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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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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梨出场不过十分钟,四分钟拿来唱歌,五分钟泣诉学艺艰辛之路,一分钟与评委含泪相拥,很快他便下台去了。这回,观众掌声更甚之前。
陈梨退下后,另一位男青年补了上来。这男青年身材细高,容长脸型,面如冠玉,介绍歌手信息的字幕显示,他叫做张玉朵。
张玉朵一开口,歌声是与外形不符的低沉,千回百转,颇为深情,再配上一张古代美男子容貌,真是视觉听觉双重享受。
王丽军赏着美人,听着好歌,心里却觉一丝微妙,但具体哪儿怪,他总说不出来。
此时乔瑞珠终于放弃了搞懂电视内容,他望向王丽军手机,瞧了一阵,他指着张玉朵说:“这个哥哥,我好像见过。”
王丽军心里咯噔一下。他也想起来了,张玉朵其人,是张学军的关门弟子,十三四岁就进了长庚剧院学戏。王丽军冷笑一下,嘴角直抽抽。他想,眼下梨园不景气,张学军那人多势利,他手中美玉岂可蒙尘,张玉朵肯定也就转了流行唱法,要来娱乐圈分一杯羹。
可王丽军阔别北京的人们很久了,他不知道的事儿,还有很多。
二零一五年,是长庚剧院在张学军手里的第二十个年头,为庆祝这一盛事,张学军邀请曲艺娱乐各路神仙,于海门开宴大庆三天。而通过沈卫国的关系,乔卫东也受邀去到长庚剧院。他们共度中秋。
至于无处安放的乔瑞珠,乔卫东自然是带了他一起,好在这小孩不吵不闹,到了陌生地方,吃的管够就行。
中秋当天,乔卫东携爱子驱车离京——长庚剧院早已于零八年搬迁至海门,那儿是张学军的故乡。剧院迁址,离了北京,对张学军来说,更是放虎归山,再也不会有梨园长辈骂他趁人之危,贱价夺走王家剧院。除了将长庚剧院一砖一木按原样移到海门,张学军又剧院旁购置一块地皮,造山引水,筑岛修岸,大有模仿当年康熙皇帝打造热河行宫的手笔。如今长庚剧院成了长庚山庄,专为接待权贵名流度假,供上层人士附庸风雅之用,也算是重获新生。
那天傍晚,张学军带着一班徒弟正一桌桌敬酒,沈卫国和乔卫东两人不爱热闹,于是坐在湖边游廊观景。他们在岸上远远瞧着,湖中心一座亭里,有一男旦正唱着曲。
男旦身材高挑,一袭洁白衣裳,水袖很长,幽怨地拖到了地上——这是做的白蛇装扮。其实离得太远,人在湖心唱了什么,岸上全听不见,可晚天里垂着夕阳,白蛇倩影映在水上,飘来荡去,忧伤极了,好像这儿真就是西湖胜景,这会儿真就是万花荣春,他真就是那个思凡心切的妖孽似的。这蛇类初通人语,强争要歌一曲,柔肠百转,好像预知了自个儿的悲凉情事。
为了给张学军卖个面子,席上诸人降了声音,想要聆听一番小曲。人声淡下后,这才能听见若有似无的戏声,原来他唱的是——
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山
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
那一边好楼台紧傍着三潭
路桥上杨柳丝把船儿轻挽
颤风中桃李花似怯春寒……
乔卫东听着戏,乐呵呵的,而乔瑞珠给安排到了旁边小桌椅里用饭,他浑然不理俗世之声。
旁边沈卫国故作一个神秘表情:“你说,唱戏那小孩儿,像骊君吗?”
乔卫东皱起眉头,嘴咧了一半,他为难了。他俩像吗?乔卫东心想,平心而论,是有点像。但王丽军是不会唱白娘子的,因为白娘子一生凄凉,他即便唱了,那也是唱李凤姐,非得在台上披红挂翠,叫人瞻仰色艺无双。要知道,王丽军本是游龙,难免戏凤,他才不屑于学白素贞,跟同一个男人纠缠到死——爱情换就换了,他顾及的只是自个儿的国色天香。
沈卫国没发现他走神了,自顾自说:“叫张玉朵,就是看他跟王骊君长得有点像,学军儿才收他的。”
乔卫东这才想起发问:“为什么?他不是讨厌我哥吗?”
沈卫国连连摆手。
乔卫东一头雾水:“我以为他讨厌我哥呢,总搞个人针对。我哥那人也是,心眼儿特小,俩人成天抢资源,打得满天飞。”
沈卫国驳道:“他不是讨厌,也没有针对王骊君,他就是害怕。”
乔卫东奇了:“有什么可怕的?”
沈卫国端起盅来,摇头吹着茶面:“学军他就是怕啊,他当年第一次见到王骊君,就吓坏了。那时候他跟我说,‘师哥,你说,怎么能有人那么自由呢?他觉得在大陆没前途了,就跑去香港,香港不景气了,他说回就回,他要是腻了,又能去台湾,去东南亚,去好莱坞——世界这么大,没有哪儿他不能去的……他还那么的好看,人人都爱他,他想干什么都行,就连杀人放火,也有人愿意为他做……怎么就有人能那么自由呢……’”
沈卫国放下茶盅,伸出一指,指向湖心亭道:“你看吧,在学军儿心里,那表演,就像在湖心亭里唱戏一样,老爷们就远远地看你,在亭子里,你能唱歌跳舞,出了亭子,就跌湖里了——除了亭里那一亩三分地,演员还想上哪儿去呢?看王骊君那么自由,他不忿啊,可是又不忿,又羡慕,又不好意思说,常年憋着,心理给整变态了嘛。”
乔卫东“嚯”了一声,疑惑顿解,又带着些唏嘘,谁成想,真相竟是这样的。
过了不一会儿,张学军领着张玉朵来敬酒了,也不知道到底谁怕尴尬,到了乔卫东这桌,张学军竟说不出话来,他只拿胳膊肘顶顶张玉朵,叫徒弟说上几句吉祥话助助兴。可张玉朵换了衣裳,粉黛未卸,难免显得不伦不类,他心觉自己不美似的,姿态相当忸怩,在师父不停飞来的眼色逼迫下,他这才哼哼唧唧地说了一段祝酒词。张学军见自己力捧之徒这样上不来台面,心里有点来气,于是悄悄掐他胳膊一下,张玉朵往旁边一拧身子,“哎呦”一声,就连惨呼也娘声娘气的,这就把一桌人都给逗笑了。
乔瑞珠的回忆就到了这儿,再往后,天就黑了。他们从湖边进了山庄,山庄里金光闪闪,豪华非凡,真乃是珍珠如土,白玉为堂。乔卫东是年少时见识过大富贵的,可就连他也被闪花了眼;更别提众人是头一次看见此等好景。于是大伙儿齐夸牛叉,把个张学军乐得合不拢嘴,连连拱手,好一个众星捧月——他就是爱面子呀。可乐着乐着,张学军的笑也淡了,嘴唇撇着,有点惆怅。他想,早知道香港太平山顶冠绝亚洲,听说王丽军在那儿有个宅子,市值能值几个亿,也不知道我这山庄堆金砌玉,能不能比得上他家一半风光?
作者有话说
其实所有人都爱他。
第五十五章 何日君再来
王丽军看见张玉朵,于是想到张学军,想到长庚剧院,想到令人不悦的许多旧事,于是他愤然关了视频,心想绝不为张玉朵贡献一点流量,哪怕是营销号盗发的也不成。
及至退出,王丽军正欲丢开手机,余光却惊见康小飞上了热搜,后头还跟着张晓波的名字。他点进一看才知,原来公司为了挽救康小飞的名声,于是在其沉寂大半年后,又为他争取了一个真人秀的名额。他们本来无心插柳,只想让康小飞慢慢回到大众视线,谁晓得康小飞真是个女儿奴,他对女儿的真情实意,绝非是其他爸爸的逢场作戏能够比拟。播了没两期,康小飞为女儿梳小辫子的花絮火爆全网,妈妈粉们一瞬间集体失忆,全然不记得当初撇下妻女搞车震的男主角,眼里全是二十四孝好爸爸康小飞。如此一来,他的人气大有复活之势。
至于张晓波,他的出现倒不在王丽军意料之外。他放弃了无极限前进的好机会,肯定被张学军骂得狗血淋头,这次他爸把他往新节目里塞,想必也是看中了这节目的潜力。于是张晓波作为唯一的未婚未育者,加入到了这个亲子真人秀中,提前学习如何与孩子和谐共处。令人惊喜的是,他与康小飞的女儿十分投缘,两人在节目里成天你追我赶扑蝴蝶,那画面温馨极了,为节目又吸了一大票粉。于是可以预见地,他随康小飞一起登上了热搜。
热搜微博配了两张图。一张是康小飞为女儿梳辫子;而另一张则是张晓波和小女孩。他俩一人戴一顶日本小学生似的黄帽子,张晓波手执捕蝶网,女孩挨着他站,脸红扑扑的,小辫子都被汗濡湿了。两人就站在农田里,头发被阳光里勾了毛绒绒的金边,他们浑然不觉自己的可爱,只冲镜头乐呵呵地笑着。
王丽军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他和张学军成天扭在一块,打得难看死了,到头来,两孩子竟然互相提携,成了双赢局面。王丽军疑惑着退出了热搜,手上却不慎一滑,点入一个游戏广告,在视频中,张学军身披一套廉价金属盔甲,正把一柄闪着魔幻蓝光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口里还铿锵有力地喊道:“和张学军一起开辟荒蛮!《战神纪元》,等你来玩!”
这一声嚎把王丽军吓得魂飞魄散,他手忙脚乱,连忙退出。等到人声终于被掐断,他丢开手机,头昏眼花地瘫在沙发里,心跳半天平复不下来。不得不说,他心情挺复杂:小波儿,你怎么有这么一个爸爸呀?几秒过去,他又反驳自己,心道:张学军,你怎么有这么一个儿子呀?你把他生得那么好,他妈的是想害死我吗?
他的心飘飘浮浮,总不能降落下来,他忍不住想知道张晓波现在到底如何了,于是又抓起手机,给对方助理去了个电话。可那边仍是同样敷衍回答:小波儿伤口已大体恢复,没有留下后遗症,只是目前行程较忙,无法亲自接电话,感谢各位长辈的关心。
王丽军叹口气,他放下手机,看向面前的小孩儿,乔瑞珠还是一副愚钝之相,半张着嘴望着电视——一下午过去了,他还是没能搞懂一点粤语。
时近黄昏,房里光线暗淡,夕阳透过窗户,将植物形状投射在地上。这个时辰,人总是没精神,吹着山风,王丽军昏昏欲睡,朦胧间,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唱歌,也不知道是来自电视,还是来自手机,再不然,就是来自于梦里。
那是个男音,略显苍老,他先是缓缓唱道: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
接着,他故作活泼,强行模仿台湾口音,像少女般柔情地念白,来来来,喝完这杯再说吧!
自娱自乐唱了一阵,最后,他又用那句词做了结尾,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歌声嗡嗡,钻进王丽军的梦里,让他保持着一点清醒,死活不能完全睡去。王丽军让它扰了清梦,醒时头痛欲裂,甚是不快,于是他沿着歌声追去,想要知道这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
他听着歌声,走到窗户边上,望见旁边宅子阳台上有一个人,想必就是罪魁祸首了。及至看清那人,王丽军因怒而耸起的双肩一下松了下去,他可不敢招惹对方。
因为那人就是林俊荣,昔日警界之星。九七后他一直在任,后由O记调任警务处,任副处长一职,为香港人民安全做出了极大贡献。然而一零年左右,他出外勤时因公受伤,于是提前退休,搬入山顶宅子,从此深居简出。王丽军听说他的妻儿早已移居加拿大,偌大一栋房子,只有林俊荣一人蜗居,想必是很孤独,也不怨他现在疯疯癫癫,天天在阳台上唱旧情歌。
王丽军趴在窗栏杆上,心想,谁叫你学人家买山顶豪宅,人家是钱多了烧的,又人丁兴旺,五世同堂,住山里也不嫌寂寞。你就一个人儿住,还得瑟什么,你一警察,哪儿来那么多钱呢?
王丽军想着想着,一曲《何日君再来》就结束了。林俊荣响亮地咽口口水,又带来一首《小城故事》,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就这么耗着,终于到了晚餐时间,佣人从钟卫红家赶来做了饭,豪宅里才算有了丁点烟火气。
可是Flora随陈梨离开,这佣人又是临时借调,不了解情况,于是菜里放了西兰花。王丽军不爱吃那个,但又觉弃之可惜,他试着把西兰花夹给乔瑞珠,乔瑞珠倒不抗拒,老老实实吃了。王丽军哑然失笑,心想这破菜以后算是有人吃了。
吃完喝完,他们又去花园里吹了吹风,可惜香港已是冬天,夜里山风大得吓人,两人在园里待了还没五分钟,就双双摸黑落荒而逃了。及至回了屋里,两人实在无事可做,于是决定早早上床困觉。
乔瑞珠因此被带回卧房,仍是昨夜杜一兵偷偷抱他睡下那间。他此时再观,发现这卧房充满人文气息——书桌上摆满中外书籍,窗边撑着乐谱支架,风一吹,琴谱哗啦啦翻动直响,在一旁,玻璃橱柜里搁着吉他、洞箫和笛子——此情此景,乔瑞珠禁不住想,这屋主人得是如何的多才多艺?这些东西被搁置在此,主人又去了哪里呢?
乔瑞珠没想多久,就被王丽军轰上了床,钻进被窝后,他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只毛绒猪,不由得贼心大动,等他揪过猪来塞进被里,这才想起征求王丽军意见:“我可以抱这个猪吗?”
王丽军打个哈欠:“啊——呵,猪是你干哥哥的,不要弄坏了。”
乔瑞珠一手箍紧猪脖子,他问:“干哥哥?”
几缕头发落到额前,王丽军又伸手将头发耙回去道:“就我儿子。”说到这里,他起了炫耀之心似的,又说,“——刚才我手机里唱歌节目那个。”
乔瑞珠疑问:“你连老婆都没有,怎么会有儿子?“
王丽军向后一耸,作惊而失笑状,他说:“哥哥仔,你查户口啊,管这么宽。”说到这里,他垂眼望着地面,又换作粤语,略有所思道,“几十岁人,点可以冇仔送终?”
乔瑞珠听不明白那后半句,只问:“他不在家吗?”
王丽军答:“他长大了,上班去了。”
他们又对峙一阵,直到夜真的已深,王丽军打了一个又一个哈欠,此刻终于用夸张得好比动画节目主持人的声音说:“好喇好喇,欢乐嘅时光特别快,又到时间讲拜拜!晚安啦!”边说边走,王丽军行到门边,抬手关了灯。
乔瑞珠侧头望着卧室的窗,窗户是个半圆形,此时他能看见,越过窗沿层层黑林,山外有着海港渔火,在黑海里星星点点发着黄光。
王丽军站在门口,他的睡袍合身、乌发整齐,屋内一片黑暗,他在身后的光里站成一个窄直黑影,好似奇情故事里的瘦长魔。
“Good night,珠仔。”他说。
第五十六章 圣诞结
有王丽军作伴,乔瑞珠就此在山顶住下了。大概是因为心虚,乔卫东一直没敢去接儿子,就好像他那场宿醉旷日持久,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似的。
香港一天天冷下去,到了年底,气温竟然跌至冰点。据社会新闻播报,日前已有数名住公屋、领综援'1'的孤独老人死于低温;天文台也讲,由于全球变暖,气温出现极端现象,就连香港也可能出现零下温度,望居民及时购置保暖衣物与设备,以求温暖过冬。
山上无甚好游玩,王丽军照旧是躺在沙发里,脑袋枕在扶手上,和乔瑞珠一起看电视。他偶尔抬头望向窗外,看到花园里植物颜色变深,山上的天也郁郁发青,世界的色彩沉重,让人快乐不起来,更配不上今日圣诞节的名头。王丽军闷闷不乐,心想,今天山下的香港,想必是又温馨又热闹,信教的人家在门前挂槲寄生,遇见亲友互祝快乐;不信教的也会买圣诞树,用雪花和红绿装饰家里;更别提满街都是教会人员奔走,他们要把博爱洒向人间大地。
王丽军无事可做,百无聊赖,他躺着只想,怪不得北京胡同有句老话,叫没事儿回家打孩子玩儿。这样的郁闷心情,要是不揍揍孩子,又怎么能抒发呢?他看向一旁乔瑞珠,很快又打消这个念头——这会儿要是揍了,怕过不了两年就换成他揍自己了。王丽军掂量掂量自己,心觉是挨不了两年后乔瑞珠一拳的,于是坏心眼这才作罢。
他继续无聊着,通讯工具好似失了声,没有一人来祝他节日快乐。不管是康小飞,还是张晓波,抑或是陈梨,谁也不来搭理他。王丽军知道,这阵子他们陆陆续续都拍戏去了,可是拍戏总有休息时间,难道发四个字都那么难?他难免失落,心里空幽幽的,只好把这当作报应——当年他只顾拍戏,不知冷落了多少人的感情,如今都要偿还回去。
但他没孤单多久,竟然收到一条whatsapp消息,是常妙童。信息里说,Merry Christmas!多谢君仔,友谊长存。
配图是一颗圣诞树。房子不大,树却豪华,顶天立地放在窗边。墨绿树上装饰着雪球、拐杖和小驯鹿,在树下,横七竖八摆了许多礼物——常家七女绕膝,过节就该这么热闹。
王丽军捏着手机,不由得展颜,他看明白了,在这团圆节日里,常妙童总算与妻女齐聚一堂。半年前常妙童来找他,当时他不听对方恳求,可后来,他却托仇远征给弄了个电视剧男主角,叫常妙童上大陆演戏去了。那不是个什么好工作,无非就是抗日神剧那套,男主角智勇双全,轻功了得,空手可接子弹,扛棉被能炸碉堡,八百里外开枪命中敌人一只眼。这样儿的角色,主要为十八线过气中年男演员们所争夺,但凡是有点前途的人都看不上——都是好面子的人,群嘲起来多难看。
可常妙童年轻时被骂得多了,丢这样一点小脸儿,又有何惧?他原本不愿离港,可为了家人,为了挣钱,他毅然北上,演了这剧,最后赚得二百万。据剧组人员说,结工钱那天,常妙童蹲在片场哭了半小时。
这还不是结束,据称那电视剧只是第一部,由于常妙童工作卖力,效果夸张,收视率竟然节节攀升,于是有投资人拟投资《白洋淀传奇》三部曲,每一部都点名要常妙童担纲。
自从挣了钱,有了固定工作,常妙童时说话声儿也大了,走道也变快了,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他拿了钱立马回港,把老婆孩子都接回家,又过上了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他一向不擅表达真情,可这次在四个妻子威逼之下,他也学了一回高情商,在圣诞夜之际发来信息,感谢王丽军的兄弟情谊。
王丽军心情一下快乐起来,他拨了电话过去,接通后与常妙童寒暄一阵,他听见那边挺多喧闹声,女孩儿们大呼小叫,好像是嫌对方的礼物比自个儿的好看。
王丽军笑问:“热闹啊,吃火鸡了吗?”
常妙童的声音忽远忽近:“啊呀,喂呢个唔得……荣儿你睇住碧儿——不好意思啊,女儿不懂事,刚才在乱搞我手机,你刚才说什么?”
王丽军不厌其烦:“我问你,吃火鸡了吗?”
常妙童怨道:“还没吃上啊,本来老婆在做,四个人没一个会的,厨房弄得乱七八糟,烦死我了。”
王丽军越听越想笑,又问:“碧儿是哪个?最小的?”
常妙童老老实实答:“是,老七,哎你等下——”电话断了。
王丽军疑惑地放下手机,他想,大概是小孩乱搞手机,把通话弄断了。王丽军摇摇头,正欲放下手机,却收到一个视频通话请求,他连忙接通,常妙童的大脸映入眼帘。
常妙童见视频通了,急忙叫身边人都过来。先是三个高中生模样女孩儿出现,她们端着蛋糕,笑得花枝乱颤。王丽军听见,常妙童恶声恶气说,快D来同阿叔问好!她们才施施然走近,冲屏幕敷衍道,阿叔Merry Christmas——
接着又是两个初中女生,她俩根本不听常妙童招呼,只管互争礼物。常妙童满心无奈,几乎溢出屏幕,他只好转而去找小女儿。老六荣儿最为懂事,她对屏幕乖乖问好,Uncle Wong ;Merry Christmas!
老七碧儿还不大会说话,这场问候只好匆匆结束。屏幕上变幻为常妙童的脸,很快脸又变成了嘴,那张嘴开合道,君仔,我得闲再去拜访你,圣诞快乐!
他刚说到这里,一只小手按了过来,屏幕呱一下黑了。
王丽军放下手机,嘴咧着,傻呵呵地笑,好像看着自家孩子一般。但没过多久,他就敛起笑容,瞧着窗外出了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外头夜色深黑,只有一两盏山路灯亮着,黄色灯光暗淡,照出浓雾一团团。这会儿入冬了,虫死兽藏,没有生机,山顶缆车声隆隆,却又好像响在世外,王丽军终于意识到,原来太平山这么寂寞。
他突然很想念人世生活,想念电影情节,想念武行兄弟,想念刀光剑影,想念……乔卫东。他们的那些个热闹快乐,那些个忠肝义胆,他每每想起,都会觉得自己还在一九八六年的那个暑假——北京的八月,热得无法无天,但少年们还要坚持打篮球,非等到家里大人来抓人回去吃饭,他们才会依依惜别,那时候王丽军才十八岁,那会儿的乔卫东比张晓波还小。后来从北京到了香港,南国本来无冬,夏日更是久长,王丽军沉迷那种苦热,好像人可以永远年轻、生猛、勇于投入生命之火,把身体熊熊燃烧。可今非昔比,他现在想来,也许少年时代,就是他人生中的夏天,而乔卫东,就是他人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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