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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程久如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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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名单已经送批,估计这几天就能下来。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外院学翻译的研究生。”庄盈盈经他一提醒,忽然想起了从罗敏生院长那边听来的另一件事,“罗院长说,明年的比较文学邀请会取消了?”
“取消是肯定不会的,只不过费些周折罢了。”陆江燃的筷子顿了一顿,反问道,“对了,外院他们的学术计划报上去了没?”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外院和我们系不一样,罗院长是学校九人学术委员会的。这些计划到时候都会过他的手,晚一些上报应该没关系吧?倒是我们系,前几天听柳娥老师说,这两天就要报了……”
“别担心,我已经在想办法了。”陆江燃见她眉头紧蹙,知道这个师妹平日里心思很重,怕她为此担心,不由顺口劝道,“哦,我正想跟你说呢,今天下午的课你就别来了,也忙忙自己的事儿。当年我去日本的时候和外事办的刘秘书打过交道,他做事仔细、人也耐心,你有事找他就行。”
“师哥,申请那块不要紧,都是走流程的事。”庄盈盈还是有些担心,“倒是你,邀请会的事儿还没搞定,又来了个照片……要是被窦老师知道了,可怎么交代……”
“不碍事。”陆江燃挥挥手,阻止了她的碎碎念。
下午是本科生的外国文学通识课,本科生年龄更小、人数更多、是非观念也更模糊。他不让庄盈盈去,除了让她专心忙交流申请的事之外,其实也是怕照片事件发酵引起更多的风波,让她徒增担心。
一百多人的课堂里平时每次课都是座无虚席,这一次他有心理准备,来的学生人数会减少。谁知道来的学生反而比平常更多,门口还有不少小女生挨挨挤挤地等着看他。八成都是从朋友圈里看到中文系有个帅气的男老师泡了模特,相约过来一饱眼福的。
一个半小时的课上得热闹非凡,不仅整堂课都有人窃窃私语,还有的学生在课桌下偷偷用手机拍他,甚至能看到前排有些大屏幕智能机手机的屏幕上已经亮起了用自己头像做的表情包……
陆江燃失笑,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用手指挨个敲敲走神者的桌面。窗外,教务科的巡课老师竟然也顺着走廊巡视了两三次,显然是听到了照片事件的风声,特意来查课的。
一直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学生渐渐沉下心来听课,课堂纪律才变得好起来。
课上到尾声的时候,正好讲到日裔英国籍作者石黑一雄的作品。因为是自己熟悉的文学领域,他就随着性子多说了几句。说起诺贝尔文学奖的时候,冷不防就想起了村上春树,进而想起了下学期要参加毕业论文答辩的苏冰雪,不知道她是否从图书馆借到了书单上的书。
第一排中间苏冰雪惯常坐着的位置是空的。只有蔡允志的笔袋放在座位上,想来是帮她占了座,她却没有按时来上课。难道是那天动漫展的时候穿太少、冻感冒了?
想起动漫展,他的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于是一面讲课,一面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苏冰雪。
苏冰雪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眼神左躲右闪,将脑袋深深埋在双臂之间;偶尔怯怯地抬眼看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纠结和愧疚。
陆江燃心中一动,他知道了照片事件究竟从何而来。
作为一个入行三年就成功站稳讲台的大学教师,他绝不会轻易展露自己的情绪波动,而是貌似无意地接着往下讲课:“石黑一雄这个作家的移民经历让他的作品不论是在英国文坛还是在日本文学史上都充满着异类色彩。不论外界的褒贬如何,我个人记忆犹新的是他的一句话:‘不管怎么说,怀着信念所犯下的错误,并不总是十分让人羞愧的。’借此或许可以窥得其人的性格与理念……”
他并没有完整地引用这句话。
“承认自己人生中所犯的错误,并不总是容易的事,但却能获得一种满足和尊严。不管怎么说,怀着信念所犯下的错误,并不总是十分让人羞愧的。而不愿或不能承认这些错误,才是最丢脸的事。”石黑一雄在他的代表作《浮世画家》中如是写道。
第十一章 被碰瓷了
这一天下午,程汶也没有闲着。下午三点从摄影棚里的硬照拍摄中抽出身来,他就上了地铁,横跨大半个城市,去赶晚上六点在城市另一边的一场重要面试。
这次选拔模特的是一家高端服装品牌VIA的春装宣传册,对方看了经纪公司的视频以后,对程汶印象颇佳。年前宣传册就能拍摄完毕,如果表现好的话开年在香港的春装大秀也很有机会拿下。所以郝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保持最好的状态。
面试的时候,他碰到了好几个熟人。这个圈子本来就不大,有一秀而红麻雀变凤凰的,也有默默无闻多年还在底层混迹的,甚至还有几个十八线小明星和他们的经纪人在四处活动找存在感的。
面试流程倒是简单,VIA对自己品牌定位的男模需求十分清楚;倒是女模特那边竞争激烈,萌萌早年就和几个网红脸外围女有过过节,这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差点当场就撕了起来。
面试结束已经接近九点了,郝哥从小道消息知道入选多少有些把握,乐得眉开眼笑,连连说要请对方喝上一杯。
VIA的宣传总监没有赏脸,郝哥哪肯作罢,拉着下面负责面试的几个职员去了酒吧,程汶和萌萌当然作陪。
程汶自从上午出门就没有吃过东西,饿到九点多早已是前胸贴后背了,整个人就像灵魂出窍一样根本打不起精神来。席间觥筹交错,他不得已喝了好几杯红酒,终于忍不住转身跑进洗手间吐了一场。好在郝哥也知道他的老毛病,打了个招呼便挥挥手放他离开。
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脚步虚浮地走出酒吧。
外面正在下雨,寒夜里凛冽的空气混杂着雨点,侵袭着他脆弱的肺部和肠胃。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想着去哪儿吃点东西、避会儿雨了,满脑子都是赶紧回到家里喝杯热水,躺在温暖的床上挺尸。幸好地铁站就在不远处,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晃晃悠悠地赶上了末班地铁。
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地铁,走出地铁站的那一刻,S大校门口的大钟刚好敲响十二下。
也许是身体的虚弱会让人的心灵也变得加倍脆弱,此刻程汶觉得自己像童话中的灰姑娘一样,失去了一切华丽虚浮的外表,只剩下一具麻木而褴褛的躯壳。
他深深打了个哈欠,双手捂着腹部、弓腰驼背地在人行道上冒雨行走着,努力忽略掉胃部传来的阵阵抽搐。
耳边传来一声刹车,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程汶?”
他吸了口气,勉强抬头看去。前方的路边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陆江燃从驾驶座探出头来,惊讶地回头看着他:“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本想摇头说自己没事,可看到陆江燃脸上关切的神情时,却忽然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再也坚强不下去了。整个人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模糊不清地嘟哝着:“喝多了,没吃饭……胃病犯了。”
陆江燃立刻打了双跳,下车来扶他:“要紧吗?上车,送你去医院。”
“不用,老毛病了。”
“我就说你这样迟早出事。”陆江燃半扶半抱地架起程汶,艰难地往车上挪动,“看你瘦,怎么这么沉。”
程汶勾勾嘴角,把全身的分量都压在身边这副并不宽阔却足够可靠的肩膀上。就十来步路,应是给他走得东倒西歪,像是在跳双人探戈似的。
“动动脚,走直了别撒娇。”
话虽说得不客气,可手底下还是轻柔而有力地将半醉的人小心塞进车后座。
程汶舒服地靠着真皮座椅、伸展开两条长腿,不自觉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咕。”
身边也有什么东西叫了一声。
他疑心自己幻听,随便伸手一摸,摸了一手湿软,顿时吓得连酒也醒了大半:“什——什么东西!”
窗外大雨滂沱,陆江燃集中精神开车,车速并不慢。听到后座传来的抱怨,他微微移动视线看了看后视镜,简短地吐出一个字:“狗。”
“狗?”程汶猛地侧头,果然那高级的真皮座椅上,趴着一团乱糟糟、湿哒哒的黄毛小土狗,正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在学校门口过马路时候,它突然从绿化带里冲过来。我感觉没撞上,但它非跟着我上车……还是送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安心。”陆江燃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程汶被大雨淋湿的头发,将车内空调又打高了几度, “先送你去医院,再送它。”
“我不去医院,在小区门口药店停一下就行,真的。”程汶放软了语气,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哥,求你了。我好累。”
他不知道,这一声“哥”让陆江燃的心漏跳了半拍,连带转弯时候车速也差点没有压下来。平日里程汶看起来阳光开朗、高大帅气,谁能想到他喝醉酒的样子却异常乖顺可爱——好像一只表面张牙舞爪的大型犬,看到熟人之后就不自觉地摇起尾巴乖乖撒娇。
陆江燃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清了清嗓子装作漫不经心地答道:“那就直接回家吧,我那里有药。”
“好。”程汶不知道对方心里百转千回的旖旎念头,自顾自和身边那只小土狗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小土狗像是闻到了他身上飘来的酒精味,嫌弃地转开了脑袋。程汶生气了,索性一把将它摁在坐垫上,从头到脚猛地撸了一通:“陆老师,我觉得你肯定没撞到它,活蹦乱跳的呢。”
“先别碰它,有跳蚤也不一定。”
“这么冷的天哪来的跳蚤呀!”程汶夸张地笑着,伸手把小土狗搂进怀里。也许是彼此身上温暖的体温让一人一狗都感觉到久违的舒适,它没有再挣扎,而是一头扎进了程汶的怀里,和他紧紧依偎在一起。
小土狗的身躯暖烘烘靠在他肚子上,程汶觉得困扰自己许久的胃痛也缓解了很多。他长长出了口气,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开始假寐。
第十二章 我养它
停好车从地下车库出来的时候,程汶还半眯着眼睛,怀里紧紧抱着小土狗。他胃里还难受,走路的时候难免左摇右晃,连身材都似乎不像平常那样高大了。陆江燃看着他的身影,莫名有些心疼,连忙伸出双手扶住他。
“我没事,陆老师。”像是为了证明他这话的真实性,那小土狗也汪汪地叫唤了两声。
看到那小狗理直气壮地窝在病人怀里,陆江燃皱眉:“上楼了,你放下它吧。”
“放下?怎么能放下呢……”程汶眨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宁静的夜色,有些费解地开口问,“陆老师,你不准备养它吗?”
“养它?”陆江燃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两人一狗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了吧。我只是怕它受伤……既然它身体很健康,这雨又已经停了,那就放它自己出去好了。”
“可是……它能到哪里去呢?也就是在街上流浪而已。”程汶犹豫地摸了摸小土狗的脑袋,又抬起那双和小土狗一模一样的大眼睛看着他,“陆老师,你是不喜欢小动物吗?”
“我……没有接触过。”陆江燃勉强克制住心中不断涌起的想要伸出手摸摸程汶头发的冲动,向他挤出一个职业性微笑。
“这样啊。”高大的年轻人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小土狗似乎也预感到自己将要被抛弃的命运,呜呜地低吟着缩起了脑袋,蹭在他怀里不肯下来。他怎么也不舍得放弃怀中的这点温度,低下头想了想,认真地问:“那……让它暂时住在我家,我养它。行吗?”
“行啊。”陆江燃一愣,随即爽快地答道,“这是你的事,你愿意就好。正好你再费心观察一下,如果它身体有问题,我可以带它去医院。”
也许他不是一个对小动物很有爱心的人,但无论何时,他都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
程汶摸索着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1302的大门。
这是陆江燃第一次到他家。
陆江燃自己是个简约主义者,家里除了房东留下的样板房式家具以外,少有多余的陈设。
可是程汶的家里更加简单,甚至简单到有点简陋的地步。
确切地来说,这间公寓甚至称不上一个家。冰箱里堆放着零星几瓶矿泉水和啤酒,厨房碗柜深处没有多余的碗筷杯碟,只有一只孤零零的保温杯和一把外卖餐具。桌上虽然算不上脏,但有些杂乱。外卖单、iPad、杂志、名片、充电宝各自占据一个角落,手机数据线也揉成了一团乱麻。地上还大咧咧摊着两个超大的行李箱,像是主人时刻准备离开一样。
“陆老师,随便坐。”程汶强撑着招呼了一声,自己颓然地倒在沙发上。
那只脏兮兮的小土狗到了新的环境里,一溜烟地从他身上跑了下来,四处嗅着闻着。陆江燃想要阻止,它却乖觉,转眼就不知钻进了哪间房间,只得作罢。
他顺手调暗了客厅的灯光,把主人脱得乱七八糟的两只运动鞋并排放在了进门处的地垫上。接着去厨房洗了洗手,顺手检查了灶具,果然是坏得彻底,根本打不着火。想要烧水,里里外外却没找到电水壶,只能打开水龙头放了一些热水,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焐在热水里面。
程汶已经彻底陷入了睡眠。他似乎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疼痛了,好看的眉心舒展开来,暗淡的灯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连均匀透薄的肤色和细致光滑的纹理都看得清清楚楚。修长的身体斜斜搭在柔软的三人沙发上,膝盖微曲,一手放在腹部,另一只手还垂向地面的方向,像极了西方油画中忧郁健美的少年。
陆江燃兄妹都属于普通人里相貌上佳、气质高雅的类型,但看到程汶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承认,果然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生得比一般人要精致漂亮得多。
他伸手探了探程汶的额头,幸好没有发烧。年轻人在模糊的睡眠中皱了皱眉头,又像是觉得渴了,无意识地探出一截舌头舔了舔下唇。陆江燃回到厨房,把那捂得温热的矿泉水倒在保温杯里,松松拧上杯盖放到他手边的茶几上。
虽然在没有主人邀请的情况下私自进入对方的卧室是一件不礼貌的行为,可陆江燃顾不了那么多了。1302房间和他家的格局是一样的,除了开放式的客厅和厨房之外,有两个房间,主卧带洗手间,次卧是不到十平米的小客房。
和想象中一样,程汶的卧室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床上铺着素色的四件套,被子有些杂乱地堆在床尾。立式衣架上的衣服倒是都按颜色深浅整整齐齐地挂着,有的还挂着吊牌、套着干洗袋,看上去没什么生机。
他随手抱起柔软的羽绒被,来到客厅里,将被子盖在熟睡的年轻人身上,又帮他调整了一下躺姿。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十二点,他起身虚掩上房门,离开了1302。
程汶模模糊糊睡了半个多小时,又感觉到陆江燃轻轻推门进来,俯下身推了推他,说了句什么。他睡得有些迷糊,胡乱答应了一句,对方就转身离开了。
大门关上的声音终于让他渐渐清醒过来,挣扎着掀开被子爬起身,瞧见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菜粥,还有一盒胃药。
程汶咳嗽了两声,就着保温杯里的温水吃了药,又把一碗稀饭喝了个精光,才算缓过神来。他艰难地脱下身上的外套、揉了揉头发,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潮湿的头发和衣服贴在身上,黏黏地难受。
他脱下衣服,光着身子走进浴室去冲个热水澡。
洗到一半,那只脏兮兮的小土狗也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拱开了浴室门跑进来,一点也不认生地甩着尾巴和他一起挤到了淋浴头下。
程汶自己洗完,见脚边的小狗玩水玩得不亦乐乎,也就顺道用沐浴露把它全身上下认真擦洗了一遍。身上的灰尘与脏水被温热的清水冲掉,小土狗露出本身浅黄的毛色来,毛茸茸的煞是可爱。程汶蹲下身子,亲热地摸了摸它湿淋淋的脑袋:“小可怜,既然陆老师不要你,那从今天起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
第十三章 苟富贵,勿相忘
第二天早晨,陆江燃刚刚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去学校,门铃响了。
程汶端着一副碗筷站在门口,小土狗在他脚边撒着欢儿绕圈。
“陆老师,昨天晚上谢谢你啦。”昨夜盛粥的空碗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程汶双手递给他,“给你添麻烦了。”
“不客气。”陆江燃接过碗筷,转身走进厨房,直接放到碗柜里,“你以后少喝点酒,注意身体——进来坐会吧。”
“不了,我今天还有工作。昨天为了赶晚上的面试,摄影棚里的还有两套造型没做完。”
两人正说着话,小土狗滴溜溜转了两圈,汪汪叫着就往屋子里冲。陆江燃下意识地抬腿一让,谁知小狗冲到客厅里绕了一圈,又跑回来热情地绕着他的腿,尾巴摇得欢畅。
程汶笑得眉眼弯弯,利落地蹲下身把那小小的一团抱了起来:“陆老师,它可记着你呢——是你把它捡回来的,要不给它起个名字?”
陆江燃“呃”了一声,敷衍地伸出手去摸它皮毛柔顺的背部:“我从没有养过宠物,不会取名字,要不还是你来吧。”
“我家以前养过狗,也养过猫。名字么,就是瞎叫的——黄色的叫大黄,白色的叫小白什么的——”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窘迫的神情,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好在满腹经纶的陆老师并没有嫌弃他说的这些土里土气的名字,反而像是沉思似地歪了歪头,许久才道:“所以,如果是花色的那怎么取名字呢?”
程汶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挠了挠头发,下意识地回答:“我小学同学家的三花母猫叫小媒婆……因为鼻子上有一点黑色的花纹。”
陆江燃一愣,随即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虽然这笑容在他脸上一瞬而逝,可程汶还是觉得自己几乎看呆了。陆江燃的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却并不因此显得阴柔,而是属于非常舒服耐看的类型,尤其是深情的眼睛和性感的薄唇。
不知为何,他并不常笑。程汶觉得,或许是通常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反而让人感觉到一种难以掩饰的寂寞和疲倦。可刚才那一笑完全不一样,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让他平素不苟言笑的脸上洋溢着一股动人的生气,甚至能用“可爱”来形容。
这一笑,让程汶禁不住想多说点什么逗他开心。他揉了揉小狗的后颈,随口道:“要不咱们叫它‘富贵’吧。”
“富贵?”
“是不是那个,‘苟富贵,勿相忘’,好像有这句话吧?”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诶,没文化。以前上学的时候学过的,怎么这些东西就都还给老师了。”
“你说的没错,这句话是《史记》里的。”陆江燃倒是没想到他会忽然说出这句话。想来这看似粗枝大叶的年轻人毕竟也是绞尽脑汁,认认真真地替小狗取了名字。
而且,“苟富贵,勿相忘”这句话的含义是双向的。不论何时何地,说出这句话来的人,为的是让一段友谊能在漫长的岁月中长久绵延、守望相助。
他突然有些感动,对着小狗轻轻唤了一声:“富贵。”
小土狗丝毫不知道自己在刚刚那一个瞬间被冠以了这么老土的一个名字,还以为陆江燃在夸奖他,高兴地摇起了尾巴。它在程汶手中扭动着短胖的身子,两条前腿跃跃欲试地想要搭上他的胸口。
“富贵,别闹!”程汶眼疾手快地将小狗扯离陆江燃银灰色的西装背心,“那什么,陆老师我先走了,还有事呢。”
他随手将富贵塞回自己公寓里锁好门,口中哄道:“你先回家转悠转悠,等我回来给你带肉骨头——哦不,还是带狗粮、带狗粮好。”
陆江燃还是斜倚着门框站着,视线凝聚在他锁门的手上,好看的唇角边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程汶见他走神,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索性主动招呼:“陆老师,回见。”
“正好我去学校,送你到地铁站吧。”陆江燃这才回过神来,回屋里拿上西装外套,两人一起乘电梯下楼。
程汶正在盘算着从昨天拿到的工钱里匀出一些来买狗粮,冷不防听到对方轻轻咳嗽一声,状似无意地问他:“今天的工作又要忙到很晚?”
“我?今天应该不会。”程汶认真估算了一下拍摄所需的时间,“补两套造型,下午能回了。”
“嗯。”
对方没再说什么,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虚,仿佛今晚准备偷溜出去胡吃海喝的病号被突然到访的主治医生抓了个正着一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吃饭的——对了,要不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陆江燃见他语无伦次,轻轻摆手道:“不了。老是你请客,我怎么好意思?”
“叮——”电梯门打开了。
程汶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促狭地笑着:“我本来想说晚上可以去你家蹭饭吃,可是……陆老师你的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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