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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入膏肓-阿扶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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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酌言不说话,帮他套上袖子,又褪去长裤,换来另一条毛巾擦腿,“拔管子疼么?”
    聂寒山一愣,笑道:“心疼了?”
    温酌言笑笑:“嗯。”
    答得认真,聂寒山居然接不上话。
    温酌言垂下眼睑,手掌贴着他的腰摸了缓缓摸到后背,停了一会,“当时在ICU里问我爸,插这么多管子疼么?”
    隔着毛巾也能察觉掌下的肌肉蓦然紧绷。温酌言把毛巾放回盆里,扶住他的背让他往另一侧翻身,然后给他脱左手袖管:“前段时间每天在ICU里问你。”从水盆里重新拣起毛巾拧干,从胸口开始擦,“设想过很多种可能……”
    “言言。”聂寒山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温酌言低头看他:“聂哥,你能想象么,一个和睦的家庭,父亲疼爱儿子,儿子把父亲当做神灵一样崇拜,信仰。忽然有一天,父亲对儿子做出很奇怪的事。”把手从聂寒山手心里挣脱出来,继续给他擦胳膊,他语气平平,“那天他喝多了,闯进房间里,压住我,亲我的嘴,我说我不是妈妈,他说没错啊,你是言言。”
    把袖管套到聂寒山手臂上,给他扣上纽扣,温酌言低下头,从背后圈住他的腰:“我觉得恶心,真的恶心,然后就跑了。”
    聂寒山两只宽厚的大手贴上他的手背,嘴巴里吐出一个字音,又被他抢先:“我去住校,跟人厮混,学喝酒,学打架,他没来找过我。到了学期末,我妈来找我,说爸爸住院了。我跟着去医院,才知道是胃癌晚期,他们一直瞒着我。”顿了顿,“我说过,他们是包办婚姻,没多少感情,我妈很快又嫁给王尧,我开始想念我爸,从来没那么想过他,我梦见他回来……那天晚上遗了精。”
    贴在他手背上的手指紧了紧,温酌言抽出一只手反贴上去,一根根掰开指缝,手指插进去,“我对我爸的感情很复杂,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分不清哪种成分多一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每次从王尧手底下把我妈捞出来,我就更想他一点。”顿了顿,他一笑,“如王尧所说,后来我就成了个神经病,想砍想杀,也闯……”
    聂寒山捉紧他的手:“都过去了。”
    温酌言笑笑,埋下头,嘴唇贴到他耳朵上说了六个字,然后听他的话,不再多言。
    关鹤一去不回,就像提前打过招呼,一天到头除去来打针和量体温的护士,病房里再没出现第三个人。温酌言问起护工,聂寒山说如果关鹤和解思有空,一般就放人出去溜溜风,不过今天这一溜就没了音讯。
    温酌言伺候聂寒山吃完饭,又开打开电视换着台让他挑,聂寒山大部分时间仍需平躺,只能靠听声音,挑了一会便兴致阑珊,睡了过去。温酌言把声音调低,找了个电影频道,一整晚都在播王家卫的电影,他靠在陪护床上看,后来合着眼睛听,听到金城武经典的凤梨罐头独白时难捱困意,拿起遥控把屏幕关了。
    才晚上十点多钟,北风横冲直撞,窗门一直哐当响,没完没了。温酌言频频翻身,后来想起还没吃药,掀开被子坐起来穿鞋,突然听见聂寒山的声音。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病房里光感微乎其微,温酌言连对方轮廓都看不清,“吵醒你了?”
    聂寒山道:“睡不着?”
    温酌言说还好,然后重新躺了回去。
    刚用被子把身体捂紧,又听见聂寒山的声音:“王尧打断过你的腿?”
    温酌言眼廓略微一张。
    聂寒山又道:“左腿上那条疤。”
    温酌言道:“他一直记我捅的那一刀,离婚之后找人报仇。我有前科在他手上,我妈不敢报警,就把我送到了外公外婆身边。”
    聂寒山道:“然后就很少管你?”
    温酌言道:“不是的,她一直不愿意相信王尧的话。”
    聂寒山道:“真的不相信?”
    温酌言没了声音。
    许久,聂寒山道:“过来,我抱抱。”
    陪护床再次传出一阵响动,温酌言连拖鞋也没穿,赤着脚爬到聂寒山的床上。聂寒山慢慢攒动,给他挪出半个空位,又伸出一条手臂给他靠。病床很挤,温酌言侧着身体,小腿稍微一曲,脚踝就伸出了床沿,人只要一个翻身就能滚下去。
    已经躺下几分钟,忽然又去捉聂寒山的手,捉来就把手掌放到左胸口上。
    聂寒山一笑,偏过头,气息喷到他侧脸上:“干什么?”
    温酌言声音很轻:“都说人心隔肚皮,听听我的。”
    聂寒山笑意不停:“用手听?”
    “嗯。”温酌言道,“感觉一下。”
    聂寒山像模像样摸了一会,道:“有点烫手。”
    温酌言跟着笑起来:“嗯。”
    聂寒山没了声音。
    两厢沉默,各自合了眼,呼吸也渐沉。
    温酌言挪了挪脑袋,眼睛睁开,再重新闭上。
    “会不会怕我?”
    声音像一阵风,蓦然飘出来,撩到聂寒山的耳根子上。
    聂寒山愣了愣:“怕你打我,还是怕我治不住你?”
    “怕我变成师林的样子,”温酌言道,“从眼睛开始。”
    一句话杀出,温酌言自己都有些意外,居然像是凶狠的撒娇。
    走神只不过三两秒的事。被聂寒山揉了揉耳朵,然后听见他在笑:“实话说,就是因为这双眼睛,当初差点看不上你。”
    温酌言眨了眨眼:“现在呢?”
    聂寒山道:“幸好。”
    明明看不清,还是仰起头看了对方很久,直至听见对方变长的呼吸声。
    楚骁多给温酌言两天假,他买了几件小女孩的玩具去拜访摄影师一家,以答谢长辈这些日子来的照看,随后就将时间都耗在病房里。既然聂寒山不方便看电视,他便从家里背了些书过来,早中晚变着花样给他读。聂寒山表现出最大力度的配合,还经常参与剧情讨论,解思和关鹤也说难得,短短两天已经赶上老聂两年的阅读量。
    聂寒山身体逐步好转,车祸的消息也越传越广,每天来探病的不计其数。温酌言白天上班上课,每天晚上来陪,再请关鹤或者解思帮忙把礼品运回去,每天来每天运,每次推开病房门还是能发现新礼盒。
    盛敏华和摄影社几位老部员来探病,温酌言加班,进门时已经八点钟,略微诧异。
    那头比他先开口:“不厚道啊小二,出事时候坐的是聂哥的车也不跟我们说?”
    玩笑语气,温酌言在门口愣了三两秒,跟着笑道:“不是怕你们质疑聂哥的车技么,多高大威猛的形象,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众人笑骂。
    “现在不还是知道了么?”
    “嗯。”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放,从茶几提起一袋葡萄,又拿起塑料果盆,“纸包不住火。”
    说完就去洗手间洗葡萄,留下一帮人继续翻白眼。
    大概来的时间长了,此刻没听见嘘寒问暖,话题直接落到了温酌言身上。都说深藏不露,神不知鬼不觉已经跟聂寒山这么铁。又有人说好话,小二这么能干的一张嘴,哪有交不到的朋友。
    聂寒山应和着:“知道就好,多学学,一个个少满嘴跑火车。”
    “这话就不对了,聂哥。”有人道,“比起老盛,我们这也算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
    “我操你恶心不恶心……”
    吵得不行。
    水温比较扎手,温酌言把葡萄冲了一遍,然后接了一盆水,挨个摘下来扔进去泡。
    毕竟是医院,聂寒山大病初愈,一帮人也不便久留,不到八点半就告辞。温酌言起身去送,出了电梯,一直陪着走到大门对面的公交站牌处。聂寒山不在场,几人肆无忌惮了些,有调侃,有揶揄,一直在拿他和聂寒山的交情说事。温酌言不动声色,把人挨个送上公交,回头听见剩下的人在提孟渊。
    “贺肖?”
    “厉害吧,孟交际花都搭上这根线了。”
    “听说是跟贺肖的徒弟比较熟,老盛也认识,对吧……老盛?”
    盛敏华一直低头玩手机,闻言惊了一下。
    喊人的道:“我看你今晚就顾着跟手机谈恋爱了,又想泡谁?”
    把手机塞回裤包里,盛敏华抬手给那人后脑勺上来了一掌:“管得着么你。”
    确实管不着,车来了,那人与同伴钻上了车。
    站台上只剩三两人,中年男人在线路牌下边抽烟,穿蓝白大口袋校服的女高中生缩在椅子上发短信。温酌言朝马路尽头看了两眼,往盛敏华身边挪了两步,腹内尝试组织语言,正做挑选,先被盛敏华抢了时间:“这他妈什么运气,拦车算了。”
    恰好一辆空的过来,他一抬手,车靠了边。几步跨上前报完地址,坐上副驾驶座以后朝温酌言摆了摆手:“早点回去,这天是要冻死人。”
    温酌言双手放下大衣口袋里,下颌下埋,锁住他的眼睛看了几秒。
    点了点头:“回见。”
    回程时候走得很慢,放空了心神,两手揣在裤包里散步。进了病房聂寒山便催他去烫脚暖身子,温酌言脱去外套立马进了卫生间,不多时又出来,端了热水给聂寒山擦身。手活动到聂寒山的小腹上,照常将内裤与外裤一并褪下,温热的毛巾在丛林间徘徊,然后逐渐落到栖息其中半硬的粗大性器上,温酌言又伸出一手放在手心里揉搓两下,听见聂寒山呼吸陡然加重,旋即手就被握住。
    头顶声音粗糙沙哑:“别闹。”
    温酌言埋下头一口含进去,聂寒山立即两腿一夹,喉中滚出一阵叹息。手下意识来推他的头:“吐出来……听话。”
    温酌言眯着眼,让龟头一直顶到喉咙深处,再慢慢突出,虚含着龟头,用舌尖舔舐凹槽,再戳马眼。聂寒山不易动弹,只有喘气揉他脑袋的份。估摸着是药品伤了身,没多就就扯开他的头想射,温酌言把头顶那只手捉下来攥进手掌心里,舌头在茎身上又舔几下。精液射进口腔,量少,有些稀,温酌言“咕噜”一下吞进腹里。
    又带了书来,都是旧书,温酌言珍藏的话本集或是武侠传奇。聂寒山不知是累的,还是本身就不感兴趣,听完一则故事就开始打鼾。温酌言合上书,拉上窗帘,从双肩包里翻出平安符放到聂寒山枕边,再回到床上,把方才的书扔回旧书堆里,再从中翻出另一本来读。
    声音不大。
    九点三十,窗户又被风撞得哐当响,天气预报说明天市区有小范围雨夹雪。
    
    第十章聂寒山
    
    邢允的事关鹤一五一十跟他说了清楚,聂寒山一直盯着窗外,连声也不应。
    晚上解思过来,见他这副模样就笑:“不光是随时随地揍人脸这点有默契,看窗户也默契到家了。”
    聂寒山收回视线:“雪停了没?”
    解思一顿,转身去翻水果:“铁路还没通。”
    后来状若无意一问小护士,得知气候已经稳定,铁路早通了。再去套曹晓灵的话,与他心中猜测相去不大,声称出差的人果然是病了。
    看窗户的日子很长,又像是很短。但比起那个人看窗户的时间,他受的罪又太少了。
    与温酌言谈过那番话之后,谁也没再提起相关琐事。人躺久了,身体都变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温酌言在时他就听故事,不在时便断断续续拟定复健计划。
    母亲三两天就来一次电话,排水纠纷解决了,儿子也已经醒来,每日神清气爽。
    “昨天出结果了,王律师厉害喔。”
    “聂永跟我说了。”聂寒山闭着眼,将睡不睡,“接下来都随缘,你们也别干涉。”
    老太太声声应着,“你大伯舍不得孙女。”
    聂寒山道:“大伯喜欢小孩,不过不舍得也得舍得,目前情况来看,孩子跟妈要好一点。”
    老太太道:“哪个老人不喜欢小孩,你爸也喜欢。”
    聂寒山“嗯”了一声,只作没听懂。
    老太太支支吾吾,挂电话前终于还是没忍住:“小温……是什么想法啊?”
    聂寒山一愣。
    聂母道:“家里是不是还不知情?”顿了顿,“你见过他爸妈没有,出这么大事也没个音讯的……”
    “再说吧,”聂寒山打断,“他不也还是个孩子。”
    老太太还想争辩,被他岔开了话题。
    晚上盛敏华带人来探病,只看那态度,结合之前的异样,聂寒山便心如明镜。经历邢允一事,他自己倒早就看淡,只是怕温酌言心情不佳。心里琢磨着如何安慰,反而让他含了一次。身体被这一场事故打回原样,略感难堪,却有些躁动,想真枪实弹来一次。
    晚上是怀着这样的念想入睡。
    天气预报说明天雨夹雪,聂寒山当晚就看见了雪,漫山遍野的大雪,跟困住温酌言的那场雪一样。天空灰突突的,公路断了,桥廊垮了,另一头又发洪水,水浪冲破河堤涌进村庄,所有人往外跑,他划着船一头往里边冲。
    进了村庄,船头上忽然出现了一只羊,可以身体直立,与他差不多高大的一只绵羊,绵羊眼睛是红的,鼻子是红的,这么一看又像只兔子。
    他问怪物:“看见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男孩子没有?”
    怪物看着他。
    他有些不耐烦:“见过么?二十出头的样子,斯斯文文的。”
    怪物歪了歪脑袋。
    他居然觉得可爱,于是缓和了脸色:“他生病了,被困在雪山里。”
    然后船就翻了。
    水冷得要命,他手脚抽筋,忽然被一只手毛茸茸的手捉住,然后整个被拉进了怪物怀里。怪物拖着他一直游,他看见它手里有一支水晶玫瑰,多看了几眼,又觉得更像是糖制,因为过于剔透,显得像是水晶。
    看了太久,被怪物发现了。
    他撤开视线,脑子里仍在想水晶和糖,忽闻怪物的笑声。它把圆滚滚的脑袋贴到他耳朵上,他听见六个字。
    怪物说:“你是医我的药。”
    【正文完】
    *注:六个字出自张爱玲《倾城之恋》,经典语录了,还是标注一下,版权是女神的,小温借用=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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