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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天下-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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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头看了看大殿中央那尊雕龙金漆的紫桐棺木,它在灯火通明中高高端坐,我笑了:“您给自己准备了这个吗?我可以告诉您,暂时还用不上。我不需要您的命,就连您留恋的皇位,我也不屑了,我本想把它送给你的儿子陆泓去做,可他不在了。”
    皇帝紧紧闭眼,只两个字却是艰难的穿过喉间,“逆子!”
    “你的儿子,一个个都在觊觎那个位子,偏只说他一个逆子。似乎对他不公平。如果你曾对他公平一分,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是你把他送给皇后做容家的棋子,你封他为太子,赐给他容氏之女,一切都是何等荣耀,只你心中清楚,你亲手扶他,终将亲手废他。你在等,等你积攒了抗衡容家的势力,第一步就是要废了这个做人棋子的儿子!你说他没有为天下君主的风范,可你有真正看过他一眼吗?他到底有没有资质,他是优柔还是武断,你真的在意过吗?没有!你根本不会去在乎注定要被废的他!你恨他作了容家的棋子,真的是我们愿意去做吗?敢问到底是谁推他去做了那枚棋子,引他至万劫不复!”我摇了摇头,忍住泪,“是你!他至死都最爱最敬的父亲!”
    皇帝紧闭着双目,却在颤抖,久久不曾开口。
    “我只要庞戬的命,只要容氏一族的清白……其余的都会还给你。姑母死后,我便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了,可我还是要挣扎,要活下去,为我自己,为我的女儿,更为…容家。我恨你,恨作为丈夫的你,恨作为父亲的你,却不恨身为帝王的你。如果我是你,我也许会同你一样,只是我不会防范我的发妻,不会逼死子媳;就算我要集权,也不会给一代忠臣扣上叛国的罪名,更不会斩草除根。”我猛然看着他,目光定然,“你能告诉我,姑母逝去的时候,你是更痛心失去了妻子,还是更痛心你少了一份力量来挟制容家?你的眼中没有家,没有夫妻之情,没有骨肉之亲,没有手足之义,没有君臣之信。一切只是为了你的社稷,你的天下存在。这一点,你竟同那个人如此像,所以你选择了他。”
    他猛然睁眼,血丝涨目,坚定地看着我,“你懂何为天下吗?”
    “不要跟我提及那两个字,我不懂,也不想懂。你们眼中那至高无上的东西在我眼里只是粪土,我拼了命的活下来,就是为了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我笑了,“天下二字不能做借口!只要我活着一口气,容家就在,你双手的鲜血永远不能以江山大义为由随意抹去。”
    他轻狂的笑了,回身摸向龙位,“天下啊!”
    我控制着自己不要流下泪水,“陆泓差一点就得到了,可我相信,他会把夺来的天下再次交到你手中。他夺天下,只因他想在你面前证明自己,他期待你能认真的注意他一次。他就像个缺乏关爱执拗不堪的孩子,他不贪恋那份权贵,却惟独在意你的一个眼神,你的一句肯定。现在,我如他愿,把天下还给你!只是陆泓一片赤子之心,你真的能握住吗?我真的想知道他的心……到底有多痛?!那么你呢……现在的你有多痛,是否比他还要痛!”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瞳中,没有愤怒,没有疯狂,没有……任何感情。瞳孔深处一抹流光生涩的掠过,血珠子从他的眼角掉了下来,他只是那么呆呆的,不是落泪,亦不是震惊……而是难以置信的绝望。
    他缓缓转身,微微烛光下,仍能清晰地看到鬓角灰白的发丝。
    他背对着我,朝着内殿一点点挪着步子,每一步都是那么艰难,我心中似有什么一酸,愣愣的出声,“你的头发——”
    他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走着。
    他颀长的影子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远去,直到完全消逝在黑暗中。
    我终于喃喃地出声:“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拖着沉重的双脚迈出朝阳殿,内殿中猛然迸发那一声撕心裂肺近乎崩溃的嘶喊,几乎要震碎屋顶。
    我丧失所有力气倚着殿门缓缓蹲了下去,凉凉的风进入了喉间,我低低的咳着,咳出了一脸泪水。
    天佑二十四年七月十九,这一天的阳光出其明媚。皇上忍痛斩将,亲笔书下长恨赋,昭明天下自己的悔意,自此,庞家之势土崩瓦解。容氏牌位回到了祠堂,淮南王府解封,容家再不是判党,淮南旧部得犒赏,皇帝封杨维为大帅,执掌帅印,杨家与容家联手,从此容氏权倾四朝的局面又要出现,只是容家香火已断,再没有一个容家的人能接应淮南王的爵位。
    天恩圣命,由容家长女惜月接管淮南产业家田,赐封淮南长公主。特赐公主之嗣容姓,继承祖业,世袭王位。恢复容氏三女昭质郡主,宁硕王妃的嫡室身份。
    自此,浩浩荡荡历经三年之久的淮南之变终于落下了帷幕,这一次角逐中,没有胜者。
第四十八章 闹剧
    一场变故之后,整个宫闱都冷寂了下来。庞氏一门卒亡与皇帝的中风,让皇宫回到了天佑二十一年容氏覆灭皇后仙逝的萧凉中。皇帝满头银发苍老了许多,谈笑间虽从容高旷如旧,却再不复从前的傲岸神奕。也许老去,会让人变得软弱。我选择了就此放手,放过他,放下一切仇恨。每一次他看向我的目光都是那么迷离,仿佛我一转身就能变回从前的颜筝。
    没有什么颜筝了,容家的三郡主已然回来了。
    易容水再不需要了。缓缓起身,推开门,看到院落里已然跪了一地容氏的家臣,流觞立身跪在最前端,冲我磕下一个响头,“主子,奴婢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我还不及扶上她,只看见廊下倚门而立明艳如花妩媚入骨的娇艳。她望着我,我亦望着她,二人隔空而忘,恍然一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的吩咐,“去请南宫姑娘进内屋说话。”
    说罢,回身走近满地的家臣,一一扶起,句句宽慰。
    直到院落中的人群散开,我走回内室,推门进入,南宫瑾正斜躺在床榻上。
    “呦,回来了……”他笑眯眯的坐起。
    我瞥了他一眼,坐在桌前,自顾自的喝茶。
    “我从你的床上闻到男人的味道……”他继续说着。
    我冷笑,对于这般的话,还是不答为好。他直接跳下床窜过来,在我耳边叨念,“从前,你对我可没有那么好,我碰你一个指头,你都哇啦哇啦半天。难道,我不如陆离男人吗?”
    我看了看他一幅美到极致的女人装扮,摇摇头,笑着说:“你是不如他男人。”
    南宫杏眼直瞪。说他不像男人地确是他地禁忌。
    “你是来带我走?”我直接道出了他此行地目地。能惊动他南宫瑾。恐怕只有这一件事。
    “你还想赖着不走吗?”南宫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不要告诉我你还有情。怕早就磨尽了吧。该做地你做尽了。还有什么留恋吗?”
    “不是留恋。我没有资格跟你走。”我笑着把这句话当做玩笑说出口。
    南宫一怔。明显了悟我地意有所指。却不直接应对。反提及了陈年旧事。“当日你也是不情愿地嫁进京城。我可记得你在我地肩头哭泣说你不想去——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你对我发誓说终有一天接我回山庄。你地诺言我没有忘。”
    “我现在就来带你走——”
    “我不。”
    “昭儿——”
    我摇了头,苦笑着,“南宫,我终于明白,你从不肯唤我纳兰,只叫我昭儿。因为那两个字,你唤不出口,这世上本就没有纳兰清浅,我亦不是纳兰!”
    南宫持杯的手怔住,唇边再没有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落在指尖。
    我掏出腰间的纳兰令,摸索了令牌上的字,猛然扔出窗外,南宫下意识的站起,不看窗外,只盯着我,“你疯了!”
    “那是假的,我从小佩戴,从外祖父手中接过的纳兰令是假的。”
    南宫看我的眼神有些恍惚,“不错,是假的。所以呢,你要忘却十多年的养育之恩,要生生隔绝这一切,真真假假就那么重要吗?”
    “本不是我的,我要不起!”说着紧紧握了拳。
    “好,就算不回山庄,跟我走,好吗?”南宫猛然拉起我的袖子,认真的语气竟让我觉得不是他了。
    “一个月前……西夏太子死在中原。而我是叔父唯一的亲人,他们要我回西夏。”
    我最不想听到的……他还是说了……是啊,我险些要忘了,南宫是西夏人,是从小寄养在纳兰山庄的西夏皇储。当年西夏王与我朝征战大败阵前,皇帝不仅掳过西夏的国母,且一同挟持当时身为西夏太子的南宫。西夏的国母被封为元妃,就是陆修的母亲。据传太子南宫在押解途中失散流落民间,实则是被当时纳兰山庄水宫宫主水无泪救出,而后外祖父为他更名南宫瑾,所以他自小便是我的书伴。
    “然后呢——”我面无表情,“你该不是要说,你要回西夏做什么狗屁太子,然后再向我朝开战,争夺失地,报杀父挟母之恨,以宣泄你隐姓埋名隐忍多年的委屈,出你们西夏被我朝长期压制的恶气!你是想说,尽管你也不想,但还是不得不做我们的敌人,是吗?南宫瑾?不——西夏王储。”
    “我没有。”
    “你有——你父亲同我朝打了一辈子,打到死!你母亲被我朝逼死,你那叔父做了傀儡西夏王终日胆战心惊,如今你太子堂兄亦死得不明不白,就连你——你习得高深剑术不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行刺皇上?还用我继续罗列下去吗?我竟然傻到要学外祖父护你,就算知道你是我朝的敌人,也还要你变成女人留在我身旁。你没有忘记吧,我说过如果想留在我身边继续做我的朋友——就一刻不要提你的身份!看来,你现在已经打算好做我的敌人了。”
    他抓住我的双肩,声音痛苦。
    “听我说——我绝没有要做你的敌人,我想你跟我回西夏——”
    我怔怔的望着他,不解。
    “我有信心能够阻止仇恨,和亲,皇朝郡主以和亲的方式嫁到西夏,就是大白天下西夏和中原从此交好,也当是给叔父一个颜面……”
    我挣脱他的手,哭笑不得。
    “怎么?给你的西夏王叔父一个颜面,要我嫁给他还是嫁给你——”
    “他。”南宫狠狠咬了牙,“按照西夏的风俗,他死后,你就是我的妃子。”
    “就是说——我最终还是会嫁给你。”
    “是。”
    “慕容呢?你最爱的慕容琦……你要放弃吗?”
    “这是命,我和她都只有认命。”
    “南宫瑾——你把慕容当成什么了,把我又当成东西了吗?当成是岁币,当成贡品,是可以给你们西夏增颜面的东西吗?我不是东西,我是人,如果让我以和亲的方式,嫁到蒙古,嫁给辽人,我都可以——唯独不能以这种方式嫁给你,因为虽不及慕容对你的真情,可也是真的喜欢你!不能以这种方式可笑的把自己当成东西嫁给你——我已被当成东西无奈的嫁了一次,弄得浑身都痛——你们都把我当成物件,一个个都利用我,利用我控制皇帝,利用我夺得大权,还有……你……保住西夏的颜面。你们有问过我的想法吗?是——我喜欢你们——我轻贱——硬要喜欢不能喜欢的人——这样的我真得很卑微,但我还没有卑到——无知。”
    我一把将他推远,破门而出,却迎面撞上一堵人墙,是他……他何时竟站到了门外,就连南宫也没有发觉……
    陆离低头看了我一眼,进入了内室,我跟在他身后,哑然的看着他脸色铁青。
    “呦,我当是谁呢,王爷可是想再让瑾娘解下三个衣扣。”南宫掩住悲伤之意,勉强地笑着调侃。
    陆离看了我一眼,淡然道,“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对他讲……”
    “他的事,我想知道。”我整了整衣服,平稳了情绪。
    他的脸色一沉,转而盯着南宫,南宫漫不经心的坐下来,自顾自地倒酒。
    “你没权利带她走!”陆离几步走至桌前,稳稳坐定,言一出不怒自威。
    “她与我相识甚久,情谊之深,远在你之上,我怎能没这个权利?”南宫昂首而笑,“容昭质果真还能回来吗?王爷不觉得荒唐吗?你是她什么人?是打死也不愿再往来的故人吧……敢问你我二人,谁伤她至深?你还愿她继续为人棋子,受之利用?或者王爷你…也需要这枚棋子!”
    陆离“哗”的一声摔袖负手,永远平淡的他几乎从来没有如此震怒过,犀利冷酷之极地看着南宫。
    “她是我的妻。”陆离一字一字严胜霜雪,摄人心魄,“我若活着,便不允她随你走!”
    南宫脸上变色,陆离冷冷地看着他,“她不怕遭人利用,只因她已习惯受用,她只求一时一刻的快意,被骗也好,自欺也罢,都无谓。纵然被骗被利用千万次,但她看得破人情冷暖,因为她比任何人都在乎那份情谊。就算你利用她争夺中原,她也不会恨你,她只是在乎你——对她的情谊是否会因为这天下的争夺而变。”陆离语气渐渐缓和,最后一句竟向我投来了目光,“她只在乎她身边的人是否会因这天下一一弃她而去。”
    南宫缓缓站起身,直直的望着陆离,终于开口:“你既然明了她坦然面对所有伤痛,然知道昭儿所恨何物——为何一再因天下弃她而去。”
    陆离恍然怔住,我呆呆站在一旁,没有泪水,没有言语,只是苦笑。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陆离冷言,“这是我朝的尊严,亦是我的尊严。如果不服,就带兵来攻,我定不会怕你。”陆离说罢甩袖淡淡的离去,不曾看我一眼。
    南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眯上双眼,淡淡的说:“昭儿,他兴许是……爱着你的,表面上的淡然,只是骨子里积存着挣扎不休的痛苦。”
    我点点头:“我知道——”
    “你们——既然都知道彼此竟——”南宫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你大老远来,就为了演这一出戏?!”
    南宫大笑,重回桌边,摇着杯中琼浆,“我知道你不会同我走,只是不同我回淮南,你还能去哪?我见这府院不错,你就此离开怎能忍心?倘若能有个人能拦你就再好不过了。我自然要回趟西夏处理事端,和亲,随便一个女人便可,为何偏偏死了心认了你不肯罢休?”
    南宫总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他无意逼我回淮南,又知我留京的挣扎,他总能用自己特殊的方式影响我,就像此刻,他想劝我留下,逼迫陆离脱口一个“妻”字。于是在我扔出纳兰令时他看到窗外走来的陆离,就笃定要上演这一番和亲的闹剧。
    他想让我明了,陆离并非不懂我……
第一章 悄然
    送走南宫,在一个燥热的午后。我扬着扇子看他的马车绝尘而去,回身望着宁硕王府的匾额,第一次发现它竟如此刺眼。
    燥热了好几日便是一场暴雨,雨意方歇,只看见窗外秦兰若揽着执儿一步步走来,窗檐下淅淅沥沥坠下雨滴,那两个身影竟然恍恍惚惚不真实了。
    兰若揽着执儿一同向我行礼后,便坐在一边看着我,执儿被她紧紧圈在身边。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这似乎更像是一对亲母女。兰若犹豫着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却被执儿抢先了道,“母亲,她是谁?”执儿一手指着我,看向兰若,话语满是疑惑。
    兰若忙拉下执儿指向我的手,声音涩涩的,“你认得她的,她从前是你颜筝姑姑。”
    执儿回身细细打量了我,只是摇头,“不是,她不是姑姑。”
    兰若一怔,小心翼翼打量着我的神色,声音更轻,“不许胡说。”
    “你颜姑姑死了。”我端了茶,说的毫不经意。
    兰若一惊看向我,忙站起身,按着执儿一同跪下。
    我看着如此谨慎的秦兰若,不禁想笑,尽量缓和了语气,“姐姐?”
    兰若浑身一颤,面容更僵。
    “你……”我愣了愣,恍然点了头,“也是怕我了。”
    兰若看着我地眼神满是复杂。偏身忙对执儿道。“执儿。她是你母亲。快念母妃!”
    执儿不明所以。摇摇头。“我不认识她。她不是我母妃!”
    声音刺耳。带着稚气。却好似掏空体内地肺脏。我轻不可闻地笑了。“姐姐糊涂了。我何时生过女儿呢?”
    兰若苍白着脸。看着我。一肚子地话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从执儿一出生。注定你是她地母亲。而非我!
    我起身要返回内室。兰若匍匐着拦上我。“娘娘。是王爷让妾身把孩子送回来。娘娘…就接了吧。”
    流觞只看着场面过不去了,忙上来牵了执儿退下去,出去时轻轻关了门。
    我看着地上的兰若,尽力掩饰了情绪,只笑着,“跟爷回话,就说我实在不记得自己还是什么人的母亲。”
    兰若拉上我的手无声的落了下去,“娘娘是心里怪妾身,还是王爷?倘若是王爷,我不得不说,怀着私心的人是我,爷之前常说等孩子大点,就告诉她实情,是我,拖了又拖,我心底太想把她当自己亲生的孩子。”
    “你有这个心,我就成全了。”我伸手扶了她起来,却不肯多看她一眼,不再多言,正准备转身进了内间,只听院子里人声渐近。几步走至门口,拉了门,兰若跟在我身后。
    陆离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姚舒幻,以及一同随姚舒幻归府的大大小小家眷二十余位。他,还是接了她回来。除了陆离和她,众人纷纷跪下,吉祥的话顿时充斥耳边。虽不知道京城里的谣言为何般,竟让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惧我至此,他们对我,并不是敬意,而是惧怕。
    我定定地看着陆离,等着他说第一个字。
    “我接幻儿回来。”陆离的声音不重,可任谁都听的清楚,“她毕竟是我的妻。”
    闻言,我竟想笑,他不肯南宫带我走,也是这般理由。
    只是我糊涂,她竟也是你的妻?那么我呢?曾经的妻吗?
    我扬着笑意看着陆离,想告诉他这个理由并不好,只听他再言,“大都督为国捐躯了。”
    字字真切,字字用力。
    我努力从他眼神中寻到那抹愤怒,对我的怒意。只是他已转过头,对身后的姚舒幻轻言,“给王妃行了礼,就去南跨院,兰若已把恒亭居给你收拾了出来。”
    姚舒幻温声应了应,才发觉,原来陆离面前的姚舒幻,竟是温婉如水。
    陆离不再吩咐其他,只领着小四入了书房。我扫了一眼院落里各个,只让丫头老嬷嬷先散了,看了一眼姚舒幻,“先进屋吧。”
    姚舒幻在兰若的示意下,一板一眼的行礼供茶,“舒幻给王妃行礼。”
    一盏落在我眼前,并不急于端起,只淡然道,“这个王府嫡位,好坐吗?”
    姚舒幻闻言身子一抖,茶杯里滚水溅出,烫红了她半个手。我伸手端了茶,放在手边,“我明白你心里的不服气,你也不必这般做样子给我看,你装着累,我看着也累。”
    姚舒幻这才站起身,盯着我,眼底扬起了笑意,“终归是容氏的女人,的确不凡。”
    “按着入府的先后,你算是——”我皱了眉头,忙去想。
    “第七位。”姚舒幻自己脱口而出。
    “似乎是。”我点了点头,“这两年,据说皇上还赏下了三位妾室,她们如今安置在何处?”
    姚舒幻面无表情,“除去一年前病逝的谢氏,剩余两位,户部侍郎之女和御史台之女,因不曾受宠,一直随定妃理佛。”
    “毕竟是府上的夫人,常年在宫中怎么说的过去,差人去宫里接回来吧。”
    姚舒幻不屑地笑笑,“领回来做什么?摆着吗?”
    “好建议。”我带笑回应,从茶杯中露出半个脸,“定妃要是问领回来做什么,就这么回也好。”
    “容昭质你现在是得意忘形了吗?这王府能做主一切的只王爷一个!”她终究还是忍不了几个回合,我不过几句半玩笑的话,就让她失了态。
    “妹妹~~”一旁的兰若忍不住出口提醒她。
    “可能做主女人的事情,也只我一个!”我缓缓起身,言语不失底气。
    姚舒幻无话可说,只一双美目瞪着我,我心底暗笑,她果真不懂何为生存。自她身旁走过,我淡然提醒道,“妹妹要记着学会以妾自称。”
    不再关注她神情是怎般失控,面无表情转身掀了内间的帘子,唯听身后茶杯落地而碎的声音,我顿下步子,并不回头。
    凡是屋内的人统统跪下,只没人敢说话,我心里不禁想笑,难道都以为我会罚她?
    “跪着干什么?”我瞟了一眼流觞,“还不收拾了去,小心着夫人的手,摔杯扔碗是小事!使小性子伤了手可就不值了。”
    话音一落,脚下一迈,手边的帘子落在了身后。
    书房的门自陆离进去后就没再推开过,书房门窗关着。我让守在门外的小四先回去,自己站在房前许久,思量该对他说些什么。一路丫头端着膳食走来。
    “怎么这么晚才端上?”我低着声音,一丝丝责备。
    丫头们无奈的摇摇头,“前两次王爷都拒了。”
    我将晚膳端过,示意她先下去。
    推开门,见桌前的人紧锁眉头,笔下如狂云流水,放浪不羁。
    “放在桌上——退下吧。”他头也不抬的吩咐,并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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