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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沉默-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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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是有劣根性。一块肥肉放那里,见许多人争抢,于是他便要去抢一抢。魏北从沈南逸的身上感知到了占有欲,试探两次。成功两次。
  沈南逸不会轻易罢休。魏北知道。
  沈南逸在忍耐,他也在忍耐。主动权似拔河,落到谁手上,谁就是合约胜利者。
  然而,那天真没有期待落空的失望么。
  魏北不好说。
  骄傲作祟。
  可魏北清楚得很,他们之间谈不上谁亏欠谁,各取所需。即使有天他离开沈南逸,也坚决等不到那人回头看一眼。
  更何况,回什么头。
  那么高傲一人。
  魏北不要他回头。魏北瞧不上回头。
  到达医院时,楼下两棵参天古木落满雪。遥遥看去,似满树琼花盛放,倒也美极。
  魏北步子轻快,哼了几段京剧。唱得荒腔走板,搁梨园是铁定要被喝倒彩。他坐电梯上去,楼内暖和许多,他解开围巾,走向病房。
  魏囡没睡。
  透过门上小小的玻璃窗看去,魏囡靠着床头看书。头发披散,柔顺地垂在肩头。头顶圈了一层光晕。
  魏北等不及了,他开门进去,“囡囡。”
  魏囡惊喜抬头,接着咧嘴一笑,“哥哥!”
  声音有点大,魏囡又赶紧捂住嘴。圆圆的眼睛转了转,“嘘——”
  少女的脸颊红扑扑,耳朵、脖子也都红了。她笑得极开心,小小的肩头轻颤。那笑容,真真如四月暖阳,可阻挡风雪。千万分光热皆无可比。
  不知怎么,魏北也跟着笑起来。
  他想起下车前收到霍贾的微信:
  北哥,你要笑啊。
  生活已经这么艰苦。
  你要笑啊。
  魏北说:“囡囡,你笑起来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霍贾真是个开心果儿。
  注:有关sm圈的段子,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老梗。取材现实,非原创。


第十五章 
  “哥哥笑着也好看。”
  魏囡用两只手的食指向上拉着唇角,做个微笑表情。
  “哥哥要多笑。”
  魏北故作不悦地坐在床沿,他拿开魏囡手中书本,“怎么,嫌弃哥哥是不是。”
  魏囡才不吃这套,笑着顺势往下躺,躺在魏北的小腹上,“哥哥给囡囡讲故事吧,囡囡要睡觉了。”
  魏北关上台灯,斜靠床头。他握着魏囡薄薄的肩膀,像层纸。他将声音降得很低,似不愿惊扰她的困倦。魏北没什么儿童故事好讲,他童年贫瘠的土壤里住着东家长西家短之琐事。实在没什么可提起。
  于是他讲了沈南逸的故事,关于芭蕾舞者和钢琴家。
  沈南逸在二十岁出头时,写过几本充满爱与幻想的小说,不色情不艰晦,通俗易懂。其中这本《琴键上的舞鞋》曾获得几项文学奖提名,它励志美好又充满激昂,是沈南逸为数不多的几本爱情童话。
  可后来他再没写过。许多读者呼唤着,希望再一次看到类似的故事。
  沈南逸却表示不会再写。
  魏北凭记忆讲个大概,文中的经典语句信手拈来。直到故事结束,魏囡已迷迷糊糊。低柔的声音戛然而止,魏囡在梦中有所察觉。她抱着魏北的手臂,闭眼问:“哥,我能去学芭蕾舞吗。”
  “能,等囡囡好了,哥哥就送你去学。”
  “那囡囡什么时候能好呀。”
  魏北一顿,拍了拍魏囡的后背。黑夜中呼气起伏,很轻缓。窗外霓虹闪烁,都市浮华。阴影挂在窗框边,似隔了两个世界。医疗仪器有规律地滴滴作响,墙上亮起“静”字绿灯。
  他前几日与医生聊天,说到骨髓移植。保守治疗四年,只能减缓病情恶化。医生表示现阶段的问题不是很大,幸亏当初发现早,就医及时。
  但如果等到魏囡的初次月经来临,将会变得很棘手。血流不止,这是要命的。
  “现在只能继续寻找匹配的骨髓,这女孩儿挺坚强。那么小一人,熬了四年,不容易。”当时郝玉严站在病房外,语意多为怜惜。“就是这医药费,恐怕还得。。。。。。”
  “钱不是问题,郝医生。”魏北打断他,笑了笑。连续几天夜场兼职,魏北休息不足。眼圈发青,红血丝爬满眼白。他揉着有些发疼的胃,努力给医生打定心针。
  “您只管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疗方式。钱不是问题,我会想办法。”
  “我只希望囡囡好起来,能去上学,能去恋爱,能去见见这世界。她还太小,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我舍不得她看不见,郝医生。”
  魏囡的呼吸逐渐平稳,魏北俯身亲吻她额头。他提了下嘴角,“很快,很快囡囡就能好了。”
  坚定而温柔。
  翌日是除夕。
  自禁放烟花爆竹,禁放孔明灯的政策出台,年味淡了不止一星半点。
  街上人潮汹涌,商城打折的柜台前摩肩接踵。红灯笼从街头亮至街尾,城市笙歌通宵达旦。
  世界是年轻人的,而年轻人浸泡夜店,挥洒香槟。情侣登上空中餐厅俯瞰夜景,橙黄光晕似喷射的精液遗落在都市间,星星点点。
  快活。快活。颓靡的旧年过去,年轻人跟着倒数期待高潮新生。
  魏北在家煮了两碗素面,魏囡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年夜饭跟她无缘。这房子是魏忠国租来的,一室一厅。房间狭小逼仄。
  魏忠国很少回来,有时在工地,有时去给餐馆端盘子。每个月挣一两千,勉强糊口。魏北给的钱,多数是交给医院了。他知道魏忠国偶尔还会去赌,基于数目不大,魏北选择不管。
  “但你只要敢亏欠囡囡的医药费。你只要敢给她灌输些肮脏下流的思想。你只要敢影响囡囡的未来,我有的是办法送你进监狱。”
  “魏忠国,血缘上讲我们是父子。但老子恶起来六亲不认。你要赌要吸要嫖要怎样,我不管。但凡做任何事之前,你先搞清楚会不会影响囡囡。”
  “这要他妈再有下一次,你给我小心点。”
  二十岁那年,魏北察觉到魏忠国重新搞赌。当晚提了砍刀奔至魏忠国的出租房,他一刀甩在门上,吓得魏忠国直抖。
  或许真是亲父子。年轻时那股相似的狠劲,让他们胆寒又悲哀。
  魏忠国盯着砍刀畏畏缩缩,这几年他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否则可能还要嘴硬几句。他说都是小数目,我瘾大呀。魏北,你知道我戒不掉。就几块钱,我就打几块钱。我瘾大呀,魏北。
  人性这玩意,说不准。好人突然作恶,坏人痛改前非。每个圣人都有不可告知的过去,每个罪人都有纯白无瑕的未来。王尔德讲话又毒又精准,魏北大多赞同。
  时间过去太久,魏北对魏忠国压根不存幻想。这么多年都捱过,再矫情地奢求父爱,相当不体面。更何况,魏忠国也没这个资格。
  很多时候魏北会想,如果没有魏囡,或许他们都不应是这样。
  魏忠国“变好”,甚至对魏北表现出胆怯的关怀,这背后的动机经不起深究。他没能力负担高额医疗费,但魏北可以。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怎么做。
  他不是傻子,骨子里的混蛋与人性的道德较量至今。魏忠国始终像下水道的老鼠,在肮脏黑暗中苟且,奢望得到些不一样的光亮。
  坏又坏得不彻底,离做好人也千丈远。
  魏北不蠢,更不是所谓圣父。他懒得计较魏忠国那些不高尚的心思,没有真正高尚之人,魏北也不是。
  如果将所有人性的动机摊开看,就好像狗屎曝晒在阳光下,丑陋且恶臭。
  魏北不愿去想,他要照顾囡囡。孩子无罪,大多数人这么说。更何况魏囡如此美好。
  魏囡没等到十二点,她缩在魏北怀里,说明年想看烟花。魏北问她有没有什么愿望,新年许愿,大多会成真。
  魏囡就闭上眼,双手合十作虔诚状。
  “我希望哥哥不要再这么辛苦。”
  “我希望哥哥可以被很多人很多人知道,希望哥哥住大房子,开四个轮的车车。”
  “我希望哥哥能多笑一笑。”
  “我希望哥哥。。。。。。”魏囡忽然睁开眼,黑亮的眸子有点迷茫,“囡囡的愿望是不是太多了呀。”
  “是有点多。”
  魏北忍不住笑,他轻轻拨开魏囡额前的发丝,轻声道:“那这样,囡囡再许最后一个愿望,好不好。”
  魏囡忽地跪在沙发上,闭着眼,双手再次合十。
  她郑重其事道:“好啊,就最后一个愿望!”
  “我希望哥哥可以有人爱。”
  只一瞬,魏北蓦然红了眼。他趁魏囡还没睁眼,赶紧仰头克制几秒。魏北鼻翼微动,实在酸得不行。
  不能这样啊。魏北。怎么连个小孩儿都看出。
  魏北眨眨眼,复低头。他伸手刮一下魏囡的鼻子,“怎么都是关于我。囡囡没有愿望么。”
  “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呀,”魏囡靠进魏北怀中,想了想,“那就,祝囡囡早点好起来吧。”
  有那么几秒,沉默在室内穿针引线。忽地,一滴温热水珠跌落在魏囡脸上。
  她抬头,魏北却撇开脸。
  魏囡有些慌张地抱住他,“哥哥不要哭。”
  “哥哥不要哭!”
  “傻女,我才没哭!”
  “哥哥不要讲脏话!小孩子不可以讲脏话哦!”
  魏北就依着沙发大笑,他搂住魏囡,像搂住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人总得抓住点什么,才能觉得自己真实存活在这世上。
  否则,谁来证明你活过。
  “忘记就好啦。有时候,记不得,就干脆忘掉它。”
  下午魏北带魏囡去养老院看奶奶,护士长推着老人,正在花园晒太阳。
  奶奶已不记得魏囡,她出现得太晚,相处时间太短。奶奶不记得曾是她那句悲恸的“造孽啊”,由此紧紧拴住两个后辈的人生绳索。
  她不记得很多事,所以偶尔也能糊里糊涂地乐呵。人生有很多不幸,知道太多是不幸,理解太多是不幸,记得太多最是不幸。
  魏北觉得奶奶不幸了大半辈子,晚年若要全忘记,应是命运安排。亦是仁慈。
  当时魏囡坐在奶奶身侧,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回答:“我是魏囡,奶奶。魏囡。”
  魏北站在巨大榕树下,阳光粗暴地穿过叶片,姿态施舍地降临在他身上。他很难讲清,人的一生中有多少是幸福日子,什么是幸福日子。
  可他笃定,此时此刻,就应该是。
  羡慕那些善于忘却的人,魏北羡慕。“忘却”是个魔法,仅仅适用于人类感到快乐时。
  魏北等到魏忠国回家,简单交代几句,拿起外套离开。
  除夕夜凌晨的街道,并未有多热闹。酒吧一条街天天像过年,因此豪车美女帅鸭子,照如往常。没多久,下起雪。飘飘洒洒,裹着锦官城特有的火锅味。
  魏北打车,临了别墅区,叫司机放他下来,慢慢走回去也不过十几分钟。
  天儿冷,熬过大寒还是冷。裸露在外面的手腕似冰棱子,魏北脸色偏白。他戴着皮手套,费力地往耳朵里塞进耳机。点开听歌软件,大概将列表来回翻动三四次,最终选择从中间那首开始播放。
  别墅区的路灯通宵不灭,投下光柱似透明囚笼,雪花在里边旋转飞舞。
  魏北顺着街道走,没有伞,白雪压肩头。
  耳机里唱“喜欢你待我薄情喜欢你为人冷酷,若是你也发现,你喜欢亏待我,我就让你永远痛爱着我。”
  沈南逸应当是回沈家了。
  他想。每年除夕夜,他们都不曾相聚。
  ——南逸,祝你新年快乐。
  ——北欧的冬季很漫长,听说你的新书大卖。祝贺。
  ——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收件邮箱只显示固定字数,到此为止。
  沈南逸没有选择点开,邮箱里满满当当的来信,全部显示未读,偶尔夹几封垃圾信件。这是一个极私人的邮箱,甚至可以说只为一人开设。
  房间内,灯未开。不算黑暗,灰扑扑的,有能见度。沈南逸看完这行固定字数,关闭网页。他每年都会在同天同时,收到来自同一人的问候邮件。
  可他从未打开。从未。
  杯中咖啡丧失滚烫,沈南逸盯着空白的电脑桌面出神。半晌,他端过杯子喝咖啡,却触碰到冰冷水体。沈南逸皱眉,下意识喊,“魏。。。。。。”
  又倏忽收声。
  他猛地喝一大口冷咖啡,液体顺着肠胃往下滚。特凉。然后再将杯子放回原位,向后仰靠着椅子。
  今年没回本家,是因为他那个遭瘟的弟弟和父亲回来了。沈母在南美洲度假,压根没有过年的意识。沈南逸懒得面对他父亲,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沈南逸有多固执,沈父亦是。
  沈南逸那个遭瘟的弟弟叫沈怀,和风流成性、恶得坦荡的沈南逸相比,沈怀可谓是情种,号称此生只等一人。虽然等到现在也没什么动静,家族忙着给他张罗联姻。
  哥俩互不待见,就算同为三十好几的人,偶尔见面也是唇枪舌剑。沈南逸今年虚岁四十,到底是步入年近不惑的成熟男人行列。而沈怀还差那么几年,沈南逸觉得他道行太低,觉悟跟不上。
  沈怀衣冠楚楚,整日西装革履。沈南逸衣冠禽兽,时常扒人衣服。
  本就不是一路人。
  而沈怀却跟这个发件人联系紧密,换句话说是发小。后来那人遇上沈南逸,应是人生偶尔出轨,撞塌了沈南逸少年时期的不周山。
  轰轰烈烈。几近荼蘼。
  接着,沈南逸最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连带最初的青年时期,便如这花事,到了期。
  一脚踩空的感情,像十几岁时放置太久的汽水,甜到发苦。喝又喝不得,扔也舍不掉。
  那时沈南逸还会写句子。
  ——他赠我鲜血淋漓的空欢喜,他赠我腐朽粗暴的难平意。
  后来沈南逸也不再写,他看不起。或许是看不起当年的自己。
  雪很大,风从窗户缝里进来,雪花降落于桌面,沈南逸就起身去关。他想起今晚还未进食,编辑说全国人民七天假,初七之后再催稿。
  没什么灵感,沈南逸在桌前坐了许久,久到忘记饥饿。
  胃部有些不舒服。沈南逸拿起窗台边的打火机,嘴唇夹着烟头,“啪”,点燃。
  当第一口烟雾呼出时,浓得有些看不清楼下那个身影。待到白烟逐渐消散,那抹身影也慢慢清晰。
  高挑。消瘦。挺拔。有着蓬勃生命力。
  是魏北。
  他站在那里,对着一棵即将枯死的玉兰树抽烟。
  沈南逸也叼着烟,一动不动。他看魏北伫立于无边际的白色雪地里。孤零零。
  乱雪迷人眼。沈南逸却始终盯着魏北,不曾移。
  有那么一瞬,他认为他们真真是同类。有什么东西响了一声,在他心里。
  魏北即便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也要世人甘愿为他献上捧花。而他视情爱如草芥,傲气地问你可否与我一起。你说愿意,他就离去。
  沈南逸轻轻地抖了抖烟灰,他想,太傲了。干他那一行,太傲不行。
  还得磨。
  雪下得很大。
  烟灰落了一地。


第十六章 
  新年实在没什么好过,开春就下几场雨。花草来不及发芽打苞,寒凉风雨肆意蹂躏,像粗暴的歹徒要扼杀一次生命勃发。
  城市绿化显出几分生猛,而早春未凋的腊梅更透出骨子里的泼辣。
  春天来临时,什么都露出张扬。万物生长且彪悍,万物包括人。
  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用大白话来解释,是每年都应开个好头,早早计划。还有句话叫“瑞雪兆丰年”,意思是去年的冬天太冷,雪太大,来年都会有好收成。
  这些谚语如今是否适用,还有待商榷,毕竟文明社会一天一个样儿,说不准。
  现代都市人尤其不信这一套,开春意味着新一轮三百六十五天的折磨即将来临。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丧。但有盼头的人,永远都会吊着那一口气。
  直到他们不再期盼。
  初八恢复工作日,沈南逸的邀约就来了。什么大学座谈会、全国巡回签售会、旧稿再版商议、新书送审。以及某些出版社、影视公司的朋友饭局,最近编辑汪林颂脑子发烧,希望沈南逸好好搞一搞他的作者微博号。说是跟着上面的政策走,树立良好正面形象。
  沈南逸对着视频,笑得极其迷人。汪林颂后背发凉,要不是自己有老婆,真他妈得为他弯了。
  “你不要笑。”汪林颂指着屏幕嗷嗷叫,“我日你先人!你这么一笑就没好事。”
  “我是没什么好事。我是想劝你脑子清醒点,上面什么政策我不管。你觉得我是有正面形象的人么。”
  “文圈里都传遍了,我沈南逸始乱终弃,换人就像换袜子。没反人类反社会,已算是我对这世界最后的温柔。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沈南逸难得没有锋芒毕露,许是刚过冬,窗外一晴,整个人优雅柔和。说着刻薄的话语,意外地字正腔圆。他偏头扯松领带,又长又分明的睫毛下罩着叫人误会的情绪。
  汪林颂时常腹诽沈南逸,这人喜欢暗中放电而不自知。还偏要你爱又爱不了,忘又忘不掉的。
  魅力男人都这样。汪林颂想,他撑着下巴在纸上安排日程,看到催稿两字就头大。于是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冒了一头。
  “我说南哥,沈大作家。新书写得怎么样了,有安排吗。还有就上回那稿子吧,过审他就过。。。。。。哎哎哎!你他妈不准关视频!你关一个试试看!我操!”
  沈南逸刚抬手,顿在鼠标上。
  “你操一个试试。”
  “有话好好说!”汪林颂简直怕了沈南逸,讲其他事还行,唯独说到过审就翻脸。
  “南哥,那你说,你是想怎样。”
  沈南逸把手腕正对视频,表盘秒针快速走动。
  “别浪费我时间。给你一分钟。”
  汪林颂:“我们今天还就要谈谈审核的事儿!”
  “三十秒,二十八秒。。。。。。”
  “那你新书的主题到底是什么!”汪林颂差点掀桌而起,他猛地喝口水,挠着眼见不日将要秃顶的头发。
  “我们讨论一下大纲和人设!成不成!”
  沈南逸笑得很标准,四平八稳坐在桌前,似要开展联合国会议。他以食指和中指夹烟,端起半杯威士忌。从去年年末开始,未剪的头发已蓄起,扎得艺术又风流。
  “你看我什么时候和别人讨论这些了。”
  “汪林颂,不要没话找话。”
  “也不算没话找话,前几天去你家拜年,你让我在书房坐,就随便翻了翻你桌上的书稿。”
  汪林颂说。
  “然后吧,发觉这本男主角的人设,很熟。字里行间,包括外貌神态描写,就像生活中的某个人。”
  沈南逸顿了顿,“瞎几把扯淡。”
  “可别急着否认,着急就是心里有鬼。”汪林颂跟发现啥牛逼玩意似的,“再然后吧,我离开前在你家院子里看见一男生。嘿,那种感觉就出来了!”
  “那种生命力、年轻感、干净又英俊。”
  “写的就是他,是不是!”
  “汪林颂,你在浪费我时间。”
  沈南逸看了下表,果断关闭视频。随着叽哩哇啦的乱叫被隔绝在网线那端,书房终于安静片刻。
  他再次拉扯领带,像喘不过气。空气黏腻得不行,春雨洗不去湿漉漉的窒息感。
  无原型、无背景、无真实事件,纯属虚构。这是他永远会写在作品第一页的句子。
  沈南逸不太喜欢别人发散思维,看一本书,去纯粹看这本书是如何写的就好。不必代入,不必联想,不必与现实挂钩。既然作者创造出全新的世界观,读者可以带着好奇心去探索。
  不合适便从这个世界退出即可。没有人可以无障碍接受任何观点,正因如此文学才有乐子。
  可独独这本——已写过半,再有个两三月将迎来完结——沈南逸依然没有在新书第一页写上这句话。
  他空出第一页,似未曾想好该作什么序,又似要跟读者开个玩笑。这是一部不同于以往的作品,从翻开第一页,便不同。
  雨丝怠了片刻,这会儿又卷土重来。水珠子在枯枝上错杂弹,冬季那棵差不离要死的玉兰树居然发新芽,顽强地活过来。
  “重生”那天,魏北自作主张地给它输起营养液。时逢沈南逸应酬回家,身上酒气重烟味重。他与魏北并肩站着,两人味道交混,意外好闻。
  沈南逸没问缘由,倒是魏北含着烟头,双手插袋。他抬起下巴,不看沈南逸,只看树。
  “除夕夜那天雪很大,我回来时在这儿抽烟,看着它快死了。”
  “我就对它承诺,说要是你能在春天活过来。我就救它。”
  “这世上无人可以‘救’任何。”
  沈南逸嗓音很沉,似谁随手拉动大提琴弦。声音里的颗粒感无比清晰,在魏北耳中滚过,激荡阵阵回音。
  “我只做我可以做的。就像你也只做你想做的。”
  魏北说着,他经过沈南逸时,有意无意用手背擦过对方的小指。而他身上残留的黑鸦片香,才是真真毒品。
  酒精上头的沈南逸突然抓住魏北,两人僵持在玉兰树下。夜色蘸了浓墨,泼毫于顶。魏北挣扎两下,没甩开。他就盯着沈南逸,不退不避。
  沈南逸高大的身形,罩着魏北。压迫感很强,像野兽侵略。他轻轻抬起魏北的手腕,很凉。他以唇覆去,滚烫地吻在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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