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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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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在大楼前方的空地停下,杜小园抬手摸了摸戴在胸前的护身符。这是余夏生之前给她的,一旦将它摘掉,她就失去了能被别人看到的实体,化作一缕幽魂。余夏生很神奇,杜小园是知道的,可她非常讨厌余夏生的这种神奇。明明大家都应该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应该有相同的经历,为什么命运总是不能够一视同仁?
  余夏生拥有永不终止的生命,他和杜小园不一样,和路怀明不一样,和楚潇涵更不一样。他的这种特质,让杜小园十分羡慕,然而,活得久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生活太过无聊,那活在世上也没有什么意思。
  “别睡了,到了。”杜小园按按车喇叭,将余夏生叫醒。余夏生揉着惺忪的睡眼,慢腾腾地戴好围巾,解开安全带就下了车。他被杜小园带回来,连句谢谢也没有。
  不过,杜小园从他这儿拿护身符的时候,貌似也没对他说谢谢。
  于秋凉并不能习惯跟女孩子交谈,尤其不擅长应付过于精明的女孩子。天真一些倒也罢了,怕就怕对方不天真,心眼比他还多。
  谢江月大概是他命里克星,一见到她,于秋凉就浑身不舒服,两条腿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大脑也一直叫嚣着要他尽快逃离。直觉告诉他,谢江月是个危险人物,他的眼神游移着,准备在谢江月原形毕露之前找到一条能供他逃跑的通道。
  和宋词然交流的时候,于秋凉不会觉得有多困难,但和谢江月面对面的这时,不管他说话还是不说话,他都觉得尴尬万分。谢江月的头发短了两截,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越看谢江月,就越觉得她是出现在冷库中的那个神秘影子。
  普通的高中女生,难道也会跟鬼怪扯上关系吗?她这样低调,是否与她的真实身份有关?于秋凉越想越后怕,恨不得快点儿溜出学校。倘若谢江月在他面前突然变身,那他极有可能会慌不择路,于惊恐的状态下跳出玻璃窗。
  宋词然够仗义,虽然他觉得尴尬,但只要于秋凉开口,他就跟于秋凉站在同一边。他不是很喜欢谢江月,总认为她另有所图,见于秋凉也不喜欢此人,他竟打心底里生出一股沾沾自喜的感觉。
  令人难受的对话,通常进行不了多久,就要猝然中断。于秋凉跟谢江月说了几句,浑身都觉得不好受,因此,当他看到学校大门的时候,几乎是两眼放光,犹如一头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野狼。他暗中戳了戳宋词然的手臂,后者会意,高声咳嗽两下,打断了谢江月的话语。未等谢江月再次开口,宋词然就嘻嘻一笑,代替于秋凉说了声再见,接着拽住于秋凉的书包带子,将人拖出了学校。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外的人潮当中,谢江月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辫,没搞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看起来非常没有礼貌。
  无礼就无礼吧,于秋凉慌得要死,哪儿还注意得到礼貌不礼貌?和谢江月多呆一秒钟,他就感觉自己被生吞活剥的危险更迫近一步。于秋凉想,如果能重来一次,在谢江月拦住他的那一刻,他要装作自己不是于秋凉,而是另外的某位同学。装傻充愣,可是比什么都简单得多。
  先前围拢在谢江月身旁的女孩三三两两都散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各吃各的晚饭。谢江月沿着人行道缓缓地走,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
  “她怎么认识我的?”于秋凉躲在墙后面,同宋词然窃窃私语,“我觉得我很低调……就算她是在对面班里,也不应该认识我吧?”
  “你的数学和你的文综一对比,就高调了。”宋词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嘻嘻地笑,“你照片还贴在光荣榜上,但我觉得数学老师应该想把你的照片放上耻辱榜。”
  经他这么一提醒,于秋凉总算想起来了,自己唯一抛头露面的机会,就是贴在楼道里的那张所谓光荣榜。可是,那张光荣榜上的照片丑到了极致,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谢江月又是怎么认出来的?想到谢江月那莫名短了两截的头发,于秋凉感到毛骨悚然。如果谢江月真的有另一重身份,那她认得自己,也就不奇怪了。
  但要真是这样,更加怪异的问题就出现了。既然谢江月代表某一神秘势力在针对他,那这支神秘势力又是什么?于秋凉倾向于所有找上他的人都是打算针对余夏生,然而最近发生的几件事,看起来明显是针对他的,和余夏生的关联不大。于秋凉裹紧外套,从围墙后面走出来,朝宋词然挥挥手,就跑向停放在马路对面的电动车。外面太冷了,把他的脑子都冻坏了,他得先回家,等身上暖和了再思考。
  今天晚上余夏生估计又不回来,不过没什么,现在于秋凉家有猫。和小动物在一起,倒也比较轻松,起码小黑猫不会逼着于秋凉写数学卷子,它都不知道数学是个怎样的东西。于秋凉的电动车跑得飞快,没过多久便带他跑回了家,他费力地将车推进单元楼,努力伸长手臂按了电梯。马上就要到家了——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楼道里的灯又坏了,一年里头这灯能坏好几次,并且集中于冬日。冬天本就比夏天要阴森,稍微黑一点点,于秋凉就觉得妖魔鬼怪即将倾巢而出,如今楼道里的灯一坏,他就更慌乱了。他摸着黑把电动车锁上,闭着眼睛去摸家门,结果他还没摸到门把手,自己的手就先被人摸了。
  黑暗中有人在轻轻地笑,是个男人的声音。于秋凉寒毛直竖,想睁眼却又不敢,僵硬地站在了那里。就在这要命的时候,楼道里的灯突然开始闪烁,于秋凉眯着眼睛看到面前的高大人影,险些教对方吓破了胆。
  站在他家门口的并不是余夏生,而是另外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于秋凉还当自己撞见了准备行窃的小毛贼,刚想抡起书包,不管不顾地去砸对方的脑袋,就被人一把按住肩膀,狠狠地推到了墙上。
  “操!”于秋凉这下不害怕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破口大骂,“神经病啊你!”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校服上衣才洗干净,又沾上了白灰。他气得几乎要吐血,拽着书包带子的手颤抖半晌,最后还是把沉重的书包抡了出去。
  对面那男人没想到他有这一手,失态地踉跄两步,向旁倒去。于秋凉转身就朝楼下逃,他心里清楚,现在去开家门绝对不行,在他把门打开以前,这突然出现的神经病就能先站稳了。天知道他招惹过什么人,竟然连住址都被人给发现了。于秋凉摸出手机,要向余夏生求救,衣领却被抓住,与此同时,他肘部一麻,手机就脱了手。
  杀人越货了!于秋凉惊恐万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了自己的颈动脉上。他没注意这男人留没留长指甲,拿没拿刀,他只知道他的脖子其实很脆弱,假使有人轻轻划一下,血就要流出来,倘若对方用刀切进去,他便会当场毙命,横尸楼道。
  可他现在的状态,是不是也死不了?想到这里,于秋凉欲哭无泪。万一他的血都被放干了,却没法死,那岂不是很惨?
  “你他妈谁啊?”于秋凉不想变成惨剧主角,于是他屈起手臂,给了身后那神经病一个肘击。他的手肘磕到了对方的腹部,软绵绵的,他清楚地听到男人抽了口气,然而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并未放松,反而还收紧了,掐得他发不出声音来。于秋凉吓得魂飞天外,连忙去掐男人的手臂,可是冬天里大家穿得都厚,他又没留长指甲,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伤到对方一根毫毛。
  忽然,透过楼道的窗户,于秋凉惊喜地发现余夏生出现在了楼下。他被掐住脖子,叫不出声,便伸长了手去拍窗,但刚拍了没两下,就被人死死压制住,拖进了电梯间里。好嘛,这下不是楼道横尸了,变成电梯间横尸。于秋凉暗骂一声,挣扎得更狠了,而在他挣扎的同时,电梯里通往某一楼层的按钮骤然变亮,电梯徐徐向上升去。
  “别动了。”抓住他的神秘男人开口,一片冰凉的物体抵在了他脸上,慢慢滑动,“你一乱动,我就想把你的脑袋割下来,放干净血,再安上。”
  这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于秋凉一下子慌了。以前的他心大过天,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碰见个变态杀人狂。


第80章 挟持
  被绑匪劫持不是多么美好的经历,尤其是在冬天被绑匪持刀威胁。这种感受真是一等一的差劲。于秋凉的脸叫刀刃冰得发麻,不知在心里骂了对方多少次神经病。他一面想动弹,离对方的刀远一点儿,一面又担心对方误会,直接一刀扎穿他的动脉。左想右想,他愈发急躁,身上竟然出了一层热汗。
  电梯叮咚响了一声,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高层,于秋凉抬眼看到电子屏上显示出的数字,感觉有些微妙。这绑匪不知怎么回事,非但找到了他的住址,还找到了他家人的。难道他的个人信息被泄露了吗?但是他从来没把他家人的住址向外透露过,对方是怎么摸到这里的?
  “很惊讶吗?”刀刃又在他脸上滑动,所经之处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于秋凉没忍住,缩了缩脖子,结果他一动,刀尖就在他脸上割出了一道小小的血口,叫冷风一吹,钻心地疼。
  倘若这王八蛋把他搞成毁容,那他做鬼也不会放过对方。于秋凉恨恨地磨了磨牙,伸手扒住电梯门,拒绝往外走。男人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几乎是用拎着,把他提出了电梯间,电梯门很快就合上了,楼道里一点光都没有。
  和于秋凉住在同一层楼的,还有另外三户,可到了高层,一层楼基本上只住一家两家,而且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假如于秋凉想求救,先不说能不能喊到人,就算别人听到他喊,开门察看,也只是徒增麻烦而已。
  不说其他楼层,单说他们目前所在的这一层,就只住了两户,其中一户是于秋凉的父母和弟弟,另一户则是两位老人。于秋凉既不想让自己的亲人被牵扯到,又不想让上了年纪的人深陷危机,因此他选择闭嘴。他死死抿着唇,强忍恐惧,站在一片黑暗里不敢出声。
  眼前忽然覆上一双手,那奇奇怪怪的男人动作亲昵地捂住了他的双眼。于秋凉打了个寒噤,他竟透过对方的手,看到了屋内的情形。
  室内有着他所熟悉的暖融融的光,照耀着门前的一小块区域。父亲躺在主卧的床上正在休息,客厅的灯很明亮,弟弟坐在茶几旁边的小板凳上认真地做作业,小脑袋低垂着,母亲陪在他身旁,时不时伸出手指,点一点他刚做完的题。明明是很温馨的场景,但此刻于秋凉看到它,就觉得遍体生寒,他不知道这挟持他的怪人想让他看到什么,又想在他眼前做什么。
  如果他的心脏仍在跳动,那么这时候,它一定已经跳出他的嗓子眼了。于秋凉恐慌过度,乃至于失声。在莫名的恐惧面前,他断断续续地抽着气,努力向后退,想远离这双覆在他眼睛上的手,然而怪人将他死死地卡在身前,强迫他站在原地。
  “你身上有罪人的印记。”怪人收回一只手,拉开于秋凉的衣领,对他后背上的黑色印记啧啧称奇。冰凉的空气灌入于秋凉的上衣,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他抬起脚,狠狠地往男人鞋面上一踏,骂道:“神经病!撒手!”
  那人挨了骂,反倒在笑。于秋凉越听他笑,心里越是发毛,不由得开始担忧自己方才的过激言论惹怒了疯子,招惹来恐怖的报复。但是,他惊慌失措了一会儿,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感觉这名怪人另有所图,大约不是想要他的性命。
  “杀过人吗?”男人问了一句,不待于秋凉回话,便自言自语地作出了回答,“应当是杀过的。如果你没有杀过人,身上不可能有印记。”
  “放你妈的屁。”于秋凉低声骂道,“你说得这么肯定,是亲眼见到老子杀了你全家?”
  他的嘴不算特别毒,骂人话却也不怎么好听,对方被他骂得一愣,覆在他眼前的手掌一瞬间僵了。片刻后,男人叹了口气,把他的衣领整理好,继续捂住他的双眼,强迫他仔细看屋内的情状。
  于秋凉显得非常不配合,他仅有的耐心被男人刚才的动作全都消磨殆尽了。现在他怀疑此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说不定他喜欢吃小男孩。妈的,真是天上掉鸟粪,出门踩狗屎,他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少孽,今生居然要遭遇此等大劫!
  尽管此人身上带了刀,可于秋凉不愿再想办法应付。他想要一个干脆利落的结果,而不是被困在这里看他不想看的无聊的东西。
  “你有病啊?松手!”于秋凉好不容易有一只手能自由活动了,立马去抓这变态覆在他眼睛上的咸猪手。他扒拉两下,张嘴就咬,倒像是真的把对方的手视作猪蹄,要拿烧猪蹄当晚饭。
  “为什么不看?”男人轻而易举地将于秋凉的手压了回去,他不过用了一只手,竟然能把于秋凉的双手都困住。于秋凉急得想哭,万分后悔自己平时缺乏锻炼,做了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被变态逮了都跑不脱。
  这种画面看了多少年,于秋凉早就觉得腻烦了,要不是他跑不脱,他才不会站在这里看家人无聊又平凡的日常。他深深吸了口气,刚想继续骂人,却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场景出现了些许变化。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房间的角落里渗出来,凝结成幢幢鬼影。于秋凉浑身战栗起来,他发现这段时间他所撞到过的鬼此时都挤在这普通的两室两厅里。他猛然想到那个在学校厕所里问他为何不杀死自己的鬼,他终于明白了那只鬼问他这个问题的用意。
  “听说你背着余先生解决过三只恶鬼,再解决一只怎么样呢?”男人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现在敲门进去,拿着我给你的东西,随便刺死一只鬼,我就保证你家人的安全。你觉得,这个提议好吗?”
  “你他妈疯了!”于秋凉只感到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冲上头顶,他开始晕眩,险些站立不稳。他没有忘记余夏生的告诫,没有任何职务在身的他,若是擅自杀死鬼物,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记得清清楚楚。他不能再给余夏生添麻烦了,可他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鬼魂们团团围住于秋凉正在写作业的小弟弟,狰狞的手脚攀爬上了于秋凉母亲所坐的沙发。从婴灵到吊死鬼,从水鬼到病死鬼,形形色色的怪物在客厅里尖声笑着。活人听不到它们的叫声,看不到它们的形体,但于秋凉听得到,看得到,他正承受着他的亲人所没有的畏惧,他在和他内心的恐慌打仗。
  吊死鬼长长的舌头拖到了地板上,因为它佝偻着腰背,它把它的身体弯成了一个倒过来的“U”;婴灵坐在于秋凉母亲的膝盖上,伸手去拉她的头发,血糊糊的手指在她的睡衣上留下活人不可见的痕迹;水鬼坐在客厅的玻璃缸中,幸而缸里的水未曾溢出,无人察觉到此间异状,只有观赏鱼惊恐地逃窜,躲到了玻璃缸的角落;病死鬼脸色青白,不断地咳嗽着,于秋凉感觉它的唾沫星子都快溅到睡着的父亲脸上。
  “……给我。”当婴灵将手伸向于秋凉弟弟的作业本时,于秋凉终于忍不住了,“把你的东西给我。”
  “不再考虑考虑吗?”男人戏谑地笑了,“我以为你还会再坚持个几分钟。”
  坚持?再坚持下去,全家都要死光了。于秋凉懒得和他争辩,趁他放轻力道,一把夺走他腰间的小刀,挣开他的束缚,上前一步疯狂地拍起了门。屋内的女人被门外的响声惊动,犹疑着站起身走到门前,提高声音问道:“谁呀?”
  “妈。”听到她的声音,于秋凉的双腿有些发软,“我来看看弟弟。”
  女人准确无误地辨认出了大儿子的声音,虽然不知为何,儿子的声音听上去不太正常,但她还是欣喜地打开了门。楼道里黑漆漆,唯有她大孩子的双眼是亮晶晶的,她抱了抱于秋凉,后者也抬起手回抱住她。原本在写作业的小男孩看到哥哥回家,立刻抛弃了作业簿,跑过来抱住于秋凉的大腿,软绵绵的小脸蛋在于秋凉裤腿上不住磨蹭。
  属于活人的温度将于秋凉包裹起来,于秋凉睁大双眼,越过母亲的肩头看向聚拢而来的群鬼。他已经吃够药了,他的思想正常了,可他再也无法回到活人的世界,他最终仍是成为了和大家不一样的人。
  病死鬼摸了摸于秋凉父亲的被子,好似想把它掀开,婴灵也飘过来,要抓于秋凉母亲的头发。于秋凉吞了口唾沫,左手轻轻一动,小刀从他袖口伸出来,一下子刺穿了婴灵的胸膛。
  眨眼间,幢幢鬼影尽数消失,而婴灵化成的黑气附着在于秋凉手中的小刀上,并顺着刀尖游走至刀柄,又从刀柄蔓延到了他的手背上。女人感受到大儿子身上不寻常的温度,奇怪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是感冒了,还是发烧了?”
  “没……暖气开太足了吧,有些热,还好。”于秋凉口是心非地说。实际上他并不是有些热,更不是“还好”,他后背上的印记火烧火燎地疼,就快将他烧死了。他抱着母亲,眼眶忽然湿了。他说不出话来,此刻他最好是什么也别说。
  “我、我就来看看,马上走。”于秋凉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拍拍母亲的后背,“我下楼去复习……我们放假前还有一次考试。”
  母亲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进到厨房里,拿了一袋他最喜欢吃的零食出来。这一看就是于秋凉弟弟的存货,这孩子的口味和他哥哥很像。于秋凉伸手接了,又把弟弟抱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舍不得放手。
  可他总要放手。人就是要学会放手,不会放手的人没有好结果。
  于秋凉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那神秘的男人已经消失了,一张小纸片从半空中悠悠飘落,其上的字闪烁着荧光。
  “做得不错”。
  于秋凉呵呵一笑,拾起那张纸片,用小刀将它切碎了。他恨不得刀下切的是那神经病的皮肉,他总有一天要把这人的脑袋整个砍下来当足球踢。
  他得下楼了。
  等他回到家,又该怎样对余夏生说?


第81章 尾
  电梯逐渐下落,连着于秋凉的一颗心也慢慢地坚定地沉了下去,不容他发出拒绝。到达目标楼层的那一瞬间,电梯门发出轰然巨响,仿佛内部有什么零件坏掉了一般。它凝滞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一条缝,电梯外的黑暗登时出现在于秋凉眼前,而电梯内的顶灯,是此间唯一的光源。
  随着门的开启,于秋凉愈发觉得可笑。先前那名挟持他的疯子又站在他家门前等他,脸上甚至还笑嘻嘻的。奸计得逞,这家伙仿佛很快慰似的,于秋凉捏紧了拳头,恨不得这就冲过去,打肿对方的脸。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可当他的拳头落到那人身上的时候,忽然发现这并非实体,而是幻影。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再次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只看到了一片漆黑。他的电动车还静静地停在黑暗里,而楼道内压根就没有其他人。他前不久望见的,可能是自己的幻觉,亦有可能是对方刻意制造出的虚影。
  还是他太年轻,缺乏戒心和防备,更缺乏随机应变的本领。他中了计,吃了大亏,现在他后背上的黑色印记愈发灼热,烧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瘫软下来,变成一团受了热的泥。他撑着车后座勉强站起来,感到自己浑身发烫,假如余夏生看到他此刻的模样,只消一眼便能了解发生过怎样的事。
  因为平时不载人,所以于秋凉的车后座永远不安棉坐垫。冰冷的钢铁像是一条毒蛇,蚕食着他掌心的温暖。他感到光滑坚硬的车座好似蛇的身躯,天知道在他摸上去的时刻,那里是不是真的盘了一条大蛇。
  不久之前,于秋凉才和母亲说过自己没有发烧,然而现在他回到二楼,站在家门前,却觉得周身一阵冷一阵热。如此症状,不是发烧又是什么?果然啊,人不可以乱说话,万一开玩笑的话成了真,就尴尬了。
  钥匙放在衣兜里,于秋凉颤抖着按住门,伸手去兜里摸钥匙。做出这个动作,对现在的他而言十分费力,校服坚硬的袖口摩擦着他的手掌,带来一阵可怕的疼痛。他不是第一次发烧了,而他每次发烧,都难受得像是第一次经历。说是习惯了生病,但心理上习惯,无法代表生理上的习惯,无论如何,每逢发烧,他必然要难受。在他发烧期间,连柔软的衣料和轻薄的被褥都能让他不舒服,至于粗硬的校服布料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感受,就不必详细说了。
  兜里的东西还真不少,不仅有一串钥匙,还有他的耳机线。摸到耳机线,他才突然想起,那个神秘的男人好像带走了他的手机。脸上被划出一个血口,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手机一丢,他就感觉到委屈。现代社会里,没有手机是万万不行的,他想象不到没有手机的自己会过着怎样的生活。他恨恨地捏了捏钥匙,钥匙上的纹路将他的指尖硌得生疼。
  耳机线勾在了钥匙扣上,于秋凉掏出那一串钥匙的同时,也把耳机带了出来。它松松地挂在钥匙扣上面,于秋凉手一抖,它就啪嗒一声掉下了地。于秋凉叹口气,扶着门板缓缓下蹲,伸手在门前摸索,不消多时,他便摸到了耳机线,而在耳机下面,还有一块冷冰冰的硬物。
  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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