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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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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他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他披着橘红的晚霞,高大英俊地向他走来的样子。
        “我不想要一个人…我……”
        韩通明抬起头,双手捧着他湿漉漉的脸,说:“你还有我,程眠,你听着,我不会离开你的。”他在泪水里露出模糊的笑容,“你看,我也骗过你,你也骗过我,我们可以扯平的。以后我每一次都相信你…每一天都跟你在一起…”他亲了亲程眠,赤红的四目相对,像两只依偎着取暖的家雀。
        “其实我没有那么贪心的……”程眠泪眼汪汪,还勉力微笑,“我本来想,攒够了钱,就在你隔壁买座房子,每天看看你,你在这里,我就像有家一样。等你找一个温柔的太太结婚了,生一个漂亮的宝宝,我也疼他…”他哭得呼吸都急促起来,“我想一直都有人爱你,一辈子都开心。”
        “你凭什么觉得,那些比你重要呢?”韩通明红着眼说,“你瞒了我这么久,还想把我扔出去结婚…你能别这么狠心吗?我的程眠明明可以好好长大的,你偏偏要这样……你把他还我……”
        程眠抹不净他脸上的泪水,抽泣着说:“我也想和你一起长大的……都是我的错……”
        “你听着程眠,错的人是你爸。”哭过之后,韩通明终于恢复了点往常的口气,“别对自己要求那么高,换了15岁的我,也未必能比你处理得好。”他心里说,虽然这话还是在骗程眠,但这完全是出于善意的谎言。
        想到程有均,程眠嘴又扁了下来:“他是不是要死了?他说是尿毒症……”
        韩通明板正他的脸,认真地说:“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骑车,你很害怕那种开得很慢又巨大的运输车,总是躲得远远的?”
        程眠抽泣着点头,不明所以。
        “你记得翁姨是怎么说的吗?”
        他想了半天,含着泪摇摇头。
        “她说,这种危险的大车,千万不要跟在他后面跑,你要加速超过去,远远的把他甩在身后,这样他永远都威胁不到你了。”
        “程眠,没有人可以要求你跟他一刀两断,他是你父亲,总有外人理解不了的感情,但你总要为爱你的人考虑,要为你自己考虑,我不能让他继续影响你了。”


 失去了控制的螃蟹爬遍了家里每一个角落,把他们重新找出来花了韩通明很久的时间,他把那些张牙舞爪的小怪物送回厨房时,程眠正在蒸鱼,他围着那条素色的格子围裙,一动不动地盯着锅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刚才哭得脱了力,愈发显得背影单薄,皮肤白/皙,看上去近乎透明,随时要溶进水汽里被抽油烟机吸走。
        韩通明看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程眠不是菟丝花,只汲取自己的养分就能活下去,他是健壮的小树苗,被打折了之后失去了所有的养分,才变成这副模样,韩通明可以,甚至非常愿意把他包头包脚地藏在自己怀里,谁也不许看,可他不忍心让程眠的人生这样贫瘠地度过。他可以供给他亲情、友情、爱情,可这远远不够,他是有限的,而世界才是无限的。
        程眠不是被他精心饲养得皮白肉嫩的饲料鸡,他应该是自由的飞鸟。
        韩通明从背后揽住他, 充满爱怜地吻他细长的脖颈,程眠在咕噜咕噜的煮沸声中被揉成一滩清水, 被抱起来放到了料理台上,他们吻成一团,像是久别重逢,韩通明把他抚摸到汁水淋漓,喘息着咬着他的耳朵问:“你饿不饿?”
        程眠双腿缠在韩通明身上,勉力挺起腰,往对方硬得发烫的下/身靠去,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炉灶,小声说:“不饿……可以再蒸30分钟。”
        “……那我们先干点别的?”韩通明这样说着,把下/身慢慢插了进去,程眠轻声呻吟着,抓紧他后背的衣服,就着这样的姿势被抱起来,因为位置的深入而惊声尖叫,并在他们跌跌撞撞地走出厨房之前,拧灭了火。
        他们在床上翻滚,程眠伏在他心口说:“我要是早点告诉你就好了,虽然没办法像以前一样,但我们现在也很开心……”
        韩通明翻身把程眠按在身下,程眠身上的淤青还没褪完,他舍不得大力地去揉搓他。他无法说清,内心像决堤的洪水,在失去了罪恶感这道坝口以后,以爆发的速度流出爱意、悔恨、歉疚和无能为力,他多么想像把精/液射进程眠的身体里那样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最终只能望着他湿润的双眼问:“你恨不恨我?”
        程眠在他缓缓的律动中模糊地微笑:“是我自己说不出口的,不能怪你,也不能怪任何人,是我自己笨……啊———”他被深入的挺进打断,然后被无比珍视地抱在怀里。
        “我不想听见你一直怪自己……”韩通明听到他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像自己受了委屈一样难受。
        程眠摸摸他的头发,说:“其实我也想过离开的……想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没人会知道的,而且你每次看见我就生气……但是想想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你了,我有点舍不得,就想再多留两天……留啊留啊就一直就留到现在了……”
        他为了那点舍不得,顶着韩通明的冷眼往返了许多次,他不想提自己吃过的苦,韩通明每听他说一句都会疼得难以复加,他知道心疼和内疚的滋味,他不想折磨他。
        “老天……我都对你做了什么……”他感到滚烫的眼泪掉在自己肩膀上,韩通明搂他搂得太紧,他只好贴近他的耳朵说:“但你也没有放弃我啊……”
        “……这些年你怎么过的?”
        程眠犹豫了一下,他不想让残酷的往事在伤害了自己以后,再去伤害韩通明:“……我跟妈妈回了老家,她病了,只好住在舅舅家里,他不太喜欢我……”岂止是不太喜欢,对舅舅来说自己就是个戕害他姐姐的仇人,“你知道我成绩不好,老家的高中教学质量又差,我们……已经借了很多钱了,所以就去打工了……酒吧啊、Ktv啊……能进的地方不多……我还做过家政呢,后来……我妈看见我跟别人喝酒,还抽烟,她很生气,还打了我……”
        环着他的手臂猛然一紧,韩通明沙哑着嗓音问:“翁姨怎么打你的?”
        程眠没说话,没必要把这些残酷的细枝末节告诉韩通明,时光无法倒流,只会让他一直生活在无可挽回的怅悔中。
        得不到回答,韩通明凝视着他的眼睛说:“你怕我听了难过吗?可我想听你告诉我……我迟早会知道的,别再让别人告诉我了……程眠,你别让我再经历一次这种感觉了……”他近乎乞求。
        程眠怔怔地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角,说:“……那个学生的爸爸打过我……我的右耳有的时候会听不见……你带我去看医生好不好?”
        韩通明说不出话,埋在他颈间点点头,湿热的泪水沾到了他的肩膀上。
        “新学校不好…很小很破,连操场都是黄土…他们讲方言我也听不懂,谁也不想理我…”
        “那时候赚到一点钱就拿去还债了,饭都没得吃,可我身体还是挺好的对吧?没病没灾的……”
        “还有……我交过很多男朋友,也不算男朋友……”说起这个,程眠有点心虚,“我知道这样不对……可只有他们愿意跟我说话,愿意对我好一点……除了Weyman……他真的是个好人,你别讨厌他…我就这么一个朋友…”
        韩通明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他们对你好吗?像林川那样打你、侮辱你…也算对你好吗?你以前跟我不是有的是本事吗?打架从来不服输……怎么我不在就这样被人家欺负?”
        “所以我回来找你了啊……”程眠眼神虔诚,笑眼含泪。
        韩通明知道他没有把那些可怕的过往一一讲完,他不说自己也能想象得出,一个毫无一技之长的少年人,背负着满身的罪恶枷锁生活得会有多艰难。
        但他怕的不是这些看得见的伤疤,而是恶意对程眠性情的影响,他要如何把时光打在他身上的烙印去除干净?
        程眠瑟缩的神态,小心翼翼的性格,拮据的生活习惯都昭示着这场事故几乎摧毁了他勃发的生机。
        他恨透了程有均,他是个罪犯,他毁掉了程眠,也毁掉了翁雅,而自己还要给他钱去治病,想到这,韩通明简直想杀人。
        “啊——”大概是自己太用力,程眠发出一声痛呼,抱怨道,“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他歉疚地吻他,认真地操弄起来,程眠享受到了最温柔与爽快的感觉,开始放开声音呻吟,他摆动着腰,摆出需要人疼爱的姿态,让韩通明尽情地去表达愧疚。他在达到了第二次高/潮之后,已经累得不能动弹,任由韩通明从他的大腿根一点一点吻遍他的全身。

        也许是回忆不太美好,大脑自动把过去模糊掉了,韩通明怎样也想不起许多年前他们分别前的最后一面。今晚他却梦见了那个场景。
        年少的程眠有着雪白的面容和秀气的眉目,他走起路来总是带着一阵风,校服的下摆会飞起来,比三月春风里的白玉兰还轻盈,他像个小孩子一蹦一跳,又在见到漂亮女生的一瞬间腰杆笔挺,步履沉静,比嫩绿的枝干还昂扬。
        他像往常的每一次,含着纯粹的怡悦向自己道别,弯弯的眼睛里全是自己的影子,潇洒地挥挥手,毫无惧意地冲向未来,好像前方全都是光明,都是善意,都是软乎乎的棉花糖,他身上没有盔甲,只有翁雅手织的毛线衣,他毫无防备地,带着对全世界的信任和友好,赤裸裸地跳进了那个没有警示牌的熔炉里。
        梦里程眠的笑容忽隐忽现,他想走近,猛地看到了他脸上爬满皮开肉绽的嫩肉,韩通明内心狂跳,从睡梦里惊醒过来,他摸了摸全冷汗的脖颈,心里充满不合逻辑的恐惧,生怕转脸就看到程眠面目全非的脸。
        好在,程眠适时地发出了两声沉睡中的哼唧声,韩通明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红红白白的脸,吐出一口气,把他扒拉到自己怀里来。
        他还没空去思考接下来怎么办,程有均不知道会不会长期留在本市治病,但他一定会再找程眠,要钱事小,万一再来个配型换肾的鬼把戏……虽然程眠没胆子背着自己做决定,可他难免不会每天惴惴不安、心神不宁。程有均对他的影响太深远,是他人生悲剧的里程碑式人物,多想到他一次就要多受一次打击,最好能把这个人渣打包扔出青泽市,永远不要再出现。
        但在这之前,程有均得把他加诸在程眠身上地烂摊子自己收拾了。
        如果他自己不想做,那他就帮他做。

        他们已经在门口亲了五分钟,韩通明现在看程眠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可怜可爱,昏君一样不想早朝,好不容易从温柔乡里挣扎出来,他问:“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了吗?”
        “嗯,可以在家看电视打游戏,也可以出去找Weyman玩,如果喝醉了要先给你打电话,但是不能接我爸的电话…”程眠提起程有均,表情就发苦,整个人皱起来。
        “嗯,你有很多时间想清楚的,他病没那么严重。”韩通明正正领带,那是程眠挑的一条橙色格纹的领带,他曾经认为那条领带丑陋不堪,如今双眼被偏爱蒙蔽,丧失了基本审美,内心美滋滋地戴着出门了。

——————


程眠在家打了个转,觉得一身轻快,转而想到程有均,又愁眉苦脸起来。
       他那天与程有均见面的时候几乎没跟他好好说话,他歇斯底里地掀翻了桌上的东西,吓得店员瑟瑟发抖,程有均狼狈逃窜,所以他没机会问他,“你为什么把我扔在那”,“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他未曾仔细想过原因,也许是太累太难过,也许是不想坐实程有均猥琐无能的想法,但当他真的逼自己去回忆关于程有均地一点一滴时,他才发现他很难找到为他辩白的论据。
       没有人会对深爱的孩子做这种事。
       程眠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用韩通明买回来的游戏机玩一个古老的电子游戏,回想着他能想到任何与程有均在一起的画面。
       但他想到最多的只有静悄悄的巷子口,每一个脚步声都可能是他,但每一个都不是他。
       韩通明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翻来覆去地玩这个游戏,他想记得里面所有的隐藏关卡和彩蛋,希望有一天程有均回来了他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和爸爸一起通关,一起把公主救出来。可他到现在也没有这个机会,也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他的父亲就在这座城市里,病得半死不活,永远不再有以往说走就走的魄力,但他也不会再去找他了。
       这个游戏关卡繁多,他玩了三天才玩到结尾,眼前的像素小人变得花花绿绿一片模糊,程眠听到宽敞的客厅里响起抽泣的声音,眼泪顺着他的下巴滴进衣领,落在手柄上,但他没有停止进程,那个有着蜜桃一样脸颊的公主还被困在旧时光的城堡里,等着门外的勇士。
       那是他早该要完成的任务。
       古老的Midi音乐想起来的时候,程眠看着那迟到的结局画面,哭得泣不成声。
       桃子公主被孤独的勇士带出了城堡,他也终于要接受现实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失去了他的父亲,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拥有一个父亲,他和翁雅的一厢情愿终于也没能换回他们想要的圆满,反而把自己赔了进去。
       如果他能早点强大起来,公主也好,翁雅也好,韩通明也好,他们都不会痛苦这么久。
       自己是个懦弱的冒险者,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只有一个韩通明,而程有均还在千方百计地问他要钱,如果韩通明因此而收到伤害,那他死一千次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韩通明那么爱他,尽管他自私自利地用自己最珍贵的少年时代去替程有均赎罪,韩通明依然没有放弃过他,他说的对,自己不能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让他伤心。
       他的幻想早就该停止了。

       20公里外的韩通明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手机屏幕亮了,是一条转账短信,他的账户里被转入了8204。5元,有零有整。
       他皱了下眉头,仔细看了下那条短信,居然是程眠转的钱。
       他哪来的钱?转给自己干吗?难道又想跑路?
       想法一冒出来,韩通明心脏就凉了一下,飞去回了电话过去,好在这次很快就接通了。
       韩通明松了一口气,问道:“你干吗把钱转给我?”
       “……我不会给他钱的……”程眠声音闷闷的,一听就是刚哭过,“这个钱是给你的,留着我们一起去墨西哥的,不能给别人……“
       电话这头的韩通明一颗心脏像被小猫爪子挠过,又疼又痒,只想摸摸程眠的脑袋,他柔声道:“不给别人,我给你收着,攒够了我们就去墨西哥。”
       听筒里传来吸鼻涕的声音,半晌程眠才细声细气地说:“………以后我都不会再管他了……”
       “嗯,不管他。”
       “钱都给你……”
       “……好。”
       “……你早点回来。”
       “好。”
       他们你来我往地互相叮嘱了好多遍,才挂掉电话,韩通明靠在座椅上想了想,程眠不喜欢出门,总是想躲着人群,他还不习惯自己无罪的身份,想起来就让韩通明一抽一抽地疼,他拿起电话准备订餐厅,不能老让程眠闷在家里。
       这时电话又响了,韩通明看了一眼号码,眼神瞬间阴冷下来。
       “喂?”
       “通明啊……我是程叔叔……”
       “嗯。”韩通明不接腔,让程有均忐忑得头皮发麻。
       “那个,你上次说的钱……”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们见一面。”韩通明打断他。
       程有均吭哧吭哧地半晌才说出地址,他很怕这个昔日只有他一半高的晚辈,年轻英俊、高大挺拔,处处让人自惭形秽,自从上次会面他同韩通明坦白了许多过去的事情后,仿佛一颗常年躲在黑暗角落里的病毒被抓出来晒在太阳底下,随时都会被消灭。
       但他总得要到那笔钱,跟死亡相比,脸面又算什么。

       “去哪?”程有均眯着混浊的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回C市一趟。”C市是他们从小念书的小城。
       “回去干什么啊?那里什么都没有了…”程有均躲着韩通明鹰隼般的视线,不安地动了动。
       “那里有程眠的老师和同学,还有不少曾经的邻居,我们回去把当年的事情解释清楚。”
       “这哪里解释得清楚……?!”程有均急了,看到韩通明的眼神又赶紧压低声音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不主动提起,没人会记得了……”
       “只要程眠记得,你就得去解释,你难道要让他一辈子替你背着强/奸犯的罪名?”
       “我说了多少次,没让他去顶罪……!那孩子真是……”程有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气音,不知在咒骂什么,“我也不愿意这样……我躲在X市,天天都做噩梦,整晚整晚睡不着觉,都不敢白天出门,连看到交警我都……”
       “那真是难为您了。”韩通明漠然地打断他,他居然还在为自己辩解,眼前的男人每多解释一句,就多暴露出他自私的本性,让人作呕。
他不想再听程有均讲述他的流亡日记,那只会让他加倍去想象程眠悲戚的际遇,让他加倍痛恨程有均,他来见程有均之前百般嘱咐自己不要对他愤怒,他不需要程有均廉价的忏悔,程眠也不需要,尽管他连那也没得到过。
       “回C市去,不用你去自首,去跟知道这件事的人解释清楚就行了。”毕竟时隔多年,当年也未立案,让程有均自首警察也未必受理,况且,程有均如何他并不在乎,也不想再惊扰当年的当事人,他只想让程眠受到的恶意目光少一点,“你肯去,以后治病的钱我都会给你。”
程有均脸色苍白,嘴唇带着不健康的紫色,哆哆嗦嗦地撕着桌上的餐巾纸,犹豫不决。
       “他那时候那么小,没做过什么错事,不应该一直被这样误解。”韩通明看着程有均,那苍老的轮廓里依稀有程眠的样子,他声音软下来,“程叔叔,他从没要求你偿还什么,看在翁姨的份上……看在……小时候你也很疼他的份上……救他一次吧……他以后还有千万个光明的日子要走,不可以一直背着这样的罪名……他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
       程有均抹了抹眼角:“可…可谁会一直记得这事啊……你们又不会再回C市去……”
       “程眠会记得,他一直没有忘记过,所以他才一直过得不快乐,。”韩通明默默地盯着窗外一棵含苞的白玉兰,几乎自言自语地说,“他的过去和未来,都要干干净净的,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应该是喜爱的、珍惜的,他值得全天下的好心和善意,那是你欠他的,也是我欠他的。”
       “…………”程有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
       “我对他做过很多坏事,他都原谅我了,你骗过他那么多次,害他苦了这么多年,站都站不起来,他也没有怪你了,你能不能……程叔叔……这不公平……世界不该是这样的…他不能一直只对别人好……他明明才是……”
       程有均有些害怕地看着对面精英面孔的青年眼眶红起来,手里不自觉地摆弄着手机上一个破旧的挂件,那是小程眠手工课的作品。
       他咬咬牙,终于微弱地点了点头。


   初春的小城桃梨缤杂,一地粉白,几场清明雨后空气还湿润着,韩通明多年没有回来,看到熟悉的风物心里难免戚戚焉,这里有花、有树,还有隐没在簇新店面之间的老字号,程眠少年的灵魂就埋葬在这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很有默契地顺着记忆里的路走回了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电线杆还是旧旧的一根,立在巷子口,两个三四岁的毛娃娃尖叫着疯跑过去,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程家的小院子已经面目全非,被新住户改成了铁皮门,碉堡一样一丝不透,韩通明在门口驻足了片刻,什么也没找到,只能转头往自己家里走,他家的旧房子一直没有卖掉,韩玥有时还会回来住,所以还干净着。他走出去一段路,回头看见程有均还在原地盯着那个碉堡看,他喊了一声,程有均惊醒一般赶紧跑了上来。
        他没打算告诉程眠,因为程眠本身就很排斥面对往事,对着韩通明尚且觉得难以说出口,更别提对着旧日的老师同学,而且他要跟Weyman去一趟临市出外景,韩通明很少见他这么兴致勃勃,想来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工作,那些摄影器材韩通明颠了颠都觉得重,程眠非要自己背着,气喘吁吁地说一点都不重,不要韩通明送,七扭八歪地跑出了家门。
        他要是能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

        程有均虽然答应了出面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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