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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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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书里,到最后他死了的时候,满屋子只剩下书和本,纸张堆垒成他的坟墓。他想着想着,忽然笑了,头脑清醒了一些。他总是在想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而不管它们能否变为现实。且不说他有没有做一只快乐的动物的可能,单是金钱的难题,他就无法解决。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再往下想,就会陷入一个圈套。他有时候觉得,人类社会就是巨大的阴谋,真正意义上的平等根本无从实现,因为天生的缺陷是任何法律法规都无法消除的东西。说得难听一点儿,如果一个人天生就是废物,或者后天的什么境遇使他变成废物,那他翻身的机会就少得可怜了。于秋凉不喜欢喝鸡汤,他觉得那些故事太虚假,太不真实。
  人永远不要以为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很完美,总有一些黑暗,是大多数人看不到的。于秋凉可能见识过其中的一种,不过,更黑的,或者是稍微光明一丁点的,他也没有见到。人对事物的认知受主观的影响,这个人眼中的世界和那个人眼中的世界总有微小的差别,尽管他们的世界大体上相同。
  于秋凉中午没吃饭,他心情不好,食欲不振,他不饿。
  宋词然和另外的同学一起去食堂了,回来的时候居然还记得给同桌带俩花卷。于秋凉被他叫醒,嗅见花卷和烤肠的香气,这才觉出饿来。他从兜里摸出几块钱,放在了宋词然的桌上,低声说了句谢谢。
  宋词然把午饭递给他,站在原地盯着他看,没有作声。
  “怎么了?”于秋凉心里发毛,嘴里还鼓鼓囊囊塞着食物,就急忙抬起头。宋词然却像是在发呆,于秋凉出声问他,他才回过神。他眼里闪烁着水光,在阳光照射之下,亮晶晶的犹如黑宝石,这才是有朝气的孩子所拥有的双眼。于秋凉面对着他那双眼,不由自惭形秽,低下了头,细细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他讨厌他自己的眼睛,那是一潭死水,什么东西也激不起它的波澜。
  “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宋词然拉开椅子,在于秋凉身边坐下。猫主子早就不知跑到了哪里去,可能它也到食堂吃饭了。迄今为止,于秋凉还真没见过猫主子吃饭,这可能是因为他鲜少去食堂。
  于秋凉慢吞吞地吃完花卷,起身把塑料袋丢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他不知道宋词然在这时候提起毕业有何特殊用意,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往下接:“等你毕业了,想考哪个学校?”
  “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女生……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宋词然笑了笑。他越往后说,声音越低,仿佛此事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于秋凉被他逗笑了,还好没吸进凉气,否则又要打嗝。
  宋词然以为他取笑自己,脸一下子红成了大番茄。他支支吾吾老半天,最后恼羞成怒,在于秋凉背上捶了一拳:“那你呢?你去哪?要不我跟着你走得了,然后大学再一起玩儿。”
  “不用,好好学你的吧。”于秋凉又笑,“我不打算上学。”
  “为什么?”宋词然大吃一惊,“不打算上学,那你打算干什么?”
  于秋凉打算干什么?他本人也不知道。他好像就没考虑过找怎样的工作,也没考虑过要怎样生活。实话实说,他唯一期盼的就是赶快把所有事都结束,顺带着把他自己的生命也结束。他生活在这世界上,着实有点儿受不了,焦虑总是占了大多数。
  他蓦地想到,顾嘉是可以重新开始另一段新人生的,只要愿意走,好像都是能走的。可他目前没有去处。那么,究竟是余夏生和路怀明把他留在了这里继续学习,继续生活,还是他自己把自己困在了原地呢?他到底有没有那么绝望呢?
  他想了好半天。最后他觉得,他心里的希望和绝望各占一半,只是绝望常常压倒希望,侵吞他的整颗心脏。
  余夏生果然说话算话,下课铃还没响,离放学还有十来分钟,于秋凉就在学校门口看到了他的身影。于秋凉的座位靠着窗户,能清楚地看到学校大门,不过,站在门外的余夏生看不到他,因为余夏生面对着教学楼,而教学楼有很多很多扇窗,余夏生不能确切地记住哪一扇窗是属于他家孩子的。
  到了下午,猫没有来,可能是去其他班级,临幸它另外的宠妃了。于秋凉觉得养只猫是真不如被余夏生养,如果他养只猫,猫的眼里不一定只装着他,但他被余夏生养着,余夏生的眼里是真真正正的只装了他一个孩子。
  宋词然见同桌一直望着窗户外面,便好事地凑过来看了一眼。此时校门口行人稀少,家长也还没来几个,余夏生个头又高,站在一众家长中间着实显眼,因而很快就被宋词然那双敏锐的眼睛所捕捉。宋词然大惊小怪地“哟”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又来接你了!”
  “你要是搬来我家住,他以后也接你。”于秋凉归心似箭,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桌面上零散的书本纸张都被他整整齐齐地放好了,笔被塞进了书包里。宋词然咂咂嘴,品尝出一点酸味:“我要是你爹,我也接你回家。”
  “神经病。”于秋凉说,“你可别做我爹,消受不起。”
  回家的路上,于秋凉心里那种不安愈发明显了。他老感觉有个吃人的怪兽正在前方不远处,张着大嘴等待他自投罗网。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会有不安感,他只知道,生了病的人经常会莫名其妙地不安。他没敢对余夏生说,一方面怕对方担心,一方面怕对方询问。一个问题,如果很容易回答的话,就不会变成一块心病。
  今天的一楼比以往更加凌乱,于秋凉踏上楼梯,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绿色碎片。他认识这种东西,这是啤酒瓶的碎片,有人在这里喝酒,还砸碎了瓶子。再往上爬了几个台阶,他又看到白色的碎瓷,这种酒他不认识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但这种瓶子他不陌生。他浑身颤抖起来,忽然弯下腰,从角落里拖出一个黑色袋子,转头递给余夏生。
  “花死了,帮我把它扔到外面去,好不好?”于秋凉央求道,“你先下楼等我,待会儿我会叫你……”
  余夏生本能地感到不对劲,他从未见过于秋凉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讲话。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接过了那只黑色的塑料袋,枯萎的花从里面探出头,它的枝丫太脆弱,轻轻一碰就要断掉。它死了多久?
  于秋凉站在走廊的窗口往下看,他看到余夏生出了单元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书包带子忽然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对方用力拉扯着他,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他皱起了眉。
  “换锁?谁叫你换的锁?”那人吼叫着,“你他妈长本事了?我问你,谁叫你换的锁?”
  “我自己住的地方,我换把锁还不行了吗?”于秋凉小声说。
  男人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又在他肩头重重搡了一把,他后背磕到墙壁上,沾了一层白灰。他护住脸,好歹是挡住了朝下巴打过来的一拳,谁知对方看他敢挡,竟抓住他的手腕,揪住他的头发往墙上撞去。喝了酒的人,行为不受控制,只是怎么爽快怎么来。于秋凉不敢应声,想反抗却没能动作,酒瓶砸在他身上,肩头闷闷的疼,可能是被碎玻璃划破了,也有可能是被磕出一块淤青。他咬了咬牙,又说:“你再打我,校服就坏了。”
  校服坏了,就又得花钱买。男人一听他这样说,愈发暴怒,嘴里也换了一种辱骂的方式:“你这个败家子,他妈的活着就会花钱!你死去吧,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老子弄死你!”
  于秋凉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他透过泪珠模糊地瞥见楼梯底下有个人影,顿时哭得更厉害了。男人发现他在哭,竟也不停手,而是继续骂道:“你哭什么?完蛋玩意儿!废物!”
  于秋凉蹲在地上,双耳嗡嗡作响。是,他是废物,而这个酒鬼,是废物的父亲。
  他沉默了,面对着殴打和辱骂,他都无动于衷。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紧紧地闭着眼,拼命护住头和脸,不叫那些拳脚踢到他的脑袋。他浑身上下,只剩大脑还有价值,还会思想,什么都可以被毁坏,唯独他的大脑不可以。
  男人终于走了,临走之前还在门上砸碎了几个酒瓶。瓶子里或许仍有残余的酒液,于秋凉闻见了它们散发出来的味道。这味道,酒鬼闻了开心,他闻了却想呕吐。
  太恶心了。
  他扶着墙角的一把破椅子站起来,双腿还有点发软。他擦了擦脸,对站在一楼的余夏生笑:“衣服又脏了,麻烦你了。”
  余夏生喉头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话,但于秋凉听不到,又或者只是不愿意听。他擦不干净他的眼泪,他感觉自己现在的模样大概很难看。
  那个魔鬼一般的声音在他脑内疯狂地叫起来:“你这个胆小鬼,米虫!废物,懦夫!你活着没有什么用处!”
  不祥的梦成真了。


第44章 初中
  于秋凉强打精神,撑着墙壁站了起来,余夏生本想伸手去扶,却见他挥了挥手,转过身慢慢地往家门前走去。于秋凉家门口亦是满地狼藉,各式各样的酒瓶子横七竖八地躺着,于秋凉僵硬地咧了咧嘴,扭头对余夏生说:“你看,喝酒真是不好。”
  大量的酒精侵入人的身体,会使人变成魔鬼,失去本性和理智。于秋凉的嘴里好像被牙齿磕破一块儿,他浑身上下最坚硬的部位碰伤了他最柔软的部位——不,这也许不是最柔软的,他身上最软的一部分已然死亡,那是他的一颗心。
  近来他心脏处时常闷闷地发痛,现在也是一样。他颤颤巍巍地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手抖得不成样子,那钥匙甚至插不进锁孔。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小老头,或者说他有未老先衰的迹象。年纪轻轻的就因为心脏出问题而死亡,这不是身体衰弱的表现,又是什么?
  余夏生弯下腰,轻轻地擦掉于秋凉脸上沾到的白灰。外面的楼道不比居民家中的墙壁,人们对自己的住宅总是更为上心,他们有时给家里的墙壁刷漆,有时在墙上贴五花八门的墙纸,把白色的墙换一副样子,让其变得和外面的楼道大不相同。只要做到这一点,他们心里就有种成就感:这是家,与众不同的,独一无二的家。这是属于自己的家,和那些公共区域不同。
  “破了吗?”被指腹擦过的地方一阵钝痛,于秋凉疑心那里磨破了皮。虽说他没有余夏生那样的“倾国倾城貌”,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毁容。他倏然紧张起来,抬手去碰触发疼的那一块,余夏生忙按住他的手,省得他蹭掉了刚涂上去的药。
  “那是你爸爸?”余夏生拧上药瓶,给于秋凉倒了杯热水。于秋凉把那水杯捧在手里,蔫蔫地点了点头。热水仿佛给予了他新的生命,他很害怕,还没从恐慌中回过神来,但只要他掌心捧着一团温热,他就能找到支撑自己的竹竿。他深深吸了口气,把玻璃杯凑到嘴边,想喝一点热水,可他稍微一张嘴,被牙齿磕破的那一处就痛得让他直欲流泪。
  醉鬼的行事不合逻辑,言语也十分粗鄙,于秋凉知道不能和醉鬼讲道理,但他认为,打架时最基本的礼仪就是“打人不打脸”。他无暇细想为什么打架还要讲究礼仪,他以为世间大部分事都是得讲礼仪的。哪怕别人不遵守这规矩,他也得把它们藏在心里,设置成一条看不见的准绳,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基本原则。
  余夏生看他咧着嘴,就知道他嘴里恐怕是磕破了。老鬼托住于秋凉的下巴,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往对方嘴里一照,一个血肉模糊的肿块登时呈现在他眼前,上面还连着一丝丝的皮肉。于秋凉可能是在忙乱中咬到了自己,如果只是单纯地磕一下,不会磕成这副惨相。
  “看什么呢?”于秋凉嘴巴疼,却还是要说话,“别看嘴了,我去照照镜子。我没毁容吧?”
  “那是你亲爹?”余夏生问,“他打人下手这么狠?”
  余夏生见惯了大风大浪,同样也见过不少爹打孩子的事,但他觉得于秋凉不算调皮捣蛋,再怎么犯事也不至于被打这么狠。谁知道于秋凉的亲爹下手那么黑,几个瓶子砸下去,把孩子身上砸得青一块紫一块,碎瓷片碎玻璃还划破了皮。
  于秋凉没心没肺,挨了打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他一边呵呵地笑,一边疼得直抽气,脸上的药粉簌簌掉落,活像是臭美的大姑娘敷多了化妆品。他现在的脸,和花猫所差无几,余夏生又心疼又觉得好笑,只好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想到于秋凉的父亲刚刚出口伤人,余夏生心里就有点儿不舒服:“他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喝多了酒的人就爱说疯话,那种话不作数的。”
  还有一句话叫“酒后吐真言”呢,谁能保证醉鬼们所说的,不是他们真实的想法呢?于秋凉的嘴巴疼得麻木,脑子也有些麻木,他捧起热气腾腾的水,小小地啜了一口。温热的水从喉管一路滑落,暖到了胸膛,暖到了胃,他畅快了不少。
  只是,这种热量消散以后,仍有一团气凝结在心口。于秋凉憋闷得难受,缓了好半天,才平平淡淡地说:“就算知道他是在说疯话,听得多了,也要开始怀疑自己。哪儿有那么多完全自信的人?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被质疑几次,就要认为自己有错,如果不断地被质疑,哪怕他起初觉得自己没错,时间长了,也就变了。”
  余夏生还想安慰他,要他别想太多,但是正生着气的人,一般很难听进去这种话。他想到这层,不打算劝了,仅是认真地说:“别人觉得你不好,我们觉得你好就行了。顾嘉挺喜欢你,我也是。”
  他笨嘴拙舌,不会说婉转的话来夸人,只会使用这种直白的方式。然而于秋凉还真吃他这一套,立马收了声,轻轻地拿手指勾着他的衣兜。余夏生说完这点儿,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能讲什么了,便从他右手里拿走那只玻璃杯,轻声问道:“晚上吃什么?”
  “我不想吃,你吃吧。”经过方才那一番大闹,于秋凉就是有食欲,也被怒气给抵消了。他鼻端似乎还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酒味,闻见酒的味道,他几欲作呕。他没敢把整张脸都埋在余夏生身上,光是拿没挂彩的那半边脸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对方。余夏生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决定今晚陪他一起不吃饭。
  少年人的情绪,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到了第二天,于秋凉脸上挂了彩的地方恢复得完好如初,身上被磕碰到的部位也都好得差不多,今日的他异常亢奋,一大早就爬了起来,这次,他醒得比闹钟要早,也比余夏生要早。
  他醒着的时候,余夏生还在睡,于秋凉洗漱完毕,一边穿外套一边弯腰打量老鬼的睡颜。好看的人,睡着了也好看,睁开眼也好看,于秋凉怔怔地看着,忘了拉拉链。无数种念头在他脑内飞速掠过,他猛然清醒过来,后退一步,背对着余夏生穿好了校服,拎起桌上的书包就往外跑。
  这一天,他也没吃早饭,他已经习惯了不吃早饭。他实在是太懒了,懒得给自己预备好吃食;也正因为他懒,吃饭很不规律,所以他的胃千疮百孔,几乎要跟随他原本健康的心脏一同逝去。
  其实于秋凉不介意胃疼,对他而言,能忍过去的疼,那就都不叫疼。至于那种忍不了的疼,他觉得,自己是没有发言权的。体会过那种疼痛的人,怕是都死了。
  还好,他不是活生生疼死的。他死得没有痛苦,这大约是他短暂的人生当中,最幸运的事之一。他骑着车,沿着马路边上狭窄的自行车道慢慢悠悠地前进,在去上学的时候,他总是骑得很慢,而回家的时候,却又骑得飞快。他想到这儿,觉得有点好笑,于是真的笑了起来。等他毕业了,他的电动车自行车估计也就退役了,不知道等他弟弟上初中的那年,还会不会骑这种样式的自行车。
  到了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面,宋词然竟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等他。于秋凉目瞪口呆,正要开口问宋词然怎么回事,宋词然就先打开了话匣子。原来,今天上午的课表实在无聊,班主任又失了踪,憋了太久的学生们纷纷逃课,宋词然心里痒痒,就也跟着他们跑了出来。现在天冷,门卫都坐在传达室里吹着暖风,宋词然他们就贴着墙角,猫着腰溜出了学校大门。
  “这还没上早读,你怎么知道班主任不来?”于秋凉还是不放心,想拉着宋词然再进学校。宋词然刚逃出虎口,怎可能再回去送命,他连忙拉住于秋凉,可怜兮兮地说:“今天初中都放假,本来咱们也该放假,就不应该来上学,你还回去干嘛?”
  “外头冷得要死,你去哪儿玩?网吧热风开太足了又闷,不想去网吧。”于秋凉妥协了,毕竟他本来也不是很想进去听课。相比老师们的教学体验来讲,还是他个人的自由比较珍贵。
  宋词然也不知道去哪里,他站在原地,闭着眼睛转了几圈,突然面对某个方向站定。于秋凉看到他缓缓地抬起了手臂,随后睁开双眼:“好,就去这里。”
  这种随机选择法,还算得上是公平。于秋凉耸了耸肩,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边正是他们的初中。说来也巧,他们的高中周围楼房林立,可宋词然的手指就是不偏不倚地穿过高楼之间的空隙,指向了远方隐在云雾里的砖红色教学楼。
  上次于秋凉往那边走,还是去送红皮鞋最后一程,而他那次仅去了公园,没有进到学校里头。他们的初中管得很严,没有校服一概不得进入,除非拿出毕业证明。这毕业证明,他们本是有的,但高中已上了三年,谁还把初中毕业证带在身上?可想而知,今天还是很难混进去的。不过,宋词然刚刚已经说过了,今天初中生们都放假,说不定那边的门卫也不在,他们可以偷偷摸摸地翻墙进去,或是坐在墙头。
  如果真的不能进去,那在外围绕一圈,越过铁栅栏之间的缝隙看一看也行。打初中毕业之后,于秋凉就没回去过,他高中混成这个鬼样子,更是无颜面对初中时候的老师。想当年,那些老师们都认为他是个可塑之才,结果他变作了一个大号废品,也不知是他不争气,还是老师们看走了眼。
  等到高中毕业以后,他大概也就不回来看了。毕业嘛,在老师们眼里,是送走一茬学生,迎来新的一茬;在学生眼里,毕业则是告别一个旧的地点,去往一个新的世界。于秋凉不好奇新世界,他只盼着尽快离开旧地点。他想,毕业以后还回来看老师的,不是混得好又不忘本的,就是混得差但厚脸皮的。他以后混得估计会很差,而他的脸皮其实没那么厚,所以,他是不好意思回学校探望的。
  等他走了以后,可能这破破烂烂的高中老校区就要翻修。他认为他逃不出这个魔咒的禁锢。
  那所初中,于秋凉认为它也老了,起码是不年轻的。实际上,它只比于秋凉的弟弟要大上几岁,可于秋凉看自己的弟弟,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看自己的初中,却觉得它饱经沧桑。苍老了的教学楼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勾着于秋凉的魂魄去看看它,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发生了变化,于秋凉骑着车,与宋词然并驾齐驱,像两匹马似的冲出了白线。
  他离开了三年,都忘了那楼里是什么模样,记忆中仅剩下一些模糊的片段,可学校里的钟楼,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夜间会发亮的数字,和整点报时的声音,时时在他眼前和耳边出现。初中是他最轻松也最快乐的一段时间,那时候,他爸爸还不会喝那么多酒,他还没有发疯,他的家人还在他身边。


第45章 折返
  住在这一带的孩子们,从小学一路读到高中,基本上能形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比如说于秋凉和宋词然,他们两人是上了高中之后才正式认识的,但是,在他们高中之前的几个阶段,他们的人生中其实处处都有对方的影子。
  上小学的时候,宋词然转过学,而他转学前和转学后的两个同学,到了初中都和于秋凉分到了同一个班,并且关系很铁。初中的于秋凉还不认得宋词然,只是偶尔听到他的名字,宋词然当年倒是很想认识于秋凉,可这家伙好似一条滑溜溜的泥鳅,就算到班门前去堵,也不一定能见到他的人。宋词然去于秋凉班门前蹲守了几回,都是一无所获,后来学习生活渐渐忙碌起来,他也就不去那儿蹲守了。他本以为初中就这样过去,没能认识传说中的人物将是他人生中一大遗憾,结果到了高中,他看着班级成员名单上那亮闪闪的三个字,陷入了沉默。
  人生是戏剧化的综合体,当于秋凉终于看到宋词然本人的时候,他也震惊了。
  因为他一直以为宋词然是个女孩子。
  到后来他们分班,俩人齐齐选择了可亲可爱的文科,于秋凉就更加震惊了。
  他发现宋词然根本就对不起名字里的那三个字,此人的语文功底薄弱到了极点。
  仔细一回想,貌似初中的时候,宋词然的分也全部是靠理科提上去的,和于秋凉恰恰相反。他们大约是两个极端分子,而这两个极端分子从初中开始就暗搓搓地看对了眼,到了高中更是臭味相投,发展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想起以前的事,于秋凉忽然又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老早就感到奇怪了,宋词然明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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