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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蝴蝶的叫喊-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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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完全变成了地狱之王。他和这里的其他医生们对自己的病人做非常可怕的事,初来乍到的康泊曾经想要阻止——”
  “他?要阻止?”褚画完全不可置信,将那双挺长的眼睛瞪得溜圆。这一路他听见太多关于这个男人的负面讯息,来自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情人,却从未想过会在这样一个慈爱优雅的老人口中获得这些。
  “你也许无法想象,一个陷入泥潭、自身难保的少年居然还想救助他人?”于琴弦般根根铺张于屋子的光线下,老妇人将苍老如枯枝皱叶的手缓缓张开,投下五指的阴影。叹气说着,“这是他的苦难之源,怜悯之心烙印于这个男孩的本性,但后来就渐渐消失了——他出院之时,我已经完全不认得他了。”
  话题蓦然僵住,年轻警探在不大的病房中踱着步子巡视,最后停留在一片格外华丽的字迹前。
  仓促一瞥,该是一首情诗。
  “这里还有别的人来过吗?这间……”决定给它一个更妥切的称谓,“这间囚室?”
  梅夫人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地笑出一声,“说说你所认识的康泊吧。”
  “嗯……”掉过脸望着对方,褚画一番埋头思索之后说,“他很优雅,很聪明,擅于洞察人心,也同样惯于狩猎。与其说他是个处处完美的绅士,倒不如说他是道隐秘难解的谜题,总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候出现,同时为你的血液注入兴奋与迷惑……当然,尽管如此,你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向他靠近,忍不住觉得他很……很……”适时住了口,两道漂亮的眉毛微微蹙在一块儿,似在苦心斟酌一个恰如其分的字眼。
  梅夫人笑着问道,“很迷人?”
  年轻警探微瞋眼眸地愣了一愣,旋即大方地承认,“对,很迷人。”咬了咬下唇,大方之中又透着股腼腆的劲儿,“非常迷人。”
  “在你之前没有外界的人知道鹿树疗养院。”始终端放着一个慈爱的笑容,老妇人说,“他很富有,也结交了不少政界人物,可以说他能够轻易地就让自己这最不堪回首的六年时光变成空白,却独独愿意对你坦白。这就好比在你面前剖开他的胸膛,曝露他的心脏。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
  类似的问题曾也听过,褚画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我长得帅?”
  梅夫人又笑了,“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褚画不再说话了,他走上前轻轻抚摸墙壁,抚摸上面那些蜡笔字——
  我想献你一枚吻,
  在日落黄沙之前……
  慢慢闭上眼睛,感受从天而降的黑暗。褚画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与当时困于这间囚室中的康泊感同身受。他仿佛能触摸到他的肌肤,触摸到他的骨骼,触摸到他灵魂深处频死的挣扎。
  以及,那种对破茧重生的无限热望。
  告别的时候年轻警探问梅夫人说,“康泊说他曾经和我见过,可我对此却毫无印象,他曾和您提过吗?”
  没有回答,她凝望起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他的眼睛非常清澈,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月牙的形状,蕴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以及,一种坚定不移的力量。老人浑浊的眼眸里长久地倒映出那张期待又困惑着的脸庞,最后淡淡笑说,“我不知道,我想你还是得去问他。”
  褚画眯着眼睛,真的笑了起来,“谢谢,非常感谢。”
  几次三番地表达出谢意之后,他返身走往了屋外。一路上步履轻快得像跳着拉丁舞,还频频“骚扰”沿途的老人——拉过她们转上一圈,或折一枝花塞在他们手上。
  梅夫人久久望着年轻警探的背影,望见他回头朝自己挥手,脸上的笑容绽若春天般迷人。悲伤又欣慰的神色爬上那每一道沟壑纵横的纹路,她低低自语,“幸好,他真的值得……”
  ※ ※ ※
  他从未想过要杀了她。
  他攀窗而入时本以为女人不在家,结果却与她撞了个正着。
  惊恐的神色在褚雯那张阴郁的脸孔上一晃而逝,随即开始不断地叫骂。十足肮脏的字眼和越来越大的声音反复扎刺少年的耳膜,也吓得少年怀中的猫一下蹿没了踪影。
  他原想用手捂住了女人的口鼻,遏止她的谩骂,谁知她竟断了气。
  “天……天呐!康泊你……你把这个女人杀了……”同行的另一个少年震愕不已,失声嚷出,“你又不是不能从那些有钱女人身上弄钱,怎么会想到跑来这里!现在你成了杀人犯,什么都完了!”
  少年失措地回头时,看到了那双潮湿清澈的黑眼睛。
  男孩的下体赤露,阴茎上有不知是胎记还是纹身的黑青色图案,呈现充血似的勃起状态。窗外明灭的光线打在这具瘦小的身体上,投下淡淡的破碎的阴影。他看见那个男孩怯生生地躲在其中,却用最纯澈无辜而又熠熠生光的眼神望着自己。
  少年无法解释那一刻自己饶动的恻隐之心,甚至无法解释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出现在这里。弓下身子慢慢向男孩靠近,将手伸向男孩的脸庞,他说,“嗨,小家伙,我不会伤害你……”
  男孩看来早已灵魂出窍了,愣愣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人,石头般一动不动。他目睹了谋杀的全过程,却从头至尾保持缄默。
  “走吧!别管他了!他不会就这么饿死家中,他大可以跑到街上,去找警察!”似是猜出了对方心中所想,鸡冠头少年推搡着伙伴的肩膀,连连催促道,“马上就会有人来的,我们得快跑!”
  可少年根本不为所动。他小心地向男孩伸出了手,一点点向他靠近,竭以可能地温柔说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即在他要触摸上这个男孩的脸庞时,男孩突然张嘴叫喊起来。
  “该死的!”鸡冠头低低骂出一声,就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命案现场。
  浑似要把声带撕裂,浑似经年积累的阴影一朝得到宣泄。那是一种可怕的、非人类的叫喊声,持续了足足几分钟。恰好路过的一辆警车停了下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警察破门而入,而少年仓皇从窗台跳下时则被那警察的搭档给逮了住。
  这是这个名叫康泊的少年被带走前所看见的最后一幕场景——嘶声力竭的叫喊之后,这个名叫褚画的男孩把脸埋进了抱着他的那个警察的怀里。
  嘴唇轻轻嘟起,他阖着长长卷卷的睫毛,看来安心而满足。
  他再也没有向他所在的方向投去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①斯坦福监狱实验,心理学上著名的实验之一。实验把24名身心健康、情绪稳定的大学生分成两组,一组扮作狱警,一组扮作犯人。结果本来为期十五天的实验很快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模拟“狱警”的学生变得暴躁易怒,对“囚犯”采用的惩戒措施日益加重,并开始以为他们带去伤害为乐。实验在第六天时不得不宣告终止。



46、鹿树疗养院(4)

  依稀泛白的天际渐渐消灭了晨星的踪影,重伤未愈的女孩依然昏睡在床。她的弟弟出现在她的卧室门口,扶着门框小心地向她张望,半晌踯躅不去。
  康泊出现在徘徊于门口的男孩身后,冲他微笑说,“去向你姐姐道别。”
  这个富有的男人受邀参与一个度假村的开发项目,他居然破天荒地要带自己的继子同去。
  一群富豪相约会见的地方人迹罕至,尚待为世人发掘。虽有休眠的火山和常年咕嘟咕嘟翻滚的温泉,仍旧充斥着一种刀耕火种的原始感。
  男孩走至女孩床边,忐忑地捏着衣角,低头唤了她一声,“姐姐……”
  白皙清秀的脸庞布满斑斑青紫,康恩娅努力挣扎好久,才让紧阖的眼皮开启了一道见光的缝隙。冲手足无措的男孩露出一个极为温柔的笑容,她虚弱地抬臂伸手,招了招他,“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康肖奇顺从地跪身在床边,将头向姐姐凑近。
  康恩娅勉勉强强支起身子,干枯的唇贴向弟弟耳边,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耳垂。
  “我知道是你。康泊也知道了。”喉中迸出一个嘶哑又低沉的笑,她说,“你回不来了,你死定了。”
  那张苍白俊美的男人脸孔出现在她的视线上方,女孩便又躺回了床上。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冲进门来的继父笑了笑,“我等你们回来。”
  男孩被自己的继父伸手扶住了肩膀,带出了门。他回头朝自己姐姐看了一眼,发现她竟坐了起来。清秀脸颊上缀着的笑容格外灿烂,格外美,看来根本不像受伤的模样。
  他看见她朝自己不断地挥着手,口中无声自语,似在说:永别了。
  就在康泊和一位警探先生驾游艇出海的时候,女孩惹祸上身了。
  那天她去参加一个充斥着酒精和性的派对,拦车回家时已经酩酊大醉。摇摇晃晃下了出租车,掏出钱包瞧了瞧,康恩娅告诉司机说自己身无分文。
  司机对此表示大为不满,因为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一个醉鬼从市中心带回了郊区,根本没打算空手而回。女孩爽快地伸出手指堵住了男人欲爆粗口的嘴,另一手则扯下了自己的内裤。
  夜空飘着淅沥小雨,担心姐姐彻夜不归的男孩打着一把伞外出寻找,恰好就出现于那对交合的男女面前——
  他看见自己的姐姐正被一个男人顶在车门上。裤子褪在腿弯处,两块肥大的屁股就这么垂了下来,那个男人呼哧胡扯喘着粗气,急不可耐地送动下体,一下下撞击抽插。
  康恩娅勾着对方的脖子,任夹拢对方身体的两腿高高跷起,天蓝色的内裤就这么挂在可爱白嫩的脚趾上。她一面不遗余力地夸张呻吟,一面笑容莞尔地朝直面自己的弟弟比竖中指。
  康肖奇当然听懂了姐姐的潜台词:我可以向一个卑贱的出租车司机岔开大腿,却永远不会让你进犯我的身体。
  雨伞掉在地上,茸茸细雨拂在脸上。那一刻这个瘦弱男孩的愤怒无处遁藏,他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甚至听见浑身的骨骼都因羞愤而嚎哭生响。
  报复的念头一旦滋生,就疯似地长。
  ※ ※ ※
  天未亮透就驱车前行。山路有些陡峭,这几天一直在下雨,轮胎滑过地面时发出声响,活似个呶呶不休的老女人。
  临行前姐姐的告诫充满恐吓的意味,以致男孩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绷至了极限。这一路上他的继父始终以侧颜相对,没有眼神交汇,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令人屏息的长久沉默之后,他终于忍不住说,“我不明白,你要带我去哪里?如果你只想一路沉默,为什么还要让我同行?”
  朝副驾驶的位置微一瞥侧眼眸,专注于驾驶的男人勾了勾嘴角,“我在等你开口。”
  “我?”康肖奇一下产生了非常过激的举止——他松开安全带,打开了自己那侧的车门,将半个身子探向车外,“你大可以就这么推我下去,但你不能逼我谈那些我不想谈的!”
  牢牢盯视对方的眼眸,男孩紧咬着战栗不休的牙关。猛然窜入车厢的风劲头十分生猛,将他的头发凌乱地掀拂在眼帘前。
  “我为什么要推你下去?”面对这样的失控行为,康泊反倒不以为意地笑了,“你是我的儿子。就像恩娅是我的女儿。”
  “别那么假惺惺,你是变态,是畸形,是侩子手。”他决心以命相搏,孤注一掷。他猜想自己并非毫无胜算,既然这个男人严格恪守着自己制订的戒律,把那个永远花样百出、惹人头疼的康恩娅当作女儿,或许也会同样视自己为亲子。想了想,康肖奇又冷声冷面地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亲手推你儿子摔得粉身碎骨吧!”
  “哈,”康泊咧开白牙笑出一声,忽而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在汽车急速拐弯时的离心力作用下,死死拽住车门的康肖奇险些真的被抛出悬崖。以眼梢轻瞟惊魂未定的少年人,他勾着一侧嘴角,口气仍很随意,“你抓住了我的命门,就像你抓住了车门。”
  “反正……反正卑鄙龌龊是你的本性,颠倒黑白是你的所长……”攒着车门的手不断沁出冷汗,极端的恐惧几欲剖裂他的胸腔。故作镇定的男孩实则面色惨白,说话也结结巴巴,“你大可以……大可以解释是门突然甩开后我自己掉下去的……反正你总有办法,像过去那么多次那样逍遥法外……”
  “我想让你获得一个坦白的机会。”再次侧眸看了看对方半露在外的瘦小躯体,康泊突然收起红唇之畔那道易令人产生美妙浮想的弧线,转而以极为温和、认真、甚至是商榷的口吻说,“我恳请你不要这么快就拒绝。”
  然而拒绝来得斩钉截铁,“不,我无话可说!”
  重又目不转睛地注视前方,男人带着微笑摇了摇头,似向对方示意自己不会穷追不舍,“把门关上吧,风太凉了。”
  拾得台阶而下的男孩立刻听话地关上车门,抖着冰冷的两手扣好了安全带。满腹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继父——即使罹患肺病成日喀血的人也不会生有这样一张惨白的脸,他好一会儿才问,“我们正在上山,难道你和那些有钱人约在山顶见面?”
  “不是。”
  “那么……我们到底是去哪里?”
  “顺道去看望你的母亲。”
  “真……真的吗?!”男孩惊讶地叫出声来,身子狠狠一颤下,几乎当场就要泪洒滂沱——自母亲被送入疯人院后,无论他如何哭泣、央求,还是歇斯底里地发作,却再也没有机会能见到她。
  康泊没有回答儿子的问话,反而将乔奈尔的音乐打开,将汽车音响的音量调至最大。
  震耳欲聋的金属乐中,始终目视前方的男人问向身旁的男孩,“好听吗?”
  尖锐的乐声蛰得人头疼,康肖奇想也不想地回答,“简直就像频死之人的喊叫。”
  康泊淡淡一笑,“同感。”


47、疗养院(5)

    轮椅上的女人怔怔坐在窗前。

    正是病人们的用餐时间;饭菜之香与瓢盆之响充斥周遭,但轮椅上的女人却对一切充耳不闻。她的表情十分木然;不知望向何处的眼睛一眨不眨,看似已与尘寰隔绝。

    四年前被送入了这个与世隔绝的精神病院接受精神矫正;一次次化学药剂的注射和电击的治疗已让她比秋天更憔悴枯槁,目尻深深凹陷;头发花白;头顶的发稀疏得能看见头皮;容颜也再不复昔日精致。

    但初升太阳的光辉洒满了一个母亲佝偻的身体;她的面容在她的孩子看来;依然年轻美丽。

    面对继父与面对生母,他的情绪如此洪旱分明。一路颠簸的疲惫消失无踪;男孩跪在母亲的轮椅前,把脸埋在母亲的膝盖上。

    “妈妈……妈妈……”用自己的脸颊去蹭触母亲冰凉的手指,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从男孩眼中掉出,他哽咽着呼唤自己的母亲重返人间,“妈妈,你看看我……妈妈,你还能认出我吗……”

    连声的呼唤终于让女人有了反应,她木然地转动着两粒黯淡无光的眸子,朝跪于自己身前的男孩低了低头——突然弯下腰去,两手几乎就要触到地上,整个人也似要跌落轮椅。

    康肖奇大惊失色,忙问母亲要干什么。

    女人费力地拨弄起男孩散开的鞋带。用不少时间完成一个简单的扎系动作,抬起头,笑成个吃到糖果的孩子,“我的小南瓜,你的鞋带散了……”

    “小南瓜”是这个女人对自己儿子的爱称,只有他们俩个才知道。

    这对母子抱头痛哭,令旁人唏嘘不已。

    有些距离的地方,拄着手杖的男人注视着那对母子。下颚轻轻抬起,眼睛微微眯着,他的注视不带任何感情,似乎只是在居高临下地观察。

    男人身侧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女人。她是一位精神病学教授,也是康泊妻子的主治医生。

    女人未及四十,五官质朴端正,窄长的面部线条透着股子男性才具备的刚毅感,脸上却化着较显浓烈的妆。她正热情洋溢地感谢身旁的男人为精神病院出资建立了一栋多功能大楼,忽又拉下脸来对着一个护工斥责出声:“快把这些会反光的餐具收起来!你明明知道诸如鲜血、刀具这类的物品都会让病人非常紧张!”

    护工是个面相憨厚的年轻小伙子。他连连说着抱歉,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掉落在地的餐具,就转身逃似地离开了。

    “这些只听任荷尔蒙行事的年轻人永远那么毛手毛脚!”女医生低低骂出一声,向身旁的男人解释说,“你妻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不少,她的迫害妄想和身体妄想症都有所缓解,所以我们准许她可以小范围地活动一下,晒晒太阳,透透气……但是她依然受不得刺激,那些反光的餐具会让她产生‘匕首’‘凶器’之类的联想,会诱使她变得非常狂乱……”

    康泊细微地勾了勾嘴角,以个有些遗憾的声音道:“因为她曾亲眼目睹她父亲的死亡——当时他怀疑家里遭了贼,于是握着一把刀子前去察看,结果却从楼梯上滚落摔下,刀子径直插入了胸口。死不瞑目。”

    “真是让人同情的遭遇。”女医生叹出一口气,忍不住又朝对方看上一眼——这个男人生得很美,全不因那惨白的皮肤与泛着血色的眼眶而有所损毁。他看上去要么很年轻,要么就是活了几百岁。停顿片刻,她说,“你妻子刚来的时候一直坚称自己没有病,她说她被你下了毒,说你在浴缸里放满鲜血,将毒蛇藏在她的枕下……”

    “那是我女儿的恶作剧。”男人摇了摇头,目光仍落于不远处的那对母子,“一个十三岁的女孩不愿接受继父再次结婚的事实,以为这样就能替死去的母亲打抱不平。”

    “她说被你下了安眠药导致终日昏睡,甚至幻觉日益严重。她想趁你不在家时找到钥匙逃脱囚禁,结果却在自己的房子中被锐器碰得遍体鳞伤。她还认为是你把她的父亲推下了楼梯,因为他发现了你的邪恶作为,试图保护自己的女儿。”

    “因为她的病情每况愈下,为了避免她伤人,我不得不在外出的时候把她关在屋中。”康泊摇了摇头,“为了抗抑郁她每天都服用大量精神药品,那些药品反而加重了她的精神问题。而她父亲摔倒的原因则是楼梯老化断裂,这点警方已经查明。”

    “可正是这些连续不断的刺激让一个好端端的女人来到了这里。”女医生再次表现出怜悯之心地叹了口气,可神态却很轻松,还以个不符合她年纪的俏皮姿态耸了耸肩。

    “我相信律法的‘公正’。犯罪的人逃脱不了制裁,无辜的人也不会徒受牵扯。”

    “你的妻子至今仍收着一本剪报本,上面满是那些丈夫为谋夺遗产而杀害妻子的新闻,恐怕她就是看多了这些,导致再也无法分清故事和现实。然而,根本没有必要,不是么?”她推了推眼镜,颇有些奉承意味地笑了起来,“你在娶她之前,就已经非常富有。”

    “‘图式①’的力量,”康泊也微微生笑,朝身旁的女人优雅地倾身俯首,“清者自清。”

    寥寥数言的交谈过后,这个至今独身并对男人怀有强烈抵触情绪的老处女彻底为对方的博识与优雅所折服。她此刻不再是教授或者医生,而变回了“一个女人”的原始身份,完全忘记了他的声名狼藉,四个曾为他妻子的女人或死或疯。

    似也察觉对方的眼神变得热度充足,康泊做了个更显两人亲密的举动——伸手摘掉了这位女医生的眼镜,将眼镜收拢,插入她胸前的口袋。他的动作既不狎昵也不轻佻,只是淡淡笑说,“男人很少和戴眼镜的女孩调情②。”

    脱下眼镜的女人还想与对方攀谈,男人却已经拄着手杖走向了他的妻子。

    “抱歉,我得去向自己的妻子献一枝花。”说完,他就从窗台的花瓶里抽出一枝玫瑰,避开了上面的刺,握在指尖。

    女人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感人至深的魅力,心中暗叹道:他真是一个好丈夫。

    ※ ※ ※

    “我想和你的母亲单独谈谈。”

    男孩还没来得及说不,就被康泊用目光示意的两个护工上来拉走了。

    手持玫瑰的男人在妻子身前单膝跪下,轮椅上的女人眼眸死死睁大,显得惊恐万分。她费力地蠕动着干裂的双唇,甚至试图驱动轮椅逃跑,却被男人一下拉住了手刹的摇杆。

    苍白修长的手指划过她那似玫瑰凋零的脸颊,往复温存地流连。无法逃跑的女人使劲别过脸,僵硬地躲避着男人对自己的触摸。她的脸似过电般扭曲起来,整个人也颤栗不止。

    康泊凑身过去,用鼻尖和嘴唇轻触她的发丝,柔声说着,“你依然如此美丽。”

    “我没有疯……”女人的眼泪终于滑了下来,不是因由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即将遭到屠宰的羔羊才会这样流泪,“你知道我没有疯……”

    “是的,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比手中玫瑰更诡艳的唇微微翘起,他握着妻子的手去接受自己的赠予,强迫着她的指尖触及枝上的尖刺——皮肤破出一个极小的伤口,流出点点殷红的血。

    将女人流血的指尖强制放于她的眼前,他贴着她的耳畔柔声细语,“小心这比匕首锋利的尖刺,小心这血,就像流自于你父亲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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