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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堂惊掠琵琶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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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刚才孟新堂说他自己不会安慰人,还真不是乱说的。

沈识檐也来不及自我介绍,赶紧又递了两张纸给她,哄道:“先上车吧,外面太热了。”

说起来,孟新堂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姑娘哭,还一哭就哭得这么凶。他坐在前座和沈识檐面面相觑,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识檐摁了几下播放器,挑了一首既不伤感也不过分欢快的轻松歌曲。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哭累了,小姑娘终于平静了下来。她也不理孟新堂他们,就一言不发地自己抱着书包看着窗户外面。

沈识檐看了看后视镜,孟新堂冲他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太担心。这姑娘年纪虽小,在一些方面的思想也不成熟,但她是为数不多能让孟新堂用“心志坚定”来形容的人,认定了目标,经历再大的大风大浪都不会想要停下,这种心态放到江沿小身上,也可以说成是单纯,一种不可多得、难能可贵的单纯。

沈识檐也在想着这件事,他挺惊讶,这小姑娘竟然什么都没说,就自己在那里调整情绪。

正想着,后面的人突然发了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嗓子也抖着。

“叔叔,我想吃甜点。”

沈识檐险些怀疑自己幻听了,他扭头朝后面看了看,确定她没有在打电话。

“好,想吃哪家。”孟新堂沉静地回应。

“都可以。”

“哦,忘了跟你说,”迎上沈识檐充满讶异的目光,孟新堂解释道,“她的爷爷和我的母亲是好友,她的父亲是我母亲的学生,所以严格来说,我们两个差了一辈。”

这会儿了,孟新堂才得了机会介绍沈识檐。

“她叫江沿小,很出色的小丫头。小小;这是沈识檐沈叔叔,我的朋友。”

江沿小朝前欠身,鞠躬:“沈叔叔好。”

“你好……”

沈识檐还是觉得有些别扭,倒不是没被叫过叔叔,只是看见这么大一个“后辈”,他然就怀疑自己是真老了。可掐指一算,自己明明明年才30岁。

研究院的附近荒得很,孟新堂他们开出了老远,才找到一家甜品店。

江沿小站在柜台前点餐,几乎照着菜单念了一个遍,通红的眼睛和嗡嗡的说话声把售货员吓得都更加轻声细语了一些。本来孟新堂还在研究哪个可能比较好吃,好点给沈识檐吃,瞧这架势,也用不着他研究了。

三个人愣是坐了个六人桌才把那堆甜品放下。

开始的时候,沈识檐和孟新堂坐在一面,看着江沿小吃。她吃到第六盘的时候,沈识檐赶紧随便拿了一盘到自己面前,还给孟新堂挪了一盘。

“快吃。”

这姑娘再这么吃下去,非得进了医院。

孟新堂有点为难地瞅了一眼眼皮底下的芒果千层,凑到沈识檐的脸边小声说:“精确地说,我七岁以后就没吃甜品了。”

沈识檐刚挖了一大口奥利奥班戟放到嘴里,嘴角沾上了一点点黑色的细腻粉末。孟新堂垂眼瞥见,伸手去抽了张纸递给他。

“虽然总吃甜品对身体不好,但总不吃也不好。”

孟新堂一愣,问:“有这说法?”

作为一个医生,沈识檐应该还是具有权威的。

他斟酌了一会儿,说道:“对一部分人不好,比如我,总不吃会影响心情。”

要不是桌上的气氛太悲壮,孟新堂或许真的会笑出来。

他此刻觉得,沈识檐这个人矛盾得理直气壮,还有点可爱。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沿小和沈识檐飞速地扫清了面前满满一桌的东西,完事后沈识檐还问江沿小:“吃饱了吗?”

江沿小摇头:“还想喝东西。”

沈识檐二话不说,起身就要给她去点,孟新堂连忙跟着站起来,想着怎么也得自己付款。结果沈识檐直接一把将他压下,说:“你不知道点什么。”

全程,江沿小都没有再提老师的事情,只在战斗快结束的时候忽然抬头看向了孟新堂。

“我明天开始要去别的所一段时间了,总儿给我安排了新的任务。”

孟新堂顿了顿,有些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头。没容得他说话,江沿小就接着说:“叔叔你放心,我没事,而且你也知道,我闲不下来。老师的事……我明白,咱们都改变不了什么,但起码大家都是相信老师的。”

她接过沈识檐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

“不管怎么样,他们想做的事情,我会帮他们做完的。”

她的眼睛里没有愤然,也没有决绝,有的只是坚定和光亮。

其实在短短的见面时间里,沈识檐已经承认了江沿小的优秀,即使是抛开智商,她也是优秀的。可直至听到这句话,看到她此时的神情,沈识檐才真正明白这孩子让人钦佩在哪里——这话不是她受到刺激后立下的豪言壮语,而仅仅是她一句普通的表达。

将江沿小送回去的路上,沈识檐还觉得这一顿腻到不行的甜点吃得很值。

江沿小接了个电话,是沈习徽打来的。孟新堂听到她道了歉,还又应了几句别的。等她挂了电话,孟新堂还狠着心说了她两句,告诫她下次可不要不管不顾把别人扔在那里。

意外的,沈识檐竟然睡着了。孟新堂将江沿小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了单元门才掉头出了小区。沈识檐一直没醒,他就开着车在北京城兜圈。

转悠了一会儿再看看表,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路过一家饭馆的时候,空空的肚子叫了两声,孟新堂这才猛地想起来,他们根本没有吃午饭。

拉着人家奔波了一天,居然还没管饭吃,这是孟新堂从未有过的失误。他将视线移到沈识檐的脸上,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怎么越上心越错呢?

约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沈识檐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他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说了声“抱歉”,接着就询问了江沿小的去向。

孟新堂已经将车子停下,他笑着看着沈识檐,自我挖苦般说道:“我真是有点差劲,太对不起你了,都忘了还没带你吃饭。”

沈识檐也笑了,他揉了揉脸,坐直了身子。

“没事儿,我也忘了。不过我吃了一肚子甜点,倒是不饿,你呢?”沈识檐调侃,“你几乎什么都没吃,不饿?”

“我真的是没觉得饿。”孟新堂又想起刚才他陪着江沿小一盘一盘吃甜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吃那么多不会不舒服吗?”

沈识檐摸了摸肚子,回答得很诚实:“有点儿腻,其实我吃到第三盘的时候就已经想吐了。”

孟新堂扶着方向盘笑开了:“那你还吃。”

“总不能真的都让她吃了,而且小姑娘心情不好想发泄,有人陪着吃会事半功倍。”

孟新堂想了想,倒是这么个理,只不过他从前并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他想沈识檐该是一个很懂别人心思的人,当然,包括女孩。

“在想什么?”

见他忽然不说话了,沈识檐开口问道。

“我在想……你会找到一个很好的女孩共度一生。”

一个风度翩翩,又善解人意的男人,该是许多女孩儿倾慕的对象。

沈识檐刚摘下眼镜,拿了一张纸擦拭着,听见这话,只是抬头看了孟新堂一眼,笑了笑。

等他重新戴上眼镜,孟新堂也已经又发动了车子,他才漫不经心地说:“我想我找不到。”

“嗯?”孟新堂没理解。

沈识檐转过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喜欢男人。”


第六章


孟新堂的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像是正正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浪头拍了个满脸,思想都被水淹了。但对他造成冲击的,并不是“我喜欢男人”这五个字,而是沈识檐的态度。

他还在开着车,只来得及匆匆看了沈识檐一眼——依然挂着淡笑,圆圆的眼镜片后面,是平静又狡黠的眼睛。

沈识檐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他没有问孟新堂会不会觉得奇怪,也没有问孟新堂是否能接受。他只是在征得了他的同意以后,将播放器换了一首曲子,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话头赶到那了,他便随便提了一提。

到了下个路口,孟新堂才终于体悟明白沈识檐那句随口之言的态度——这是我的爱情,不是什么大事,也和别人无关。

车内有音乐流淌着,是一首孟新堂没有听过的英文歌曲,沈识檐跟着轻哼着,节奏缓慢,娓娓而来。他凝视着前方出了一会儿神,扭过头来轻声开口:“和男人谈恋爱,会很辛苦吗?”

低声的哼断了,沈识檐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看向他的目光中多少夹了些讶异。他撑起一只手,支在窗框上托着脑袋,思考了几秒钟说道:“还好,如果单纯就恋爱而言不辛苦,但是放在现实里,或许会生出很多不痛快。”

孟新堂的恋爱经验乏善可陈,更不曾触及“同性相恋”的领域。不过尽管超纲,他还是能在沈识檐简短淡然的描述中大致想象“他们”所要面临的世俗。

而差一点,要不是因为他从不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孟新堂就要问出下面的问题了。所以,你以前交过男朋友?那现在呢?

小胡同进不去车,孟新堂便将他的大越野车停在了胡同口。沈识檐下车以后,还顺手抻平了微皱的坐垫。他扶着车门,却没有要关上的意思。

“怎么了吗?”

沈识檐歪了歪头,又重新坐了上来。

“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要问我刚才的问题?”

他们一路聊了很多,但值得沈识檐这样来询问的,恐怕只有那一个。孟新堂熄了火,有长谈的架势。

“只是猜想,你或许曾经辛苦过。”

他不信有人能生下来就是这种宠辱不惊、不惧外物的性子,沈识檐活得太洒脱,几乎是和年龄不符的洒脱。而他始终相信,一切性格、思想的形成都与一个人看到的、经历的有关,无论所见所历是喜是痛。

“倒也不算辛苦,我的恋爱经历不多,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去向天下宣告过,所以关于同性和异性的差别,体会不深。”沈识檐笑了笑,“不过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别致。”

孟新堂不解:“怎么?”

“很少有人在得知一个人是同性恋的时候,第一句话是问他辛不辛苦。”沈识檐始终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孟新堂觉得沈识檐这会儿的笑容不那么淡雅疏离了,脱了些仙儿,裹了些人情味。

“取琴的时候可以叫上我,我顺便帮你选好指甲和书什么的。”

话说完,沈识檐才真的下了车,还站在车头前面向他挥了挥手。

孟新堂坐在车里没动,他看着沈识檐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走远,偶尔同过路的邻居打个招呼。接着,视野里的沈识檐忽然偏了路线,拐进了胡同里的一家店。他偏着脑袋望了望,发现是家花店。

这个时间买花吗?

孟新堂自己对着自己摇了摇头,这人真是让人看不透。

去取琴的那日依然是个周六,早上,沈识檐给孟新堂发消息,说是医院有事,昨晚没有回去,让他直接来医院接上他。

孟新堂驱车去了医院,院子里人很多,他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上楼的途中他给沈识檐打了个电话,想要确认他们见面的位置,但没有人接听。于是孟新堂便自作主张摸去了他的办公室,没想到,刚从楼梯间拐出来,就听到了一阵纷乱的叫喊。

在那堆人群的中央,孟新堂一眼就看到了沈识檐。他没有穿白大褂,正被两男一女堵在那里推搡着,身后挡着一个红着眼的小护士。

“手术前你怎么不说要这么多钱?你们就是谋财害命!我看我爸本来不做这个手术就能好!”

一旁有医生护士一直在试图隔开那几个人和沈识檐,一面说着“请您冷静点”,一面解释着费用的问题。

“在手术前我说过了,后续治疗可能会花费较大,具体情况要看手术的实施情况和病人身体的恢复情况,”沈识檐抬起手,压了压一直皱着的眉间,“至于花费问题,都有明细,您觉得有问题可以去投诉我。”

说完,他回头对小护士说了句什么。小护士犹豫着看了看他,转身跑走了。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女人尖利的声音忽然响起,刺得孟新堂的耳朵都疼。

“我的态度很明确,治病救人。”沈识檐在这时掏出了手机,孟新堂看他的眉头更紧了几分,握着手机便要冲开他们往外走。

那伙人却不让,两只手伸出来,推着沈识檐的胸膛逼停了他。那女人的声音更大,似要让整条楼道都听见:“你手术没做好,害的我们要花那么多钱,你还理直气壮了哦?”

因为她这句话,那两个男人好像也被点燃了什么炮仗捻子,其中一个男人竟使劲给了沈识檐一下,沈识檐没来的及反应,没站稳,后背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这钱你必须给我赔!”男人的手还想往沈识檐身上招呼,却被一股很大的力道制住。

孟新堂站在沈识檐身前,手上猛地加了力气,将赤红着脸的男人推离了几步。再回头看沈识檐,见他正揉着肩膀靠在墙上,有些发怔地看着他。

“没事吧?”

沈识檐摇了摇头,眉头依然没舒展开。

一直称霸舞台的人忽然被掀了脸,自是不干,那家人的气焰变得更嚣张,一个劲地喊着“医生还动手了”,像完全不记得是谁先上了手一般。

孟新堂转回身,冷冷地说道:“不是医生,没这好脾气。”

身后的人忽然笑出了声。孟新堂瞧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好在这时终于有领导赶到,孟新堂听见周围的人喊了几声“主任”,队伍种为首的医生迎上了那家人,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有个同行的年长一些的医生过来,小声询问沈识檐是什么情况。

“不愿意出钱,该说的早都说过。当时做手术的时候,这家人就不愿意给交钱。做完手术又嫌后续治疗花费太多,说是因为我手术没做好。”

孟新堂站在一旁听着沈识檐平静的陈述,目光始终停在他搭在肩膀上的手上。沈识檐又轻揉了两下右肩,跟那医生说道:“您盯着点吧,实在不行让他们去告我。”

“别胡说。”

“哪儿胡说了,”沈识檐轻笑,“告就告呗,没准还能因为处理不好医患关系得两天反思假。”

“得了得了,因为钱的都不是大事。”那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脸色不大好看,“你没事吧?”

沈识檐说:“不疼了。”

“谁问你疼不疼了?”面前的医生似是欲言又止,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算了。你肩膀又疼了?我说你也得自己小心点啊,别仗着恢复得好就真把自己当正常人了,别哪天把外科生涯断送在你这肩膀上。”

“哎您别咒我啊,这种情况也不是我想小心就能小心的啊,”突然被说,沈识檐有点无奈,他哭笑不得地看了看那医生,还扫了眼孟新堂,“得,下次我跟他商量商量,让他动手之前先给个预告。”

“你商量个屁。”医生立马骂道,“你跟他们瞎耗什么耗,躲了不完了吗?”

“这不他们逮着小周了吗。”

“噢,那就非得你来英雄救美啊。”

沈识檐听到这,“哎哟”了一声,便举起双手,合十做求饶状:“求您了,批评教育咱改天行不行,我这还有朋友等着呢。”

那医生这才正眼看了看孟新堂,打完招呼,便朝着沈识檐挥了挥手:“去去去,走吧。”

沈识檐得了令,笑呵呵地又照应了两句,拉着孟新堂走了。

到了车上,孟新堂隐隐感觉到沈识檐的心情依然不似平时那样轻松,其实他表现得并算不明显,照常听着音乐,闲聊着,但或许是因为涉及到“情理之中”,致使他将身边人任何一点点的不寻常都放大化。在同孟新堂说话的时候,他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放在双腿上,后背也没有完全靠在座椅上,这是他从没见沈识檐露出过的姿势。

“这种情况平时也经常有吗?”

“不会,偶尔而已,哪有那么多不讲理的家属,”说着说着,沈识檐突然说,“我觉得有点闷,开会儿窗户。”

到了琴行,许言午还坐在老位置,百无聊赖的样子。他从储藏间将琴拎过来,还拿了个赠送的琴袋。

“再拿副指甲,成人指甲。”

“要什么的?”

“赛璐璐的吧直接,”沈识檐溜达到柜台前面,点了点玻璃柜子,“反正是友情赠送,再来块松香。”

他回头告诉孟新堂:“琴轴有时候会松,调音前带着弦拉出来蹭一点松香,收得紧。”

孟新堂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见沈识檐又抬手揉了肩膀两下,有些担忧地问:“肩膀还疼吗?”

正在装着指甲和松香的许言午抬头,看着沈识檐问:“你肩膀疼?怎么了?”

“哦,没事,”沈识檐都没抬头,不怎么在意地说,“可能是累得。”


第七章


孟新堂下意识地看了看沈识檐。沈识檐依旧不动声色地站着,任凭许言午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累得?”许言午看起来不大相信的样子,可他看孟新堂也没说什么,还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朝自己点了点头,就没再继续盘查。

出了店门坐上车,孟新堂才问沈识檐为什么要撒谎。

“这小孩儿心思重,联想力还特别丰富,爱瞎想。”

沈识檐这么说,孟新堂又琢磨了琢磨,还是觉得不大对劲。临别前,他又不放心地叮嘱沈识檐,以后碰上这种医闹的真的要躲着点,躲不掉也得保护好自己,别老老实实地站着不还手。沈识檐笑着应下来,说怎么他们一个个的都爱给他上课。

等开车走了一段,孟新堂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拍脑门,想起来自己光顾着观察沈识檐的情绪,都没问他肩膀的旧伤是怎么来的。趁着堵车,他赶紧给沈识檐发了条消息。

沈识檐回得也快,也简单,说是以前不小心被砸的,没事了已经。

孟新初的婚礼将近,小两口不得不在吵架中抽出时间来忙婚礼的大事小事,简直一团混乱。正好孟新堂最近没事,孟新初便像捡了个天上掉下来的大宝贝一般,天天拉着孟新堂跟着忙活。

“要什么字体?”

孟新初趴在茶几上,捏着孟新堂给她写的一纸字样,点了点孟新堂惯写的那种:“就这个就行。”

孟新堂扫了一眼,便提笔,写下了第一封喜帖。

“哥,你这小老头的爱好,终于在你妹妹这派上了用场,开心么?”

孟新堂低头写得认真,很配合地回答:“开心,又有点不开心。”

孟新初嘿嘿地笑了:“舍不得我啊?”

看着郑重其事的孟新堂,孟新初想起来为这喜帖她还和她未来老公吵了一架。她坚持要全部手写,她老公却说这得写到什么时候去,而且他们俩的字都这么丑,难道还花钱找人写?假装文艺,没有真情实感,想都别想,咱家不惯这毛病。

孟新初当时就给孟新堂拨了个电话,就说了两句话把事情交代了,那边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孟新初朝着旁边的男人一梗脖子:“你不惯我哥惯,气死你。”

孟新初陪他写了一会儿,又声情并茂地赞扬了一番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字体,还拿手机给他拍了张照片留念,做完这些终于觉得无聊了,跑到屋里去打游戏了。

孟新堂自己封一封慢慢写着,等长长的名单过了一大半,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个名字太特别,让他连重名的可能性都没有考虑。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两秒,扬声喊了孟新初。

“什么事?哎呀我刚要打排位。”孟新初小跑出来问。

孟新堂将笔抵在那个名字边框的下缘,问:“你认识他?”

孟新初弯腰看了一眼,立马说:“我同学啊,初中高中我俩都是同学。”

说完觉得奇怪,她刚想问孟新堂难道也认识他,就看见他哥一脸恍然的表情。

“也对,”孟新堂喃喃道,“你俩应该同岁。”

“嗯?你们认识啊?”

“嗯,”孟新堂点了点头,“偶然认识的。”

不知怎么的,孟新初忽然来了劲,也不惦记着她的排位了,盘腿挨着孟新堂坐下来开始演讲。

“我跟你说,我这个同学,老牛了,我这辈子佩服的人,第一是咱爸,第二是咱妈,第三是你,第四,”孟新初抬起手,勾出食指敲了敲纸上的那个名字,“就是他。”

孟新堂愣了愣,垂眸,伸手打开了孟新初戳在“沈识檐”这几个字上的手指头。

你佩服就佩服,拿手戳人家干吗。

这幼稚的想法恐怕孟新堂细究起来自己都会觉得好笑,幸好孟新初沉浸在自己描述老同学的思路里,压根没注意到面前这个老男人的小肚鸡肠。

“哎哥,你记不记得,03年我高考,闹非典来着?”

孟新堂当然记得,那年是他送孟新初去的高考,小丫头还趴在他肩头哭了一通。那年考场的气氛格外凝重,考生都带着大口罩,进场之前都要量体温,比起其他年份,03年的高考真的有些像战场。

“非典哎,光新闻报道就死了多少人,不说病患,医务人员就死了多少。那年我同学里,本来想当医生的都没报,放榜的时候只有沈识檐,”孟新初一拍大腿,“高分录到最好的医学院。这才是勇士好不好!”

孟新初可能是说得太激烈,说了这么几句就开始找水喝。因为这几句话,孟新堂突然觉得胸膛里有热热的东西涌动。他轻轻勾了勾嘴角,觉得这倒真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他自己坐在那想着,好像清晰地看到了沈识檐坐在高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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