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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销号说你喜欢我-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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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周秋隼戴着鸭舌帽,一脸严肃地看着镜头,而我穿着流浪汉服,笑得跟个傻白甜一样。
可能是因为周秋隼太可爱了,我看上去也十分可爱。
“我想拍张照片可以么?”
“可以,你要发微博?”
“不是,我要设成屏保。” 在桃桃和董晓伟孜孜不倦的教导下,我已经能非常熟练操作智能机了。
周秋隼啧了一声,“我要发微博。”
我想了想,“等私生拦车的舆论过了再发吧。”
周秋隼一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神情看我,夸我,“有出息了。”
厉害了吧,我骄傲地扬了扬下巴,之前那是我业务不熟练才出了那么多丑,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杀出新手村了。
周秋隼心情变得很好,“这就开始管我了?”
“???”
“行吧反正你手机上有我的账号,过几天你来发吧。”
我:“???”
……
到了C城,送我回了公寓,周秋隼就被谢奎叫走了,他本来想直接把我送他的住处,被我以没有日用品不方便的理由拒绝了。
虽然很久没回这里了,但房间很干净,应该是有被按时打扫的,连被褥都十分干燥温暖。
在地毯上打了几个舒服的滚后,我联系了董晓伟。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自己的奇遇告诉他了。
结果竟然是吴经纪接的电话。
语气里的冰渣子几乎没顺着电话线戳死我。
“他回来的路上一直在加班。”
“要给公司一个交代,要安抚粉丝,要写通告,要审律师函。”
“当然你也没必要知道,你只负责演戏和收钱。”
真不知道董晓伟和他相处的时候是怎么取暖的?
对吴经纪人的冷嘲热讽我采取了一个劲虚心道歉的方式,因认错态度良好,吴经纪人赏赐了我一句好话。
“有我在他身边,你不用管。”
我实在没忍住好奇心……
“你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你和我家晓伟到底是什么关系?”
吴经纪语气又冷了下来。
“他没告诉你?”
“他不说我有什么办法?”
“……我会让他自己告诉你。”吴经纪真的只是一个男团经纪人么,我怎么觉得他更像个霸道总裁啊。
“那我最后问一个问题行不行?晓伟初中隔壁贵族音乐学院的好朋友是不是你?”
“是。”
“啊呵呵哈哈哈!”我莫名就安心了。
“你笑什么?”
我很仗义地卖了董晓伟,“原来你就是他那个初恋啊。”
“……”
“地球村真小啊。”
“……”
欸?但是为什么学音乐的最后跑来当经纪人了?我还想再接着八,对面已经挂了电话了。
后来董晓伟打电话来骂我要找到报工伤不然就辞职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这两天他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这两天我本是活在梦中。
董晓伟没回来,我一个人舒舒服服睡到了自然醒,对着屏保傻笑了半个小时后起床,趁着短暂的假期,我回了一趟剧院。
之前委托公司找了第三方管理,我多数的工资片酬也是花在这上面的,老剧院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修缮装修了一遍,青瓦白墙,坐落在高楼大厦中间十分显眼,清爽得让人眼前一亮!
熊爷爷知道我要回来,早就站在门口等着我了,除了拐杖换成了新的,他的笑脸让我恍惚觉得自己只是放学回家。
时光荏苒匆匆,有些人彻底变了,变得面目全非,但有的人始终如一,坚守自己的执着。
问过他的身体后,我到里面去看了看,舞台扩大了,观众席加扩了一层,椅子是黑色软椅……看了一圈下来,我深感:有钱真好!
熊爷爷说道,“也不是有钱都能搞定的,要没人在这儿守着,那些人尽偷懒,我喊也没用。”
还有这事,我一点都没听过,“熊爷,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们欺负了!”
熊爷爷摇头,“这不不想打扰你工作么,不过周先生知道了以后就亲自过来了,让他费心了,隔三差五就来看一下进度,舞台是周先生请了人重新设计的,我老头子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老外,一个个金发碧眼的长得好看,干活也不娇气,还特爱吃老老干妈,有次啊……”
我打断道,“等下老爷子,你说周先生,周秋隼先生么?剧院是他看着修缮的?”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人家帮这么大忙你竟然一点都不知情?”熊爷爷严厉起来,“这可不好,可不能欠人人情。”
我五味陈杂,心想人家那么大一个影帝来给我当包工头,这叫我怎么还?拿屁股还么?
熊爷身体不好,我让他不用陪我,先回去休息。熊爷走后,剧院虽然装好了,但要重新开始上戏还需要再筹划筹划。我一个人去工具屋拿了快抹布,擦舞台上木质地板的浮灰……这是我多年来做得最多的事,以前觉得有点枯燥,现在却觉得心情平静。
一切都在变好,我走了好多年的阴雨路,总算放晴了。
我开心地跪在地上擦着地板,空旷的观众席上传来噔噔的声音,一双高跟鞋踩着阶梯而下。
“这种木质地板不能用水擦的。” 安戚柔声说道。
用了一个遥远的泛黄的称谓,一下把我拉回了那条泥泞潮湿昏暗的雨路里。
“果然还是那个小少爷。”
第59章
有关于安戚的回忆,是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的,因为过程过于惨烈,以至于她之前温柔大姐姐的样子已经完全变成空白了,当然空白并不是遗忘,正相反,它是分崩离析后记忆的模糊和晕眩,一旦被重新牵引,就会追根溯源,变得无比清晰。
尽管不想承认,但安戚的确是我审美的萌芽。
她长着一张没有死角无懈可击的脸,美艳得逼人只能拿风月款待。从她身上我知道了好
看和不好看的区别,明白所谓“美貌”是能够兑换成钞票、房子车子甚至改变命运的资源的。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身边有小朋友都会去上钢琴班、画画班,他们开始嘲笑我是唱大戏家的,长大了也只会去唱大戏。
我意识到我和他们的不同,在校门口哭闹不愿意回家,来接我放学的安戚拍拍我的脸,让旁边嘲笑我的小孩儿等着,去了路边卖一块钱二十个的小糍粑的摊位,和老板笑言了几句,端回来明显超过二十个的一碗递给我,然后对旁边的小朋友炫耀。
“你们弹钢琴画画能做到么?”
小孩们不服气,“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有钱,我可以买!”
“拿钱买和免费拿是两回事。”安戚不屑一顾。
小孩们不说话了。
她得意一笑,转头温柔地擦了擦我的泪,“毛毛,因为他们是群丑小孩,不能免费得到这个世上的东西,所以才会去学什么钢琴啊,画画啊,把自己装饰成高级货,其实是最没用的东西。”
丑小孩们哭成一片。
她穿着十分简单朴素的衣服,身姿摇曳,牵着我的手回家,我问她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告诉我,“美貌是老天爷给的,是最为珍贵的天赋,比什么画画、弹琴珍贵得多,那些东西普通人努力努力还能达到一定的高度,但脸这个东西再努力都没法得到,除非自杀重新投胎。”在和我独处时,她就没有了在旁人面前尤其是我父亲面前那种怯怯柔弱的感觉,经常会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像是对她所处的这个世界有着极大的不满。
彼时我还不知道这种天赋到底有什么用,至少在吃完路边的垃圾食品并不能帮忙避免拉肚子,而安戚就是在一点一点认识到美貌能够给她想要的一切后,才变成目空一切的刽子手的。
所以她现在一步一步从阶梯下来时像一个正在享受所有人惊艳目光和赞美的女王,妆容精致,举止投足都是表演优雅的味道,即使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她也将姿态做得够足。
可惜我这个唯一的观众并不捧场,只觉得她忘形丑陋,看她的目光和看着蛆虫差不多。
生活不是演戏,没有编剧为你写好台词,没有导演会告诉你当仇人突然出现时你该露出怎样的表情才能显出你的淡定从容。我只好放下半湿的抹布,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动作,冷漠地看着她。
“昨晚发生的事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你竟然一个人在这里擦地,整个娱乐圈也就只有你了。”安戚感叹道,语气不知是褒是贬。
我心道,网上那些炒作的营销号不就是她买的么,她假模假样装给谁看?
“你来干什么?”
“昨晚你和秋隼的事公司准备开个内部通气会,听你董晓伟说你来了这边,我顺路过来接你。”她环顾四周,无辜地笑道,“如果不是门口站着熊伯,我都找不到这地方了。”
“难为你还记得熊爷爷长什么样子。” 我嘲讽道,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往外不停地冒着毒液,“不容易啊,安夫人。”我冷笑一声,“不对,我该称呼你什么,周太太?”
“若若。”她无奈地看着我,“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既然你现在已经出道了,就该学会在娱乐圈生存,任性妄为可不行。”
我十分厌恶她这种故作长辈的语气,“关你什么事?”
她挑眉含笑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的老板,是我把你签到鼎盛,你的片酬合同都要我签字的,你说关我什么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跟免费拿了一碗一块钱三十个的小糍粑跟小孩儿炫耀一般的神色。
“你忘了那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遍,若若,你得听我的话。”
我觉得好笑,听她的话?不好意思,她哪位?
“不然呢,老板,要不趁早雪藏我。”
安戚没有被我的挑衅激怒,“一个人可以很天真简单地活下去,一定是身边有人用更大的代价守护来的,先是你爸爸,再是董晓伟,现在是谁,周秋隼?”她扬起下巴,似乎是特意露出一点八卦的表情,“他真的包养你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为了利益谁的床都爬?”娼妇妓女的辱骂在我喉咙中囫囵了几遍,最终还是被我吞了下去,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你没爬?”安戚施施然地坐到第一排的观众席上笑道,“娱乐圈没有不透风的墙,周秋隼去剧组陪了你那么久,大门出大门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去睡你的,你知道公司花了多少钱才把消息压下来。”
“……”
他没有睡我。
但娱乐圈不会给你自证清白的机会,更何况我和周秋隼也算不上清白。
我的沉默让安戚得到了胜利感,她从观众席上站起来,“抱住了周秋隼的大腿虽然是条捷径,但想在娱乐圈登顶,还远远不够。”
聚光灯背后是金钱和金钱所能获取的生活,安戚的每一个神态都在说她想得到它,欲望让她看上去很可怕,像只狰狞的妖怪。
我意识到我和她从八年前或许从更早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我和你没有话说,安戚。”
“别学你父亲假清高那套。”她当长辈当上了瘾,趾高气扬地教导我,“你看你现在有这么好的资源,赚到了这么多钱,不开心么?非要跟你父亲一样,把自己逼进一个死胡同里,怀才不遇,郁郁而终。”
我的心肺被猛打了一拳,那些疯狂分泌的毒液倒灌进我的胸腔,五脏六腑都痛得烧灼起来。
“你滚!你从这里滚出去!”
她看不起所谓的理想和信仰,无法理解我父亲在这个不知名剧院对表演的坚守,提到他,安戚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或是怀念,一点都没有,她冷漠得……像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
“你把你父亲的偏执和懦弱怪罪我头上,把我当成罪人。我有什么错?你爸爸追求理想,我追求金钱名利,你怪我带走剧院的演员,那你叫他们留下来陪你们一起喝西北风?吃不起饭了还谈什么龙门风骨,坚持什么狗屁理想。你爸都没有怪我,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孩子凭什么揪着不放?你让我滚,那你自己呢,你是不是也为了钱抛弃了话剧抛弃了你爸的遗志?那你是不是更应该从这里滚出去!”
不知道这里是怎么设计的,明明没有话筒,安戚的声音却清晰地响彻角落,震得我耳朵发麻,震得我自己理智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我想反驳我没有,但事实压住我的胸腔哽住我的喉咙堵住了所有能发出反驳的缝隙。
她却似乎找到了乐趣,没有理会我愤怒得扭曲的表情,自顾自地走了上来。
“还记得你六岁时第一次演主角戏?你演三毛,我演第四幕收养你的贵族太太,那其实也是我第一次演戏。” 她走了上来,高跟鞋踩着木质地板上声音又不同了,低沉回响,像是一段恐怖电影高潮的前奏背景bgm。
她念起当年的一段台词:“哦,真是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在捡垃圾吃,快快认我做妈咪,和我回家去。”
安戚怀念地笑起来,“人生多有趣啊,明明那个时候我还不爱你父亲。”
这是个多自相矛盾的女人。
“你爱我父亲?你爱他,所以你带走了他辛苦栽培的演员,毁掉了他的剧院,还有他一生努力守护的东西!安戚,他死了八年,你走了第三个月,他就死了,就死在你脚下的那个地方,倒下去再也没有起来!你爱他?我父亲九泉下都该笑醒了,他何德何能能得你青睐啊,安小姐!”她用毒牙咬碎我不堪一击的防御,我便要拿起匕首往她心上插刀。
安戚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只是脚尖轻微动了动,破坏了她优雅从容的站姿。
“好了,我说过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她一反常态地提前认了输,“当年的事,我也解释不清了,现在我承诺我会弥补你,就不能让该过去的过去?”她轻声哀求道,“求求你了,若若,我毕竟照顾了你那么多年。”
她实在太会拿捏男人了,她很少展示她性格强势和攻击性的一面,女性的柔美被她利用得淋漓,多少男人被她这套迷得神魂颠倒。
“你是准备弥补我,还是准备继续利用我?安戚,你利用我得到我爸,利用我爸得到资源,现在你想利用我得到什么?” 我装作恍然大悟,演得拙劣又滑稽,“毁掉周秋隼是么?”
拜董晓伟那位高人朋友所赐,剧情得以越过推理猜疑或狗血的误会快进到了结尾,我终于看到了安戚淡然自若的面具碎裂,出现了的慌乱。
她仍挣扎了一下,“你在说什么?你听谁说的?我为什么要毁掉他?” 她无辜道,“若若,我知道你对我又偏见,但也不能什么屎都扣在我头上。”
我把所有能伤害到她的东西都变成我的武器,“周太太是不会屎尿屁放嘴上的,你演得再好,也剥不掉内里粗鄙无知的血肉。农村出生,小学文凭,十六七岁离家出走给人当保姆,在一个三流剧院当了五六年的跑龙套小角色,连普通话都说不好,你这样的人,还妄想当豪门太太?连我爸都不愿意娶你!”
这些过往被她咬碎了牙淹埋到坟墓里,我是她憎恨的掘墓者。
我全身戒备,等着她被激怒后的反攻,没想到她笑了起来。
“我得感谢你爸,还好他不爱我。” 她眼底里的恨意汹涌,心里住着的那头妖怪几乎按捺不住要跑出去掐住我的喉咙,“不然我安戚怎么会有今天?”
“所以听到你父亲死了,我很高兴,在我的人生里,不会再有比你父亲还危险的东西了,从此以后只要我不承认,我就从来没有被辜负过,从来都是我抛弃别人,”
她笑得粲然,美艳动人。“告诉你吧,若若,那时候我高兴得疯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伤害过我的男人死了,就连我拿了影后,我也没那么开心。”
八年前老爹葬礼上我一滴眼泪都没掉,我告诉自己不能哭,因为我以为安戚会回来,会跪在在老爹面前忏悔痛哭,她虽然对这个世界有诸多的不满,但近十年的陪伴和情谊,她会回来,那个时候我只能把脊梁立得端正笔直,不能像个孩子一样哭泣,让她看不起。
可她没有。
她硬生生地离场,彻底完结了我的少年时代,把我人生里对温柔和爱情的信任横刀斩断,而在彻底经历过这些后,我仍没有学会聪明,仍然没有把十五岁前的自己隔绝开,仍然对她心存幻想。
“是我爸爸救了你,帮助你,教导你……”
“这些,我拿身体回报他了。” 安戚不屑一顾道,“那天你不是也看到了?各取所需罢了,你以为你爸爸是什么正人君子?男人不过都是三条腿爬行的动物。”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得意味深长,“我知道了,就因为这个对你打击很大对不对?你觉得女人很脏,变成了同性恋。” 她疯狂大笑起来,“你变成了同性恋,喜欢上了周秋隼。天呐,你们司家真的断子绝孙了。”
“……”
她张开双臂在舞台旋转了两圈,裙摆飞扬,开心雀跃得像只漂亮的鸟儿,谁能想到她是个魔鬼。
“若若,我现在真想跳舞。” 安戚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彻底演烂这场人生闹剧的可怜小丑。她将手搭在我肩膀上,抬起我的胳膊环绕她的腰,高跟鞋的声音在剧院回响,像首欢乐舞曲的开场。
她纤长的睫毛和脆弱的脖颈近在眼前,冰冷的杀意就这么浸湿了我的骨头和血肉。
她是个魔鬼,但也是个女人,如果她现在死在这里,死在老爹死去的地方,善恶有报,因果轮回,一了百了,应该是一出经典的好剧,台下一定会响起热烈的掌声吧。
第60章
……
我忽然平静了下来,和仇人一起在舞台上踩起诡异滑稽的舞步。
“他最后一场戏前失踪了整整一晚,被人打晕在垃圾站里,肋骨骨折,内脏出血,撑着最后一口气死在这里,哦对,他最后演的《作家之死》。”我记得太清楚了,一字一句,“我对艺术的热情尚未熄灭,我对创作的追求尚未冷淡,我想塑造的角色还未成形,我想塑造最好的!唯一的!只属于我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角色。如果有来生我愿成为我的角色,我死不瞑目!”
安戚转了一个圈躺到我臂弯里,甜美道,“结果真的死不瞑目了。”死得无名又悲壮,安戚却把他的死亡看成一个笑话,嚣张可恨地活着。
“是的,眼睛瞪得很大,死得非常痛苦。”
她试图起来,我却牢牢钳制住她的手臂,没有再让她站起来,
“所以八年来我一直在想,你要是下去陪陪他,他就不必总演独角戏了,也算瞑目。”
八年来,我继承了一个濒临倒闭的剧院,我休学了一个学期,我用啤酒瓶敲碎过混混的脑袋,我去孤儿院演出,去养老院演出,背着服装道具赶一夜的山路去乡下演出,我发过传单,洗过餐盘,修过下水道,熊爷爷病情恶化的那段时间,我甚至想过去卖肾。
我踌躇过好多路口,撞过无数南墙,我经历了很多以前难以想象的事,但从没有停止过向前,我依旧热爱表演,依旧按时排练,依旧期待有观众为我鼓掌。
我以为生活在越来越好,我以为我已经说服了自己要傥荡磊落地活着,但只要安戚活着,我就会一遍一遍不断地想起老爹倒在昏暗舞台那唯一的灯束下。
“我死不瞑目!”
寥寥的观众热泪盈眶地鼓掌。
只要想到,阴暗潮湿的恨意就会牢牢包裹住我。
“所以你要在这里杀了我么?”安戚朝我妩媚笑道,“在你父亲死去的地方,让我陪葬。”
“对!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向阳而生,但安戚把那颗种子埋进我身体里,把我变成和她一样丑陋的怪物了。
江洋杀了仇人多么快意,人生的痛苦一扫而空,从此鲜衣怒马,绝尘于世,终于自由,爱和恨都羁绊不了他了,多好啊。
多好啊。
但是茫浩无比的戈壁旷野里,小公主还在等着他。
这里的灯光、地板、幕布、椅子,多好看啊,这是一个坏脾气又温柔的男人用心建筑好来成就我的梦想的,而不是埋葬我和我的仇人的。
“但现在你去,他也不会再和你演戏了,你不配了。”
我想我老爹也不会再想见到她。
我从地上站起来,宣布这场烂剧的烂尾。
安戚大笑起来,笑出眼泪。
“你看,你看你和你爸一样啊,你们这样的人,分得清角色的人生和自己的人生么?谁要和他一辈子演戏?一点点真心就好,我甚至不用他对我投入百分百的喜欢,只要戏里百分之一的温柔就够了!可他说他分不清!他说他做不到!”
“入戏后的真心就不算真心了么?”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回答他,也回答了自己。“如果没有真心,谁会愿意待在戏里一辈子不出来呢?”
安戚愣住了,她这样的女人,狠决恶毒,固执己见难以约束,不择手段还自我聪明,拿不到真心,就洒脱刚烈地往前走,不论这段感情是否还可以拯救,不管手段是否过于残忍,也不会委屈自己苦于缅惜一步三回头。她或许早已经得到了最想得到的东西,但等她认识到这一点,已经为时已晚,造成了无可挽回的缺憾。
博尔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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