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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梦-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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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子又在市里拐了很久,终于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区。李兆赫下车后稀奇的打量四周,真难想象现代化的潮流里还能容下这种要塌不塌的水泥房子。大姐跟着下来,脚尖刚刚着地,尖锐地倒吸一口冷气,她黑亮无尘的Louboutin差点踩到一团风干的狗屎上。
  她皱眉看了一眼破旧的四层住宅楼,又核对了手册上的地址,向后面做了个手势,一路上跟着他们的商务面包车里下来四个穿着Polo衫的彪形大汉。
  黄先生也下了车,又对李兆赫笑了笑,像逗小孩一样弯弯手指,李兆赫无缘无故觉得一阵恶寒。他不由自主向姐姐身边靠拢,被大姐推开。
  “没事的。”大姐说,“别靠着我,跟着。黄经理,你在楼下等我们就好,不用上楼了。”
  黄经理笑着点点头,靠在车上点了一根烟。大姐转身就走,李兆赫急忙跟在后面,四个大男人再跟在他后面,以奇怪的队形进了第一栋住宅楼,又进了狭窄阴暗的二单元。
  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荡着,李兆赫不敢靠着姐姐,只敢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他又试着去拉姐姐的手,刚刚碰到大姐的手指,立刻被甩开,并附赠了一枚警告的眼神。他只好把手收回来。
  姐姐停在402门口,屈指敲了敲,里面毫无声音。她朝彪形大汉做了个手势,让到一边,彪形大汉抡起拳头在门上一顿猛砸,声音之可怖,吓得李兆赫心脏狂跳,他发誓自己听到身后那公寓里传来人类跑动的声音。
  402门内传来趿拉着鞋子迅速赶路的脚步声。片刻后一个女人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喊:“谁啊!”
  “我是柯希的朋友。”大姐清脆的说,“方便开门让我们进去吗?”
  从中年女人的迟疑态度上看,她十分不想开门。门上的猫眼忽亮忽灭,她在后面窥探了几次,最后下定决心打开了门。门刚刚拉开一条小缝,敲门的大汉一把将门推得大敞四开。
  姐姐当先进去,余人鱼贯而入,将小而杂乱的房间挤得满满的。李兆赫好奇地四下打量,这是他见过最脏乱狭小的房间。房间的阴暗感不完全是光照和装修,是一种很久没打扫的粘腻感觉。
  一个中年男人从房间里出来,扎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大姐微微笑着,直挺挺地站在房间正中。女人跑前跑后,端出六个不配套的茶杯,又请大家坐在沙发上。郡主看了一眼被磨得起球的沙发,小心地收好裙摆坐下,接过茶杯捧在手里,但并没有喝。
  李兆赫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一个大汉在他身后轻轻一推,示意他坐在姐姐旁边。他身材魁梧,推李兆赫的手势倒是很轻柔。李兆赫跟着坐在沙发上,心里七上八下。他很想握住姐姐的手,又知道大姐一定会把他甩开,便把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小学生一样坐得笔直。
  女人给其他人送上茶水,其他人都不伸手,只是看看茶杯,再看看她,把女人和杯子都尴尬地晾在原地。大姐悠闲地瞧了一会儿,说:“杜先生,杜阿姨,坐,坐,不要麻烦了。”中年男人和中年女人才拉过椅子坐在姐姐对面,两人靠得很近,不知为什么体型上也比姐姐小得多。
  等大家都坐下了,大姐放下茶杯,微笑着开口:“杜先生,杜阿姨,我就不兜圈子了,说些闲话只是浪费你们的时间,双休日,我们不要影响对方休息。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柯希。”
  杜先生和杜阿姨对望了一眼,杜阿姨向后挺直身子,说:“你们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你们呢。你为了柯希?你就是李兆微吗?”
  “我不是李兆微。”大姐笑着说,“我是李兆微的姐姐。”
  “原来是姐姐啊。”杜阿姨说,“你带这么多人是要来威胁我们?告诉你,我可不害怕!你要是敢动手,咱们就警察局见。听见了吗?”
  “可以。”大姐说,“警察局,交警支队,咱们都可以一起见一见。”
  杜先生和杜阿姨对望了一眼,杜阿姨说:“交警支队?怎么的,李兆微又有什么车祸?”
  大姐缓缓摇头:“让您失望了。我说的是之前柯叔叔的车祸。关于那场车祸的赔偿款,交警支队会有明确的记录。”
  杜阿姨猛然提高了声音,刺耳嘶嘎的声音几乎将李兆赫整个人穿透:“这事儿和之前的有什么关系?你不用在这哔哔。你叫谁都没用。交警支队是你家开的?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碰我一下,你就等着吧!你叫多少人来都不好使,什么事儿都抬不过一个理字!”
  她说话时的唾沫星子喷射在空气里,有几滴似乎掉进了大姐的茶杯。李兆赫看着茶杯里小小的漩涡,只觉得浑身发痒,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抬头看着大姐,大姐居然还在微笑着。
  “确实。”她赞同地说,“什么事儿都抬不过一个理字。您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杜阿姨得到了鼓励,越发开心:“你就说说怎么赔偿我们吧。家里出了这么个人,我们也觉得挺难受。他吸毒,弄得我家名声都不好,精神损失费你是不是得给我们出了?”
  大姐扬起眉毛:“精神损失费是多少钱?”
  “怎么也要一百万吧。”杜阿姨说。
  杜先生拍了一下他妻子的手,谨慎的说:“加上柯希日后的治疗费用,一百万可能不够。这样,我得去看医院的报告单。他年纪还小,没有医保,你看我们两个,也不像一直能从医保里扣,对不对?这样,三百万。”
  “三百万。”大姐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杜阿姨胜利地笑了:“要不然我们就去告你。他这个毒品,就是从你们那里弄的。查起来你们也不好看。赶紧拿钱,省着大家都不自在。我告诉你,我们在公安局可是认识人的!”
  这次换大姐身子微微后靠,眼睛里带着笑意,嘴角一如既往的弯曲。“杜先生,杜阿姨,现在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觉得,是我们伤害了柯希,应该对您作出赔偿,至少三百万,是吗?”
  “对,就这意思。”杜阿姨说。
  李兆敏从neverfull里拿出一个A4大小的信封,再从信封里抽出一堆白纸。她把第一沓纸摆在脏兮兮的茶几上,轻轻点着纸上的字。李兆赫注意到她的美甲是白色的,指甲尖端画着精致的莲花。杜阿姨和杜先生同时向前倾身,瞧着那张纸。
  “这是柯希的报警记录。”李兆敏说,“他曾经两次报警,原因是□□。□□人是杜航,以及杜航的同学们。这件事您知道吗?”
  李兆赫不知道杜航是谁,但空气忽然宁静,他猜杜航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杜阿姨一把抢过那沓记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又返回第一张纸读了最后一段,将记录扔回桌面上,不屑地说:“这不是没受理么?拿这个干什么?”
  “验伤报告附在后面了。”大姐平静地说,“当时他有轻微的撕裂伤,全身软组织挫伤。没受理的原因是,监护人向杜航出具了谅解书,也就是说,您代表和您没有血缘的柯希,原谅了您的亲儿子杜航。”
  “说这个都没用。”杜阿姨轻蔑地说,“谁知道他当时怎么搞的,诬告,撒谎,他就会那个。我还跟他掰扯?”
  “这就不用了。市局已经重新受理了这起□□案。具体采证过程无需您费心,这份材料您看一下……”
  “等会儿?重新受理?凭什么呀?”杜阿姨打断了大姐的话,“这还能重新受理?人都被你们弄死了,还要受理什么?”
  大姐看了她一眼,在文件夹里抽出一张新的纸,放在茶几上。李兆赫很想伸头去看看是什么表格,但杜阿姨抢先一步抓过那张纸,瞪着它。
  “您可能没注意吧,现在柯希的户口在我家。我认为有必要对当年的性侵案进行进一步审理,让当年的案件大白于天下……”
  杜阿姨再次打断了李兆敏:“他的户口怎么能在你家?你怎么弄的?户口在你家,你就算是他的监护人了?”
  李兆敏嘴角真实地挑起来:“这个您要问杜航了。他将户口本带出来给我,并和我一起去完成了户口迁移。请您不要继续打断我,我还有话没说完。”
  她把第二沓报告放在桌上。这次杜先生一把抢过去举在眼前,好像看不清楚似的细细端详。
  “您应该见过的。”李兆敏说,“那是柯叔叔上次车祸的民事赔偿协议,共计三十二万九千。这笔钱在柯希成年之前由监护人代替保管。现在应该是在你们手里吧?”
  杜先生瞪着那份文件,好像忽然不认识字了。李兆赫听得云里雾里,不是说要找柯希算账吗,怎么大姐又变成他的监护人了?他有点渴,想喝水,但水杯里有杜阿姨的口水,不能喝。
  李兆敏将第三沓纸放在茶几上,上面满是乱七八糟的名字和电话。
  “这是全班签字。证明柯希在校期间,遭到了杜航,以及其他同学在杜航授意下,持续进行的肉体侵犯和精神侮辱,时间长达一年半,一直到柯希搬进我弟弟家里,这种暴力仍然在继续。而这份是高二上半学期十月二十五日班级在火锅店聚餐时,来自餐厅老板和服务生的目击证明。我现在有充足的理由认为,柯希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你们作为监护人的失职……”
  “等会!”
  杜阿姨抓起全部材料,冲李兆敏脸上一扔:“你少说两句吧,小丫头片子叭叭叭叭嘴还说个没完了,我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要干什么?”
  李兆敏好整以暇地拂掉身上的材料,四个彪形大汉已经站到她身前,其中一个大汉抓起杜阿姨的领子把她从椅子上扯起来,重重往地上一掼。杜阿姨摔得一时没发出声音。
  杜先生在椅子上吓慌了,看看大汉,再看看杜阿姨,再看看李兆敏:“你们要干什么!私闯民宅!暴力!我报警了!”
  李兆敏微微皱眉:“是您邀请我们进来的,也是您先动手打我的,怎么能说是我在欺负您呢?”
  另一个大汉向杜先生迈出一步,杜先生慌忙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满头冷汗,声音尖锐:“我要告你!告你!我知道那个李兆微是大集团的儿子,你们吸毒贩毒,告到纪检那里就全都完蛋了!”
  李兆赫握住了姐姐的手腕,姐姐果然一甩手,把他轻轻推开。
  “您刚才说了,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李兆敏平静地说,“我今天带来的只是冰山一角,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今天来是打个招呼,我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检察院将以□□罪对杜航提起公诉。让法律的力量剥夺您的监护人身份,并赔偿这么多年来在你们的包庇下未成年人遭受的精神损失。”
  杜阿姨试图爬起来,大汉一挥手把她重新打翻在地。这次的声音比上次还要可怕,杜阿姨伏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
  “那,今天就这样了。”李兆敏微笑着说,“您应该知道,怎么做是最简单的吧。”
  一个人替她收拾所有东西,装进文件夹里递上来。李兆敏拿过文件夹重新放进neverfull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站起身,施施然地朝门外走去。李兆赫赶紧跟上大姐。他在门口朝屋里张望了最后一眼,杜先生正蹲在杜阿姨旁边。
  他完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和之前姐姐说的不一样。然而楼梯间太小了,他没办法和姐姐并肩而行,好不容易出了单元门,他急忙赶上姐姐,问:“姐姐,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呀。不是说找柯希算账吗?”
  李兆敏低头看着他:“说的是柯希监护权转移的事。”
  这不能算是一个回答,至少对李兆赫来讲没有意义。“转移他干什么?”
  李兆敏瞧着他表情,忍俊不禁:“你在替他们打抱不平?”
  李兆赫生气地瞪着姐姐。她的说法没有问题,语气好像在暗示他是个大傻子。“很可怜啊,他们。姐姐你难道不觉得他们可怜?”
  李兆敏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眺望着小区上方的云朵,说:“你再长大几岁,就知道,让所有人都不可怜是不可能的事。你想要深入了解的话,每个人都很可怜。”
  这个回答听得他更加云里雾里。李兆微正要进一步询问,身后忽然有人“嘎”了一声。他转过头,一个貌不惊人的家伙抱着篮球,傻乎乎地站着。那家伙满脸是汗,一身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烂的T恤牛仔裤,ad nm的鞋子倒是很不错。原来住在这种地方的人也能穿得起nm。
  “黄经理!”那家伙大惊小怪地说,眼睛骨溜溜地、惊疑不定地看着一大群人,“你们,这是……?这是李小姐吗?你换了衣服我都认不出来了。”
  “啊,杜航。”黄经理笑着朝他招招手,抽掉最后一点烟,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出去玩了?鞋穿着挺舒服的?”
  杜航顿时眉飞色舞:“老帅了,我跟你说!特帅,三步上篮,一点问题都没!”
  黄经理笑着点点头:“以后国家队就靠你了!今儿我们有事先走,改天咱哥俩再好好聊聊。走了啊杜航!”
  “黄经理再见!”杜航热情洋溢地挥手,挥着挥着,笑容像被挥舞的手臂抹掉般逐渐消失:“黄经理,柯希怎么样了?我……是我上次打他,留下的什么后遗症吗?也可能是我用太大力气,但是,是你们叫我打他的……”
  “不是不是!”黄经理立刻说,“和你没关系。杜航啊,先回去吧。别乱说。”
  杜航垂下头,又抬起脸看着李兆敏:“李小姐,我……你后来都没联系我,是不是生气了?我是真忘了把你说的那个花瓶拿回来……”
  “没事。”李兆敏说,“已经过去了。你不用管了。”
  杜航好像还想说什么,李兆敏拉着李兆赫进了车后座,黄经理跟着进车,把车门乓地一声关上。李兆赫从后窗户望出去,杜航还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着这边。
  李兆微拉拉李兆敏的袖子,今天实在太多事情不明白了。“大姐,他说什么呢?”
  李兆敏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车前窗的后视镜。李兆赫也跟着她看后视镜,和镜中黄经理的目光交汇了。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天花板是白色的,旁边的窗户透进柔和的微光。浅黄窗帘是廉价的粗织布,窗框上的粉刷也脱落了几块。这不是他的房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旁边的机器一直发出哔哔哔哔的声音。李兆微轻轻抬了一下手,手臂麻木到不像是自己的,像是被塞进一具沉重的肉身。身下的床垫已经被睡出了形状,硬硬的很不舒服。手臂上连着好多细细的透明管子,管子另一头连在吊瓶上。透明的液体从管子里垂落,一点点注入他的血管,心想,这应该是医院了。
  只是,究竟是什么地方的医院呢?
  身边椅子吱格作响,他缓慢转头过去,三个人,三双眼睛,每个人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三个名字缓缓在他心里浮现。妈妈,弟弟和王嘉译。
  “嗨。”王嘉译说。
  李兆微想朝他笑一下,不过那笑容只在他的计划里。他清楚地感觉到脸上的肌肉并没有动。妈妈松了一口气,用手帕盖住脸,在手帕后发出啜泣声。
  李兆微想说“妈妈别难过”,又想说“我没事”。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哑得像砂纸。那句话梗在他喉咙口里,怎么都说不出来。这些人只是站着发呆,没有一个想着他可能会口渴,需要补充水分。而现在他嘴唇都快干裂出血,舌头都快和上颚融为一体。李兆微放弃说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发呆。
  他以为那是个漫长的梦境,原来不是梦,他确实和李兆敏一起摔下了四楼。
  想到李兆敏,心脏轻微抽动。奇怪的是那抽动感并非愤怒,而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是孤独。
  在愤怒和暴力冰壳下,裹藏着深深的孤单。他生活在一种要人命的孤独里。恍如隔世的十年来,身在他乡,眺望着阳光明亮的异国城市,心里总是浮现起春寒料峭的安宁市,想起很远很远之外、细雨飘飘的安宁江。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失去空间概念。他之所以能在美国过着近乎清心寡欲的生活,除掉李阿姨严格控制的部分,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经常失去意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最长一次的失去意识,发生在他写本科毕业论文那一个月里。他只记得自己上午八点就拎着电脑去了图书馆,等他再醒来,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卧室里,对着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衣柜。空气中满是陌生的味道。他从床上坐起来,橘黄色的夕阳照亮了床脚的地毯。他环顾房间,取过床头柜上的照片,是个眯起眼睛、笑出一个小虎牙的男生。
  他离开卧室,客厅的时钟告诉他,现在是下午六点半。他想,现在回图书馆还来得及。
  但他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和手机了,什么都找不到。他在客厅一直坐到九点,照片里的男生才一脸疲惫的推开房间的门,和他面面相觑。
  记忆里只有零散的片段,他记得那个人在月光下闪烁的、野兽般的牙齿;褐色卷曲的头发,明亮沉欲的双眼,他的柯希,也有一双这样美丽的眼睛。
  他拿回了自己的衣服和手机,时间显示为七天之后。
  这七天像是梦境一般。
  他回到李兆敏妈妈的房子里,果然,房子里已经炸了锅,因为李兆敏的妈妈报了警,他的房间被彻底搜查。在完成医院为数众多的体检项目、以及警方冗长的笔录后,他不得不面对弟弟和李兆敏妈妈的二度巡查。
  弟弟不住在李阿姨家。出于某种古怪的原因,弟弟喜欢李兆敏,但不喜欢李阿姨,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失踪,弟弟保证不会踏进李阿姨的家门。
  李兆微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他真希望自己永远沉溺在没有记忆的昏暗里。然而他的灵魂已经回归了身体,茫然地等待着下一次出走。弟弟温暖的身体靠着他,一只手搭在他腿上。
  “哥。”弟弟说。
  如果我死了,弟弟在这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李兆微想。他抬手把弟弟揽到怀里,怀里的骨骼坚硬修长,弟弟已经是大人了,被他抱一会儿,便像成年猫一样尴尬的挣开,执拗地看着他。
  “哥,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弟弟执拗的说,“你是不是要离家出走,你是不是又要离家出走!”
  李兆微没有回答。弟弟的眼睛愤怒地寻找着他的神态,片刻后,他恍然大悟地问:“是因为柯希吗?”
  不是因为柯希。李兆微想。不是因为柯希。
  但他没能说出口,弟弟的眼神越发憎恨。弟弟和柯希从来没有见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弟弟发自内心地痛恨柯希。
  “柯希已经死了。”弟弟说,“哥,他已经死了。你就当他死了不好吗,他有什么好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吸毒,拜金,长得又丑,他不值得你这么喜欢!”
  李兆微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发出声音,浑浑噩噩,像是沉溺在深海里,但他不能不出声。
  “不是这样的。”他艰难地说,“柯希不是你想的这种人。”
  “他怎么不是。”弟弟恨恨地说,“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不喜欢李家,不喜欢大姐,不喜欢出国,好像你什么都不喜欢,你究竟喜欢什么?以前的日子?以前的日子有什么好的,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我什么都记着。他们总是会用诱导的声音问:啊,那个男的来没来?他来了,是和你妈妈睡?都有几个人和你妈妈睡?爸爸当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要是不想来,几个月都看不见人。他来了,咱们就有钱,他不来,咱们就没钱。我现在都记得初三交学费,因为李阿姨不让爸过来。妈硬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弟弟的声音哽咽了,李兆微诧异地看着他。在他印象里,家里从来没有因为钱的事情发愁。
  “老师和我说了整整一个星期,每天都告诉我,该交学费了。可是我没有钱,妈妈也没有钱,就这样一直拖着,有一天老师在课堂上说,虽然是九年义务制教育,但某些同学也太会享受义务了吧……”
  弟弟哭了,泪珠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李兆微从来没想过弟弟也会哭,好像八岁后弟弟就不再哭了。他笨拙地伸出手给弟弟擦泪,被弟弟打开。
  “别摸我脸。”弟弟警告他。
  “……怎么了。”
  弟弟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指着眼睛周围:“上周和大姐一起做了激光。”
  李兆微惊愕地看着他。弟弟深深呼吸,扬起下巴调整情绪,他忽然觉得弟弟的鼻子弧度好像也和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总之。我觉得现在非常好。”弟弟说,“现在我们有钱了,我再也不用为了交学费的事情发愁。妈妈也开心,大姐也开心,每个人都很开心,再说,你也是很开心的吧,开着车,住着豪华公寓,还能给那个谁买毒品。没有钱,这些怎么可能,你们估计只能在校园角落里偷摸亲一下。你就不能开心地过有钱的日子吗?”
  李兆微几乎没听他在说什么。一直盯着弟弟的鼻尖,以前的鼻尖好像没有这么精雕细琢,但他也记不起来弟弟以前的长相了。
  “哥。”弟弟抬手揽住他,“你不要再这样了……”
  “哥?”
  眼前的弟弟和记忆中的弟弟重叠了。李兆微看着弟弟又哭又熬夜弄得乱七八糟的脸。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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