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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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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库内混入了外来人员,杜小园气得三魂七魄齐齐叫嚣着要杀人,在余夏生到达审讯室之前,完全是靠楚潇涵拦着,她才没有对犯人进行严刑逼供。实际上,假如要按照她内心的真正想法来办事,那审讯的环节就可以省略掉了。
  余夏生坐在玻璃的这一头,与曾经的同伴相对望。他的脸上风平浪静,好似无波古井,然而他的内心已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次出事,他们都有责任,因为那场突然终止的观测,是在他们的默许之下进行的,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禁止了这种观测活动,那么接下来就不会有如此之多的麻烦事。
  冷库的看门人之所以偷走玻璃瓶中的婴灵,正是因为他想人为地操控观测结果。观测数据是死的,是冰冷的,没人看得到结果以前的过程,所以在过程中,想做怎样的手脚都可以。余夏生早就察觉到了有人联合外界势力,暗中透露出这场观测活动的细节,但他没有想到,对方仅仅透露还不够,竟还想暗地里操纵拉杆,制造出一个对己身有利的结果。
  奸诈小人。杜小园按灭了烟头,在烟灰缸里,已经积累了许许多多的烟蒂。出了这档子事,大伙儿都在发愁,他们抽烟抽得比以往更厉害了。
  “活不长了啊。”余夏生忽然冲着玻璃另一侧的人笑了笑,他的声音通过设备传达到了对方的耳边。绒线帽抖了抖,认命般垮下了肩膀,有几人走进玻璃房间把他带了出去,他即将在另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他所剩无几的数天。余夏生说得没错,他是活不长了,这不是因为余夏生或者杜小园想杀死他,而是因为他和遭到他背叛的伙伴们一样,遭到了信任之人的背叛。
  是意料当中的发展。余夏生伸了个懒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杜小园说:“回头带你配近视眼镜去。总是看不清东西,那可不行。”


第74章 醋坛
  黑风衣的男人懒洋洋地倚在沙发靠背上,手中掂着一只小小的玻璃瓶。瓶中的婴灵蜷缩起来,安详地沉睡着,但它很快就要苏醒。一个纤细的影子静静地立在沙发后面,低垂着头等候上级差遣,黑风衣举起玻璃瓶,对着灯光照了一会儿,随手将瓶子向后一抛,玻璃瓶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一双摊开的手。
  “去吧。”他说。
  那双手的主人不发一语,只微微点了点头,捧着玻璃瓶快步离开了。
  这玻璃瓶是他们从冷库看守者处得到的最后一件存货,杜小园的下属果真没有太愚钝,察觉到危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将绝大多数婴灵封锁进了冷库。余夏生若是现在带人去清点冷库中婴灵的数量,将会发现婴灵多了不少——全是被拿走之后又放回来的。
  不过,就算没被使用过的婴灵叫守门人给放了回去,已成废弃物的那几只也无法凭空出现,婴灵的总数,仍然是减少了。黑风衣悠闲地喝了一口酒,对着璀璨的水晶吊灯举杯。他十分确信余夏生发现不了这最后一个玻璃瓶的缺失,而只要余夏生发现不了,他们的计划就可以成功。
  厅中的落地钟响了,小小的门扉开启,机械的鸟儿拍着翅膀从门中飞出,发出清脆嘹亮的鸣叫。它恪尽职守地为主人家报时,此刻又是整点,夜已深了。
  算了算时间,那位两边不讨好的守门人,现在大约变成了一具尸体,他也要被关进冷库里去。从今往后,再想从冷库这方入手,就十分困难了。经此变故,哪怕余夏生不增添把守冷库的人员,守门者也必定要换上一个更为诚实可信的。黑风衣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空空的高脚杯放在餐桌上,通过长廊回了屋内。他心情很好似的哼起了小调,然而那调子太过诡异。它回荡在空旷的大房子里,像是不知名的游魂在开办舞会,播放着悚然可怖的乐曲。
  吃一堑长一智,在这个坑里跌倒,最明智的选择便是吸取教训,不在同样的地方跌倒第二次。余夏生活过几十年,早具备了生存的智慧,亲自带人清点完冷库中储藏品的数量后,他大手一挥,当机立断地将守门的职务安排给了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是个好东西,只要它的操控权在对的人手里,它就能帮上大忙。余夏生坐在电脑椅上,一会儿转一个圈,转完了就动动鼠标,测试新的“守门人”的灵敏程度。
  屏幕上的画面显示得很清晰,余夏生看到电梯门缓缓打开,一只小白鼠从电梯里跑了出去。它以为自己将要获得自由,可迎接它的却是一束红光。红光闪动一瞬,小白鼠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冰冷的铁钳从电梯里伸出,夹住它的尾巴将它拖回了电梯里面。
  余夏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按下一个按钮。电梯门关上了,短短两分钟后再次打开,这一次出现的不是小白鼠,而是杜小园前段时间买来的扫地机器人。
  与冷库的新任守门者相比,杜小园的扫地机器人简直就是个人工智障,余夏生不是首次看到它扫地把自己“扫”翻。他老早就觉得杜小园买来的这东西一无是处,这回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叫它因公殉职。
  杜小园丝毫没有怀疑余夏生这般提议的动机,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加强冷库的防备,不让同类事件再度发生。余夏生很好地夹带私货,以权谋私,幸好他不是贪官,否则仅凭他的这份心思,他定能将公家财产捞走大半,中饱私囊。
  可怜的扫地机器人不会思考,尚未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危机。它双眼冒着红光,滴滴滴地叫了起来,四个轮子悠悠转动,带着它滑进了冷库。红光再度出现,它在机器人身上扫了扫,突然放了一枪,直接将这倒霉机器人爆了头。一连串火花从机器人身上爆出,机器人的红眼睛熄灭了。
  消灭了碍眼的人工智障,余夏生心情大好,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被这傻缺玩意儿挥舞着扫把追着打了。扫地这种小事,人们自己就能做好,无需借助机器人。
  于秋凉端着水杯,一瘸一拐地晃了过来。他被路怀明胖揍一顿,娇贵的臀部隐隐作痛,这令他误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一言不合就被打屁股的年纪。长到十七岁,居然还被别人这样打,若是说出去,他嫌丢人。
  好在楚潇涵不像是大嘴巴,再者,这儿除了余夏生他们几个,没有其他的人或鬼识得他,楚潇涵就算想往外讲,也找不到倾听的对象。于秋凉嘶嘶地抽着气,心中怨气难平,他恨余夏生不拦着他,反而送他入路怀明的鬼爪,因此他现在看余夏生做什么,都觉得对方有错。
  “心狠手辣,不爱护小动物。”当看到余夏生拿小白鼠做实验的时候,于秋凉这么说。
  “浪费钱财,不会勤俭节约。”当看到余夏生消灭了人工智障的时候,于秋凉这么说。
  余夏生正愁无法更全面具体地知悉新任守门人的能力水平,于秋凉就自投罗网,送上门来。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闯,余夏生嘻嘻地笑了,从兜里掏出一张卡,异常兴奋地说道:“去,刷卡坐电梯去。”
  “你干嘛啊!”于秋凉看到他的笑,登时寒毛直竖。他可没忘了那只小白鼠和那个倒霉机器人都是从电梯里走出去的,余夏生这会儿叫他去坐电梯,百分之二百没安好心。老鬼竟然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不惜以人做实验,看来他果真六亲不认了,他蜕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变态。
  于秋凉誓死不从,却无法反抗余夏生的暴力手段。趁着他刚挨过揍,行动不便,余夏生一把将他扛了起来,亲自把他送入了电梯。于秋凉惊恐地拍打着电梯门,觉得自己大概马上就要看到天国。
  在他的拍打之下,电梯门不负厚望地开了,冷气呼啸而至,吹得于秋凉打了个哆嗦。余夏生好狠的心,也不知道给他添件外套,就这个温度,他还没被电死,就先被冻死了。
  “电梯右边,刷卡。”余夏生适时给出提示,于秋凉搓了搓胳膊,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在电梯右边刷了卡。伴随着“滴”的一声响,冷气有所减弱,灯光也全数亮了起来,于秋凉受了惊似的往后一跳,他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楼梯口竟然被水泥给封堵上了。
  余夏生动作很快,他铁了心要堵上冷库的其他出入口,只留电梯一个。于秋凉不太懂他的设计风格,更不懂建筑艺术,于秋凉只知道,老鬼办事雷厉风行,动作快到不得了。
  抱着必死之心,于秋凉踏出了电梯门,他眯起眼,等待着电击的来临。他总觉得余夏生是存心想坑他,甚至还有点儿委屈:看看,余夏生会去救没有受伤的杜小园,却对身为伤患的他不留情面。
  预想当中的电击并未出现,于秋凉手里有余夏生的卡,他是安全的。
  “没让你出电梯,你怎么就出去了!”余夏生不过是低头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结果再抬头的时刻,居然发现于秋凉已出了电梯。他吓得魂飞魄散,险些当场踢翻电脑桌。他只是想让于秋凉去刷一下卡,看看卡管不管用而已,这孩子没穿外套,怎么还进到冷库里面吹风?他想也不想,立刻命令道:“上楼!”
  “凶什么!让我下去的也是你,让我上去的也是你。你好好说话不行吗,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啊!”于秋凉炸了毛,小兔子似的蹦回了电梯里。冷库中安置的全是鬼物,阴气太重,他在冷库里多站一秒钟,就感觉身后多一双眼睛。
  幸而电梯运作得很快,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到了楼顶。感谢人工智能,感谢高科技,让他捡回一条狗命。于秋凉逃也似的奔出电梯,一头撞进余夏生的办公室,冲进沙发上那一团被褥,把自己裹成个蚕蛹。白白胖胖的蚕宝宝牙齿都在打架,方才中气十足地指责余夏生的气势,此刻消散无踪。现在的于秋凉不过是一头狗熊罢了,英雄气概半分也无。
  余夏生觉得他的模样好笑,便离开电脑桌,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背,权当抚慰他幼小的心灵。于秋凉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臀部的疼痛都忘了。寒冷竟能麻木人体,让人忘记疼痛,可极致的寒冷,却又会带来疼痛。任何东西,但凡一过度,就得大事不妙了。
  老鬼还算体贴,他把手伸进了那团被子里,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于秋凉的手。于秋凉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要做什么,就感到手被轻轻揉搓着,逐渐暖和起来。这热气从指尖一路传到了心里,于秋凉满足地长出一口气。
  紧接着,余夏生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余夏生揉着他的手,忽然问道:“你们放假放几天?”
  “你说呢?”于秋凉咬牙切齿地反问,“你觉得高三可能有假期吗?”
  原来现在的高三学生,寒假是接近于无的。余夏生沉吟片刻,终于体会到于秋凉生活的凄惨。当然,这只是于秋凉黯淡无光的生活当中的一部分,比这更痛苦的事还有许多。余夏生不说话了,他原本想问于秋凉为什么每天到处跑着玩儿,现在看来,还是不问为妙。
  如果他选择将这个问题问出口,那他就要收获于秋凉的仇恨。他及时闭口不言,是明智的选择。
  没能安静清闲多久,杜小园的电话又来了。她也实在是很奇怪,明明她在楼下,余夏生在楼上,走几步路就能碰面,她却偏要打电话喊人下楼。余夏生接了电话,暗中猜测杜小园可能是嫌话费太多太烫手,急着消耗一部分电话费。
  实际上杜小园只是在忙,余夏生接了电话以后,立马听到她那边清晰的敲击声。她啪啪地敲着键盘,不知在赶什么东西,敲得富有节奏感和艺术感,余夏生听了一会儿,忘记了言语,他感觉杜小园的键盘声可以被称作“行为艺术”。
  “都按照你说的,重新清点完了,不过你确定你没有算错吗?”杜小园将文字录入完毕,停了下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再这样成年累月地劳作下去,她的手腕指不定哪天就给累断了。
  于秋凉从被子里探出头,警惕地望着余夏生的神情,准备从他脸上逮到一丝异样神情,并针对此事大做文章。可余夏生神色如常,没有一分一毫的异状,他只是勾了勾嘴角,简单交代两句,便挂了电话。
  多说多错,但是少说不一定就少错,如果对方一心要抓你的错处,那你就算闭嘴不说话,他也要说你蔑视他,不尊重他的人格。于秋凉看着余夏生笑,愈发气不顺,他恶狠狠地瞪了老鬼一眼,质问道:“她给你打电话,你很高兴是不是?”
  “谁很高兴了?”余夏生说,“我看你是放假闲出来的毛病,成天给我找事。”
  其实于秋凉今天根本就没放假,他还在补课,他距离寒假还很遥远。余夏生不太清楚他们学校的安排,是以忘记了他是逃课。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于秋凉被这句话噎了一下,愈发认为老鬼是在针对他,说他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我做什么都不对咯。”于秋凉语气酸酸的,活像喝了几大缸的陈年老醋。余夏生差点儿被这股扑面而来的酸味熏得栽跟头,却扶着沙发扶手笑了。要么说养孩子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瞧于秋凉这时不时醋一阵的劲头,哪里是“挺有意思”,分明是快乐的源头。


第75章 新友
  “每天补课,除了上课就是上课。”宋词然啪地将笔一摔,拒绝再动面前的文综卷子。中学生的寒假本就短暂,连三十天都到不了,高三学子的短暂假期却还要被补课所占用,这下好了,他们的假期就只剩过年那六七天。若光是补课上课也就罢了,大不了逃学回家蒙头大睡,可校领导不知抽了哪门子风,竟要求学生们每天考试。饶是学生们心态再好,也要被这无止境的考试给逼疯。
  宋词然就是被逼疯了的其中一员,眼看着假期临近,他心里却没有任何轻松感,只觉得累,很累,累得快死的那种累。他恨不得撕烂眼前的卷子,好让什么政史地统统滚出自己的视线,但他不可以这样做,因为卷子要计分,写完了得往上交。
  在这一点上,于秋凉的心态就比他强上许多。管他排不排名,打不打分,但凡是于秋凉不想写的卷子,他就一概不交。当然,期中期末考试的卷子以及月考的卷子,他还是要写的,不过他一个学期下来,可能也就做那么几回试卷。
  同桌被文综考试逼疯的那一刻,于秋凉躲在书堆后头正玩手机。中学生其实是一个很无聊的群体,而他们无聊的时候,不管手机里有什么东西,他们就是要看手机。于秋凉一边盯着屏幕,一边从课桌里拿糖,他买了许多软糖,放在课桌里做储备粮。目前他桌子里的书被他清走了一大半,余出的空间他全部用来放他的软糖,玩一会儿手机吃几颗,好不开心。
  “还吃糖呢?”宋词然自己吃不到糖,就故意要打扰于秋凉吃,“吃那么多,当心蛀牙。”
  于秋凉正好嚼得腮帮子累,一听他这么说,觉出自己吃糖吃得好像确实有点儿多,便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糖袋。嘴里突然空下来,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无聊,唉声叹气地趴在了桌上。
  中学生的确是很无聊的群体,于秋凉和宋词然下午都不想来上课,于是中午仓促决定策划一场逃学,可他们逃课以后又不知道应该去干什么,只好裹成狗熊模样在大街上闲逛。于秋凉唯恐碰见神出鬼没的余夏生或者路怀明,便将自己浑身上下裹得只露一点皮肤,脸上甚至戴了个大墨镜,遮挡住一双眼睛。
  他们这样不像是出来玩的高中生,反而像是俩鬼鬼祟祟的逃犯。逃学的高中生,可不就是逃犯吗?但是他们本来就不该补课,明明就是学校占用了他们的时间。
  对嘛!于秋凉义愤填膺起来,只觉得校方如同残忍的压迫者剥削者,不遗余力地压榨他们的学生。他被自己的歪理说服了,感到假期逃学完全是天经地义,是在反抗学校霸权。
  反对霸权主义,坚决捍卫和平。保障人权,呼吁自由。于秋凉跺了跺脚,甩掉脚面上那片枯叶,自觉人格被抬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今天的他,就是一名为自由而战的战士。
  大冷天的还是有人在路边摆摊,于秋凉离得老远就看到了坐在马路牙子上的那位老人。老人戴了一顶灰色的帽子,其实那帽子可能并非灰色,只是它破旧灰败到看不出原本的色彩罢了。
  那老人坐了一会儿,就收了摊慢慢地走回去,他大概是临近的住户,这一带居住了很多老人。衰老的住宅区和衰老的人类最是相衬,他们一同在岁月中变老,并逐渐走向毁灭。老旧的建筑物终有一日要被拆毁重修,老去的人类也终有一日要死去。建筑可以重建,人却无法重生,这便是生者最大的悲哀。
  能够死而复生,于秋凉觉得自己的运气大概也算一等一的好。他不是那么讨厌活着,当找到了生存的意义,知道生活有多快乐以后,他就不想死了。还是活着好,有句话说得不错: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于秋凉正想得出神,右肩忽然被人轻轻撞了一下。他诧异地扭过头,发现是一个女孩与他在狭窄的小路上擦肩而过。这女孩同他们年纪相仿,不知道她是否也和他们一样在逃课。
  这女孩看上去很乖,不像是会逃课的那种学生,她应当中规中矩地坐在教室里,按学校的安排行事才对。但是从外表来判断一个人最不靠谱,于秋凉摸着下巴想了想,还是倾向于她逃课。
  不过,万一是高二的学生呢?于秋凉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的身影,越看越觉得她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她?她是和他们同校的学生吗?
  忽然,于秋凉脚步一顿,悚然大惊。他看到女孩的头发短了两截,显得有些杂乱。他觉得这或许就叫狗屎运,他竟然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一名犯罪嫌疑人。
  宋词然的手机响了,提醒他按时回家。他伸了个懒腰,勾着于秋凉的肩膀又说了两句话,这才转身慢腾腾地回了家去。于秋凉看了看好友,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孩,不知怎的,那女孩走得不快,仿佛特意要他跟上去。
  是跟上去,还是不跟?这是个大问题。于秋凉不觉得单打独斗对自己有利,尽管光天化日之下,妖魔鬼怪无所遁形,但他不能确定这女孩有没有同伙,她的同伙是鬼怪还是人。可是,这会儿要给余夏生打电话,似乎也不太行。于秋凉跟上女孩往前走了一段,决定先跟着她看她到哪里去,若见势不妙,就赶快脚底抹油开溜。
  女孩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于秋凉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踪。他这副模样,让旁观者看到了,恐怕会认为他是什么变态跟踪狂,专门挑女学生下手的那种。
  这个女孩拐了好几个弯,从一个小区拐进另一个小区,于秋凉也跟着她兜圈子。过了一会儿,于秋凉察觉到不对劲,这女孩分明是知道他在跟踪,故意拉他在这里瞎转悠。
  果不其然,当他们再绕过一个弯之后,走在前面的女孩突然回头,冲着于秋凉笑了笑:“跟着我做什么?”
  “……”于秋凉一时无话。要怎么说,才能显得理直气壮一些?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肯定是不好直接说出来的,万一他认错人,错把无辜者当成罪犯,那岂不是很尴尬吗?他后退了一步,打算做个懦夫,直接跑掉。
  对方见他有要跑的意思,便步步紧逼,把他堵到了墙角。于秋凉不熟悉此间地形,还在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了坚硬的墙壁,才恍然惊觉自己已无退路。他鬼精鬼精的,可这姑娘比他还恐怖,他平生第一遭有棋逢对手的感觉。
  离近了看,于秋凉才发现这女孩生得很漂亮。虽然他不喜欢小姑娘,不过他并非不辨妍媸,好看与否,他还是分得清的。眼前的姑娘生了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煞是好看,嘴角天生带笑似的向上弯起,为她的面貌平添几分色彩。她直勾勾地盯着于秋凉,令于秋凉有些无所适从地挪开了眼。
  “跟着我做什么?”女孩又问了一遍,“你在学校里见过我吗?”
  于秋凉没忍住,反问一句:“在学校里见过你,就能跟着你了?”
  话音刚落,他就想反手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其实他不该接这女孩的话,谁知道她是不是想套话,从他嘴里问出点东西。
  然而女孩没有特别的反应,她绕到另一边,迎着于秋凉的双眼,轻声说:“我在学校见过你。”
  难道是认错了,她和自己是同校的校友?于秋凉皱起了眉。可是,如果她是编瞎话,也能说得过去,毕竟,在哪里见过,不算是见过呢?假若她是在冷库中见过自己,却硬说是在校内见过,此刻轻信她的话,那不就上当受骗了吗?
  于秋凉学乖了,他闭了嘴。
  女孩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儿,还想再说几句话,但于秋凉趁她不备,转身从旁边的小门跑了,她那句话憋在肚子里,又不能冲着一堵墙说,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冬天天黑得早,于秋凉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楼道里的声控灯又坏了,狭小又黑暗的空间仿若棺材一般,闷得于秋凉浑身难受。他按亮手机,借着这丁点微弱的光线打开了门,一道暖洋洋的光从门里透出来,他到家了。
  余夏生正躺在沙发上小憩,他累了一整天,总算熬到下班,刚一到家,他就迫不及待地躺下了。于秋凉开门的声音很小,余夏生没有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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