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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霜霖-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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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的四面墙,“自从爸爸去世后,你做什么事儿都深思熟虑,再不会冲动任性,这次又是怎么了?跟常钦吵架了?”

郗茯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郗苓却无动于衷,一直低着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在听到“常钦”两个字时,浓密的睫毛轻微一颤。

郗茯看在眼里,长叹口气,缓和了下心情,用极耐心的口吻说:“是因为他,对么?”

郗苓紧握酒杯的手指几不可见地抖了抖,郗茯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其实你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过年,我就料到了,我弟弟是原则何其强烈的人,宁愿自己一个人过年,也万万不会跑到人家家里,跟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一起跨年,再说了,你每次忙完几宗案子,都必须空出一个月的时间远游,年前你休了一整个月的假期,怎么却哪儿也没去?”

郗苓瘦弱的肩膀轻微地颤抖着,郗茯以为他在哭,不安地伸出一只手,覆上对方紧紧拽住酒杯的手背,触及表面的肌肤,竟然一片冰凉,感受到郗茯的手温,男孩终于抬起头,迷离的眼中布满红色的血丝,却并不见一滴泪。

郗茯这才想起来,她的弟弟是不会流泪的,自从爸爸去世后,不管经历多大的风起云涌,她都未再见郗苓掉过一滴泪。

她把郗苓冰凉的手从酒杯上拿开,紧紧握在自己掌心中,给对方输送一丝暖意,心疼地说:“既然你这样执迷,为何不告诉他?”

郗苓看向她,乌黑的瞳仁中是深不见底的苦涩,他嗤笑一声,自言自语似地沉吟:“告诉他?图什么?姐姐,你不是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是在哪种场合下,你也不是不记得,当初谢容儿跟他在一起时,找你痛斥那个人的种种不是,哭得有多伤心。”

“就算这样……”郗茯感同身受地接口。

“就算这样,我也还是喜欢他。”郗苓自嘲地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把酒杯斟满,“我知道他本性难改,所以从不强求拥有,反正他换女友比换衣服还勤快,我忍受他们在我面前甜甜蜜蜜,忍过了这一阵,他又会恢复一个人。我甚至以为,只要能讨得他爸爸妈妈欢心,到时连他爸爸妈妈都会站在我这边,可我现在才明白,所有的假设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我在编织一个可笑的梦,那梦里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再自欺欺人也好,他迟早都是要结婚的。”

“我真搞不懂你,喜欢却不说,还要假装自己有男友,这都是什么毛病?”郗茯质问道。

郗苓沉默片刻,继续说:“我跟他重遇后的第一天,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家,结果他酒醒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防备。”郗苓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他记得我说过自己是同性恋,他害怕我会对他动手动脚,所以在他误会我有男友时,我只好承认,以此打消他对我的芥蒂。”

郗苓无语地捶了下桌面,心里把常钦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所以你就放任人家一家三口对着未来媳妇其乐融融,自己却在这儿喝得酩酊大醉,你说你图什么?”

“我不可以,姐姐。”郗苓把头摇成拨浪鼓,脸上的苦意更深了几分,“我在爸爸的坟前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触碰爱情。”

“我的傻弟弟。”郗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爸爸如果有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见自己唯一的儿子为情所困,我知道这几年来你一直自责,当年因为自己任性,拿同性恋这个借口欺骗爸爸,才导致他心脏越来越差,最后在股东大会上猝死,可是如果爸爸知道你因他而孤独一生,那么他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郗茯深深地看了郗苓一眼,继续说,“不过,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像爸爸那样,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喜欢同性这个事实,说起来,当年爸爸之所以会答应,也因为那个人是常钦,换做常钦的父母,你觉得,他们会同意么?”

郗苓心里像压了块铁钳般沉重,他思虑良久,摇摇头:“应该不会吧。”

“生儿育女本就是人生大事,没有哪个父母甘心把孩子送上一段连法律都没能保障的婚姻,更不要说生小孩,虽然现在医学非常发达,同性伴侣生养孩子并非不可能,但这不代表常钦的父母能接受这一切,就算我,也未必能完全支持你这样做,但你是我的弟弟,这世上除了月牙,我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不忍心看你受苦,我知道,当年你在爸爸面前假装出柜,其实内心也是十分痛苦的,对不对?”

郗苓怔怔地看着姐姐,想不到她对自己的了解竟如此之深,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低沉地说:“从小,我就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儿的女生,读书的时候,班里的男同学都有暗恋的女孩子,我却不知道我该喜欢谁,甚至不知道我到底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直到去了英国,我才发现,原来同性之风在他们那儿如此开放,不管我走到哪,都会有不同的男性跟我表白,求我做他们的情人,可我每次收到这种求爱短信都觉得非常恶心,我以为我并不喜欢男人,我喜欢的是女人,直到那年,我遇见他,再拉他假扮我的男朋友……姐姐,有些事情你不得不承认,可能真是命中注定的,我本想以同性恋这个身份转移爸爸的注意力,好让他不要那么反对我学考古,万万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郗苓低笑了几声,继续说,“我本以为,四年前的相遇只是昙花一现,他来过,在我心里留下痕迹就够了,我并不强求更多,偏偏,老天却让我再遇到他,我可以假装自己不动心,却没办法拒绝一个深藏在心底多年的人,提出的一个又一个请求。”

“难怪,你会允许他跟你一道远游。”郗茯恍然大悟,“我就奇怪,以你的个性,你要是不愿意,别人又能奈你如何。”

“是我自欺欺人,发誓要放下,又偏要留在人家家里,眼睁睁看他俩在我面前恩爱,我以为只要我在,他们就不能做什么,但是现在,我是真的应该放手了。”郗苓饮尽最后几滴酒,像饮下一碗孟婆汤,从此前尘往事,再与自己无关。

郗茯不知该说什么,沉默许久,手机提示收到一条未读信息,她打开看了眼,抬头征询对方意见:“常钦来接我们了,就在门口,我们走吧?”

郗苓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郗茯绕过圆桌,细心地替弟弟穿上外套,又拿过椅子上的厚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摄入过多酒精,郗苓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地,郗茯紧紧抓牢他的手臂,将他扶出pub外,等在马路边的常钦见状急忙下车帮忙,和郗茯一人一边,将郗苓扶上车。

“郗苓这是怎么了?”常钦瞟了眼后视镜中郗苓醉醺醺的脸,担心地问道。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郗苓心里难受,就多喝了几杯。”郗茯随便扯了个谎言搪塞他。

常钦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先把车开去郗茯家,下车前,郗茯叮嘱道:“我弟弟现在这个样子,住在你家里,恐怕会被伯父伯母笑话,你还是送他回自己家吧,钥匙在他的外套口袋里。”交代完,却没急着走,意味深长地地看了常钦好一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郗姐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常钦困惑地问道。

郗茯摇摇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常钦把车子开进郗苓家楼下,半拖半抱地把人扶出车外,一路颠簸过来,郗苓终于撑不住,扶着花坛里的一棵树干吐得昏天黑地,常钦心疼得不行,连忙轻拍他的脊背,好让他能够舒服些。

吐完后,常钦拿纸巾替他擦干净嘴,弯腰把他背进电梯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这个不省人事的醉汉摁进沙发里,接着从洗手间拿出一条热毛巾,细心地替对方脱去外套,仔细擦干净他的脸和手,又担心白玉兰离开前没有换被套,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换上,这才把那个一米八几的男孩抱上床,替他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他累出一身汗,简单地洗漱完后,他回到卧室,双臂趴在床沿睡下。

白酒混杂洋酒,没有几个人能吃得消这种刺激,夜里,郗苓被翻腾的胃痛醒两次,吐得连胆汁都不剩,好在常钦及时拿过垃圾桶接住,才不至于吐得污秽满地,等郗苓吐完了,常钦喂他喝下几口温水,又把垃圾袋放在大门外。

第二天,郗苓从头疼欲裂中醒来,一睁眼,便发现趴在身边的常钦,散落的头发遮住他分明的眉眼,睫毛在碎发间微微颤抖,似乎梦到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儿,郗苓呆呆地看了好一阵,最后伸手推他,手心刚一落在腿边的手臂上,对方立马就醒了。

“要吐么?”常钦腾地跳起来,口齿不清地喊道,许是一时受不了强光刺激,他的眼睛半眯不睁地,待看清眼前人并无异样,这才长舒一口气。

郗苓耐心地等他恢复神智,温和地说:“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

常钦无所谓地笑笑,一开口嗓音干哑地不行:“跟我还这么客气。”跟着担心地紧皱眉头,“你做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郗苓避而不答,闭了闭眼,开口说:“我想今天就搬回来,麻烦你,替我跟干爹干妈说声谢谢。”

常钦哑口无言,喉结艰难地滚了滚,犹豫再三,最终鼓起勇气问道:“郗苓,你是不是,对我……”见对方一脸诧异得看向自己,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直截了当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32章 三十二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一米阳光倾进屋内,光线中有无数颗浮尘上下翻腾,就像此时两个人的心情,七上八下,一个在等待,一个在措辞。

郗苓深吸一口气,冷哼一声:“你未免也太自恋了吧,常总监。你忘了我是有‘家室’的人么?”

常钦只觉得尴尬异常,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想必是我睡迷糊了,一大早就说胡话。”

郗苓冷冷地笑了一声,起身离开卧室。

穿戴整齐后,郗苓搭常钦的车子回去开车,并且说要去姐姐家待几天,常钦思虑良久,想不出好的理由挽留,也是,拿什么挽留呢?他总归不属于自己的家人,就算认了干儿子,这种全家团圆的时刻,也该各归各位各找各妈,于是他抿了抿嘴唇,憋出两个字:“好吧。”

郗苓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说了句“再见”,自顾下车了。常钦坐在驾驶座上,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起前一晚,就是在这里,他看着这个背影远去,当时那强烈的预感,竟然来得如此之迅疾。

等过完这个年,我必须要和他说清楚。他在车上暗暗发誓。

连着几天,郗苓都杳无音讯,有时常钦给他发短信,也是过了大半天才回复,内容往往是不痛不痒的“哦”“好的”,常钦像含了苦胆一样感觉苦涩漫延,父母见他整天神色恹恹,自觉是不是逼他结婚逼得太急,便也没心情再约肖露的父母见面,这事儿总算不了了之了。

常爸爸常妈妈离开那天,常钦通知了郗苓,结果肖露得知叔叔阿姨要回去,也跟去送机,常钦一个头两个大地夹在俩人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不容易将两位长辈安全送上机,三个人并肩走在一起,肖露搂住常钦的手臂,附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郗苓则跟在一旁,照样玩弄他的手机,走出机场,肖露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郗苓摇摇头:“临时要回事务所加班,就不当电灯泡了。”像是怕被人揭穿,话还未讲完,已经提前抬脚离开。

“我总觉得郗律师对我冰冰冷冷的,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看着郗苓大步离去的背影,肖露困惑道。

“不是。”常钦的视线完全黏在那个单薄的背影上,沉吟道,“他是对我有意见。”

“你们俩吵架了?”肖露转头看他。

常钦深吸一口气,敛回一脸凄凉,换了个温和的笑容,搭住肖露的肩说:“没有,我们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常钦下定决心的“年后聊聊”,结果因为节后开工忙得脚不沾地而一拖再拖,郗苓似乎也忙得不可开交,他已经彻底搬离常钦那儿住回了自己家,有时候常钦打电话问他在干嘛,得到的回应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去加班的路上。

日子一晃便到了阳春三月,熬过严冬,阳光变得和煦,连空气中都飘着似有若无的芳香,闻之心旷神怡,只是街上柳絮纷飞,又苦不堪言。这是春天带给人们的欢喜,也是春天带给人们的烦恼。

这天常钦难得准时下班,刚走出写字楼大门,他就给郗苓去了电话,想约他一起吃晚餐,结果被告知佳人有约。

“你要一起来么?”末了,郗苓突然问道。

常钦自然求之不得,急忙问:“在哪里,我这就过去。”

郗苓把地址发给他后,他驱车直奔而去,到了餐厅,发现一张四人位的方桌上只坐了两个人——郗苓和另外一位年轻男士,那男士年龄看着跟郗苓不相上下,衣着简单干净,上身一件深咖色的毛衣,搭配一条黑色的休闲裤,鼻子上架着副黑框眼镜,头发很短又有些微卷,一簇簇地贴在头皮上。

看到常钦走过来,郗苓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兄,叫方近闻。”

常钦礼貌周全地伸出右手,主动跟对方握了握,微倾下|身说:“你好。”

近看才发现,方近闻长相也不差,虽不至于让人眼前一亮,但细看也有几分味道,而且他戴着眼镜,说话斯斯文文地,皮肤很白,甚至比郗苓还要白一些,给人一种浓郁的书生味道。

“看来你们导师很会挑学生啊,大概你们学校颜值最高的学生都收入他的门下了吧。”常钦夸人夸地滴水不漏。

方近闻哈哈一笑,非常乐享其成地说:“这位兄台真会说话,敢问怎么称呼?”

常钦对这文绉绉的问话方式头皮一麻,面上却摆出谦逊的笑容:“你好,我叫常钦,寻常的常,钦点的钦。”

一旁的郗苓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扑哧一笑,差点被口里的西瓜汁呛住,见两个人都疑惑地盯向自己,他尴尬地换了个坐姿,干咳一声,看向常钦说:“年前那段时间事务所太忙,都是方老师替我代的课,正好上午约了他一起去看老师,刚刚才从老师家出来,就顺便请方老师吃晚饭,感谢他的辛勤付出。”

常钦恍然大悟,再次欠了欠身子,非常自己人地说:“那真是辛苦方老师了,谢谢。”

方近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常兄弟太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说完又觉得哪来不对,一个人替另一个人说谢谢,这不是情侣间才有的行为么?这么想着他又瞟了眼郗苓,偏偏后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压根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

是我,想多了?方近闻不解地撇撇嘴,也没再把这儿放心上。

不一会儿,点好的菜被统统端上桌,三个人边吃边聊,常钦谈论最近工地上的事儿,郗苓和方近闻则由文化村项目转到自己的专业,开始大聊特聊中国历史,人一旦涉及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就会兴奋地口若悬河,真要细聊起来,聊个三天三夜也聊不够。

“说起来,我们老师的这几个中国学生里,除了Vincent,似乎都跟老师回国了。”方近闻突然漫不经心地说道。

常钦眼皮一跳,这是他第二次听到“Vincent”这个名字,自从郗苓生日那天接到对方的电话,常钦就对这英文名敏感地不行,于是他竖起耳朵,想要听听郗苓怎么回答。

郗苓却不动声色地吃着碗里的菜,听到方近闻这么说,放下筷子随口回答:“Vincent的家人在英国嘛,他不会回来的。”

“我听说,他爸爸的公司已经在中国开了分部,真想不到,这个富二代的家族事业越做越风生水起了。”方近闻酸味十足地说。

“怎么,你羡慕?”郗苓好整以暇地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现在混得也不错啊。”方近闻清咳几声,“以前就数你俩关系最好,怎么,这次他们家的公司要来中国发展,竟然没有告诉你?”

“他说了。”提起Vincent,郗苓脸上总有压不住的笑意,“不过他暂时回不了中国。”

常钦将郗苓的表情尽收眼里,心里打翻了一车的酸醋,便慷慨地添油加醋,阴阳怪气地接道:“听你们的描述,Vincent似乎是个挺牛逼的人物,什么时候来中国,让我见识见识?”他看向郗苓,挑衅地挑了挑眉角。

郗苓却依旧波澜不惊,像是没发现对方龇牙咧嘴的样子,喝了一口西瓜汁,平静地回答:“好啊。”

“对了,下周末,我班里的学生组织玩儿真人cs,让我邀请郗老师一起,不知你有没有时间。”吃饭间隙,方近闻适时地转移话题,中断俩人的剑拔弩张。

跟郗苓不同,方近闻是学校编制内的历史系老师,并没有上选修课的任务,年前之所以给学生上选修课,纯粹是为了帮郗苓。在他所带班级里,有几个学生又选修了郗苓的历史课,因而非常喜欢郗老师,有时组织郊游,都会邀请郗苓一道。

“这么冷的天,你们就玩儿cs?”常钦不可思议道。

“学生都喜欢挑战极限嘛。”方近闻回答他。

常钦心思复杂地看了眼郗苓,正担心他这瘦弱的小身板能否撑住,却听郗苓非常感兴趣地说:“好啊,很久没玩儿了,正好手痒痒。”

见他同意,方近闻立即笑逐颜开:“你肯去就太好了,学生们一定都会很高兴地。”

常钦闷闷不乐地拉下脸,酸味十足地笑声嘀咕道:“cs有什么好玩儿的,幼稚。”

结果更闷闷不乐的事儿还在后面,因为一餐饭,常钦加了方近闻的微信,虽然平时铁定不会聊天,但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原则,两个人便各自留下了联系方式,郗苓为人低调,朋友圈从不更新,想要通过他的朋友圈了解此人日常完全不可能,方近闻则全然不同,连下班路被堵这种破事儿都要发条哀叹,周日的cs真人战更是不在话下,随便一刷就有数十条状态更新,一会儿“天公作美我们开打”,一会儿“你们死定了”,一会儿又“艾玛!不知从哪蹿出一条蛇,吓死宝宝了,晕,原来是假蛇……”,最重要的是,每条状态必有配图。

常钦一一点开九宫格,前面几张是不知道哪里秀美的风景照,再往下翻,就见到郗苓身着迷彩服,头戴迷彩帽的单人照,照片里的他眼神犀利,唇角微扬,帽檐挡住头顶灿烂的阳光,在他白皙的脸上洒下一大片阴影,平时柔顺的刘海被压进帽子里,露出饱满的额头,更显正气,他腰背直|挺,两条腿又细又长,脚尖向两边稍稍岔开,若不是相识已久,常钦真会怀疑郗苓是否军人出身。他盯着这张单人照仔细看了许久,默默将图片存入手机相册里,跟着继续往下翻,后面都是三三两两的合照,受人追捧的郗老师被学生们围着摆出五花八门的姿势,不是搭肩就是搂腰,更有公主抱这种让人吐血三尺的动作,气得常钦一排后槽牙都不够咬的。

好不容易两天过去了,竟然盼回“光荣负伤”的郗老师,他的左腿小腿上缠满了绷带,被众星捧月地送回家,常钦得知消息后,驾驶“飞机”飞到郗苓那儿,送他回家的学生都已经走光了,郗苓一个人在家,单脚跳去给常钦开了门。

“你怎么回事,怎么玩个cs也能把自己摔伤?”常钦一进门,就急不可耐地问道。

郗苓仍是一如既往地淡定:“不要大惊小怪地,是我自己没看清楚,躲避敌方时不小心踩上一块未完全融化的冰面,结果一踩就碎成渣,偏偏那片湖干涸已久,好在湖不深,我直接跌在了湖底的石块上,把左腿给摔骨折了。”

常钦无奈地摇摇头:“请问郗律师您还能自理么?”

郗苓摊手:“确实有些不方便,但简的上厕所没问题,就是洗澡会有些麻烦。”

常钦二话不说,跑到客房收拾床铺,郗苓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进去,疑惑地问道:“你干嘛?”

“当然是留下来照顾你啊。”常钦翻了个白眼,怪他明知故问。

“我……我不用照顾。”郗苓红着脸推辞道。

“哦?”常钦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从裤袋里掏出手机,“那我打电话给郗姐姐,让她过来照顾你。”

“别别别。”郗苓急忙举手求饶,“千万别惊动我姐姐,不然她非得把我骂够三天三夜才罢休。”

常钦得意洋洋地看着他,转身继续收拾床铺。

不过,两个人再小心翼翼,这事儿终究还是没能瞒过郗茯,她带着月牙直奔郗苓家,痛痛快快地把亲弟弟数落了一顿,连无辜的常钦也被顺带拉下水,被指责没有及时拦住他,任由他去参加那什么杀千刀的cs,常钦连连点头称是,举手发誓会在郗苓养伤期间好好照顾对方。

“你现在住在这儿?”郗茯突然收住口,惊讶地问道。

“是啊。”常钦点点头,搞不懂对方为何反应这么大。

郗茯没再接话,反而看向郗苓,后者假装没听见俩人这鸡同鸭讲的一问一答,让月牙坐在未受伤的腿上,跟她玩儿猜中指的游戏。

突感屋内气氛沉闷,月牙偷偷瞟了眼站在一旁的两个人,樱桃小嘴附在郗苓耳边,悄悄地说:“舅舅,叔叔是不是被妈妈骂哭了?”

郗苓:“……”

“不是。”他急忙拍拍小姑娘的肩,解释道,“叔叔没有哭,你妈妈是在‘教育’他。”

“上次,爸爸偷吃了我的一块巧克力,妈妈也把爸爸‘教育’了,后来我就看到,爸爸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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