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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升沉-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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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长终1
折腾了许多年的事情终于尽数平息,年却升本是以为,在各归其属后,日子会平淡无澜地过下去。可是天不遂人愿,浮世万千的人人事事中,注定有人不得善终。
没有办法,这是人生之浩浩大势,非一人之力可改之。
从天上回来后,家里少了阮阮,倒少了几分欢脱的生气,年却升和姜冬沉在千欢渡住几天,又回姜家住几天,日子波澜不惊。本想着在这个月过完之前就和姜冬沉一起重走他四年所走的故地,但姜冬沉一直说,再等等。
年却升知道他在等什么,在姜冬沉心里,总觉得阮阮要回来。
年却升也愿意等,于是从姜家再回来以后他们还是回千欢渡,说住过七夕,若阮阮还不回来,他们就离家去游历。
可他们还没等来阮阮,那一日清晨有人来敲他的门,年却升以为来的是安知俦侣,披上衣服去开门,可有些意外的是,门外是一道雪白身影,年却升微一皱眉:“白宿?”
起初才看见来人是白宿时年却升心中并无过多惊诧,他知道白宿早晚能出来的,尉迟家有在围棋之外的特殊隐蔽特技,并不能上得台面——便是饲养怨灵。因而人人手中都有召怨符。方圆十里的怨灵,只要一经符文召唤,都会收归符主所用。所以年却升把白宿关到天然结界就是为此。只要他想出去,随时都出的去的,只看他自己想在那冷静多久罢了。
可是事与愿违,白宿自己也没料到为什么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而且不可挽回,无力回天。
年却升看见白宿手里横抱着什么人时,扶着门框的手,猛地蜷了起来。
。
白宿时常因为要外出办什么事而久久不归,但他出门前一定会和年却清先说一声,去什么地方,去几天,去见什么人。然后在三天之内,准就能出现在年却清面前,——可这一次没有。
白宿在一日早上忽然出门,没打一声招呼。接着中午没回来,晚上没回来,一连三日,都是不见踪影。年却清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家仆:“你们家主去什么地方了。”
年却清是很不愿意和这些白家人交谈的。——他们并不怎么给年却清好脸色,这些年为了这个亡族遗人,白家鸡飞狗跳的事已经太多了。何况他还对自家家主没什么好脸,仿佛不知感恩为何物一般,白家上下不由得心唾一声:呸,年家留下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们又不敢向白宿抱怨什么,只因从前有一个新来的弟子不知这年却清是自家家主的逆鳞,向白宿埋怨了几句年却清不知好歹,只会与别人恶语相向,实在不值得家主如此庇护,接着又哼了一句:“他还以为他是从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年公子?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谁知白宿便大发雷霆,罚那弟子十灵鞭再加禁闭一日。白宿向来还算温和,从不曾如此发落自家弟子,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年却升一样挨完灵鞭还能站着谈笑风生。那小弟子险些致残,白宿也再没多看他一眼。
于是白家的弟子家仆便只能暗自腹诽,偶尔趁白宿不在冷嘲热讽年却清几句。这一点他们还是敢放下心,年却清不会向白宿说的。
这次听见年却清询问家主下落,被叫住的家仆心中十分不屑地想,他还好意思问家主去了何处。也并不怎么想理他,只扔下一句:“被什么人叫走了吧,谁知道呢。”
年却清这一次却没再因为这般冷漠言语而就此作罢,追问了一句:“被什么人?”
家仆皱着眉回头看了他一眼,敷衍道:“不知道,一个穿黑衣服的。”
年却清噤了声,叹了口气转回房间,坐在床上,拿起了他的剑。
年却清并不知道那黑衣服的人是谁,他只以为那是尉迟家派来和白宿讲条件的密使。心想许是尉迟家又把白宿叫走做什么有关于自己的协议了。——不如说绑走,条件应不下来,白宿也就回不来。
这并不是第一次,白宿为了包住年却清,已经做了太多不该让的让步了。
年却清也是个有骨气和尊严的人,他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或负担。
何况那人是白宿。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已经发生的太多了,闹到最大的时候,尉迟家甚至带人来同白宿大打出手。双方各自死伤惨重,白宿身先士卒,受伤挂彩,甚至灵力透支。打完以后静养了三月有余才渐渐好起来。年却清却始终被好好地护在屋内,头发都没少了一根。
在那之后,白宿再一次被尉迟家叫走,走了两天,在铺天盖地的沉寂中,年却清想了很多。
那两日没有人来管他,白家弟子被卷入一场与他们毫无干系的斗争,本就心有愤懑,更何况他们损失甚重,罪魁祸首却安然无恙,气不过也是人之常情。年却清在屋里静坐了两日,然后把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他想,既然自己是万事的根源,那不如来一个了断。
可是在冰凉的剑刃贴在脖颈时,年却清忽然犹豫了。
并不是贪生,年却清最不缺的就是赴死的勇气。只是他想,他还什么都没为白宿做过,就这样死了是真的很对不起他。何况白宿是为了年却清去尉迟家受苦,若他过两日回来,只见到一具已经凉透的尸体,会不会很难过?
想到白宿,年却清心里就酸楚的不行,手里紧握着的剑柄也不由得发松。万分犹豫不决,仿佛在决定是否要割舍最后一份人间的眷恋一般。终还是不堪重负一般地,瘫坐在床上。
年却清想,这若是换成他那特立独行的兄长,他会怎么做?
可是没有答案,为了保全姜冬沉,他的兄长已经死了。
就在年却清正举棋不定,手中的剑拿起又放下,不知如何之时,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几声齐刷刷的“家主”,年却清一怔,赶忙把剑收起来放回原处,坐回床边随手拿了一本书,他仍是那个不融于世的,疏离远人的年却清。
白宿打开屋门,只见年却清漠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书本一扔,站起身来,仿佛要叫他一声白宗主。
可白宿没让他叫成,抢在他开口之前一步上前将他紧紧抱住。年却清僵了一瞬,垂着手没有动作,胸中却心跳如雷,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故作冷漠道:“你这是做什么。”
白宿没有回答,反而越发抱的紧,把年却清整个人都勒的生疼。年却清以为他是不会回答了,谁知过了许久,他忽然压抑地叹了一声:“就是……突然想抱一下你。”
年却清的心为他这句话狠狠地颤了一下,却始终一言不发,白宿却没有松手。良久,才轻声叹了一句:“他们要派人来驻守白家。”
年却清猛地一惊,问道:“你同意了?”
派人来驻守一个独立的家族,其侮辱程度无异于被其奴役□□,外人会干涉白家内务,会进行思想渗透。白家这些年才小有起色,若是同意了驻守此事,那定是永无翻身之日,早晚会因内鬼横生而土崩瓦解。白宿这个宗主,也会为尉迟家□□,为世人所耻笑。
他为了年却清,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白宿低声道:“还没有,他们让我再加考虑,说若我始终不肯同意,便让白家永无安宁之日。”
年却清沉下声,默然道:“你这是何必。”
白宿仍是轻声:“你不明白。”
你不明白,于我而言,你是何等重要。
年却清却心想,若你这些年因为我的冷漠而早些放弃我,任我在人间自生自灭,今日不问是你还是白家,都不会落在如此地步。
可他偏还要去安慰年却清:“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年却清不置可否,心中却暗暗地说服自己,先这么活着吧。
可是如今,见白宿又一次为自己不知所踪,年却清忽然想自己不能再苟活了,若白宿再受尉迟家什么迫害,他非要和尉迟家的人同归于尽了才是,要让尉迟家的人都来亲眼看着他死了,而且他死了白月光也没有因他而显形半分,他们才肯死心,不再去白家挑衅滋事。
年却清便把剑佩在身上,轻念法诀,传送去白宿身边。
可入眼不是富丽堂皇的尉迟家府,而是一个漆黑阴冷的石洞,角落的一块巨石之上,坐着一道雪白的身影。
那人看清来人,惊讶的问了一句:“却清?”
年却清仍是面色冷漠,望了四下一眼,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白宿这次却没有因为年却清的冷漠而黯然失色,反而他抬手道:“过来坐。”
年却清微一犹豫,缓慢挪开脚步,走到白宿身边坐下了。
然后他还是疏离地重复之前的问题:“这是北河的天然结界吧,你怎么在这儿。”
白宿靠着石壁,答非所问道:“却清,我想通了。”
年却清道:“你想通什么。”
白宿转头看他,无奈叹道:“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不是在白家,我也不是白宗主。这样同我讲话并非你本意,何苦如此掩藏?……你便当做,我们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还像从前一样,可好?”
年却清有些讶然他如此出言,面前却仍旧冷漠:“你怎知并非我本意。”
白宿笑了一声,没有讲话,只是望着年却清目不转睛。躲开他目光,去看别处的石壁,鼻间轻呼了一口气,问道:“谁把你关到这儿来的。”
白宿不答,反问道:“当年昔州围猎,后来你被谁救走了?”
“我兄长……”话说到一半年却清突然反应过来,转回头去看他,“我兄长回来了?”
白宿笑笑点了一下头:“是,回来了。”
年却清追问道:“他没死?”
白宿道:“他说是机缘巧合,死后反生,我不得而知。”
年却清听完便点了一下头:“那很好……姜冬沉不至于太难过。”
白宿望着年却清垂下去看向地面的眼,抿了抿嘴,问道:“他没有死,而且现在好好的回来了,那你可以原谅我了吗。”
年却清不语,双手交扣在膝前,贻然不动。这固然在白宿意料之中,可白宿却是一次又一次地不合常态,扔下一句:“那我便当你默认了。以后该叫我什么都还像从前一样,你再叫什么白宗主,你看谁理你。”
年却清这才看向白宿,皱着眉道:“你真是想通了什么,不是被人夺舍了?”
白宿道:“我问你听见没有。”
年却清道:“没听见。”
“那我再说一遍,你听不见我就一直说,你看谁先烦死谁。”
不要脸的感觉真爽。
年却清心里哭笑不得,面上却眉头紧锁,叹了口气低下头道:“行吧听见了。”
果真是世事难料,从前都是年却清跟在尉迟宿后边阿宿这阿宿那,要求他不要叫自己年公子,如今却不再了。始终跟在白宿身后的脚步停下了,而且,仿佛是再不愿跟上来了。
白宿心想从前是他始终在追随自己,要逼出自己的热情来,却始终不得。而如今年却清不再如旧,那么我们就把位置反一反。我可以改变我的姿态,改变我恪守多年的少言沉默,我改变我整个人,我来追随你。
去静下心来,去猜测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宿必须承认,年却升在这一点要比他透彻的多。
那我们便在此处多待几日,各自冷静,然后慢慢待你清醒,我再想办法出去。
长终2
白宿其实很有把握要和年却清打一场持久战,实在是因为他知道,年却清是一个多心软的人。
白宿见过他最坏的时候,被嫉恶侵蚀的样子,连眸子都是透黑的。目光阴鸷,声音沉冷。他也曾三番五次地害年却升挨灵鞭关禁闭,可哪怕坏到骨子里,心也是软的。
有一年冬日,方过腊八,大雪深数尺。年却清因为一点小事添油加醋地向年风龄状告年却升,年风龄就罚年却升去白月祠堂口长跪,不得指令不得起身。年却升自然辩无可辩,干脆领罚,到白月祠堂口一跪就是一天一夜,始终腰板挺得笔直,仿佛根本不畏寒冷。
这事本是年却清所愿,可年却升去罚跪以后,他并不曾快意一瞬。雪也下了一天一夜,年家上下弟子课业暂停一日,所有人都在各自房里烤火拥衾,惟有年却升一人穿着单衣跪在雪中。——他本就怕冷,可愣是动都不曾动一下。年却清在尉迟宿屋里望不见白月祠堂,面上无悲无喜,却始终坐立难安,手中执着的书卷往桌上一扔,问尉迟宿道:“年却升应该也知道冷,不在那跪着了吧?他又不是傻子。”
尉迟宿心想未必,不置可否道:“去看看?”
年却清道:“他活该,不去。”
可再过了一个午后,黄昏风雪更甚之时,年却清还是忍不住了,拉着尉迟宿道:“还是去看一下吧。”
说完年却清就起身开门走出去了,连一件厚重御寒一点的风衣都来不及穿。尉迟宿叫他叫不住,只好找了自己的风衣才跟出去。年却清走的很快,尉迟宿出门的时候已经望不见他踪影了,只在赶到白月祠堂之时,才听见年却清惊讶地问了一句:“兄长,你怎么还在这儿呢?”
接着尉迟宿看到了一个与风雪融为一体的身影。肩上的雪已经积了很厚,却没掉落半分。闻言年却升微一侧首看了年却清一眼,眼睫都落白了。年却升没有言语,正要转回头去,忽然像是不堪重负一般地,向一侧倒了下去。
倒在格外厚的雪中并没有什么声响,年却清却实在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扶他起来。这一摸手臂都是僵的,年却清情急便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尉迟宿从身后把风衣为年却清披上,年却清就拉着尉迟宿把年却升背回去,找了医师为他医治。在他醒之前又把他送回他那荒废的院子。年风龄问起为何他没有再跪,年却清还十分鄙夷道:“白月祠堂年家圣地,岂是他能在那碍眼的?我让他滚回去了。”
也就是能说能演,装的冷酷无情,其实不问是对当年的年却升还是如今的白宿,他都是心软的。
如今也是,在白宿的软硬兼施下,年却清也真的是温和了不少。
最起码讲话不再咄咄逼人,能和白宿心平气和地讲一天的话。甚至在夜晚入睡时,还会有意无意地靠在白宿肩上,像只毫无防备的猫。
能这样白宿已经十分满足,因为年却清或许没在睡着,白宿借着洞口夜光,能隐约辨得出年却清的眼睫在轻轻发颤。
他或许在思考什么,难过或快乐的,决绝过难以选择的,不舍或必须舍下的,纷扰杂乱,白宿都不得而知。
不知不觉他们就在这石洞中度过了七日,年却清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还不准备出去?我在哪自然没什么所谓,你无缘无故消失这么多天,白家的事务谁来管?”
白宿倒十分无谓:“我吩咐过,我不在白家的事务就交给白扶,他胆大心细,自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年却清道:“可是万一他们篡你主位怎么办,——毕竟因为我起了不少争端,他们对你没有怨怼也不可能的。”
白宿再一次不置可否,置道他言问:“你可曾记得你才来那天我对你说过什么?”
年却清直白的不行:“我那天只以为你被夺舍了,你说了那么多,谁知道你在说哪一句。”
白宿笑了笑,提醒道:“我想通了。”
白宿顿了须臾,随后说了一句年却清怎么也想不到的话:“如果你肯原谅我,整个白家我都可以不要,我带你离开这儿,去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我们重新来过。”
年却清整个人都怔在那了,欢喜也没有抗拒也没有,只是半分惊讶半分迟疑,轻声道:“你别开玩笑了。”
白宿十分诚恳,直对上年却清投来的目光,温声道:“我没在开玩笑,是说真的。只要我想办法带你出去,立刻就回白家宣布让位,从此白宗主什么的与我无关。我就跟你在街上遇到的任何一个路人一样,是个没有身份和地位的普通人。”
年却清没表现出什么感动,一切与欢喜有关的神情都不曾显露,自然也没有负面的情绪。白宿只以为是他这些年无悲无喜惯了,只听他道:“你真想好了?为了我……你真这样做?”
白宿道:“是。”
年却清道:“从此无名无籍,甚至穷困潦倒,一辈子都不能再达到你现在这样的高度。无人赏识,灵力无用武之处,大好年华碌碌无为,而且对不起你父辈祖辈留下来的家业。外界不会知道你因何而让位,甚至传你因惧怕尉迟宗主威势才扔下烂摊子缩头乌龟一般地远逃他乡。人言可畏,身败名裂,你都为了我?”
白宿没有半分犹豫:“是。”
年却清目光闪了一闪,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道:“为了我,对不对?”
白宿万分肯定:“为了你。”
年却清没再说别的,沉默良久,才低下眼道:“那你打算怎么出去。”
白宿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符印,向年却清道:“从前尉迟家给过我一枚召怨符,我从未用过。放置过久他会失效,我还不知道应该怎样修,但总有办法,我们再等几日。”
年却清道:“要怨灵做什么。”
白宿道:“你兄长对我说当初他在寒水,是逼出体内怨灵赋于灵力,一举撞开结界破口,这应是他有意提醒。他既肯说这些,就不会存心害我。”
年却清小声道他自然不会,然后又向白宿道:“不急,慢慢来吧。”
白宿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他以为的人生圆满。
又过了三两日,召怨符仍是没有什么进展。年却清对白宿的态度却在不断地转向温和。白宿以为是他终于给了年却清想要的,所以年却清才会原谅他,会在那一晚临睡前唤他一声阿宿。
白宿开心的不行,追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年却清只笑笑:“你听见了,还问什么。”
像是积沉已久的阴霾一扫而空,白宿心里轻松而踏实,那一晚就睡的很早也很熟。
直到夜半,他听到了一声轰然巨响,然后还未来得及睁眼,就感觉到了洞外吹进来凉爽的风。
白宿十分惊讶,只因那结界出了一个巨大的破口。他转头想把年却清叫醒,却见他已经睁开眼睛了。
平静地望着洞外的草木夜色,淡然地近乎落寞。他坐靠在石壁上,不知怎么就显得万分苍白失落。
白宿道:“却清?”
年却清目光转向白宿,轻轻嗯了一声。
白宿道:“这个结界开了。”
年却清声音很轻,就好像他很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似的。淡淡道:“我知道。”
白宿不知怎么忽然有点不安,但他装作云淡风轻,站起身想要去拉年却清的手臂和他一同站起来,温声道:“那我们走吧。”
可年却清没有站起来,他的声音又轻又缓,很是温柔,他向白宿笑了一笑,小声道:“你走吧。……我怕是……走不了了。”
一时间白宿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宛如乎遭雷击,山峦崩摧。白宿猛然蹲下身到年却清身前,双手扶住他的肩,最终只失声一般地,道了一句:“你……”
年却清不似他慌乱,反倒安静的笑了,轻声道:“我用我体内怨灵和我的心魄一起把结界炸开了,我厉不厉害?”
白宿却无暇再理会年却清这一句笑了,当即将他打横抱起来夺路而去,一路向城中白家的方向飞奔,一句话散在耳边呼啸的风里:“我去给你找医师。”
年却清听得见,耳边有狂跳如雷的心跳,因跑的太快而剧烈紊乱的喘息,他知道白宿慌了。从前他多少次告诉自己,慌乱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年却清很是满足,不由得噙了一点笑,手绕到白宿背后拍了拍,温声道:“好啦,别白费力气了……阿宿,你停一停,让我好好看看你。”
白宿听见这句,只觉心都要碎了,依言缓缓慢了步子,最终停下来。站在一片星光笼罩之下,他听到年却清道:“你听我说。”
白宿眼里含了些泪,他使劲闭了闭眼,低下头道:“你说。”
年却清此刻已十分虚弱,唇上的血色几乎褪尽,他声音细如蚊呐,白宿却听得仔细。他道:“把我年家的家主印,留给我兄长……让他好好收着,他是我们年家最后的遗人了。我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我的剑,留给你。你要把它留好了。至于我自己……也就给你。你或留或葬,便自己看着办吧。”
白宿咬着唇使劲点头,年却清便伸手搂住白宿的脖子,像是嘱咐不懂话的孩子一般,缓慢而温柔:“你不要太过自责,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你要好好的,阿宿……你要好好的。你别不要白家,那本就是你努力得到的。要不你在年家那七年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你要想你毁灭年家都是通过我的情报,我是你的帮凶。所以若白家被别的什么人夺走了……你对不起我。”
白宿压抑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知道……我知道……”
年却清笑了,闭了闭眼,继续道:“这辈子我是没有机会了,你若以后……爱上什么人,我希望他……像我。我不怪你,从不怪你。明白吗?”
白宿道:“我不会爱上什么人……我……明白。”
年却清不愿他为了自己放弃那些他值得的一切,那样年却清会愧疚一辈子。可带着愧疚的感情终是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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