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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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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岁小之事也记不清个什么,可如果现在进去了说不定就看到什么不该看得了。

脑子里把耽美漫画里漂亮唯美的主角身材拎出来YY了一下,才要细想男主人公肚腹下一向被打格格的地方,便听那大神又吼上了。

“还不进来!等着爷侍侯你呢!”

撇撇嘴,腹臆了两句大男人洗澡还要人侍侯,却还是一步步往内里进。

得,怕什么?反正老四白花花的胸脯都见过了,这回不就是角度下移点见证男女不同嘛。再说了,啥这搁现代不也是总统待遇,谁见过总统那活来?

夏桃也是耽美狂,三十岁还没春天的大龄剩女还不许宵想男人的?

嗯了一声,夏桃勇敢上前。

内里的胤禛已自退了外褂,抬着手等着某女侍侯。

架轻就熟地替某男退了上衣,亮出白花花的男胸来。嗯,拜常骑马的因素,还是有些块块的。

盯着某男身上唯一的白裤,夏桃难住了。

那腰下面可就是“禁区”了,她这一闯合适吗?

胤禛颇为惬意地飞扬起眉角盯着这桃的苦脸:“叫爷等着吗?还不快点。”

皱了皱鼻头,心里大喊了一声:来吧,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不看白不看。

哗啦——夏桃还是拉下了那层布,却还是没胆睁眼。

胤禛瞅着她恨不得把眼皮都皱进眼窝里去的样子顿觉快慰,顺着她把自己的腿从裤子里退出来,一手探进木制的澡盆里哗哗地晃着,身却动也不动地立在离她最近的距离。

夏桃竖起耳朵听着,随着水声觉得足够他溜进桶里才呼出口气,睁开了胆小的眼睛。

妈呀——

原本蹲着的夏某某一屁股坐于地上,直盯着离她不足半米的某男□,吓得连眼睛也忘了闭,直愣愣叫那什么鸟物放大于自己眼瞳。

“哈哈哈哈……”胤禛赤着身子止不住单手扶着齐腰的木桶大笑连连,几乎要笑到肚痛,见那傻桃悲愤着瞪他一眼顺地背坐身去,才觉得有些过得身滑入水里,先哼哼两声,再禁不住哼起了无所谓的调子,自觉舒服异常。

他很久没这么高兴了。记忆里也没什么如此笑得经历。把肚腹中大半的积怨倾笑而出顿觉得爽利了许多,身体浅飘于水中,意识也随烟渺柔软起来,莫明的,有些想念的味道。

“过来,给爷揉抒背。”

夏桃坐在地上咕弄了半天面部,才稳住委屈、气愤、败坏等诸多情绪。

“过来,”胤禛的声音突然轻低下来,似乎是在睡梦前最后一声呻吟,“给我——松松背。”

虽然肺还气得鼓鼓的,夏桃太过和气的性子还是驱使她起身走近,双手叫热水温了温,才认真给他揉捏起来。

小小的空间里,除了揉捏肌肉而起的叭叭声,还夹着男子沉重的呼吸声。

胤禛放松下来。静静去听那声音,极乐之后竟莫明的孤独。

男人不像女子,是好是坏都习惯用眼泪渲泻。

眼眶里干干的,什么都没有,心里那个空洞却越发扩大。整个躯体像是别人的般虚无,只有肩颈之上的一方柔软压住他这几乎出壳的魂魄。

“你喜欢一个人吗?”

……

“也无所谓喜不喜欢。只是习惯了。”

夏桃的手有一时顿住,只是一时,很快便重新回位,越发用力起来。

“我从小就一个人……皇额娘总是生病并没有什么时候陪我……他们——他们总笑我是个宫女生的……胤祚——胤祚……”

夏桃静静听他说起一些往事,却在胤祚这个名字下没了下文。可她没问,也只当听不见,极为认真给这个可怜的大男人搓背。

夏桃也有个妹妹。却几乎未见前并不知道这个妹妹的存在。可她妹妹小时候极是可爱的,圆圆的极为白皙,夏桃喜欢拉着那小人儿顺着车来车往的马路一遍遍地跑,喜欢她拿着好吃的见她进来便“姐姐姐姐”喊着往夏桃嘴里送。

那些都曾经是极普通现在想起却美好到要哭的记忆。为什么?只因为长大了,很多以前以为的普通不得不随着年月虚幻了面目。

水烟升腾间,湿了双眸。

亲情是奇怪的存在,大多数时你想不起它,反觉得它是负累,可一个人生活久了却不自觉又思念得紧,思那不显山露水的袅袅几个场景,念那不能再如记忆般亲近的往昔。

一盏自鸣钟极其聒噪地在赏心斋里摇摆。

一帘隔开了两室,一个睡在内,一个卧在外。却都很难入睡。

思虑既焦凝也虚无,明明看着什么却可能什么也没看到。

夜半,突然醒来的胤禛又一次立在夏桃床前,看她缩作了一团抱了大半的被子在怀侧睡着。面上,是放不开的纠结。

一只小手露在被外、瘫于榻间。

胤禛伸了右手裹住这只不一般的柔软,以自己的火热递上她的冰寒。

真的很软。

不觉揉捏了两下。

引得入睡之人晃荡了两□子。

他再不敢动,却握得紧依。

胤禛什么也没想,只是单纯握着,就着委实不清的昏黄光线,一点点看她的脸,一点点数她唇上的线,一点点放任思虑浪费时间凝视一个并不重要的下人。

四周异常的安宁,连自鸣钟的嘀嗒声也渐行远去。时空里只有他和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还要存在多久。这感觉,既幸福,又透着悲伤。幸福是为什么?悲伤又是为什么?他管不了。只是喜欢,只是十分享受每个与她在一起的子夜。

有时候,不自觉他就低□子想依着她的头睡在她身边与她面对面的呼吸。可每一次,她离给他的空间都不够他蜷缩。

这么想着,他便极不高兴地皱起了眉。想叫她往里睡睡,又不可能真这么做,只好气着放开她的手,瞪了她两眼转身坐回自己的寝床,裹着被子半气着入了睡。

寂寞,对每个人可能都以迥异的姿态存在。

夏桃孤独了,便喜欢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看天、一个人爬山远眺、一个人累极而睡。

而对于胤禛,也许是一遍遍临摹皇父的字迹、一次次夜半惊醒、一回回看着个婢女的睡脸寻找安宁……

透在股子里的寂寞,寻找着自以为安宁的存在方式,求一个一时平静的天堂。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混沌事

天不亮起来下厨弄好三明治,夏桃便坐在清晖室外的台级上慢慢等天边的第一抹亮白。

她的脑袋还有些早起惯性的混沌,蝉音的睡脸、水雾缭绕中□的胤禛的背交替在脑海升腾、潜浮。

昨日只余绿色的枝头重新悄悄地绽放了几朵艳色。

生生不息,人力无法克制,这便是自然的法则。

“平心雅居”的院门一开,夏桃便冲了进去。一进正屋,便见福晋坐于主座,堂下正有一碧服盘小把头的女子跪首行礼,待那女子礼毕侧身才发觉正是蝉音。她面上并无什么表情,可正因为一脸严肃反叫夏桃更为担心。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是王爷有什么事儿?”见她摇头只是看了蝉音一眼,那拉氏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眼蝉音的脸色,“你先去西屋里等着吧,今日怕不得那么早。”

夏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得那么早”,却还是进到西厢“新房里等着。

这间从昨夜开始属于蝉音的侍妾居并不比蝉音原来大丫头的屋子大多少,更无什么华丽,只是红色的家具看着沉稳不少。

站着,坐着,靠着,卧着,睡着……

蝉音虽在王府里生活了近十年,今天才算是真正意义上属于这个王府的日子。

一夜无眠自院门一开便冲出去,一遍遍洗那看不出什么污浊的红色绣帕,直把两手搓得绯红发痛还是怎么都觉得不干净。

福晋还未起便立在床外。可如今已有喜音、鹊音侍侯的活,并未叫她上手。

一句话不说转到正堂来,给主母行了大礼,便见夏桃寻来。

知道竹桃是担心而来,可有些路,只能自己走,别人的担心反而会使路程更为泥泞。

“蝉音,你是否在怨我?”那拉氏叫退了众人,只余下首站立的蝉音。

“回福晋,奴婢不敢。”

那拉氏苦涩一笑,视线并没有随几上升腾的茶烟起伏。

“……这都是命。”

蝉音自己清楚,她是那拉氏身边二十年来最“聪明”的婢子。以那拉氏的贤惠,事必要随世在自己院子里抬个脸面人,没有比她这个多年前便协理那拉氏理着内府事务更好的人选了。重要的是,她和福晋一样,都不会把心放在王爷身上。

“蝉音——女人这辈子,不是为家族而活便是为男人而活……所幸,我身边还有你。”

那拉氏拍了拍几上一个极精致的紫檀木香盒。蝉音知道那是什么,可她并不动心。

世人就是这般,轻易得到的不屑一顾,得不到的永远孜孜不倦。

那拉氏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各房已分来请安。

先到的竟然是李氏,而至尾的却不是年氏而是耿氏。

蝉音一句多话都没有,来一人便上前行了礼。她知道,真正的战争此刻才悄然上场。

直到所有各房聚齐,丫头们才端上茶来由蝉音按大小敬茶。

“这是二门内管事的钥匙,以后就交给你了。”那拉氏并未多说,连着一对翠绿的陪嫁镯子送了出去。

“哼呵,盼星星盼月亮的,蝉音妹妹还是入了我们府,这以后,可就是有头有脸爷面前的人了,姐姐我还要相让三分。”李氏的讽刺只作无听,蝉音客气着接过李氏相送的一块鲜绿缎料。

年氏一句话没说,送出手的一个香木盒子不大却也不知是什么。

李氏本想开口相看,可如今她在府里根基全无还不如个宋氏,忍了忍还是没有再去招惹年氏,毕竟今非昔比,能不能用到这年氏还说不定。

等着蝉音行礼毕,自有各房院里的通房丫头来给她鞠礼。

从小看尽了皇家里这些虚礼、相恃,可终有一天还是不得不跳入其中,这便是蝉音不得不接受的命运。

虽手握内宅大权,可实质上她连宋氏的等级都不如,若不是那紫檀木代表的权力,这些主子们又怎么会讥讽着有礼相送?

仍是立在福晋身边,仍是看着主子们用食,往日里还能心安理得做的潇洒,今天却只能不清不楚立着却没有她插手的必要。

这便是脸面吗?

打开红木香盒,金灿灿一片极美、半掌大的镂空金叶子安泰地居在盒内。

蝉音的眸光不可抑制地闪了闪。暗笑而出。

这年氏,还真是舍得。

盯着那从没见过雕琢如此精细的金叶子看了许久,直到被榻几另一侧侧翻的身影引回,蝉音回上盒子,盯着仍在昏睡之中的竹桃。

这是个王府的异类,还是隐藏过深的虎崽呢?

蝉音不知道,她久久地坐着,任那阳光整个把自己包围。

皇家宅院里处久了,连本来看清的一切都有了怀疑。是自己阴暗了,还是环境熏染了所有人的心房?

等着夏桃抵不过睡意一觉醒来,便见圣白之下一抹虚无的人影极为孤独地坐在几的那边。待到一切光华浅出了视线,蝉音落漠到流泪的脸直白地锥住夏桃的脑海。

为什么哭呢?

夏桃在心里大声地问。

大声哭出的人从来不会吝啬告诉你她极于向你表白的伤心。而这些默默流泪的,也许只是回你一个凝重的微笑,再加一句“没有什么”。

不说,不是不想说,只是无从说起,只是叫感伤定义了气质,只是太习惯一个人卑微的舔食伤口。

蝉音只是抹干了眼水,浅笑:“没什么,不用担心了。”

那可能是属于她和胤禛的秘密,无关乎情事。

很多年后,夏桃才知道,对出身卑微的蝉音来说,昨晚发生的与今早发生的着实伤害了她仅存的一点自我。

“这个噶礼,也是个人物,明明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巨贪,却能恬不知耻地为自己歌功诉德,暗立‘贞洁’,哼,这回到好,还弄出江南两府那么些无知百姓为他鸣冤请命……”

胤祥坐在那里语尾倾述,那原本总爱竖着耳朵听的一只桃却明显出神。胤禛直盯着她,很想知道她到底为什么烦愁。

直到胤祥走了多时,她还是那么坐着。

“在想什么?”

夏桃一屁股从矮凳子上跌下来,惊恐地举头看着立在面前不足半身的某人。

如今夏桃也混的不错了,主子办事时她也可以寻个角落拿把小板凳坐着。

“爷在问你想什么?”胤禛自然地伸出了一支手。

夏桃自然地递了一支手出去,等着他把自己拉起来还没有从呆愣里回神,下意识就要出口“没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四周一看,哪里还有十三的影子。

“这几日你魂不守舍的,想挨戒尺吗?”

夏桃眨了半天的眼睛还是回不过来神,也许是中午吃多了,也许是没能睡好,也许是思虑过多,总之就是有点魂不附体、缺氧的状态。

胤禛发觉了她的状态,拧着眉想了半天,见她小甩着头还是一派怎么努力都无效的样子,伸手拉了她往外走,直近香红雨院门本想放开她,回头一看,她傻傻自拔无效、瞪着眼睛无措地望他,便反而抓紧了一前一后踏着半下午的春光穿过一道道院门,出得府来。

夏桃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立着半天回首才发现自己第一次从雍亲王府正门出来。

马车很快行到面前。胤禛拉了一个桃便让她上车。

夏桃偏身相问,却只接到一个瞪眼,便老实上了车。

马车里间只一排座软,一侧有个定死的高桌,并不如电视上演得如何华丽。

胤禛上了来见她还占着车门便一把推在她后腰上,叫没重心的夏桃直直扑倒在软座上,膝盖着地。

膝盖一痛,发甍的夏桃顿时火了,转了头就去瞪那没轻没重的某四。

胤禛先是被她那难得的怒眸震住了,再看她还把嘴巴用上呼啦呼啦像个被击怒的小虎崽般呲牙裂嘴,不怒反笑了:“怎么?小猫崽想咬爷一口?”

夏桃顿时反应过来,转回头拍了拍发混的脑袋,半天也不知道起来。

胤禛打量着她没品地支开着腿趴在座席上的样子,偏头见帘外众人的眼见,忙进了来把车夫手里的帘一把夺来丢下,也不管一只桃如何反应,上前便从后面把她扶起来。

夏桃由他扶起,坐在软锦上揉了半天膝盖,才发觉与胤禛埃坐着几乎——不,根本就是肩碰着肩,而大神正睁着贼亮的黑瞳直盯着自己,吓得便往边上撞,顿时磕痛了左半边身子和脑袋,下意识往回撤,撞进个不那么硬的东西里捂着左臂摇来晃去疏散痛感。

胤禛直觉地抱个满怀,奇怪地突然一股热炸于头颅。没有闻到任何女子身上常伴的香味,却非常舒服怀里的圆润干净,随着她前晃后摆也不觉得失态,反漾着笑乐得有趣。

直到那痛感渐退,夏桃混沌的脑子才后知后觉有什么东西拥着她的腰。

男女间的生情往往不在眼睛里看到什么,而触发于真实体温的碰触。喜不喜欢,没有比身体更直接的反应。

夏桃一直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女子。每当她躺在床上入睡,最常做的动作就是缩作一团侧躺着把自己紧紧拥住。午夜梦回,她极度渴望有一个广阔的坚实臂膀在每个黑夜能把自己这般紧紧拥护在怀,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只要他的呼吸在自己的耳边萦绕,只要这么坚实地拥着,两个人如此走过,直到死去,也要这般拥着。

可至今,没有一个这般叫她安全的男人出现,她甚至没叫任何一个男人牵过她的手。这,算不算错过?也许,可她宁缺毋滥,就这么坚持过三十余年。

心,咚——咚——咚——地跳着,剧烈响彻脑海、耳畔。有点不知道身在何处。很难想象她竟然为这莫名的一刻感动得几乎落泪。

越是渴望爱情、坚守纯真的人,越是等不到、得不到那份爱情,因为爱情往往沦为了游戏,不再是一生一次的珍藏,男女间玩玩来、烦烦去早已是思空见惯的线段。

马车悠悠向前转动。

一切像似一世又只在数秒。

突然间,一只桃撞开了他的双臂,站不稳地扑倒于马车之内回着头以奇怪的眼光瞪着他。

那是责备的、喝斥的、愤怒的眼神。

胤禛怒了。

他一个王爷,抱你一个寡妇你怎么能以这般眼泪反抗?本王抱你那是本王看得起你你难道不该乖乖受用吗?更何况,又不是本王愿意抱的。

胤禛心里不舒服,十分不舒服,偏着头暗生着气,从未有哪个奴才敢这般对他,就是他的那些妻妾即便害怕又有哪个不是乖乖送上前来?

夏桃知道自己拔到老虎毛,她也不是故意的,不过是大姑娘生来第一招下意识的害羞反应罢了,她都没叫你色狼了你气个什么劲?

暗自嘀咕了两句,下意识便想起身去“哄”,可看了半天某神的脸色,还是决定先爬起来躲远点得好。

胤禛更火了。余光里见她爬起来缩到门帘边去。

用得着躲他那么远吗?明明是你自己撞过来的怎么弄得像爷要强迫你似的?

这二人各占一边还没安稳几秒,马车突然一个转弯加速,眼看一只桃便要飞出去了,胤禛腾得起身一把拉她过来自己也离了席只能抓住一支桌腿,致使夏桃只余肩头靠在胤禛身上而胤禛也跌坐于地。

“王爷?”

夏桃吓住了,她几乎看见车轱辘之下飞速的地线擦过脑海。

“没事。”胤禛一手揽着她的腰把她整个上半身搂进怀里,一手极自然地拍在她的腰上,向外喝道,“看着点!叫马慢些。”

果然,车速慢了下来。

可原本魂就不守舍、惊魂未定的一只桃直到胤禛把她拖着起了身、两个人坐回软席上还是一脸苍白。

“好了,没事了,爷在这呢,没事,没事。”几个字,却字字叫胤禛说得别扭,他总觉得这不应该是从他口里出来的句子,可不说点什么又觉得不能叫她放心。

突然一个大呼吸,夏桃终于找回吓住的神经,一把抓住抱着自己、居在自己腰腹上的大手,剧烈呼吸着,再也压抑不住这几日的恍惚和看不透的迷浓哭了出来,边哭边腾出只手来以手背抹着泛滥的眼泪。

胤禛皱紧了眉头,纠紧了心口,盯着近在眼前名为眼泪的东西。

他没少见这东西。

皇额娘的惨悟、母妃的喜如至宝、李氏小性子的挂眸、那拉氏的失子痛抑、年氏失身时的恐惧……

他不是没有过感觉,只是越来越没有感觉,与己无关地远远看着,像在戏台下冷看的一出戏。

哭有用吗?哭便可以有用吗?哭就能使那些他失去的回来吗?

不只一次哭。她应该很爱哭。可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近得看见眼泪,并不成珠的从她的眼眶里溢出。

你为什么哭呢?为什么哭呢?

一只生有硬茧的大手抚过她的脸颊,叫夏桃忘了呼吸。他还在抚弄,抚去她颊边所有盈落的泪水。

抬眸相视,他只是盯着她的眼泪,一脸固执。

不觉泪水便更多了,止不住往下落。

他的眉头更紧了,一句话不说只是一次次为她抚去眼泪,像个孩子般执着。

夏桃突然间懂了。

懂什么了呢?又不十分清楚。只是知道,这个已经三十多岁成家立业并将问顶皇位的胤禛其实还只是个孩子,固执得在某些方面不愿长大的孩子。虽然自己也一直拒绝着长大,在情感上却自有成熟的别人不及的调节、抒发方式。可胤禛不同,他虽然智力上成熟到机关算尽,可其实情感上却一直抗拒着从幼稚长大。

忽略的情商不随年龄上升,它只会躲在幼小黑暗的角落执拗着请你把它抱回。

对于一只桃越来越多的眼泪,胤禛有些急于奔命了。捂着她的半边脸自己却几乎要哭出来得无助。

胤禛——

夏桃张了张口,几乎要唤出这个对她来说如此可怜的名字。可她毕竟还是没能出声,或许,是太久不说了,便遗失了说话的勇气。

她突然笑了。真真是笑容在眼泪间绽放。

胤禛糊涂了。

夏桃先是拍了拍捂着她脸的大手,不自觉便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熊抱,只是三四秒的时间便放开彼此移支帘边去背过身取帕子拧起鼻濞来。

双手间突然空空。胤禛低下头去看仍维持着一抱一捂的双臂,突然间像失去了珍视般失了重,轻得叫他攥紧了双拳也还是愤怒的颤抖。

悲愤中入目那一只桃旁若无人坐在地上拧着鼻濞、眼泪的样子又很叫他措败地想笑。

于是乎,一个席上、一个地上,一个冷冷盯、一个状若无人忙,一个马车分了两开,各自坐着。

只是异外,真的只是异外。

绞在混沌中几日的脑子半清醒了些。

春风夹带着城中百式的喧闹吹动婀妮的帘腰,就着缈缈的帘眼相看,活生生一幅清朝版清明上河图。很久没能如此鲜活地融于市井。

安静久了,突然遇见人间浮动便很像一只井蛙攀上了井口,一视的翠绿湛蓝。

夏桃看得越发高兴,当视野里出现电视上常有的卖糖葫芦和小时候才见过的捏小面人的,再抑不住高兴劲,咧着嘴挑大了车帘随着颠簸盯着看直到那景物被丢离了视野也还恋恋不舍鼓着嘴、歪着头不愿回神。

她真的有成年吗?胤禛不敢相信。这明明还是个极幼稚的少女。措败地闭起双眸,当胤禛还要纠结什么时,马车却渐渐停了下来。

夏桃抬头一看,正见寺门上大书“慈宁广济寺”五个浑厚大字。

“坐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起来。”

大神发话了,夏桃连忙起身,却忘记这是在低矮的马车之上,“哐”一声便撞上了木制的车顶,痛得眼泪滴落了几颗。

胤禛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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