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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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日子的确过的艰苦，刚出院那会儿他不敢出门，天天呆在家里，饿了就吃点饼干，喝点水。他曾一度以为他的生活会一直在无边的黑夜里打着转儿，可他现在相信，他既不幸，也很幸运。
　　他早已没有怨念，也没有愤怒，如果非得寻出什么，有一个缺憾，永远被他放在心里。
　　许璟戈放在宋彦腰上的手渐渐上移，停在他的眉间，然后顺着他柔和的轮廓缓缓下滑，细细的抚摸着他的眼，他的脸，他的唇。
　　“你别替我难过，因为我现在很幸福，唯一不甘的，是我看不到你。”
　　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不知道你拿摄影机的时候有多迷人，不知道你看着我的时候用的是怎样的眼神……因为什么都看不到，而别人可以见证这一切，所以不甘心。
　　宋彦一愣，随即握住许璟戈的手，仿佛自嘲般的轻笑：“我长的不好看，你会不会嫌弃？”
　　许璟戈也笑，顺势挣脱宋彦的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娶鸡随鸡，娶狗随狗，我才不嫌弃呢。”
　　“错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不，我娶，你嫁。”
　　“谁待在家里被我养着，嗯？”
　　“嗯……算了，随你吧，反正鸡和狗都是你。”
　　“……”
　　春节联欢晚会即将步入尾声，外面已经有人开始在放烟花，火树银花将天空点亮的流光溢彩，绚丽非常。
　　宋彦动了动身体，怀中的人缓缓醒来，听见外面的声响揉揉眼睛，懒懒的问：“十二点了？”
　　“还有一分钟。”
　　电视机里开始倒计时，硕大的计时器从六十秒开始倒退，十位数渐渐变为个位数：五、四、三、二、一……
　　窗外绚烂的烟花一齐涌上天空，将黑沉沉的暗夜照耀的仿若白昼，满目只剩璀璨斑斓。
　　“新年快乐。”
　　许璟戈望着宋彦，唇角轻轻上扬：“新年快乐。”
　　这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此后的每一年，由少年至年老，从青丝到白发，天涯海角不曾老，他们亦一世岁月好。

　　第　34　章

　　第一场雪在正月初一悄然而至，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空中肆意飘洒，已然下了一整夜，早晨醒来时从窗外看依然有细碎的白雪徐徐飘落。
　　许璟戈还在睡梦中，身子轻轻一抖，习惯性的往宋彦怀里蹭了蹭，顺势抱住他的腰。
　　宋彦替他拢了拢被子，枕在脖颈下的手环过来抚上许璟戈的眉眼。许璟戈轻皱眉头，对于宋彦的动作很是不满，脑袋一转，脸完全埋进身边人的怀里。
　　宋彦一笑，将许璟戈的头稍稍转过来些，轻声道：“也不怕把自己闷着了。”
　　“谁让你弄我了，我要睡觉。”许璟戈嘟囔着，像在梦呓一般，眼睛却还闭着。
　　宋彦笑笑不说话，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许璟戈睡得更舒服些，替他拂去散落在额上的头发，在上面留下一个轻柔的吻。
　　许璟戈在宋彦怀里趴着，很快便熟睡过去。
　　许是昨晚睡的晚，意识昏沉下来没有时间概念，宋彦看着许璟戈的睡颜，不多时自己也睡着了，等两人醒来时已经十点半，外面的雪依旧下着，比之前更大了些。
　　“今天有点冷。”许璟戈揉揉眼睛，身体往被子里缩了缩。
　　宋彦看了一眼空调，把温度提高几度，眼睛转向窗外：“下雪了气温会冷一些。”
　　“下雪了？”许璟戈眼睛一亮，下意识往窗边看，又转回来问宋彦：“多久了？”
　　“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现在。”
　　许璟戈扁扁嘴，颇有几分遗憾之气：“怎么不早告诉我，都这个时候了。”
　　宋彦挑眉，对于许璟戈的质问淡然处之：“也不知道是谁，说他要睡觉，我喊他呢，还被他怪罪下来，让我别吵，你认识这个人吧？”
　　“呃……”许璟戈一时哑然，挠了挠头发道：“你又不告诉我下雪了，还是要怪你。”
　　他喜欢雪，喜欢那种干净纯粹的感觉，以前每年下雪的时候他都要偷溜出去，可纪芊芊以不安全和天气冷为缘由把他禁锢的死死的，好不容易说通了可以出去待一会儿，偏偏已经有两年都没有下雪了。
　　许璟戈难掩雀跃之情，坐起身拉着宋彦，语气里含了几分请求之味：“快点起床，我们出去玩吧。”
　　宋彦自是拒绝不了许璟戈的请求，起身把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又围了一条红色围巾才满意下来，牵着许璟戈出门，临了顺手带上放在柜子上的相机。
　　大雪下了近十个小时，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放眼望去尽是如絮的白雪。之前光秃秃的枯木覆上窄窄的一层雪，旁斜逸出的枝桠像交错的脉络，底下的褐色未被盖去，在满目雪白中平添了几分韵味。
　　许璟戈一出门便闻道了空气中特有的清新气味，不等宋彦牵着他，自己独自踏上茫茫一片的大雪之中。
　　满地的白雪还很平整，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宋彦上前牵住他，两人缓缓前行，很快来到离家不远的公园。
　　一段路的距离，宋彦和许璟戈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雪花，雪还在不断往下落，看起来没有要停的趋势。
　　纯白的雪花与大红色的围巾很配，视觉效果尤其好。宋彦盯着许璟戈看了片刻，伸手欲拂去他头上的雪，手指刚碰到头发，许璟戈脑袋一歪，问：“干什么？”
　　模样像在护食的小狗，宋彦看了不禁好笑，道：“头上都是雪，帮你弄掉。”
　　许璟戈摇摇头，浅浅一笑：“又不会感冒，让它留着。”
　　雪片往下落没有声音，也很轻盈，仰起脸便能感受到它划过肌肤落在脸上。许璟戈抬起头静静的站着，好几片雪花落在他的脸上，随后慢慢变为透明，消失不见。
　　雪花不断落在许璟戈的头发上，脸上，半伸出的掌心里，宋彦看着他，不觉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人已融入这天地万物，成了其中最美的风景，而他自己，被吸引的这辈子都移不开目光。
　　拿起相机，宋彦往后退了几步，轻轻按下快门，瞬间将这人定格。
　　许璟戈像是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对着宋彦笑，弯着眉眼朝他说：“我们来堆雪人好不好？”
　　宋彦点头，收起相机朝许璟戈走去。
　　公园里没有别人，偶尔几道风刮过来的声音是唯一的声响。宋彦和许璟戈蹲在地上，垂着头，没有戴手套的双手不断在雪地上滑动，揉捏。
　　许璟戈丝毫不觉得冷，两只手把铲起的雪揉成一团，然后递给宋彦，直到宋彦说够了他才停下手，静静地等着雪人堆完。
　　太大的雪人不好堆，而且很容易遭到破坏，许璟戈担心好不容易堆成的雪人被别人弄坏，所以只让宋彦堆小雪人，两个。
　　没有胡萝卜，宋彦便找了一根颜色偏淡的粗树枝，再用两个泥巴捏成的小圆球做眼睛。
　　许璟戈一手捧着一个雪人把它们放在长椅上，两个小小的雪人并排站着，在絮絮飘落的雪景中仿若孩提时牵着手背着父母出来玩闹的孩子。
　　冬天甚少有家长愿意放孩子出来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是尽情的撒欢。
　　许璟戈戳了戳雪人的眼睛，转过头朝宋彦浅浅一笑：“我们把它们带回去吧。”
　　“带回去也会化的。”宋彦随意一答，拉过许璟戈的手包在掌心里哈了口气，揉了两下之后把它放进大衣口袋里。
　　“放在这里会被别人拿走。”
　　“别动，手这么凉还不好好听话。”宋彦出声呵斥，压住许璟戈欲挣脱的手紧紧握住，一用力直接把人拽到了怀里。
　　许璟戈柔顺的把头靠在宋彦肩上，在他口袋里回握住那双同样冰凉的手，而后脸稍稍一转，微凉的两颊整个埋在了宋彦温暖的脖颈间。
　　吸了吸鼻子，许璟戈柔声请求：“带回去吧，好不好？”
　　宋彦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可别告诉我想把它们放在冰箱里。”
　　“不用。”许璟戈抬起头，轻轻笑开了：“放在阳台上，化了就算了，总比让别人弄坏好。”
　　宋彦看着许璟戈的笑颜忍不住跟着笑，却没发出声来。捏了捏他的手心，宋彦沉声，靠近许璟戈的耳畔轻声道：“要带回去也可以，不过需要有点诚意。”
　　“嗯？”
　　宋彦勾了勾唇，直起身子分开两人即将贴在一起的脸颊，声音低沉又带了几分诱惑：“亲我一下就答应你。”
　　许璟戈脸色一僵，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悄然从耳根处往上爬。
　　以往每次的亲吻都是宋彦主动，他只要顺从的接受就好，虽然是恋人他对于这方面的事情也是极为羞赧。
　　“怎么样？”宋彦看着许璟戈害羞的脸色更为欢心，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
　　许璟戈僵持着不上不下的动作，抿抿唇，飞快的凑上前在宋彦脸上啄了一口。
　　“不是这样哦。”
　　许璟戈身处寒冬里的脸色一红，知道宋彦说的什么意思，他却故意装傻，耿声道：“我已经亲了，现在快回家吧。”
　　“还早，不着急。”
　　宋彦笑着，拉回想匆匆赶回去的许璟戈，双手一握将人拉的更紧了。
　　“你真是……”许璟戈抱怨着，忽然想起之前宋彦拉着他亲吻的画面。心一横，许璟戈深吸一口气，微抬起头，寻到宋彦的唇轻轻压了下去。
　　触感很柔软，像宋彦细心呵护他的感觉。许璟戈站在原地不敢动，却突然不舍得离开，任凭宋彦伸出手拥住他，慢慢摩擦着他的唇，然后缓缓的探进去。
　　一吻完毕，许璟戈仍痴痴的站着，宋彦捏了捏他的鼻子让他回神，笑道：“呆样，以后让你多学学。”
　　“什么多学学。”许璟戈佯怒，往宋彦肩上锤了一拳：“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以后想都别想。”
　　这人真是，公众场合还要让他做这样的事情，真是丢人死了。
　　“新年礼物……”
　　“别说话了，手机响了。”
　　许璟戈怕宋彦又要挑出一大堆话来揶揄他，立时出声制止宋彦未完的话，迅速的指了指他的大衣口袋。
　　宋彦轻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张偲远的名字赫然显现在屏幕上。
　　许璟戈眼睛转了两圈，摸了摸鼻子，慢慢踱着步走到长椅面前，在两个小雪人面前蹲下身。
　　“你们现在的鼻子不好看，回去给你们换一个好看的鼻子。”
　　“别化的太快了，至少要留两三天，还有，你们可别分开，要化就一起化，不然多没情谊啊。”
　　“……”
　　宋彦打电话时就听到许璟戈在轻声念叨，走近了才听清他在说什么。在他身旁蹲下，宋彦学着许璟戈的语气，郑重其事道：“是啊，你们的主人送了礼物才把你们带回家的，不好好珍惜可对不起他。”
　　许璟戈用找不到焦距的眼睛斜睨了宋彦一眼，不说话了。
　　“刚才偲远给我打电话。”宋彦不再揶揄许璟戈，扶着他站起身：“说让我们去他家吃饭。”
　　许璟戈点点头。
　　“高晟也在。”

　　第　35　章

　　许璟戈手心微微冒着汗，在飘雪的天气里堆雪人时身上染上的一层凉意不知何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因无措而茫然涌上来的灼热感。
　　许璟戈低着头，用衣袖擦去手心里沁出的薄汗，一路上沉默不语。
　　宋彦与他并肩而立，与之相扣的五指牢牢握住。雪依旧没有停止，行走的极为缓慢的两人头上和肩上已铺上一层薄薄的雪。
　　“大冬天的，你很热吗？”
　　出了电梯，许璟戈立住不动，掐了掐宋彦同样冒汗的手心，缓缓笑了。
　　“我让你别穿那么多了，裹的和树袋熊似的。”
　　宋彦望着许璟戈，替他拂去遗留在身上的残雪，轻柔的在眉心留下一个吻。
　　“别怕，我在。”他轻轻地说，牵着许璟戈的手更紧了些。
　　高晟正在厨房做饭，一身休闲装再系上围裙，典型的居家男人形象。
　　张偲远嘴里咬着苹果，偶尔凑过去帮他递个盘子什么的，起的晚，早饭没吃，已经饿的快没行了。
　　门铃响的时候他正在玄关处放东西，伸出手开门，宋彦牵着温顺的许璟戈站在门口，两人相视一笑，张偲远带着两人进屋。
　　“小璟，新年快乐。”
　　许璟戈伸手让宋彦脱去外套，弯着眼角浅浅一笑：“新年快乐。”
　　厨房内的高晟听见声响，正要关火出来打招呼，张偲远眼睛一斜，把他压在厨房继续做饭。
　　许璟戈和宋彦在客厅坐着，隐约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你的朋友，不出去打个招呼？”
　　“都是自己人，客套什么，我都快饿死了。”
　　“早上喊了你的，说了多少次不要赖床。”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越来越唠叨了。”
　　“洗个苹果给你？”
　　“我刚才吃了第三个……”
　　“……”
　　高晟是不会做饭的，没有工作的时候在家随便煮个泡面了事，这两年因为有了张偲远才去报了培训班。家里有个挑食的主儿，没办法，现在厨艺愈加精进，张偲远越来越不愿意在外面吃了。
　　“可乐鸡翅再多放点糖。”
　　“不了，太甜了不好。”
　　“我想吃甜的。”
　　“就是因为你想吃才不放糖了。”
　　“……”
　　“你干嘛这么小气？”
　　“我小气？”
　　“嗯。”
　　“昨天晚上，冰箱里消失了一个榛子蛋糕，一个提拉米苏，一盒冰淇淋，还有……”
　　“知道了知道了，快做饭，真是……”
　　两个小时，高晟直到做完饭才得空和宋彦与许璟戈打招呼。
　　四人相对而坐，吃完饭张偲远便拉着宋彦进了书房，说是公司里有一些事要商量。
　　许璟戈端着热茶站在阳台上发呆，耳边依稀听到厨房里高晟洗碗的声音。顿了顿，许璟戈端起杯子喝水，却发现之前冒着热气的茶已经凉透。
　　转身想去换杯茶，走了两步还是作罢。
　　“是不是要热水？”
　　高晟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许璟戈双手抱着杯子犹豫不决的样子忍不住问他，见他迟疑着点头便重新倒了一杯水给他。
　　许璟戈急着去接，不小心碰到杯子，热水溢出来倒在手上，刺人的灼热感瞬间袭来。
　　高晟连忙放下杯子，拉过许璟戈的手仔细查看，急切的问：“还好吧？我带你去冲些凉水。”
　　许璟戈怔怔的，任由高晟拉着他的手放在水龙头底下，而后又牵着他进屋给他涂药，裹上纱布。
　　高晟的动作很温柔，许璟戈垂着眼安静的等待手上的疼痛感慢慢减弱，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呐呐的道了个谢：“麻烦你了……高先生。”
　　高晟无谓的一笑：“幸亏不严重，记得伤口好之前不要碰水。”
　　许璟戈抚着手指上的纱布，轻轻点头。
　　高晟没有走开，也没有说话。许璟戈不着痕迹的往旁边移开一点，同样不再言语，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静。
　　良久，高晟凝视着许璟戈，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小璟？”
　　许璟戈身体一震，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听他们是这样喊的你，不介意吧？”高晟望进许璟戈眼里，明明不相识，却被他莫名吸引。
　　“都可以。”许璟戈抿抿唇，淡淡回答。
　　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和自己的父亲亲密接触，许璟戈五味杂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高晟一笑，顿了片刻，问：“冒昧问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该二十三了。”
　　“二十三？”高晟似若有所思，露出一个半是无奈的笑：“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该是和你同龄。”
　　许璟戈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紧。他？如果他不自量力的猜测对了的话，那他从未想过高晟竟还能记得他的年龄。
　　“不知道高先生说的是……”许璟戈反复吞吐着气息，却抑制不住跳动的心脏。
　　高晟一声叹息，脸上的郁色在苦涩的笑容里渐渐显现出来。他将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里，眼睛半眯着看着眼前的景象。
　　许璟戈的脊背印在他瞳孔里，少顷，他缓缓开口：“本是家事，说出来倒是让你见笑了，我说的那个人，是我儿子。”
　　许璟戈胸膛微微起伏，忍着颤音问：“儿子？”
　　“是啊，儿子。”高晟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听上去携着压抑的苍凉。
　　“我在还不到当父亲的年纪时有了一个儿子，不过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一无所知，他的名字，他的长相，他的下落……我给了他生命，却从未负起过责任，说是父亲，我也不配。我试图找过他们，可是以前住的地方早已不是我离开时的模样，所以什么都找不到。”
　　“既然这样，你还记挂着干什么。”许璟戈眼也未抬，声音凉凉的。
　　“毕竟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他母亲。”
　　“那么，没有爱，对吧，高先生。”
　　高晟一愣，却没有反驳。
　　“也许你觉得我狠心，残酷，但所有人都只看到这一面，我的苦楚又有何人能懂？”高晟平静的声音有了一丝波澜，“爱情本该是自由的，可是他们从来不让我追求我自己的爱情。变态，恶心，这就是他们加诸在我身上的，难道只是和大多数人不同就注定得不到幸福么？”
　　“他们是无辜的，我又何尝不是，这些年我受尽了多少冷眼，一次次被打压、被欺负才有了现在的生活，可难道这种状态就是二十年前我因为离开才得到的辉煌？我也没有爱，怎么能要求我去爱别人……”
　　话说到最后，高晟的声音已然有些低哑。
　　我也没有爱，怎么能要求我去爱别人……
　　许璟戈静静地听完这番话，低垂着的眼慢慢抬起，终究还是没有转过身去。
　　“你当时离开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们母子吗？在你离开之后，他们可能会食不果腹，生活困苦。”
　　“我在的时候也给不了他们什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当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你是恨他的？”
　　高晟深邃的双眼一动，点头承认：“但我更恨自己，无辜的人由两个变成了三个，错误因为我越来越离谱。”
　　“反抗呢，结婚的时候……”
　　“他们饿了我好几天，一间小房子，整整关了我一个星期，后来闹不动了，反抗不了了，一捆绳子，几个人，就那样把我送进了坟墓。”
　　高晟笑笑，想起那时候的场景仍旧悲凉。
　　许璟戈沉默良久，终于转过身子望了一眼他二十年未见的父亲，一片漆黑，像他当年抛下他和母亲时那样。
　　“现在你还恨他么。”
　　高晟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一只手覆上脸遮住了眼睛：“现在恨的，是他，是那个从来没有享受过父爱的孩子。”
　　他不怕那个孩子有多么恨他，哪怕入骨都没有关系，他只希望他种下的罪别让那个无辜的孩子来承受。
　　许璟戈微抿着唇，缓缓松开握成拳的手。
　　“也许，他已经不恨你了。”
　　“不可能的。”高晟摇头：“这么小被自己的父亲抛弃，恨就成为了本能。我不奢望他能体谅我当时的处境，现在他生活的好就已经是对我最好的慰藉了。”
　　许璟戈慢慢的摇了摇头，徐徐道：“我的意思是，过了这么多年了，恨渐渐淡化了，就不恨了。”
　　“会么？”高晟仿佛带着希冀看向许璟戈，在他沉静的脸庞上竟窥见一丝释然的神情。
　　许璟戈身体保持着原样一动不动，半晌，他没有回答高晟的话，反而问：“你离开之后，真正的找到了幸福吗？我说的，是一辈子的那种幸福。”
　　高晟有一瞬间怔住，不过很快，他唇角便浮现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找到了，一辈子。”
　　“是偲远哥？”
　　“是。”
　　“那可能，不恨了吧。”
　　高晟凝神，再一次去看许璟戈。他知晓他说的是什么，只是奇怪，明明许璟戈只是猜测，他却好像只要听到他的回答就很心安，仿佛，事实就是这样。
　　“真的不会恨了么。”他再一次问。
　　许璟戈很慢的点了点头：“他是个男生，你离开了，他自然要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也许做的很不好，但他会好好的活下去。”顿了顿，许璟戈接着道：“而且，他也会有自己的幸福，一辈子的。”
　　“以前的……”
　　“现在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既然找不到他，就相信他过的很好，这样对双方都挺好的，不是吗？”
　　……
　　宋彦和张偲远聊了一个小时，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许璟戈和高晟一同坐在客厅，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很安静。
　　“在聊天吗？”宋彦顿了顿，朝许璟戈走去。
　　高晟起身，笑着点了点头：“你们聊完了？”
　　“嗯，今天多谢招待。”
　　宋彦轻揉着许璟戈的头发，朝他伸出一只手：“走吧，回家。”
　　雪已经不再飘飘扬扬的往下落，只剩零零散散的如柳絮一般轻盈悠然的散落在枝桠上、地面上。
　　“宋彦。”
　　“嗯？”
　　“宋彦。”
　　“嗯。”
　　“宋彦。”
　　“嗯。”
　　“宋彦。”
　　“我在。”
　　许璟戈粲然一笑，仿若寒景般。他挣开宋彦的手，朝他张开双臂，轻轻歪着头，道：“你背我回家吧。”
　　“好。”
　　宋彦一笑，站在他身前微微躬下身，许璟戈环着宋彦的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