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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归处_麦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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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趁着屋外泄进里屋的光,仔细端详这束白发,手上紧了紧又立刻塞回锦囊里,盖上匣,砰地一下将抽屉砸了回去。
分明还是面无表情地样子,手劲却不听使唤,用了很大的劲,还没能将抽屉好好推进去,硬是将这上好的镂空雕花碰断了一片叶子。可惜了,多好看的雕花。穆颜垂着眼睛看着那个缺了一小块的抽屉。也不晓得看了多久。
叩叩两声,有人叩了叩窗弦。穆颜回过神就觉得自己近日一定是过得太于安生,才会每每让人近身都无察觉。他坐直了身子伸长脖子去看,才发现窗外露出一张粉粉嫩嫩的小圆脸,笑嘻嘻地对着自己。
暻染正在屋外,两脚悬空,扒在窗沿上,十分费劲地抬着小胖手叩着窗门。穆颜登地站起来,也没管身后圆凳都被自己踢掉了,忙伸出手去将小皇帝抱进来,一把放在地上。从上到下拍了拍小皇帝身上的灰土,“奶妈呢?”穆颜问。
“躲猫猫呀,她还没找来呢。”暻染得意洋洋地笑。穆颜要是能有表情,大概也是哭笑不得。可惜他没有表情,便伸手拍了小皇帝屁股表示生气。
穆颜下手不重,可小皇帝撒娇成性,也扯着嗓子干嚎了几声,讨好地眨巴眨巴眼,闪着狡黠地光,看起来十分欠揍,但不知因何而来的即视感让穆颜下不去手了。
许是听见暻染嗷嗷嚎叫的声音,何泽挑着时间撞进穆颜的起居室,找到小皇帝后才松了口气。转头见内室里不止是小皇帝在,连同那个万年绷着脸的摄政王也在,顿时不自在起来。后知后觉才感到失礼,十分惶恐,连忙跪下请罪。
穆颜步步靠近,何泽伏低身子不敢妄动。他素来怕这个人,要不是担心暻染,他一个人是断不敢靠近此人居所半步的。余光瞥见这人的缎面银绣靴已经踏到自己跟前,更是哆嗦个不停。脊背都发着寒气,头顶突然觉得轻轻柔柔覆上了什么。
穆颜居高临下地站着,仍是一副面无表情地样子。跟前跪着一个不过十岁的何泽,正因自己而瑟瑟发抖。心里叹了口气,学着旁人对待孩子的样子,蹲下身,用指尖摸了摸何泽的头,然后搀住他的手臂,边说“起来吧”,边将人带了上来。
何泽十分惊诧,原来这人的手掌会比旁人更暖些,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副数九寒天里的大冰块。
更吃惊地还在后面,穆颜转身牵起暻染,另一边又牵着何泽,对两人说道,“该去学堂了,去得晚先生要着急的。”边说着又转向何泽这边,“平日里,你与皇帝上课么?课上有什么事,也与我直说便是。”
何泽低着头,应了声“是”,神色有些复杂,只是当时年纪小,自己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也还没能明白。
皇室的学堂在宫内的太学府里。太学府不比其他三司六院戾气那般重。古人兴许觉得文能昌世,开国时就将太学府建在皇帝住处附近。
从穆颜这儿去往太学府也不过是几步路的光景。暻染对穆颜粘得紧,攀着穆颜的手臂怎么也不愿撒手,穆颜只得牵着暻染将他送去太学府。
送皇帝去学堂,不必惊动许多人。皇帝每日每日地早晚两次课,要是次次都兴师动众那还了得。只是以往都是奶妈送着去,这回换成摄政王亲自送去,让学堂上的当值先生吓了一跳。
资善堂的先生年纪尚轻,自然不同别的那些老先生,心里想什么立刻就放在脸上了。他不是头回见摄政王,但惊慌失措总是每回更甚。尤其是近些年来,摄政王一张不显老的娃娃脸越沉淀越好看,昂首垂目极富韵味,明明是个男子,却让人不免动心。
摄政王向他问话,先生显然走神没有听清,尴尬地咳嗽两声,就听见摄政王又重复了一遍,正要回答,皇帝在一边拽了拽何泽的袖子对他说着悄悄话,“你看,穆穆长得太漂亮,先生都看傻眼了呢。”
先生本来就诚惶诚恐,被皇帝毫无遮拦的“悄悄话”惊得一张脸涨得通红,连连咳嗽以示青白。先生这才明白“孩子最是可怕”的深意。仗着年少轻狂无所顾忌,才能直言不讳。惊出一身冷汗,只求赶紧来个什么人缓一缓这尴尬的窘境。
结果人是来了,一番景况反而更加糟糕。
“王生我来找你聊天来了!”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所有人都明白来的人是谁了。何泽难得眼神里雀跃了一下,显然有些兴奋。穆颜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来人大步跨进门里,看见穆颜也在资善堂里,脸色不自然地暗了下来。
陆莫城和穆颜不对付,人尽皆知。
可将穆颜送上摄政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置的偏偏就是陆莫城。要说如果不是穆颜的出现,理所当然由陆莫城接此职位。而陆莫城大概是武将避嫌,害怕落了个拥兵自重的口舌才将旁人拱上这个位置,可将一个不交好的人推举上来,陆莫城又有什么好处呢?
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陆莫城来了,小皇帝乐呵呵地扑上去撒了个娇。陆莫城也十分疼爱地抱了抱他,起身对着穆颜随意做了个揖,眼神也不知道飘往哪里。穆颜点了点头也随便回了个礼,便不再管他。
陆莫城反倒警惕起来。拉过被晾在一旁的先生压低声音,警惕地询问着什么。
穆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傻帽真当自己听不见还是明知道自己耳力过人,故意说给自己听的。特意转头睥睨了他一眼,
这一个眼神,像极了当初和合殿摒弃“段恩”身份以穆颜真身示人的穆颜,更令陆莫城想起当时的情景,脸色青白一阵,深吸一口气才冷哼一声,“侯爷没什么事的话,臣就告退了”。
陆莫城不愿称穆颜为王,称一声侯爷算是尊敬,说着话随便作了个揖就抬脚大喇喇往外走。
王先生和陆将军是熟人,自然知道将军平日不这样狂傲,可这两尊大佛同时见面,气氛却是陆莫城单方面的剑拔弩张和穆颜的不放在眼里。
先生“这这那那”地妄图安抚,陆莫城已经走远,穆颜也不去管他,走到学堂翻弄学案上的笔墨纸砚眼神飘离,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
皇帝未留子嗣,几位王爷暂时也就出了暻染一个男丁,公主们倒是有许多孩子,可都过了念书的年纪,现在太学堂也就暻染一个学生,和几个文武院童生里提拔上来的适龄孩子,给小皇帝做伴读。
先生亦步亦趋地跟在穆颜身后,见他四处随意看看,不言不语自顾自的,先生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跟着,可也不能将这么一位大人物闲置在一旁,只得小心翼翼跟着,盯着穆颜侧面的半张脸,渐渐发起呆。
“先生,皇帝最近的功课怎么样?”穆颜随口一问。
先生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忙回答道,“皇上天资聪颖,学业自然不在话下。”
“莫要令奉承误了学业,课堂之上,学术最重,哪怕是人上人,学得不好还是要打手心的。这个学堂,本王也曾……”穆颜也有些恍惚,这里似曾相识,他觉得自己来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叹了口气,“其他童生呢?”
先生仔细斟酌着,“别的童生大概年纪小看不出区别来,倒是这个跟在皇上身边的孩子,既勤奋又用功,学什么都快人一步。”
“哦,”穆颜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另外一边正紧紧陪在皇帝身边的何泽,点了点头,也不知想起来什么,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句,“这孩子若是懂得收敛锋芒,就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伙儿过年好!!!【拍手呱唧呱唧】
第3章 第三章
陆莫城和资善堂的初教夫子王生是旧相识,王生,姓王,名客季,是王将军府上的独苗。他生来体弱多病不像王将军那样,一把年纪了还能舞刀弄剑。王生师从太学府博览院院士郑英,是郑英先生的得意门徒。
陆莫城和王生那点小故事还要从两人的父辈说起。
王生的父亲三十年前一举夺下武状元头衔,后任校场总教头直到前些日子才从一把手的位置上退了下来。而陆莫城的父亲陆尚书则是书香门第,自曾祖父起就从政为国效力。王将军和陆尚书两人一文一武也从不看轻对方,反而走的近些。
这两人是没想到最后同时得子,两个孩子也自小一起长大,可到最后反而颠倒过来,王家竟然崇文、陆家最后尚武,不变的是王生和陆莫城两人还处得极好。
直到后来陆莫城远赴南疆,这才断了联系。又过了好些年,陆莫城被召回京都,联系就多了起来。再后来陆莫城位居高位,不必举事躬亲之后,就特别无聊,这人无聊的时候总爱跑一跑太学府,想都不用想王生一定就在资善堂里呆着。
说到这个资善堂,是历代皇子们念书的地方。先帝走得早,新帝登基小,字还不会写就坐上皇位,到了记事的年纪,书还是要念,可又没有皇帝念书的先例,就暂且将小皇帝安置在皇子学习初级文化的资善堂里学习上一段时间。
王生走的是科举之路,前年才入的太学府,之后由陆尚书推举,现任资善堂礼学先生。
今儿赶上陆莫城下朝早,闲着没事就去烦一烦王生顺便聊一聊天。人这才一脚跨进资善堂,就看见穆颜这尊瘟神立在资善堂的正中央,顿时兴致全无,扬着的嘴角顿时拉了下来。
陆莫城有意疏远穆颜,还怕别人看不出来,对着穆颜一通冷嘲热讽。他没料到的是,穆颜非但不将他放在眼里,还翻了个白眼。陆莫城一圈打在棉花上,恼羞成怒。转而又见好友看向穆颜的眼神里似有深意,顿时恨铁不成钢,愤愤离去。
陆莫城心里苦啊,自己就两个发小,全都被穆颜迷了魂找不着北。现在更好,连着爱人蓝黎也快站在穆颜那边去了,一想到这就郁闷了。
陆莫城不开心呀,揣着满肚子火气出来皇宫也不打轿徒步走回家,脚程也比往日快上许多,一转眼就站在家门口吭哧吭哧大喘气。
不过陆莫城心里的不痛快是来得快去的也快。等他人到家门口的时候,一把火早就灭得七七八八了,不过正当他抬手要去扣那门环的时候,转念就想到家里那个宝贝疙瘩蓝黎也胳膊肘冲外拐向着穆颜,就气不打一处来,推了来应门的仆役就哼哧哼哧地阔步向里屋去。
这时候蓝黎正端着册子看上面的新谱呢,见陆莫城回来,放下册子微微一笑,陆莫城板着一张脸顿时就软了下来,耷拉着脑袋迎上去,抱着蓝黎就是一顿不可描述。蓝黎被陆莫城一通闹,弄得面红耳赤,忍无可忍勾手给了这个禽兽肚子一拳之后才成功脱离虎口。
后来才发现,原来是陆莫城在穆颜那里受了气,回头憋屈得不行就找蓝黎撒娇来的。蓝黎听完陆莫城添油加醋的“前因后果”,微微一笑已是了然。按照穆颜现在的脾气,只是懒得应付陆莫城而已,而陆莫城因为积怨赌气,才会自讨苦吃。
可蓝黎就算知道陆莫城孩子气,也没法直说,只得摸头顺毛地劝慰他。不多时陆莫城已经变成被呼噜顺了毛的大猫一样躺在床上滚来滚去,转身就拦腰抱住蓝黎,蹭了蹭,一侧脑袋枕在蓝黎的膝盖上,开心地长舒一口气。
“已经五年了,你也不该总是迁怒他。”蓝黎把陆莫城散开的乱发拢了拢,用指尖梳理着。
陆莫城闻言一震,瓮声瓮气地回道,“也不是迁怒,要是,要是……”
“要是如果不把所有事情全赖在穆颜身上,你就会连自己也怨恨了?”蓝黎笑着反问,陆莫城反倒不吭声了。“你明知道,要不是诗无阴险狡诈,要不是暻康太过贪婪,要不是暻洛行差踏错,要不是我被迫下蛊……这么多的因果轮回你又怎么能全怪罪于穆颜?”
陆莫城没法反驳,干脆闭着眼睛假寐。蓝黎扯他大脸,陆莫城脸上一疼,捂住脸颊跳起来何其无辜地看着蓝黎。蓝黎给一巴掌又塞个糖,摸了摸捏红的脸,无奈一笑,说道,“他不会存有慕权之心的。”
陆莫城哪里会不知道。一想穆颜身体余毒未清,恐怕无法安稳走到百年。可虽说穆颜被绝情蛊反噬断绝七情六欲,可他诈死后背诗无所救,又将他安□□暻国,谁知道诗无对穆颜下了什么咒,又想做些什么。
蓝黎见陆莫城不说话,也将他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你果然是个笨蛋,穆颜能被摄魂取念过一次,还能再中第二次?就算诗无蛊惑人心的邪术练得登峰造极,穆颜那样寡欲清心的人被栽倒过一次,警醒之后就不会再中第二次,他哪是会被诗无摆布的人。”
听蓝黎这么一说,陆莫城就想起当初会将穆颜放在摄政王的位置,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一是缓兵之策,暂且稳住诗无,使小皇帝暻染安全长大;二是接替陆莫城成为摄政王,好让他陆莫城不成为众矢之的。倘若陆莫城摄政,将树大招风落人口实。
为了不让穆颜做大,便让暻祥任辅政一职分掌朝政,分散穆颜的实权。加上军队中绝大部分还是陆莫城的人,诗无想要借助穆颜来撼动暻氏的地位,并不容易。
与其说暻染是诗无扶植的傀儡,倒不如说穆颜才是一个真正的、没有自己情感的傀儡。
“你既然知道,还担心什么?”蓝黎反问。
“我不知道。”陆莫城说。尽管蓝黎再三保证,人一旦被绝情蛊侵蚀,这人断不会有七情六欲,余生无爱无恨无所求。
穆颜现在还活着,也不过是没有失去人性。现在的穆颜不饿不食,不渴不饮。可陆莫城总觉得穆颜对暻洛的恨意是真真切切的,当时冷漠将暻洛逼入死路,全是因为爱之深才恨入绝境。
“你太低估绝情蛊了,你以为绝情蛊断绝的只是情吗?”蓝黎笑了笑,眼里却是笑意全无,望向别处眼神里也尽是凉薄。
“怎么?”陆莫城反问。
蓝黎想了一会儿,才说道,“断绝感情的人,最后会渐渐封闭自己,蛊毒侵蚀,失去五感,之后再也看不清楚,听不明白,变得迟钝,失去生气。穆颜最后,大概只会变成一尊不会动弹的漂亮的娃娃,直至老死。”
“你当时怎么不说?这蛊是不是……仍然无解?”
“你这么讨厌他,生与死之于你又有什么干系呢,”蓝黎无奈,“绝情蛊本来就是我国最可怕的蛊毒,他的可怕不是一招毙命而是反复折磨。穆颜身上的余蛊,可以说是有解,也可说是无解。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救他。”
“我还是恨不得他死了才能一了百了呢,”陆莫城虽然这么说,也还是迟疑了,“就算解了蛊,他也不过是维持现在这个样子罢了。”
蓝黎知道这人就是图一时口快,也就一笑置之,“我儿时听人说过,为救人而换血才中了绝情蛊的人,要是死而复生最后被绝情蛊反噬,还是有解的。只需要心爱之人的心头血一滴,即可化解。可惜的是,暻洛已经死了啊。”
陆莫城愣了愣,缓缓答道,“是啊,暻洛已经‘死’了。”
蓝黎也只是笑了笑,“也对,你这么讨厌穆颜,自然也不愿意搭救他。”
“暻洛已经死了,这事谁都不要再提!”陆莫城站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蓝黎一怔,陆莫城从不发火,一旦佯怒,也不过是被戳中了痛点。陆莫城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暻国国将不国的原因并不是穆颜的错。
对于蓝黎来说,他一点也不讨厌穆颜,反而喜欢他,甚至还有许多的心疼,毕竟在皇权之争里,穆颜才是最无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_(:з」∠?)_这章好难写啊
第4章 第四章
陆莫城别扭一闹就好久。蓝黎说的道理他都懂,可就是烦闷郁结,尤其是每日登朝看着穆颜端坐在小皇帝左侧时,症状更甚。要说这两人是相见两厌也就算了,但穆颜确实不把他当回事,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这么一想陆莫城更是挠心挠肺恨得直咬牙。
不过时间不快不慢,一晃眼的功夫就是大半年过去了。小皇帝这个年纪正是使劲长的时候,比起一般五六岁的孩童,暻染抽高了好些,原来的衣服明显看出短了一截。
可这孩子虽说长得快,但体重一点也没跟上抽高的速度。比起原先珠圆玉润年画娃娃一般的样子,现在的小皇帝看起来像是顶着个大脑袋的豆芽菜。这可让宫人们急翻天。尤其是辅政王暻祥。
暻祥着急,不单是碍于暻染的皇帝身份,更因为小染是自己的亲侄儿,他答应过兄嫂,无论如何要护小染周全。可暻祥在意极了又顶什么用?他特地嘱咐过膳房的人,皇帝的饮食要更加注意,为了孩子的胃口,得换着法子给皇帝准备吃食。
平日里做许多小点心,看这天儿秋热心躁,给小染准备的冰镇甜汤也没从来短过。可暻染不争气,吃从来没少吃,补药也不缺,除了脸上,哪儿都不见长肉。暻祥还令随皇帝自幼看护的医者详细检查过了,并无大碍。
旁人忙出肝火,可小皇帝仍只顾着往上蹿高,人倒是一点没胖,越看越单薄,脸色也不及先前那样好了。暻祥哪敢隐瞒,立刻托人给皇城外的二王爷捎了一封口信。
不出一天光景,回信随驿使快马加鞭而来,信周年还夹有一封告事折,只求宫中破例应允,让生身父母得见暻染一面。
暻祥想答应,又哪有权利决定。本来先祖古训在上,过继给先帝的皇储是绝不能与生父生母再有联系,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得依例将折子再呈给穆颜,心想结局也不会有变。
谁曾想任摄政一职的穆颜仔细看过二王爷的折子,立刻就批阅了。不仅允许二王爷一家归省皇城,还额外允了半个月的内省假,令二王爷及王妃住进皇宫好与皇帝作陪。
暻祥接过折子,一时半会儿也没缓过神。谁能料到一个无心无情的人会做到这个地步。暻祥哪管穆颜到底是何想法,只管欢喜地遣信使回信去了。只是后知后觉才有些不安,他担心这事穿了出去,穆颜还能经受得住群臣问责么?
呸,穆颜不过是诗无送来的奸细,想那么多做什么?转念一想,暻祥一星半点的负罪感全然不剩。
另外二王爷府上接了旨意,细软都不及收拾,忙启程回京舍不得半点耽搁。原本快车行进都要走上一天一夜的路程,夫妻二人愣是骑上快马一路扬尘,不过隔日清晨就抵京了。两人也管不上什么舟车劳顿,连一口水都没顾得喝上,就请旨入宫了。
这一天,暻染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宫人唤醒。天气不凉,便随意披上外衫被奶妈牵着去了别处。某个宫殿的花厅,穆颜、暻祥、陆莫城、蓝黎还有何泽,还有奶妈和一些贴身的宫人站在花厅的两侧,眼前有一男一女,是仿佛见过却十分陌生的人。
他们笑着哭,暻染有些害怕。他牵紧乳母的手,被迫一步一步向着着两人靠近。看着所谓喜极而泣的面孔,暻染怯生生的,不敢再迈出脚步。所幸对方也怕吓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穆颜从乳母的手上接过暻染,拍了拍他说,“皇帝,这是您的父亲和母亲。”穆颜没有避讳,旁人听了却是一惊。
暻染从来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形容,他胆怯害怕,挣脱穆颜牵住自己的手,从穆颜身后紧紧他抱住大腿,紧紧扯住他不肯放。二王爷和二王妃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也没有办法。
“看,这是皇上的生父和生母。”暻祥看着二皇兄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有些心疼,他蹲下身拍了拍暻染紧紧攀附在穆颜腿上的手背,指着跟前的两人。暻染一动不动,还呜咽了一声。孩子还小,对生父生母的概念并不深,只恍惚觉得是两个陌生人,不由得露怯。
穆颜暂且不知道温柔是何物,他干脆俯身直接将暻染从自己身上摘了下来。蹲在暻染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很用力地抱了孩子一下,“皇帝别怕,他们是全世界最喜欢您的人,不会伤害您,更不会为难您。”
“那穆穆呢……泽泽呢,还有七皇叔……你们不喜欢小染吗?”暻染带着哭腔。
“那一定是全都不如他们的。”双手抓住暻染的两臂,与之对视。
“为何他们从不曾来见过小染?”暻染反问。
“君臣有别,您是帝王,切莫要忘。”穆颜起身牵着暻染。
暻染不再问了,点了点头。穆颜带着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暻染也亦步亦趋跟着。最后被交到二王妃的手上。二王妃跪在地上只是抱着暻染不停地掉泪,暻盛站在穆颜跟前一步的距离,他看着穆颜面无表情的模样,神色有些复杂。
穆颜只是对着二王爷微微点头致意。而后垂下眼睛,只看着暻染,过了许久才吩咐一声,“皇帝,臣等在门外候着,有事就唤一声。”
说罢,转身快步推门离去,花厅里的其他人愣了又愣,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何泽是最后跨出门外的,他反身将门带上,门里有暻染被紧紧拥住的背影,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最后将门紧紧阖上。
“你这么做,不合规矩吧。”陆莫城虽然还单方面地与穆颜赌气,却没忍住问了一句。
“生生将孩子从父母身边带走,难道又合天道?”穆颜面无表情地答道。陆莫城无话可说。只有蓝黎笑了笑,乐呵呵地插了一句,今儿的天气真是不错。
“还不错?热死了,也不知道里头要叙旧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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