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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昔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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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姨灌了口茶,“也好,也好,这孩子身板儿本来就又小又弱的,也得亏能混得过去,别真吓得落下病根。”
  “不会的。”沈沛澜把大门又加了一道栓子,才领着他回了后院。
  

☆、003

  小二楼一样的木制墙壁,一样的陈设,只是比起他们的房间多了个大衣柜,多了一扇向外的窗户,擦得干净照见人影儿。
  沈沛澜的床比起铁丝网还要大些,也高些,缩在被窝里面,一抬眼就能看到外面的湖水和破戏台子,杭秋泽又缩了缩,手还在抖着,可眼睛还是不愿意离开窗户。
  “别怕了,他们都走了。”沈沛澜隔着被子拍拍他的背,卸了自己的夹袄。
  “戏台子亮了。”杭秋泽伸手又抹了抹窗户,戏台上覆了一层薄雪,一盏红灯如同鬼魅一样闪现出来,又渐渐往上飘起,直到升到了木刻雕栏下,一只铁钩子往里头一探,台子上晕出一小块梦境一样的红。
  红里站着一个姑娘,姑娘眼角比鼻尖都是一片绯红,粉装在烛光里浴着,成了血一样的红,鬓边儿晶亮的头面而声音像是云里飘出来的,人也像是云里飘出来。
  “先生万福。”杜丽娘捻手弯身,对着台下那不存在的先生们一鞠躬。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杜丽娘莲步轻摇,水袖一翻,眉眼灼灼。
  “停半晌整花钿。”发上轻别点翠,笑意渐浓,女儿家柔肠百结,“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声音穿云破月,如泣似怨,好像戏台仍在,景致仍在,台下会有无数人举杯,大声叫好一般。
  “糟了。”沈沛澜忽然胡乱伸进棉拖鞋,几个踉跄,往外拼命跑去。
  小雪簇簇,台上人仍旧在认真唱着,水袖一推一收,千种情感均在半边坍塌的戏台上。
  “真好看。”杭秋泽忍不住鼓起掌来,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台上的姑娘很美,仿佛天生与戏台一体。
  “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迁延,这衷怀哪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杜丽娘终于凄苦一笑,吻上了朱红的廊柱,袖中一捆麻绳抖落,她把自己变成了灯笼,挂了上去,在破败的戏台上中央,摇摇晃晃,浓墨重彩的眼,不知道是闭着还是睁着,像是看着面前的池水,亦或是看着池水对面那些曾今叫好的人。
  “裘莉!”沈沛澜喊得撕心裂肺。
  杭秋泽傻掉了,是真正的傻掉了,任何美好的事物灰飞烟灭的一瞬间都是最美的,一如池塘上链接土地的石道儿上“腾——”的一下燃起的火花,把戏台和戏台对面隔了个一干二净。
  “裘莉!救人啊!”沈沛澜几乎是嚎叫,很快,周遭围了一片人,但没人敢跨过那条火路,里面是杜丽娘的天地,外面的人不想进去,也不愿意进去。
  只有几个人拼命地往石路上面泼水,泼一个,踩一个,等七手八脚地把人放下来,已经僵成了一块冰柱子,唱不动,跳不动。
  报社的人还没有回来,沈沛澜颓败地坐在地上,杭秋泽在他身边蹲下,眼前一黑,又被蒙住,“别看。”
  “我不看。”杭秋泽老实地抽抽鼻子,“她为什么自杀?”
  “因为活不下去。”沈沛澜有点哽咽。
  “为什么活不下去。”他还是喜欢问为什么。
  “因为喜欢的东西没了。”
  “她不想离开戏台子,所以喜欢戏台子,所以死在戏台子上。”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死前亲了戏台。”
  半晌,沈沛澜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吧,回去,外面冷。”
  “好。”
  沈沛澜的棉鞋还像拖鞋一样套在脚上,带着他漫无目地地穿过人群,台上火光大作,台下也敲着锣鼓,鞭炮齐鸣,有人披着夹袄低语,“可惜了,当年崇庆班有名的好苗子,过了年也才十八。”
  “可惜什么。”有人嗓门奇大,嘴巴如火车,往外不断冒着白气儿,“藏着这些腐朽的戏服不上缴,不烧毁,还惦念着这些老旧的京剧。”
  沈沛澜突然顿住,严肃道,“是昆曲。”
  “你说什么?”那人瞪他。
  “没什么。”沈沛澜终于低了头,拉着杭秋泽匆匆离开。
  里屋二楼,一碗粥下肚,杭秋泽终于伸手拍了拍坐在对面沈沛澜的脸,“别难过了,你难过,她又回不来了。”
  “她回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沈沛澜终于呼出一口白烟,努力勾起一个笑,“那些人砸了她的家,烧了她家的戏服,他爹本来就重病,这下一家子都彻底没了,所以走了也好。”
  “我那时候经常去看她学戏,当得起风华绝代。”
  “你喜欢她?”杭秋泽狐疑,他突然有点紧张。
  “不,同情而已。”沈沛澜拍拍他的脑袋,略微摇了摇头,“睡吧,过了年你去上学了就好了。”
  “那你喜欢啥?”杭秋泽攥紧了拳头。
  沈沛澜一怔,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么问题,看书画画写字,还是家里那两株兰花,他笑道,“喜欢的东西很多。”
  “哦。”杭秋泽终于肯低了头,把自己埋进被子。
  冬去春来,年刚过,南地湿气像是迫不及待地抽离出去,整个报社大院都格外忙碌起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就像无形中多了一根鞭子,把这些闲散了一个月有余的落灰陀螺抽得四处瞎转起来。
  裘莉的死没有人提,好像与他们毫不相干,那个水上的戏台子也就这么风雨飘零中,再也升不起一盏灯笼。
  杭素学把几床被子全部堆到院子里曝晒,杭秋泽就在院子里搬着板凳晒太阳,看他的父亲用主板抽打着那些不会叫唤的被子,然后从中窜出一些在空气里旋转的尘埃。
  “你去吧你那小提琴盒子也拿出来晒一晒,不然会发霉。”杭素学咳嗽两声,避开那些四散的尘埃。
  “哦。”杭秋泽点点头,忙不迭跑回楼上,从床底下□□木盒子,除了那把小提琴,里面已经攒了不少他的“宝贝”,有几个过年得来的响炮,沈沛澜给他的糖块,院子里大人给的一角压岁钱,和一本沈沛澜送给他的小人书。
  这些东西放在床底下久了,霉味儿重得人鼻子发闷,杭秋泽忙抱了,风风火火地跑到楼下,尽数把东西摊开,晒在太阳底下,这才好了一点。
  杭素学从被子堆里探过头,皱皱眉,“怎么糖也拿出来晒?吃掉,不然得坏了。”
  “不想吃。”杭秋泽看看自己的脚尖。
  杭素学谦谦君子,虽然不懂得照顾儿子,但向来迁就他,“随你吧。”
  院子里的女人都坐着纳鞋底,沈沛澜妈妈边摆针弄线,边朝他们父子俩笑,看一眼小提琴道,“喜欢音乐是好事儿,要不要找个老师学学。”
  “他能学出个什么啊。”杭素学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先把中学考上再说。”
  “话不能这么说,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儿,那些文工团的孩子多出息。”蔡姨搭腔,她鞋底纳得飞快,“沛澜不也在宣传队学画儿么?我记得有个陈老师,上海舞蹈学校毕业的。”
  杭秋泽睁大了眼睛。
  “得了吧。”沈沛澜妈妈嗤道,“他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胡老师上次遇到我还说了,说他心思不在。”
  “我好好学了。”沈沛澜从屋后出来,带着他那只白色口罩,太阳大,他就穿了一件黑色开司米毛衣,里面露出一截白衬衫的领子,手里还举着锅铲,“胡老师自己要进行政治运动,没空管我。”
  “那你也不能懈怠,有个一技之长,下乡插队也不会辛苦。”沈沛澜妈妈拍拍他,又转头对杭秋泽道,“秋泽你也去学学小提琴吧,这琴这么好,放这儿可惜了。”
  沈沛澜上去拨了拨琴弦,琴弦铮然而响,“嗯,音色挺好,你要是去学,将来上了县中,说不定就能进一个宣传队了。”
  杭秋泽仍然在看着自己的脚尖,说实话,他对提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甚至这么些天都没有想过搬出来试着拉一拉,但他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沈沛澜笑了,对杭素学道,“叔叔,那我改明儿去宣传队的时候,跟陈老师说说?”
  提琴散发着油亮的光,杭素学看了眼,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就好好学。”
  杭秋泽话还是不多,眯眼看午后的阳光,只轻轻点了点头,做贼一样抱起晒了不到一刻钟的提琴,又跑回房间藏了起来,像是藏了什么龌龊的心思。
  那个年代,三斤水果糖,一袋水果就能换来一个老师,陈老师是个老头子,没人知道他什么来头,只知道他年轻时呆过大城市,后来革命开始,他被□□,□□完就被分配到这样一个小乡镇上当个教师。
  自此前途尽毁,但老头子乐观,会跳那种黑皮鞋燕尾服的交际舞,会听着收音机学广播,又极其喜欢好学的孩子。
  杭秋泽被送去教师大院的第一天,老头子躺在藤椅上,严肃道,“你想学好小提琴吗?”
  他不假思索,“我想进中学的宣传队。”
  陈老头睁大了眼,“有志气,好。”
  杭秋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顺利的拜入他门下。
  学一样东西不容易,要学好更不容易,开始一个星期,每天都是放学后跑到那个教师大院,不断的纠正姿势,摆正位置,然后拉出一个杀猪一样的音节,接着又是陈老头永无止尽的教训。
  “头向左偏,面对琴弦。。。。。。不是让你往左歪!那是肩托不是靠枕!”
  杭秋泽咬着牙,一声不吭,继续调整着位置,小心翼翼地在弦上拉出一个颤音,陈老头端着茶缸子,眯了眯眼,继续拨弄着他手的位置。
  陈老头对他很好,所以他也学的很努力。
  一个月后,他终于学会了怎么磕磕巴巴地在小提琴上拉出一首《圣母颂》,梅芬拉琴的时候,总是轻松到陶醉,像是可以自如掌控那个棕色的物件一样,杭秋泽掌控得很吃力,很辛苦。
  一年后,他已经能够完整的拉出卡农。
  两年后,他已经可以像梅芬一样,把提琴玩弄于股掌之间,眉眼也霎时长开了一样,越来越有梅芬的影子,面孔秀气雅致,有着男孩子不该有的漂亮。
  这让杭素学也越来越后怕,但同时他又舒了一口气,因为性格上,杭秋泽依旧是个闷葫芦,除了去学校,拉琴,搞搞政治活动,他很少说话,也就只有面对报社大院的人才稍微有点笑颜——这和梅芬完全不同,梅芬喜欢交际,蝴蝶一样四处乱飞。
  

☆、004

  1976年11月,日头偏西,一曲终了,杭秋泽长舒一口以气,把琴擦拭干净,放进琴盒子,等待着陈老头的点评。
  他拉的是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也是小提琴盒子里一沓已经泛黄的乐谱之一。
  沈沛澜站在房间门槛外,挎着黑色的背包,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眼镜儿,个子已经到了180,彼时,沈沛澜已经是高中二年学生,即将毕业。
  陈老头盖着一张薄毯子,闭着眼,指节有规律地敲着那只半导体收音机,里面“刺刺啦啦”传来了几声标准的普通话,杭秋泽敲敲回头,冲门口一笑,沈沛澜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很显然把小提琴曲全部听了进去。
  “你们赶上好时候啦!”陈老头一拍收音机,咧嘴笑了,他老了,不过两年,头发就秃了一半,长出了白星儿,气势却依旧不减,“收音机说了,马上恢复高考!咱这儿又要出大学生了,沛澜,你说是不是啊?”
  陈老头早已经习惯沈沛澜两年间“门神”一样接杭秋泽回报社的大院,也知道沈沛澜的成绩一直拔尖,□□结束,无疑是给这些孩子一个光明的出路。
  “是啊。”沈沛澜笑得腼腆,“我准备参加高考了,秋泽还有两年也该准备了。”
  “这小子学提琴着实是个怪才,听说妈妈也是文工团的提琴好手,考个音乐学院怎么样?”陈老头自顾自说着,“流浪者之歌,大气磅礴。”
  “音乐学院不一定要我。“杭秋泽默默地合上盒子,他不是很想去音乐学院,进宣传队那一年,沈沛澜刚巧毕业,两人连个照面都没能打上,如果不是沈沛澜风雨无阻地在教师大院等他回家,说不定,他连提琴也早已放弃了。
  沈沛澜是绝对不会去上音乐学院的,所以他去了,并没有什么意义,从小到大,依赖惯了的东西,一旦没有了,那滋味很不好受,这是他仅能打的一点小算盘。
  “琴拉好了,自然有好学校要你,将来成个音乐家,多好,别像我一样,画画半途而废,只能上个普通学校。”沈沛澜走进来,笑着给他带上一顶海虎绒的雷锋帽,刚巧遮住耳朵,挺暖和。
  杭秋泽一怔,有些别扭的把帽子拿开,略烦躁道,“兴趣爱好又不能吃饭,我就是想上普通学校。”
  沈沛澜手顿住,有些尴尬的悬在半空。
  陈老头乐呵呵笑道,“普通就普通吧,只是这天赋丢不掉,别荒废了就好。”
  很多年后,杭秋泽才知道有种东西叫一语成譏,他这辈子似乎是被注定好的,要与小提琴纠缠相消磨很久很久,虽然这时候,他还拿琴当成一个玩物,而不是糊口的工具。
  两人并肩往回走,杭秋泽还是没有沈沛澜高,似乎不管他怎么长,也只能勉强追到他半头,长大后,他很少再被沈沛澜牵着走,而且他总是不太敢直视沈沛澜眼镜儿后的眼睛,故走路也喜低着头,数石子儿,晃琴盒,或者踢黄泥。
  所以他并没有看清那个姑娘是怎么出现的,一个纸袋子落到了沈沛澜手里,旋即耳边是黄鹂人如其名,特有的清甜嗓音,“送你的,今年天儿更冷,我多给我爹织了条,剩下毛线都是黑的,我家也没人用,就顺手给你做了个。。。。。。”
  黄鹂就是那个曾今救过他的麻花辫,现如今脱了红X兵那一身绿得耀眼的衣服,一身清爽的列宁装,纤腰扎着皮带,个字挺拔,如同抽枝儿的柳条一样舒展开来,整个人都洋溢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感,语无伦次地解释着那个纸袋子的由来。
  杭秋泽探头看了一眼,里面黑乎乎的,沈沛澜毫不在意地拿了出来,那是一条黑色的围脖,毛线很细,密不透风。
  姑娘家送男孩子围脖,什么意思不能更明显,比当下送玫瑰花来的更直白。
  傻子才看不出来你的心思,杭秋泽看着黄鹂绯红的脸心理默默道,黄鹂慌乱中像是才看见了他和他手里的琴盒,忙抓住救命稻草,“秋泽下课啦,街口馄饨铺子应该还没收摊,姐带你去吃。”
  沈沛澜抓着围脖,面色艰难,“无功不受禄,这。。。。。。”
  “你是班长,平时收作业,搞活动,也累的慌。”黄鹂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意思,忙搬出了一套说辞。
  杭秋泽默默在他俩旁边站着,他挺想吃馄饨的,但又觉得这馄饨的代价如果是沈沛澜的话,那未免太大了。
  黄鹂揪着衣角,紧张的脸上几乎要变成猪肝红。
  半晌,沈沛澜才道,“那好,我先收下。”
  杭秋泽大失所望。
  黄鹂脸上漾出一个甜甜的笑,两个梨涡昭示着她恢复了好心情,还没忘了馄饨之约,“秋泽,走吧,咱三吃个馄饨去。”
  杭秋泽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个魔鬼。
  好在沈沛澜开了口,“不了,家里应该也做好了晚饭,在外面吃了回去又要挨骂,也不好麻烦你织了围脖又破费,改天我请你。”
  “真的?”黄鹂眼中明显地迸出小火花儿。
  “真的。”沈沛澜把围脖放进纸袋子拎在手里,像是想牵住杭秋泽,手上动作最后又变成了揪住他的黑呢大衣的袖子,“我们先走了,报社里那帮老头子,发起火挺狠,不敢晚回去。”
  杭秋泽被他带出去两步,身后是黄鹂高兴的声音,“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沈沛澜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拉着他匆匆拐进了巷子口,却没有直接回大院儿,而是踩过俩片黑瓦片和砖头碎屑,直奔向了另一个街口。
  “你为什么收下围脖?”杭秋泽忍不住了。
  “不收下,她还得去学校堵我,你信不信?”沈沛澜往前匆匆地走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跟她从小一块滚泥潭长大的,她什么脾气,我门儿清。”
  “那我们为什么不回去?”杭秋泽又不解了。
  “你不是想吃馄饨么?”沈沛澜莫名其妙,“脸上那馋猫样儿都快流哈喇子了。”
  “哦。”杭秋泽再次一个字把话题终结,他不喜欢说话,觉得说话麻烦,但在沈沛澜面前,他总想搜肠刮肚找点话来说,生活实在是太过无趣,也没什么可说的,兴趣爱好方面,沈沛澜不看小人书,反而已经开始看一些英文小说,为高考做准备,也聊不到一块,每到最后都是“为什么”打头,“哦”结尾。
  小城馄饨摊儿不少,七零八落地散在每一个角疙瘩,摊子前挂着一只铁皮,上面歪歪扭扭地用红漆写着三个字儿,“馄饨铺”,一口大锅氤氲着雾气,无数个猫耳朵在沸腾的汤里上蹿下跳。
  不贵,五分钱一碗,就挤在矮凳子上吃,杭秋泽自小在北京长大,也就知道盆儿糕,驴打滚儿,初来乍到的时候,被南方遍地玲珑的小吃绕花了眼,但吃遍了麻花,黏团等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后,他还是最喜欢猫耳朵馄饨,粉□□白的漂在青葱汤里,光颜色就让人满足。
  “你为什么不想考音乐学校。”沈沛澜看着他,勺子在碗里捣着,先发制人。
  杭秋泽囫囵吞着口馄饨,摇摇头。
  “拉琴那么厉害,不上真可惜了。”沈沛澜看看他,又看看提琴盒子。
  杭秋泽闷着脑袋,只顾扒拉碗里的馄饨。
  沈沛澜也不再发问,他挑了几个能看见肉的放到杭秋泽碗里,突然自顾自来了一句,“跟我考一个大学也挺好的,还能有个照应。”
  杭秋泽拼命咳嗽了几声,呛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也憋得通红,红到耳朵后面。
  “有那么不情愿么?”沈沛澜有点不快,还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旋即笑开了花,“算了,都随你。”
  “黄鹂姐,你准备怎么办?”杭秋泽只得岔开话题,“你要跟她处对象么?”
  “噗——”这回是沈沛澜喷了出来,“我大学还没考上,你倒开始提我操处对象的心思了。”
  “哦。”杭秋泽突然有了种虎口夺食的快感,难得笑得有点发傻。
  “你想什么呢?”沈沛澜抬头看他,皱眉,“笑得跟二百五似的。”
  “没啥。”
  杭秋泽突然抬头,往天上哈出一口寒气,白色渐渐散光,没留下一点踪迹。
  

☆、005

  “□□”倒台,好像一夜之间大地重回清明,小城热热闹闹了一个月还不肯停下,报社也因此长篇大论的忙活,但这一切似乎跟杭秋泽没什么关系,机械的上学,下课,学琴,趴在床上想以后的事。
  杭素学习惯性地在报社打地铺,蔡姨习惯性的等到六点半喊他下去喝碗玉米粥,今晚上沈沛澜没有到陈老头的琴室来,也没有按时回大院儿,来得倒是个不速之客。
  陈老头豁着牙,乐呵呵地笑着介绍自己身后的人,“这是段先生,上海舞蹈学校的老师,他的提琴就是我教出来的。”
  “您抬举我了。”段先生一口北京腔。
  在蔡姨眼里,上海来的都是大人物,忙搬出凳子,让他们坐,又颇为殷勤地倒茶拿瓜子。
  “来,孩子,拉个D大调卡农给段老师听听。”陈老头有种自来熟的本事。
  杭秋泽不明所以,但陈老头的话,他一般都照做,卡农这首曲子他从小到大几乎已经拉的滚瓜烂熟,第一个音符从琴弦上逸出来,段先生的表情从严肃拘谨,渐渐变成了陶醉享受。
  节奏进入后半段,杭秋泽却越来越烦躁,因为外面天已经渐渐黑下去,他手底下的音符完全是自发流出,毫无错处,也毫无情感可言。
  “打住。”陈老头突然打了个哈欠。
  “嘎吱——”一声,弓在弦上拉出一声刺耳的长嘶,杭秋泽沮丧的顿住。
  “我这孩子怎么样?”陈老头转过去笑眯眯地问段先生。
  段先生不敢违逆他的老师,跟着叫好,“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在学校呆了段时间,也做不到这样。”
  “那够不够格上你那学校。”陈老头依旧笑眯眯。
  “您教出来的,当然够格,年龄到了,文化课一过,我保他将来进歌剧院。”段先生擦着汗,信誓旦旦道。
  杭秋泽睁大了眼,想说什么,握紧了手里的琴,“我。。。。。。”
  “你不想上?”陈老头背着手,一斜眼,“你想上啥啊?”
  “我得跟我爸爸商量。”杭秋泽找不到话了。
  “那好!”陈老头挥挥手,“商量好了来找我。”
  蔡姨端着盆煮好的盐水芋头出来,见人已经走远,瞪着眼睛道,“孩子,你这是要飞黄腾达啊。”
  “不想。”杭秋泽惜字如金,抱着琴缩回了房间。
  又是冰碴子糊窗户的天,他靠在墙上,翻着白天的报纸,□□去世的消息占据着大幅版面,红旗盖在身上,成为这位伟人一生中最后的光荣。
  抬头看看窗户外头,今年没下雪,杭素学的房间也看不到戏台。
  有人门也不敲地闯进来,跌跌撞撞地趴在了床对面那个早就不用的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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