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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洁癖-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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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望霄低头擦拭着,梁松影的目光从手臂移到晏望霄脸上,看见晏望霄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明亮,盈盈润润如覆了一层薄薄的水膜,在昏暗里异常柔和。
  晏望霄心里从没有这么难受过,眼看着梁松影受伤,还是被自己误伤,听他喊疼,自己心里更是酸胀酸胀,难受得无处发泄。他何时听梁松影喊疼,都可以取笑他,可这时候他听不得。忽然听到头顶传来梁松影轻轻说话的声音,“我不疼了。”
  他抬起头,梁松影笑看他,“不疼了。”
  晏望霄“喔”一声,怔愣了一下,才放下他的手臂,“还是要去诊所看看,不知有没有骨折。”
  梁松影跟上去挨着肩膀同行,“人手臂上的骨头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晏望霄叹了一口气。
  梁松影就笑了两声,“望霄,望霄,望霄啊,你是不是很担心我啊?”
  晏望霄把头扭到一边。
  梁松影小声唱起情歌,歌声轻松愉快。
  “傻瓜,上车了。”晏望霄叫他。
  “哦哦。”梁松影把袖子放下来,用外套遮住,钻进车里,“你说谁傻瓜?”
  “姓梁,名松影,英文名叫Lan的,男性,很傻的,以后你遇见他,要记得把他骂醒。”
  “重新自我介绍,我姓晏,叫晏松影。”
  “……”
  两人一路斗着嘴回家,梁松影去洗澡,晏望霄拿起手机走到阳台锁上门,打电话给周贝,“我前段时间交给你的那封信,你给任泽余送去吧。”
  “喲,终于想通了。我早说了给他送去,让他知道当年真相,说不定有所愧疚会给你求情减刑呐。”
  “我已经不在乎这个,我只想让他难受。”
  “唉,我是个路人都看不过眼。行了,我会照办,办得漂漂亮亮。”
  “好,那么再见。”晏望霄顿了一下,“另外,多谢。”
  “嘿嘿、嘿嘿嘿……”
  晏望霄听着周贝没心没肺的怪笑,嘟哝一声,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早,周贝就拨来电话,详细描述当任泽余看到这封信时的表情,那堪称一场变脸大戏,从不屑、疑惑、严肃、阴沉,到震惊,最后嘴唇啊、手啊、脚啊、头发啊都抖起来,真真厉害。过了半个小时,周贝把信拿回来,挥了挥才给回晏望霄,“被他抓皱了,我好不容易抢回来,看在我劳苦功高的份上,别计较缺了的那一角了,Lan说不定会以为日子久了,被蟑螂还是老鼠咬坏的。”
  晏望霄接过来翻看,缺了的那一角断痕看起来比较新,他不怎么在意,可还是指正他,“存放在盒子里锁好的,你以为蟑螂、老鼠之流怎么钻进去?”
  周贝“呃”一声,“是虫,蛀虫,很小很小,从旧纸张滋生的虫。”
  晏望霄呵呵两声。
  趁梁松影不在,晏望霄去堆满收藏物的房间把信重新放回盒子。周贝跟在他身后,瞧见满屋子古董、纪念品、旧物、黑白照,不禁啧啧有声,蹭这边瞧几眼,踱那边摸几下,不停“哇哇哇”。
  晏望霄没理他。最后看一眼信,按照原来的纹路折叠好,放在一张没用过的80分小邮票上面,锁好,小钥匙塞进旁边一只金猪的嘴巴里,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梁松影有收藏旧物的癖好,装载着回忆的物件都被他留下来,保存妥当。去年梁松影忽然消失大半年,晏望霄睹物思人,有空就在这个储物间里翻看,从旧物里追寻梁松影的旧日足迹。那封信,就是当日发现的。如果不是他发现了,那么恐怕除了梁松影和已过世的骆承安,谁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情节。
  信是骆承安自杀前几天写的,他在信中认错,哀求梁松影顶住压力,不要把他下药的事说出去,若是被家人朋友知道他的作为,他没脸活着。梁松影已经写好回信,回信是这样的:
  “既已知道错,就算了,算我倒霉。骆承安你为我管理粉丝后援会多年,我没忘记你曾多么用心帮过我,那些你曾经为我做的,我会感激于心。人与人之间不是非要鱼死网破,若我能过去这关,我们泯恩仇吧,别要生要死的了。”
  背面的纸写了满满一页,“对不起,外面媒体记者太多,我抽不开身去买邮票,叫朋友帮忙拿来的这张邮票已经用不上,如果是因我没在荧幕上露面,而使你更加不安,才……的话,对不起。对不起。”剩下的都是用钢笔用力乱划的无意义的线条,有些已经力透纸背。
  后来加了一句话,“骆承安,我答应你了,你听得见吗?你知道吗?”
  不知是多久以后,又添了一句,“我很好地遵守了诺言,谁也没说。任泽余是你好朋友吗?他很关心你,老是试探我当年事,我守住了,没说漏嘴。骆承安,你知道的吧?安息,安息。”
  晏望霄折好信笺,珍而重之小心放进去,手指轻轻抚了抚,极尽温柔缠绵,仿佛这样,已经触到了梁松影的心。他深深,爱着、眷恋着的那颗心。
  他的松影曾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一下子坠落,受尽委屈,以致抑郁,他心疼过去的松影,若已不能安慰过去的松影,他愿在日后待他更温柔体贴,以回报梁松影一颗纯挚之心。
  自从被任泽余堵过一次,梁松影很久没去飞儿酒吧。夜晚闷得慌,很想很想喝酒,晏望霄在书房看书,他跟他说了一声要出门,晏望霄放下书,说一起去。他们没去飞儿酒吧,是去了离公寓比较近的一间清吧,只需沿江步行四十分钟。
  他们的外表作了些乔装,低调进门,没人认得出他们。
  反而有一位喝醉酒的客人引起了全场注意。
  梁松影一开始没认出那是任泽余。有人喊任泽余的名字,他才勉强敢认,那个胡子拉碴、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半疯男子,正是月前见过的任泽余。没想到才一个月,任泽余从衣冠楚楚沦落至此。
  任泽余被朋友强行架走。
  梁松影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回头去看晏望霄。晏望霄也是刚刚收回视线,目中有些许深意,见他望过来,“我才知道,他被人利用了。”
  “被谁利用?”
  晏望霄没回答,问:“还要喝?”
  梁松影摇头,“没心情。”
  “我们回去吧。”
  “嗯。”
  回去的路上,晏望霄对梁松影说了任泽余的事。上个星期周贝调查到,任泽余提出撤诉,否认晏望霄故意伤人,然而任泽余没能全身而退,刚说完出门就被人绑了。他此前受过刀伤身体弱,几天后放出来,他的精神明显有问题,在精神病院观察了几天,医生鉴定他失去判断能力,届时没法出庭作证或者求情。
  梁松影问:“是什么人绑架他?”
  晏望霄说:“里面的水太深。我和叶家那位的较量其实早已定下胜败,然而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这次任泽余落难,听周贝说,是叶家那位告诉叶扬,让他派楚明彦去看看的,不然任泽余会更惨。”
  梁松影“啊?”了一声。
  晏望霄斜眼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飞快把目光收回来。
  梁松影也奇怪地没再追问。
  开庭那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日子。
  法院认定公诉机关对被告人晏望霄的指控罪名成立,当庭宣判,被告人晏望霄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
  梁松影目送身着灰白条纹囚服的晏望霄步进铁门,本来有些红的眼睛,在门咿呀呀——关上之后,终于忍不住,茫然的眼里慢慢濡出湿意。
  远处周贝看了一会儿,表情早已没有往常的玩世不恭,此刻茫然中带了点奇异的哀伤。他戴上头盔,骑上摩托,引擎声轰鸣着扬长而去,驶出Y市。他想了几天,仍然没能想明白“爱”之一字,究竟是怎样邪异的力量作祟,让晏望霄拒绝了唯一的一次转机,愿意用一年六个月去换任泽余的半生疯癫凄惨。
  人总是这么奇怪,自己受的伤可以豁达大度一笑置之,眼看自己喜欢的人受了伤,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释怀原谅,往后何时想起都感到愤愤不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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