哪个档次的能性骚扰?”贺知闭着眼问他。
纪卯按摩的手停了停,食指在贺知的耳廓后漫不经心地打转,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可不跟你开玩笑。”
贺知也不说话了。
纪卯又轻软地给他按着,他想起旧事,有点走神,有一搭没一搭地抓挠着贺知的头,突然间,他的手腕就被贺知握住了。
纪卯低头一看,贺知黑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你别洗了,换个机器过来。”
他声音不大,但Sammy正站在不远处,他听见了贺知说话,以为纪卯弄疼了这位客人,立刻走过来道歉,让纪卯到一旁去,用备用的洗头仪器为贺知服务。
纪卯不明所以,把手洗干净了,看着Sammy跟贺知,不知道贺知哪儿来这么大火气。
贺知洗完了头,随便点了个理发师。
由于理发师的手艺并不稳定,大多数客人还是由理发仪理的头发,理发师只是负责操作仪器。贺知也不例外,理发仪只用了十分钟就完成了工作。
贺知结束了他对纪卯的探访之旅,他站起来,走到收银台,办了张一卡。由于他充值的数额很大,店长都过来塞名片,说贺先生的卡享受快速造型福利,只要来之前发一条讯息,永远不需排队。
贺知收下了名片,转头问纪卯:“你还不下班?”
纪卯以为贺知正生气呢,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看了店长一眼,贺知抬手看表,又问店长:“今天单号,纪卯是白班吧,现在六点半了。”
贺知长相和语调都很强势,店长不敢说不,匆忙拿出合同让纪卯先签了,让纪卯明天记得准时来上班,然后就看着纪卯被贺知拉走了。
两人走出店门,坐到街对面一辆跑车中,扬长而去。
这家复古造型室虽然还没有发生过员工兼职身体交易的事,但店长从前在中层街区开过店,经验丰富,对员工私下接客也算司空见惯。
纪卯长成这样,他更是不会意外了,只想着明天纪卯来上班,还是得问清楚他有没有性交易执照。
到了车里,纪卯礼节性关怀他:“你突然发什么脾气啊?”
贺知脸色又变难看了些,问纪卯:“你他妈就这么给人洗头?”
“不然呢?”纪卯莫名其妙。
贺知不说话了,往家里开。
纪卯低头研究自己的手,自言自语道:“幸好硅胶防水。”
“今天有没有人跟你交换信息?”贺知压低了声音问纪卯。
纪卯想了想,才说:“没有。”
“有吧,”贺知没有起伏地说,“那个金头发的说你今天办了不少储值卡,你都习惯了吧。”
“今天真的没有,以前在游戏里是有,”纪卯不知道贺知在阴阳怪气什么,“你不也和我搭讪过吗?”
“那是游戏,”贺知说,“我面前只有两个选项,搭讪、不搭讪。我要通关游戏,我能选什么?”
纪卯的脸色变了变,贺知却没发现,他还在说:“去复古造型店的人为什么为你办卡,他们就是想睡你,你到底懂不懂?”
“我——”纪卯不知该回答什么。
贺知正好停下来等一台接地行驶器过去,瞥了纪卯一眼。
纪卯为了方便工作,把长袖折起来了一些,差几公分就能看到刀口了。
贺知恨铁不成钢地捉住了纪卯手臂,把他袖子又拉了下来,不耐烦道:“捂严实点儿行不行,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不是人?”
纪卯忽然僵了僵。
贺知还转头想把纪卯另一个袖子也拉下来,再继续说他几句,他转头想看着纪卯,却突然接触到了纪卯冰冷的眼神。
贺知心也骤然间如坠冰窖,他嘴巴张了张,又兀地闭上了。
这可能是贺知记忆中第一次因为说出口的话而感到万分后悔。
后方的接地型行驶器突然对他发来闪灯提醒。
纪卯推开了贺知抓着他小臂的手,又抬手点了点前面变绿的灯。
贺知松开了他,继续向前开,车里一片死寂。
贺知开进恒湾的车库,趁着光线变暗,鼓起勇气问纪卯:“你今天怎么找到工作的?”
纪卯没有回答,贺知还锲而不舍地假装无事发生:“客户在你那里办卡你有没有提成?”
“没有。”纪卯说。
贺知停好了车,走下去,见纪卯还不出来,绕过了车头为纪卯开门,见到纪卯不声不响,又说:“我第一次为人开车门,你要不要有点表示?”
纪卯瞥他一眼,走了出来,没走到门边,门就开了。
他一言不发走了进去,贺知跟在他后面,轻轻扣上了家里的门。
纪卯没有在客厅停留,他往楼上走,贺知在后面叫住了他。
“今天怎么不看偶像剧了?”贺知若无其事地问。
纪卯微微回身,答他:“没心情。”
“怎么了?”贺知又问。
他走到纪卯身边,想让纪卯正对着他,但纪卯却低着头,无声地抗拒着。
贺知抓着纪卯的肩膀,想让他贴近自己一些,他对纪卯道:“出门一天,很累了吧?”
纪卯不反抗他,也不顺从,只轻声反问:“我又不是人,我累什么?”
“我——”贺知想说的话都阻在喉口,不知要从哪里讲起,才能让纪卯明白,他是确实没恶意的,“我不希望你接触人群,是因为我们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知道了,我这就辞职,”纪卯低着头,说,“是我不好。”
“纪卯,”贺知说,“我没觉得你不是人,也没有要你辞职。”
纪卯抬起了头,看着贺知的眼睛,问他:“是吗?”
贺知被他盯着,就有些口干舌燥。
“不用哄我,”纪卯直视着贺知,说很现实的话,“我的确不是人,不然你为什么到最后也那么坚决地选不喜欢呢?我知道没谁会觉得我是人。我没感觉,没呼吸,没心跳,我不算人。”
“纪卯——”贺知想否认纪卯自暴自弃的说法,却被纪卯打断了。
“——可是,”纪卯平静地说,“我的伤口不会愈合,所以我不配活着吗?贵社会人分上中下等,每个人都活着,我不行吗?”
他的语气很客气,好像在与贺知讨论一些哲学问题。
有关于人类的定义,关于思维的本源。
贺知家境优越,受过高等教育,可称天之骄子,都没能思考出结论,而对于纪卯不设疑问的问句,他也答不上来。
纪卯跑出暖房来找贺知,是因为他爱而不得的头脑发热,让他变得鲁莽冲动,可是他的勇气在他无法感知世界,又被贺知绑着侮辱的时候,就被磨得所剩无几。
贺知是纪卯的噩梦,热和冷掺在一块儿,像一根带着倒刺的尖矛,扎进纪卯皮肉,割裂血管,钉在骨头里,纪卯拔得鲜血淋漓,也没法将他撼动分毫。
纪卯的眼底也不再有求知欲,他是机器,可以做表情,并无眼神可言。
在最初陪伴纪卯的三百天中,沈知予没有和纪卯讨论过人工智能的定义。
沈知予视世间万物皆平等,他把纪卯教的富有攻击性,却又很天真。
纪卯像一位上下求索的学子,在长夜里探寻答案,他选择了他最熟悉的方式,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试探世界,却遭遇了一场滑铁卢。
纪卯在贺知这里是找不到答案的,因为贺知太笨了。
可是纪卯更笨,他只想在贺知这里找答案。
“不说这个了,”纪卯先退一步,结束了令人不安的僵持,“我要充电了,明天还要上班。”
贺知抬了抬手,没有能拉住纪卯。
他对着紧闭的门,站了很久,才想到应该问问纪卯,问他后不后悔。
The Last Day的观光客再多,也是一所无菌温房,外面不好,贺知不好,一切都很现实,都不好。
可是问了又如何,即便纪卯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来到贺知家里自投罗网,就不用再想回去了。
第9章
日子还是这么过了下去。
在贺知的坚持下,纪卯没有辞职,他顺其自然地继续在复古造型室上班。
纪卯把自己调试得不错,他适应了造型室的工作,单号回家还算早,双号就回家很晚,有时有客人晚上九点钟过来烫发,他就要加班到十一点才会回家。
但无论多晚,贺知都会去接他回家。
贺知又倔脸皮又薄,还很不会说漂亮话,在造型室门口停着车等着,在纪卯出造型室门的时候,就为他打开车门,是贺知所有的求和信号。
他接了纪卯一个多礼拜,纪卯看他真的很可怜,终于接受了他的示好。
在这天纪卯上白班,可是六点半才下班。
贺知开了一台银灰色的悬浮行驶器来接他,把纪卯安置进座位,又替他系好安全带,才问纪卯:“今天这么晚?”
“碰到了一个难缠的客人。”纪卯似真似假地抱怨,开启了一周来第一个有互动性的话题。
贺知按了回家的快捷键,明明高兴得快跳起来了,却装酷说:“说来听听。”
“他每次来都点我洗头,今天五点多分才过来,我都下班了,刚要出门,迎面碰到他走进来,可是他偏偏还是要叫我洗。”纪卯抱怨。
看着贺知马上变得不怎么样的脸色,纪卯又加了一句:“他说我像他被选入新基因计划的儿子,不是别的。”
贺知从鼻腔发出了一个单音。
“来我们造型室的大多是老年人,是来怀旧的,”纪卯真诚地说,“没有你想的那么肮脏。”
他们很快就到了家,纪卯先冲进门,打开了墙幕,点播他的新欢。
“所以你加班了,”贺知抱着手臂,看着纪卯,“因为怀旧。”
“因为他在店里闹起来了,我就只好又给他洗了头,”纪卯不满地看着屏幕,继续控诉,“害我少看一集《星海里的你》。”
贺知看着纪卯的脸,突然说:“不如让第二实验室做一具和他儿子一模一样的仿真机器人供他借景生情。”
“……不用了,”纪卯拒绝了贺知过于理想化的提议,又道,“不过我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贺知耳朵竖了起来。
“我五月六号休假,”纪卯突然倒在沙发上,“我要在家看18小时的电视剧。”
那么无论五月六号这天贺知有什么事情,现在都只剩下在家看电视这桩了。
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五月五号这天晚上,纪卯又加班了,贺知在车里等了半个多钟头,纪卯才下班。
店长见怪不怪地问纪卯:“你朋友又换车了?”
“嗯。”纪卯刷了一下员工卡,摘下了胸口别着的Jimmy的名牌。
“我要有个这么有钱的朋友,我可不在这儿打工了。”店长语气带着些暧昧,瞥了纪卯一眼。
纪卯对店长笑了笑,又看了窗外那台车一眼,道:“朋友而已。”
“是么……”店长见纪卯不想多谈,就识趣地帮他收好了名牌,祝他明天休假愉快。
纪卯一上车,贺知就问他:“明天放假?”
纪卯点点头,有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说:“前瞻科技的第二实验室技术实在不行,本人工智能才借用一个月,充气娃娃的电池就不太好了,这应该是2080年电池技术第五次改革后就不会出现的事。”
贺知翻了翻车里,丢了个补电手环给纪卯。
前阵子,贺知差人把充气娃娃的充电基座从公司运回了家,基座确实很大,一个透明的座椅,有半个单人沙发大小。
贺知把实验室负责人批评了一通,负责人就进贡了补电手环上来。
补电手环只能为机器人充入10%的电,但也能救急了,贺知就让他多做了十几个过来,在能看到的地方都放上,生怕纪卯突然停电。
纪卯聊胜于无地把手环带上了,也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贺知皱起眉头问他。
“本身就不是供人长时间使用的东西,”纪卯正正经经解释,“这几天续航能力变差了,一天下来只剩下5%。”
贺知看着纪卯半死不活的样子,道:“你先休眠,我抱你上去。”
“没关系,”纪卯说,“我关了其他功能,只留了头部的几个,明天阿姨来家里,她跟你说了吗?”
贺知眼睛盯着前面路况,道:“哪个阿姨?”
“你妈妈,”纪卯道,“她听我说明天休假,就说明天要来玩。”
“我妈?”贺知变得很警惕,“她什么意思?她偷偷联系你?”
纪卯见贺知那么激动,就坐起来,想一样样回答,又被贺知摁了回去:“你躺好。”
“今天阿姨正好和她朋友来店里,就聊了聊,”纪卯说,“她问我是不是还住在你家,我说是,店长又过来问我明天休假的事,阿姨听见了,说要来玩。”
“她没事去复古造型室做什么头发,”贺知转个弯,拐进车库,叮嘱纪卯,“别跟我妈多说。”
“我能说什么?”纪卯侧头看他。
“算了,不提这个,她来干嘛?”贺知语气还是很差。
纪卯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贺知停了车,让纪卯别动,纪卯懒得重启功能,就真的不动了。
贺知绕过去开了车门,小心翼翼把他抱出来,手碰到了纪卯的皮肤,被纪卯的温度惊了一惊:“你怎么这么冷?”
纪卯点点头,道:“热平衡系统我也关了,太耗电了。”
“就你这样还上什么班,”贺知把他放在沙发上,替他插上充电线,“辞职好好待在家里吧。”
“我的新身体还有多久做好呢?”纪卯靠在基座上,还是不想动,躺着问贺知。
他的头发落在鼻尖上,显得有点儿孩子气,贺知把他拉起来一些,又把他的碎发夹在耳朵后面,低着头告诉他:“半个月。”
“我是得换个工作了,”纪卯说,“再等几天。”
纪卯的身体实在是太冷了,五月气温不低,贺知碰到他的脸竟是冰的。贺知忍不住抓着纪卯的手,想把他捂热一些,但是弄热了表面,也捂不热内里。
纪卯看着贺知认真又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表情变得不自然, 他张了张嘴,劝贺知说:“等电量到20%,我就开热平衡,你别这样。”
贺知和他对视两秒,松了一只,但另一只手还是捉着他,只是没有再很明显地想把他弄热了。
纪卯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贺知当着纪卯的面,又给实验室负责人打电话,要他们改善仿生机器人的电力系统。
纪卯的手还在贺知手里,贺知挂了电话,靠他更近,纪卯已经坐在沙发最旁边,避无可避,只好对贺知解释:“是我自己不好,昨晚定时了休眠到一半,起来翻了个身,充电线掉了,懒得再插回去,出门的时候电就不满了。”
“你休眠还起来翻身?”贺知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休眠太久的话,重新运行会比较迟缓。”纪卯解释。
如果纪卯知道贺知会以此为由,逼迫他跟自己睡一间房的话,他一定不会对他说实话。
纪卯本来都躺好了,盖上了被子,门就被贺知敲开了
贺知开了灯,看见纪卯躺在床上,说:“我来检查你的充电线。”
纪卯拉开了被子给他看,纪卯的充电口在腰侧胯骨旁,内裤边缘上面一些的位置,贺知伸手小心地碰了碰充电接口,没碰到纪卯的身体,又抓着接口晃了晃,判断:“有点松了,晚上可能会掉,你来跟我睡。”
“……”纪卯沉默着看了贺知一会儿,拒绝了,“不要。”
“你说了算吗?”贺知挑了挑眉,道。
他此行有种志在必得的气势,让纪卯都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占理。
不过纪卯真的不想和贺知睡一起,所以还是反抗道:“我不想去。”
贺知看着他,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为什么?”
“你要是因为那天说的话在内疚,大可不必,你又没说错什么。”纪卯仔细琢磨,才想到贺知还是在做补偿,就道,“我哪有那么爱生气。”
贺知的责任心太温柔,就不再像贺知了,会让纪卯生出被重视错觉,然后陷得更深。
像这种躺在一起的事,不是情侣也不相爱,就不应该做,如果有一方自作多情,会很难堪,这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贺知顿了一会儿,才缓缓说:“你想的未免太多了,明天我妈来,我怕你穿帮而已。”
“我可以定时,隔一小时起来看一次。”纪卯说。
贺知一口拒绝:“不行,你靠得住吗?跟我回房。”
他把纪卯的充电线拔了,直截了当地把纪卯强制性横抱了起来,纪卯穿着他的睡衣,就应该躺在他的床上。
贺知手底下的皮肤不像晚上一样冰凉,带着肉体的温热。
只是纪卯还是不配合地挣扎:“不是,你能不能听我说话!”
贺知一边抱着他走出客房的门,一边敷衍:“你说。”
“我们不适合睡在一张床上。”纪卯说,他也不敢踢到贺知,挣扎得就像欲拒还迎一样。
贺知把纪卯放在自己的床上,俯视他:“哪里不适合?你第一天来的时候不也和我睡在一起。”
“这怎么能一样?”纪卯爬了起来,又被贺知按在了床上。
贺知在他上面,撑着手臂,离他很近,纪卯被贺知的眼神迷惑着,想说的话都忽然间堵在了舌尖。
“怎么不一样,你说说看?”贺知问纪卯,他抬手按了床边的触摸板,房里的灯光便暗了下来,气氛一下就变得旖旎了。
纪卯看着贺知的眼睛,愣怔了一会儿,才对贺知说:“你不要再给我幻想了。”
贺知愣在当场,而纪卯看着贺知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一个不上进的学生。
纪卯苦口婆心地教育贺知:“贺知,你要跟我保持距离,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贺知看着纪卯诚心诚意的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这不是贺知第一次被人表白,事实上他被人表白的次数多到数不清,他从来没费心去记过对方的脸,从来是回应都懒得回应就抛在脑后。
但这是他最没有防备的一次表白,纪卯说喜欢说得太随便了,很像吃饭喝水,自然而然。
贺知生平第一次知道面红心跳这么容易发生,也不敢再与纪卯对视。
他面对谁都不像面对纪卯一样笨拙,贺知恋爱也不会谈,喜欢也不会说,想把很多东西捧到纪卯面前去供他挑选,又不想让纪卯发现他在患得患失。
他突然想起在The Last Day中躺在血泊里的Jimmy,Jimmy拉着他的衣领,问他爱不爱自己。
是眼前的纪卯在问。
Jimmy看着贺知时总是很开心,他把手放在贺知肩上,仰头同贺知接吻,他的眼睛又透又亮,每一个表情,每个举动,好像都在对贺知说,我好喜欢你。
是眼前的纪卯在说。
贺知想起纪卯说自己对着测试部部长发疯,在深夜的街头踯躅,最后找到他家里。
最后才是在海边隔着栏杆吻上他的人,贺知甚至记得夜风里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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