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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未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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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支的要挖雷龙、霸王龙!中支的要拿来挖禽龙和盗蛋龙,小支的可以挖贵州龙,如果我拿大支的挖贵州龙会不小心把它的骨头挖断掉。”他说得头头是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我要拚命赚钱,希望等扬扬长大后,我能赚到很多很多的钱买大支、小支和中支的铲子给我最心爱的小扬扬。”黎儇顺著他的话,把自已的“希望”说出。
  “姨,我们都有希望了,你的希望呢?”他是事事讲求公平的天秤座。
  “我希望……”希望在结婚周年纪念日那天,有人相陪。摇摇头,她该许个不会制造敏感的愿望。“我希望能亲眼看到扬扬挖的恐龙化石,最好能挖到鱼龙和薄板龙,我最近迷上海里的恐龙。”
  “好!我一定挖到鱼龙送给你。”咬下一大口炸鸡,他说得认真。
  “你有一个好儿子,让人羡慕。”对上黎儇,她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情绪,那是什么?绘蓝不知道,在她还来不及捕捉前,它就消失无踪。
  “我是幸运的男人,有个好儿子、好未婚妻和一个真心诚意的好朋友。”抵抗过心底的蠢蠢欲动,到最后,他还是将绘蓝归位在“好朋友”范畴内。
  做好饭、拖完地、把他的衣服压得平平整整,挂进衣橱中。插上两朵郁金香,绘蓝坐在他的书桌前,拿起笔,记下心情。
  突然,一阵湿咸从鼻孔里冒出,她忙拿卫生纸擦拭。
  又流鼻血了,这阵子老是流鼻血,说火气大,这几天她已经煮了很多菊花茶退火气,喝了却没见效。
  仰躺在他的床上,她静静等待血停。
  摸摸额头,又发热了,这波顽强的感冒病毒非要跟她作战到底吗?好吧!听黎儇一句话,明天就上大医院,把它彻底消灭……
  床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古龙水味,像他的人,清朗乾净,他在这张床上睡过将近一年,不知道有没有烙上他的身形?
  一年,好快,已经要一年了呢!想当初,她独自度过缺了新郎的洞房花烛夜,她对著镜子说,只要够努力,结婚周年纪念日时,他会在身旁陪著她。
  她努力了吗?够努力了!他回心转意,愿意接纳她了吗?是的,他回心转意接纳她了,可是,接纳她当朋友是他最大极限。想起当年的信誓旦旦,她都忍不住要嘲笑自己。
  离婚是迟早的事,尽管她不知耻地卡住位置,那终究不是她的,她终是坐得不安稳。虽然,她喜欢黎太太这个头衔,可是这头衔压得她心虚。
  “黎太太早”那是清晨坐电梯时,楼上要去晨跑的庄先生喊的:“黎太太你好哇”那是她去超市买菜时,超商老板打的招呼:“黎太太要送便当给老公了”那是警卫室伯伯常问的话。然后,一声声的夫人早、夫人好……办公室的员工天天都在满足她的虚荣心。
  她好爱当黎太太,可是他心中的黎太太不是她,她当不了他心中的黎太太。
  血止住了,她把染血的卫生纸,细细包里起来,扔进要拿出去的垃圾袋中。
  再度拿起笔,叹口气,为什么她不能当著他的面,告诉他,她就是爱他,心不转、意不移,爱不更,情难变?
  我有这样的爱情,
  在我眼中世界分成两半;
  一半有他;那里一切充满欢愉、希望、光明;
  另一半没有他,那里一切充满了苦闷和黑暗。
  我在没有你的这一半等待天明,然后在有你的那一半倾听笑语,想像你的快乐幸福;我的心就充满欢愉、希望和光明。
  亲爱的黎儇:
  我真想像夭下老婆一样抱怨你:你为什么又把衣服弄得脏兮兮,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不知道酱油渍很难清洗吗?我一面写著、一面想像著我们吵架的模样,发觉争吵也是一种幸福。
  我能想像,你一定又和杨扬在餐桌上抢菜了,实在很伤脑筋,是不是要把菜量增加,免得你们老抢菜,但想起扬扬圆嘟嘟的下巴,将来他当不成帅哥一定要埋怨我,拜托、拜托,你就让让他吧!
  昨天,我到市场买菜时,发觉旁边开了一家精品店,里面卖的全是日本的卡通商品,哆啦A梦的糖果、皮卡丘的笔袋、Kitty的包包……东西多的让人目不暇给,走进店里,我看见一个用陶土控制的哆啦A梦面纸盒,觉得好漂亮,便买下来摆在你的书桌上,希望你也喜欢。
  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成年人迷恋卡通商品?我们不都是口口声声讨伐起白雪公主、灰姑娘的现实社会人,知道金钱财势才是人生的成就标的,怎还有人忘不了童时事、童年趣,硬要在一些商品中寻回童稚梦?
  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我猜大概是人生大苦、太涩,只有童年那段勉强值得记取。
  看著桌面上的玩偶,想起小时候窝在棉被里偷看漫画……是偷偷的看,可是“偷”得很甜蜜,再忆起有人管、有人宠、有人在乎的那段岁月,除了幸福,再找不到其他形容词。
  你呢?扣除童年,生活中还有觉得幸福的片刻吗?我但愿你有,看你幸福我也会随著幸福……
  祝!幸福
  绘蓝
  黎儇细细把玩桌上的面纸盒,上面的哆啦A梦有各种表情、各种神态,生气的、喜悦的、斜眼睨人的,每一个都生动可爱。
  她问他的幸福,有的,在展读她的来信时,在把她的信输入电脑时,在打出一封封不寄出的信件时……他都是幸福的。
  伸手,抚过郁金香的粉紫花瓣,上面沾惹的水珠还在滚动,淡淡的清香透过他的鼻息间,幸福,他的幸福里有她,那个他本该厌恶的女人。怪异……
  门被敲开,也敲醒他的沉思。把信收入抽屉中,应声请进。
  “季昀?”她从不踏进他的房间里,不过,今天……今天所有的事都反常,连他的心情也不在常态中,不差她一件。“扬扬睡著了?”
  “睡了,我有事想跟你谈。”深吸气,她走到他的床卜坐下。
  “好。”点头,他把椅子搬到她面前,很多事早就该谈开谈清。
  “黎儇,你和绘蓝……”几度欲语还休,季昀罪恶感好深。
  “只是朋友。”回答得不容置疑,他抑住胸中的蠢动,他不准心意迳自改变。
  “她也这样认定吗?我想她很爱你。”把自己的欲求建筑在剥夺别人的权利上,她会不会欺人太甚?
  “如果我决定离婚,她会祝福。”是……含泪祝福吧!
  “真的吗?她不会伤心欲绝?不会怪我夺人所爱?不会……不会恨我……”
  “她不会。”他知道她不会,这一点比什么都要笃定千倍。“我和她立场清楚确立,她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也明白我们之间纯粹是友谊。”
  “既然如此,那……我们结婚吧!”说不出日的话出了口,她吐出气,摆荡的心稳下。
  这句话他期待许多年,此刻听见,没有预期中的兴奋,反而一颗心沉甸甸地,说不出的怅然。他们终于要结婚了,这意味著他将结束另一段,走入另一段。
  “昨天,我跟扬扬说床边故事,他告诉我,毕业典礼时,老师要他上台致谢辞,他希望那天你能到场观礼,更希望我们能送给他一个小弟弟当毕业礼物。”季昀解释她突如其来的想法。
  “我知道了,你希望婚礼在什么时候举行?”
  “在扬扬毕业典礼之前好吗?我希望他当个最快乐的毕业生,也想在他上小学时,我们能牵著他的手,一起去认识新环境、新老师。”
  “他的毕业典礼在什么时候?”
  “六月底,不过,如果你不方便和绘蓝谈,或者她没办法太快适应这个消息,我想,我可以等的,我并不执意要在哪个时间举办婚礼。”她急急表明立场。
  他走到她身前安慰。“这天,我们都等得太久,没有道理再多花时间去等待,就六月中吧!我向你保证,不管将来我们有没有小孩,我都会将扬扬视为己出,摆在心上第一位,我会当个好丈夫,继续保护你、支持你。”
  “我也会努力当个好妻子,虽然懋承仍然占住我心中,但我会让自己学著配合你。”投入他的怀抱,她说不出来自己有多感激,季昀闭上眼睛,轻轻喃语:“黎儇!你的恩惠我一辈子都还报不清了,要不是这一路上有你,我一定没办法安然走来,谢谢你一直为我,谢谢你不变心,谢谢你爱我如初……谢谢……”
  “傻气,你是我的初恋情人,不爱你我要去爱谁?别哭了!等一会儿扬扬醒来,会以为我欺负你。”
  “才不会,他跟你是同一国的,说不定他还会为你摇旗子,大喊加油胜利。”
  “你想去哪里蜜月旅行,先告诉秦秘书,让她去排,还有,带扬扬一起去,他一直怪我太忙,没时间陪他,趁这次假期,我想补偿。”
  “谢谢你,你真是太好太好。”
  “别高兴太早,接下来你还有很多要忙的,比方礼服、喜宴、请帖都要靠你自己罗,我要把工作赶到一个进度,才能专心度假。”
  “放心,事情都交给我,我会办得妥妥当当。”再次环上他的颈项,泪在眶中打滚。
  桌上,哆啦A梦仍然笑得喜孜孜,但娇盈盈的郁金香却落下透明泪珠,水珠在桌面滚动,找不到呵护的手掌心。
  第六章
  从医生口中证实她得了血癌后,绘蓝的眼泪没有停过,她在路上哭、在超市垂泪,做菜时,泪替代盐巴增味,止不住的泪水,直到送便当时,她才喝令它停住。
  敲敲门,一声请进,她走到他面前。
  “你来了。”他已经连连看了十几次手表,猜不透,从没迟到的绘蓝为什么会延宕近二十分钟。好几次,他忍不住想打电话回去问问,问她是不是平安。
  “我来了。”她没有意义地重复他的音节。
  “脸色不对,你哭过?”他踱到她面前,细细审视她的表情。
  她摇头,“我没事。”扑进他怀中。
  她很难不失控,算命阿姨的话是真的,每句话都应验了,她会克父母长辈,她会活不过三十,不,她连二十五岁都活不过,一年……怎么够让她爱他,怎么能让她看够他,她要把爱他的心带进天堂、带进地狱、带进虚无缥缈间啊……
  “你有事。”想推开她,可是她的手紧紧缠住交握著,不放、不放,她连一秒钟都不要放!放了手就断了线,他们再也接续不起前缘。
  “没事、没事,只要你牢牢的抱住我,不要松手,我就会没事。”她耍了无赖,就容许她任性这一回吧!
  他也舍不得放开她啊!叹日气,他将她圈在怀中,瘦瘦的身子,在他身上微微颤抖,她受委屈了?不!自嫁给他后。委屈,她哪里少受过,她不一直都是挺著胸熬过来?
  “你碰上困难,无法解决吗?告诉我,我帮你。”
  讨厌,为什么他要一眼看穿她?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他们只是朋友啊!他不该那么懂她、不该那么透彻她的心,不该让她爱得……连死都不甘愿。
  在他怀中摇头,她的泪水泛滥成河。
  亲亲她的额头,拍拍她的背,他不懂得怎么帮她把受伤的心缝补起,不懂得怎样安慰她不想告知的心。想起和季昀深谈,他知道自己必须松手,虽然不舍……
  “绘蓝,把事情说出来,让我帮忙好吗?”他在她头顶上方说话。
  “我没事,真的,只要出借你的胸膛让我靠上一靠,我就会没事。”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他说谎,大概是她已经把“不造成他的负担”奉作圭臬。
  “好啊!胸膛免费出借,纯粹的友谊赞助。”他把友谊拉抬出来,证明自己的心没变化。
  “友谊……是啊!我好糊涂,我老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小脸再贴贴他的胸怀,她逼自己离开,这里不是她的地盘。“对不起,我失控了。”
  伸指抹去她颊边的泪,泪水离开她的脸,却一串串挂上他的心。
  “想不想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再问,他不想她一个人哭泣。
  “没事,只是……多愁善感。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的炒三鲜。”
  她转身,却又让他拉回来面对。
  “朋友应该坦诚以对,何况秋天还早,不是多愁善感的好时机。”
  “我……几位朋友来台湾找我,太久不见,所以……”她下意识说谎。
  原来如此,担上半天的心放下。“我要开始吃味了,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朋友'?我这个朋友要排到第几顺位去?”拨开散在她颊边的发丝,发觉她好可爱,可爱得像日本娃娃,只是太清瘦。
  他从来就不在朋友那个行列,在她心中,他是她唯一的……爱人……
  “我不是先帮你把饭菜送来。你还不清楚自己站在第几位?”
  “说得也是,好吧!朋友来台湾,你就尽尽地主之谊,这几天别再帮我们送餐送饭。
  他的话给了她绝佳籍口,因为,她和医生约了时间做化疗,听说做化疗会虚弱得下不了床,听说化疗会杀死正常细胞,听说有人受不了这种治疗,再也没醒来,听说……不想、她不要在这里、在他面前想,她会崩溃……
  “那……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你帮我跟季昀姐说一声。”
  “放心去玩吧!屏东垦丁很漂亮,你可以带他们去那边走走,要不要我的车给你开,你的小奥斯汀装得下那么多人吗?”
  “目前不需要,等有需要时,再跟你借。”她轻描淡写带过。
  “好,有件事,我想跟你谈谈。”说著,他的表情变得凝重。
  他的表情让她扬起一阵不安,是坏事吗?那么不要跟她谈,今天,她承受的坏消息够多了,不要再加上一条,受不住的,她真的会受不住。
  “我们以前谈过只要季昀点头愿意嫁我,我们就马上办离婚手缤……”
  “请你——”她倏地大声截下他的话,两个人同时愣住。
  季昀答应他,他们要结婚了?黎太太马上要易主?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噩耗不要一桩接一桩来啊!就算要判她死刑,也请给她喘息机会。
  绘蓝苍白的脸色让他说不出口,他蓦地想起,她要抱著他们的结婚证书才能入眠,想起她求他慈悲,求他给她时间,让她学会死心,她的心还没死透,他就要加上一脚,把她碾碎了吗?
  可是,事情终是要解决的,他答应季昀在六月中办妥结婚典礼,好在扬扬的幼稚园毕业典礼上以父亲姿态参加。
  “绘蓝,我和季昀……”
  “请你不要现在谈。”绘蓝第二次截下他的话。“有事情,可不可以等我的朋友回美国再谈,他们这几天就会离开,到时,你打电话给我,我一定会面对问题,不逃避。”挤出一丝笑容,骗他也骗自己,她根本不知道他要谈什么。
  “好吧!等忙过这几天,我和你找个时间、找个地点谈。”拍拍她的肩,但愿他能少伤害她一点。
  “嗯,就到那个……”
  “有抹茶蛋糕和焦咖啡的店。”他们异口同声。
  “你看,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绘蓝抢著说,为他们仅存的默契快乐。
  “当然,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黎儇接下她的话。
  “朋友是一辈子的事,是不是?就算婚姻没了,朋友情还是在的,是不是?这份友谊和爱情一样,都会天荒地老的,是不是?”一连串是不是,问得她自己惊心动魄,她就要失去他了呀……在她失去生命之前。
  “对,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搅住她的身子,他抑制住爱的感觉。
  圈住他的腰,她再度投身到他怀中,汲取他的体温,是的是的,她要和他一辈子,虽然她的一辈子短得好可怜,叫是她能拥有他一辈子,是真真实实、童叟无欺的一辈子啊……
  她在他怀中又哭又笑,为她的一辈子高兴,也为她死去的爱情悲戚,再见了,她的爱情,再见了,她的一辈子……
  住了几天医院,精神恢复一些。绘蓝在清晨时分回到黎儇的大坪数公寓,推开门,一室清冷,有点落实,却更多的无可奈何。
  “本来就是这样,难不成你还在期待什么?”她自问。
  摇摇头,先进浴室洗澡,洗去一身医药味,她换上粉色睡衣,坐在梳妆台前面。提起笔,将桌历上已走过的日子划去。
  四月十七,今天是四月十七了,她和黎环已经结婚整整一周年,好快,三百六十五天,在一掐指间流逝……
  这一年,她做了一千零四十三顿饭,洗了他八百三十七套衣服,送上六百二十六朵花……为他做的,这样算不算多?
  拿起发梳,刷几下洗净的头发,头发竟缠满梳子,靠近镜子,她可以看到头皮上几个光光的洞,叹口气,早晚要掉光的,放下梳子,连吹乾它们都懒。
  这几天,人在医院,闲暇多想得也多,  一定要想开、看开,生死由命不由人,她能抗争什么?不服什么?时间到了,任是叱吒风云的人物,也不能不对死神俯首称臣。
  她哭、她嚷、她怨尽世界不公、她放不下情孽恩怨又如何?生命终是要往前走、继续走到尽头,然后化成一缕轻烟,消失在茫茫人世间。
  害怕吗?当然!谁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绘蓝告诉自己,她害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后的世界,不过,她比谁都来得幸运,因为宠她、疼她的父母就在那个世界相候。
  叹口气,她拿出抽屉中的结婚证书,和摆好久的离婚证书,一直以为用不著的,谁想得到,终是用得到。
  再叹气,要不要签下自己的名字?黎太太……早已离她好远。抱起她的结婚证书,不管未乾的长发,她蜷缩起身,躺进棉被中。
  那天,他就是要跟自己讨论离婚事宜吧!耗了一年,也该让事情圆满落幕……苦苦一笑,她的泪染上红色的结婚证书。说得冉豁达,她仍然无法放手爱情,她爱他啊!不想放、不愿放……她多希望自已有权牵绊他一世……
  不懂得为什么有人在死前会叮嘱亲密爱人另觅幸福?那种胸襟气度她做不到!她想他握住她的手,陪她度过一次又一次的磨人治疗;她想在离开时,有他陪著走过最后一段。是不是她太自私?或者是爱他不够?她就是想待在他身旁每分每秒,直到死亡来临。
  自私!她一直都是自私的,从不顾黎儇意愿,硬要嫁给他开始,她就是自私。自私地参与他的生活、自私地介入他的工作、自私地假爱情之名行掠夺之实,她是全世界最自私最自私的女人,现在她还能再为自己自私?
  不行!她要是继续自私,会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湿泪侵上被褥,她的心化成寸寸相思……
  放手……是该放手……成全……是该成全。说不定哪一日,他和季昀会连袂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一声“多谢成全”,他们的幸福会是她生命尽头的安慰。
  闭起眼睛,刘若英的歌声在她脑中盘旋。
  看著你和她走到我面前,微笑地对我说声好久不见。
  如果当初没有我的成全,是不是今天还在原地盘旋?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换来了一句谢谢你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她许你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我只有一句不后悔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今天与明天,成全了我的下个夏天……
  成全…她早没了下一个夏天,自私……她也没了时间再自私……怎么做才是对?不知道……朦朦胧胧间,她几乎要睡著了,好累……身体累,心也累……
  电话铃响,她挣扎半晌,才从床头接起电话。
  “喂!绘蓝吗?我是黎儇,你还好吗?”
  是他,他终于打电话给她,生平第一次,她在空中接住他的声音。
  “是我。”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累,你还在休息?”
  “嗯……昨晚没睡……”再撒谎,她不成为他的负担。
  “为什么?你的朋友回美国了吗?”
  朋友?美国?她想好久,才想起那是她上一个谎言。
  “今天一早的飞机。”
  “难怪你没睡,是不是聊一整个晚上?你多休息,我下午再打电话给你。”
  “不要!”不想挂上话筒,她想多听听他的声音。“你有事找我?”
  “我想约你出来谈谈,不过不急,等你休息过……”
  要谈了?也好,早点谈开,谈开他的意,成全他的情,有朝一日他会感激她吗?不知道,但势在必行。
  “就今天下午好吗?两点!两点在……”
  “在‘我们的'咖啡馆。”黎儇接下她的话。
  默契还在,可……结束已成定局。他们将在今日划下END……
  “一言为定,不见不散。”挂上电话,她的唇角漾起一抹笑容,他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她——不是孤单。
  穿著薄外套,戴上呢帽,绘蓝坐在咖啡馆里,静静地看著窗外穿梭往来的人群。大家都好忙,为生活、为工作尽力,只有她是悠闲的,因为,冉没有东西是她必须努力的部分。
  把餐巾纸摺摺叠叠,叠成长方形,拆开,再摺成正方形,再拆开,一条条横横直直的线在纸面上交错。
  “我是这一条线。”她画画纸上最右边的线。“他是这一条。”她再摸摸最左边的线。“我们在最遥远的两端平行,有一度,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垂直交错,弄清楚了,才知道那只是错觉。”
  “你自言自语在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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