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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成连理[修改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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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儿子的,不得不主动,并且提前解决妈和家里那一位间出现的矛盾。
苏嘉媛说,“我会不喜欢他什么?我还以为在你心里,他完美无缺,完全没有让人不喜欢的地方。”
关陆没回避。虽然他捡了茶几上,苏嘉媛的金笔放在手里玩,动作像分心了。但是他很理智地回应,“我没指望过魏南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他当然有缺点。不过您知道的,两个人在一起,少不了互相迁就。”
他甚至直白地补充,“我看那位吴叔叔这些年也没少迁就您。”
明明是关陆被审判,他却反过头质疑起审判者。他又把话题扩散,苏嘉媛便暂时沉默了。
这间房里,只有细微的声息。关陆手上转的笔一时失衡,掉落在地上,滚到苏嘉媛脚边。
关陆低头看了,伸手去捡。他近在咫尺,苏嘉媛望向别处,“我记得你从没委屈自己的习惯。应该说,别人怎么样很难让你真正关心。”
关陆道,“人都是会变的。对别人好点也不一定就是委屈自己。我觉得这个转变还不错。”
他说完已经站起身,离苏嘉媛近了些,他的眼睛坦然地望着她的。苏嘉媛不由有了几分错觉,好像他们其实很亲近,心连着心,从未如此亲近。
苏嘉媛道,“你为一个人改变。也只有你变了。只说这几天,魏南想做什么,他的兴趣,你陪他。那你想做的事呢,你的兴趣,我没看见他陪过你。”
原来这些天下来,苏女士和他们接触的时间没多少。交往淡如水,关注度却不低。又也许是关陆为他做得太明显。
关陆刚坐下,听见这话,手定住了一刹那,才把钢笔稳稳地放回茶几上。
他边抬头边说,“您就因为这,不喜欢他?”
苏嘉媛不悦道,“我为什么要喜欢别人的儿子。”
关陆就笑了,他调侃苏女士,说,我懂。您不喜欢别人的儿子,全因为心疼自己的儿子。
关陆忽然想起,几年前,任良有一次喝醉了,拉着他诉苦。男人最苦恼的,莫过于亲妈和媳妇,两个最亲的女人间的那点事。换到关陆这儿,换成苏女士和魏南,表现方式不同,根源差不多。
大概当妈的女人,心思也都差不多。江念萍有什么不好,任妈妈为什么不喜欢她?她什么都好,只是任良太喜欢她,任妈妈就没法喜欢她。
把世上伴侣的感情十等分,五五与一九一样稀罕,常见三对七、四对六。父母大多希望子女未来遇见一个爱你的人。这个人要爱你多过你爱。毕竟生活中已充满妥协,若你将来在婚姻、感情里还要处处迁就,父母预见那一幕,怕会替你感到委屈。
关陆握住苏女士的手,手指有力,动作却轻柔。她的手臂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她没有看关陆,只是勉强地回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早就比她大了。现在,她却仍在为他担心。
他们这一家人,各有各的古怪,简直够得上家庭题材先锋喜剧的阵容。
关陆清清嗓子,提起,“前两天,我跟樱樱说供求弹性。您知道她说什么吗,完全弹性需求,价格是我对她有多好,需求量是她对我有多喜欢。小丫头说,要是我对她稍微不好一点,她对我的喜欢就全盘清零。”
他看向苏嘉媛,口气竟很释然,说,“只有小孩子这么想,您和我都知道,世事哪有这么简单。”
苏女士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她对关陆,是母亲对儿子的心,也未尝没有私心。她苏嘉媛一世好强倔强,偏屡遭身不由己,连婚姻也由人操纵——哪怕她最终与吴怀莘成了白头夫妻,内心深处,又怎能消一口不平不甘之气。
无形之中,苏嘉媛把这不平不甘寄托在关陆身上。愿他加倍地特立独行,加倍地纵情任性,未料到,原来在感情里,连关陆也会遇上一个人,叫他处处重视,处处自制,不敢肆无忌惮。
苏嘉媛略略松口,“他就值得你这样?”
过了刚才为什么不喜欢魏南那关,这是问关陆喜欢他什么了。关陆想着同样的话,楚女士问过魏南,便也一笑,说不瞒您,这问题我以前考虑过,没标准答案,只有个参考答案。您既然问了,就姑且一听吧。
这天晚上,苏家母女都没睡好。苏樱是因为激动。
次日清晨,关陆一辆车载着苏樱,扬长而去。目光多在魏南身上留了一瞬,却没多余地道别。他算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多半喜相聚、恶别离,不管久别或是小别。
走得匆匆,房门没关,床上散着几盒黄鹤楼。魏南经过时无意看一眼,帮他把门关上。
只去两天,走前还要翻烟,可见不管是不行的了。
关陆这人,是独得很,又爱玩。就像鹰放飞了,哪有轻易回笼子的。他走就走了,不能指望他时时有消息。逢着他乐意的时候,会传点短信、照片回来,知会魏南一声,行程到了哪里。
关陆和魏南的出行观大不相同,魏南如果出门,绝做不出那种弄辆江菱自己开着逛景点的事。所以对魏南,关陆的态度是欢迎评论,干涉免谈;不乐意或者玩得不记得,常一连几天,只言片语不闻。若没魏南那份修为,他独身在外潇洒痛快,等他的人难免心里不痛快。
魏南并没什么情绪,因双方性格使然,他们之间,不曾出现情浓难舍,以至拖泥带水的情形。魏南大半时间不在苏家,晚上归来,站在客房门前,回顾走廊空荡,帘外花木冷清,偶尔动了念,想到关陆带苏樱一走,苏家果然静了许多。
夜里,魏南坐乏了,推门下楼,恰好见到底楼有灯光。
他揉了眉心,慢慢走下去,客厅顶灯亮着,亮如白昼。灯下,苏嘉媛仍是白日衣着,对着西洋棋棋盘坐着。
听有人来,她貌似漫不经心,“怎么是你。”
魏南和苏女士没什么好说的,见状回了句打扰,正欲离开,被苏嘉媛叫住了。
“来得刚好,也该你看看。”
苏嘉媛这么说,魏南不会不识趣,就在她对面坐下,看起那棋盘来。
苏嘉媛说,“那天我和他下棋,他一开始没认真。”说着移了个车,“如果我是他,到这一步就不会继续了。他该知道,再怎么费心思、动脑筋,在这个局面,绝不会有赢的可能。”
棋场如情场,是论输赢的。苏女士说得明白,魏南自然听得懂。
关陆是个重胜负的人,和魏南的感情里,种种不如人意坎坷处,他能坦然对待、一笑而过,是他的运气;在这世上,有人能如此为他担忧、代他不平,是关陆的福气。
魏南只道,“关陆评价输赢的标准,和您和我都不同。”
大概在关陆眼里,能坚持到最后,无论结果如何,不留遗憾就是赢了。
苏嘉媛心中蓦地升起一种奇异的情绪,她把目光从棋盘上移开,望向对面的魏南。这是她第一次平视这个人,讽刺的是,这个使作为母亲的她内心抵触的人,似乎比她更了解关陆。
她动摇了刹那,开口说,“他走之前为你来找我,说服了我。”
苏嘉媛说话时,魏南一直看着她的表情。
那晚她问关陆值得吗,关陆说的是,值得。
关陆最初对魏南,更多的是那种不经思虑的冲动。所以魏南不接受,他虽然抑郁失落,也能认清现实,自我冷却,不伤彼此情面。甚至和庄慈于逢场作戏中暗生情愫。
关陆有一种本能的趋利性,不会爱任何可能损害到他的人。庄慈再爱他、再有苦衷,一旦背叛已成事实,关陆就无法容忍。
早慧的人往往晚熟,多情的人常看不懂感情。到最后,令关陆以为能长久纠缠的庄慈不过是个路人,相反,兜了一圈,好像是雨天绕远路,走到陌生街道,最后拿着你熟悉的伞,走到你面前的那个人,居然是魏南。
他们身边,都有许多足够优秀的人,彼此身上所有引人倾心的优点长处都可以在他人身上找到,为什么非这个人不可,就成了一个自问无解的难题。
关陆告诉苏嘉媛,他认为魏南值得,因为魏南不会做任何损害他的事。即使在他单方面纠缠魏南的那段日子里,魏南对他,也始终以尊重、以包容相待。
有些话关陆不会向魏南说,正如魏南不会与他说。魏南听完,礼貌地离开上楼,那一晚,又想起关陆往昔无聊,谈到的一则故事。
关陆小时候看聊斋,具体篇名忘了,模糊记得里头有一则,写的是某生想娶个来路不明的美女。此女说,你我若仍做朋友,还有十几年的缘分;若你执意要做夫妻,只做得七、八年。某生色令智昏,毫无远见地选了做夫妻,也不知道后来年份到了,他们什么下场?
如今回顾,倒有些昔日戏言俱成真的意味。尊重、包容、默契,无一不是知交间常有的。魏南亦曾觉得,和关陆保持如师如友的距离才是最好。知交与情人之间,到底又相差什么?
能做知己,已经是难得的情分与缘分。贪求太多,难免平添痴嗔妄。魏南不是不明白,还是放纵关陆走到这一步。
关陆当年问他,你说某生何必,朝夕相见还不知足,偏想不开要做夫妻?
魏南想,现在关陆再读那个故事,不会再苛责主人公。从知交到情人,外人看了,当然觉得没什么差距。唯有设身处地地尝遍个中滋味,方才知道,不是色令智昏,不是毫无远见,知交与情人间相隔的,也就是那一些情不自禁罢了。
等关陆完成任务,带苏樱回家,已是两天后,年二七了。
这日子,哪怕魏南再剥削成性,也该给他手下随时候命的那几号近臣以喘息之机。等到下午,他还陪楚女士往一个山居茶室坐了两小时。
魏南陪楚女士吃了晚饭。待他回到苏家,天都半黑了。
魏南在一楼打了个招呼,吴怀莘告诉他,关陆下午到的,在楼上。他上到客房,关陆住的房间的门只是虚掩。魏南敲了两下,没回应,于是握着门把,不出声地推开门。室内窗帘紧拉,一室昏暗,不知晨暮。
门开的角度带入扇形的光,果然,关陆带的那点行李扔在地上,人倒在床上。他既没换衣服,也没掀被子,而是手臂抱着枕头、脸也半埋在枕头里的睡着。床上凌乱得很,他睡得也一塌糊涂,毫无睡姿可言,让人几乎想把他叫起来重睡。
别的时候他哪怕睡着,看起来也总有些不耐烦。像是打出告示,警告人不能轻易招惹。可是这些天过得心累,也太安稳,他连警觉都降低不少,这么看上去,意外地显得安份。
魏南就多看了会儿。关陆这人太随性,太独,但不是做事没有交待的人。出门一趟,办点什么,细节可能不提,然而日程上的事,走了,到了,总会跟魏南报备一声。这回只怕他真是和苏樱折腾累了,在逗别人家孩子的痛快之余,领略到带小孩的痛苦,回房倒头就睡,其他暂且顾不上。
关陆虽然从来精力充沛,但是按理论上的每日健康作息论,睡眠时常不足。现在睡了,晚上八成要失眠。魏南本想叫醒他,后来一想,能睡是福,站了会儿,最终没打扰,由他睡去。
到了九点,仍不见关陆醒来找他,才觉得有些不对。
魏南放开茶杯,走到关陆那边,开了客厅的灯。先前室内太暗,这会儿魏南借着壁灯照到床边的光,上前仔细打量他。细看之下,魏南的脸色越来越差,伸出手,贴着关陆的额头试他体温。
关陆正睡得昏昏沉沉,很不踏实,这么一来也醒了。
他下意识地抓住那只手,因为手劲大,抓得略紧。魏南不急着挣脱,而是打开床头灯,慢慢调亮光线。灯光明亮而不刺目,关陆眯眼去认,辩认出是魏南就松手了。
他一时不适应这灯光,还挡着眼睛,含糊问,“什么事啊?”
魏南没回答,问关陆客房的医药箱放在哪里,又问他苏家家庭医生的工作电话,有备无患。
关陆理清思绪,看魏南那神情,也懂了。他懒得开口说话,只动手,指出方位。
托苏樱的福,苏家常用药品备得妥善周全。关陆一直觉得感冒低热、小病小灾不断是别人的专利,不想而今轮到他倒霉中奖。
直到含着体温计,望着天花板,关陆犹自想,自作孽,怪不得谁。
这次关陆带苏樱去邻市,订的温泉度假酒店套房外面,凉亭下就有露天温泉。巧的是今年邻市温度突破新低,下了场雪籽。在空中飘雪籽的天气泡温泉,十分享受。
酒店提供的浴衣是日式的,苏樱喜欢女浴衣的白底红花,矜持地穿给关陆看。她人小衣服大,空空荡荡的。关陆刚出了身汗,揭开脸上盖的毛巾就乐了,评价说没胸没屁股,还套个不显腰身的麻袋。气得苏小小姐跳起来,把他赶上岸。关陆冷风吹着,透心凉,心飞扬。
关陆自己的错,他当然不打算跟魏南承认。量完体温,他默读数字,贡献了个解释,说我天生这毛病,一泡温泉就发烧,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这样。
魏南听着,不置可否。他想,关陆是真不知道,他每次打算蒙混过关,脸不红、气不喘是做得到的。但眼神吧,太实诚,落在对他知根知底的人眼里,到底透着股反常则为妖。
魏南信不信,其实无所谓。关陆也没指望他会信。
魏南递退烧药给关陆,关陆没接,盯了会儿他手上的药,考虑说,“专家研究表示,乱吃退烧药会导致智力下降。”
魏南一听就皱眉,关陆平常不病不痛的时候,没少拿所谓专家开涮,到这节骨眼上反倒言必推专家。魏南拿药盒给关陆,关陆把他晾着,看看药盒,再回望他,态度张扬又专注,呲牙似的,摆明了是故意。魏南瞥他一眼,勉强耐下性子打开药盒,按说明倒出两片药来,道,“你已经够聪明了。”
关陆嘿嘿一笑,这才从善如流地接了。
他不怕吃药,只是嫌吃药麻烦。关陆含着药片,一口水灌下去,就想撑起精神和魏南讲话。
或许是退烧药的药力上来,没说几句,关陆的声音渐渐变低。
魏南把水杯放在床头,告诉他,“困就接着睡。”
关陆确实身体好,抵抗力强。当晚出了些汗,热度退了。体温偏高,却也接近正常范围。
他昨夜和衣而卧,一身狼狈,今天爬起床就去洗漱。魏南出门看见他的时候,关陆的头发还湿着,被他一通揉擦,弄得有些凌乱。
关陆站门口和魏南说了两句话,魏南透过门,看见他床上空空,问他怎么回事。
关陆打个哈欠,“昨天弄太乱,刚看见Celine,让她顺便拿去洗了。”
他穿一T恤,套一条松垮垮的灰白运动裤,懒洋洋地靠门框站。魏南看关陆这样子,想提醒他,不过提醒也晚了,就没说,只让他收拾好了下楼吃早饭。
今天年二八,苏家吃面点,早餐是粥和现蒸的小馒头、银丝卷、枣糕。
关陆下楼,人都到齐了。苏女士在和家务助理说话。
等苏女士回头,看关陆一副纵欲过度的尊容,一大早去洗澡,又让人换洗床品,那脸色便转变得相当微妙。
关陆在苏家这段日子,平心而论,那是非常谨慎。跟地下情似的,要越点男男大防,还得事前克制,事后清场。关陆自我感觉,来这儿不像做儿子的,倒像当孙子的。因为他昨晚没做贼,不心虚,并没想太多,看见他干妈的表情,才领悟到之前魏南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这种事没法提,更无法辩解,好在关陆脸皮够厚。
今天苏家所有人都在,吴怀莘提议下棋,关陆想想闲着没事,就响应了。
十一点多,魏南接了个电话。他这边刚结束,就看见关陆也走出客厅,手上还拿着烟。
没等魏南说,关陆自觉地深吸一口,把剩下大半根摁灭了。他看看魏南手机,问,“谁?”
魏南说,“张建军家里。”
关陆哦一声,挥散烟气,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装一张卡进去。
关陆会记得给苏樱压岁钱,不一定能记买红包。
这红包还是吴怀莘替他准备了,刚才拿给他的。关陆知会魏南,“过两天要给苏樱压岁,我替你出了啊。”
他折一下,封完口,又笑了,说我记得八十年代,MTV还是哪儿的市场营销针对青少年不断增长的购买力做了调研,给这种钱起了个名字,guilt money。意思是“我没空陪你玩儿,所以你自己拿着预付卡上网爱买什么买什么”。
关陆说着,和魏南对视一刹,就想,幸亏没造子孙孽。
关陆很早明白何谓任性终不失性,却到如今才猜懂,为何多情必至寡情。他们待彼此的温柔、容忍已至极限,这样的关系中,原就不允许一个第三方凭空出现,分薄双方太难得的感情。
他和魏南都不是适合做父亲的人。投胎好如苏樱,关陆有时看着,都觉得小丫头可怜。如果哪个小孩真成了他和魏南的义务,那孩子指定要比苏樱可怜百八十倍。
人心这码事,本就没有一碗水端平。他既已对一个人多情,对其余种种人事,难免有寡情的时候。
两人站外面说了几句,关陆提到卡内金额,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而言,绝不是个随便的数目。
这段日子,关陆花钱大手大脚的,想来财政略有压力。魏南笑了一下,有心问,“没人给你?”
关陆听出魏南的潜台词,抬了抬眼,心说我倒是敢要,由你给又算怎么回事啊?于是回敬曰,经济问题事小,别乱了辈分。
下午天气晴朗,风不大,站久了还是有些冷。
魏南见他穿得不多,问他不是下棋吗,怎么还不回去。
关陆半转头,望里面一眼,玩着打火机说,“不下了。刚发现,和吴叔叔下吧,赢他我不好意思,让他他不好意思。”
总之,就是本来不知做什么好,下棋不知怎么做好。吴怀莘也发现了这情况,主动提出,老城区这几天有舞龙舞狮,关陆少回宣台,明天可以去看个热闹。
关陆说,反正我打算去,你来不来随你。
吴怀莘爱静,苏嘉媛更不可能赴那种人山人海听锣鼓的集会。就连苏小小姐,也学妈妈嫌闹,不愿同行。
魏南原想压着关陆安安定定休息两天,可听他口气,不出门放风,实在憋得难受。
第二天,两人就去了老城区。
宣台的老城区有几条街是保存下来的民俗街,街道不宽,逢着年庆,满满的都是人,像下了一整锅饺子。
关陆走得又快,不断和人擦肩而过,还能分出心来看路边的摊点。
路边多是卖各种吃食,最多的是糖画和糖葫芦。其余锅煎油炸、蘸糖泡汤,看着有趣,却不好吃。魏南跟着他,他们吃了午餐才出来的,关陆在卖烤红薯的炉车前停下来看看,因为不饿,没买。而是进了家小咖啡店,端着咖啡出来,忽然笑起来,示意魏南看人家店门口的牌子。
那广告简直可视作感情绑架的范例。牌上赫然是:爱她,就请她吃哈根达斯。
舞龙舞狮表演在老城区的迎祥寺,关陆有方向感,往里走,过了摆玉牌、铜像、铜币摊,锣鼓声渐大。
寺周围,很有几家卖香烛的。树下有一家,“残疾人卖香”。关陆就在那摊上买了一把,随香客入寺。
魏南看着,他进大殿打了一转就走。到大香炉边,才借着烛火,把手里的三柱香点燃,插进香炉中。倒也不像旁人,信也好,不信也罢,拜了佛总要许上几个心愿。
走的时候,关陆开车绕到庙后面的那一片店铺,搬了不少烟花爆竹上车。
这么一来,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回到苏家,吴怀莘很惊讶,说我们家只有樱樱要放烟花,怎么买了这么多?
关陆就弯下腰,捏了下苏樱的脸,说,让她放,她放不完的,我来。
苏樱兴奋地去看他买的烟花,关陆又出去抽烟。没抽上几口,魏南来了,他只好把烟灭掉,连魏南试他体温都慢了半拍才抬头回视。
关陆体温正常。魏南收回手,问,“在想什么?”
关陆一扬下巴,朝苏樱的方向,“她挺开心的,过两天有烟花看。”剩下半句话,问魏南,“你以前过年,有什么好看的?”
让魏南记忆深刻的那些人事物,都有其特殊的时效性,一旦过去就无法重复。重提也是徒增慨叹。
魏南不想他费尽心机去找、去重现,便概况的列了几项。
无非是三代同堂,一家老幼通宵守岁。妇女多治酒食,欢声笑语,邻里相闻。
都是曾经的平常人家景象,却恰好是关陆力所不能及的。这种真正过年时高堂俱在、阖家团圆的景象,哪怕他勉强找出来,给魏南看,不是自己的,又有什么意义。
除夕早上,应该说是凌晨时分,魏南醒来,发现身侧空了一块。关陆刚爬下床,坐沙发上打游戏。
他调小了音效,调暗了显示亮度,照理不该扰到魏南。不过毕竟是枕边人,魏南又从来不是迟钝的人,扰到也难免。
关陆暂时没说话,全神贯注地操控飞船躲避。他的脸被屏幕的光映得轮廓分明,神情严肃,颇有点科幻大片的意味。可惜地球方面关舰队长最终犯了个致命错误,闪避不及,被轰了个尸骨无存。
他扔开掌机,毫无歉意地问魏南,“醒了?”
魏南掀开被子,踩着拖鞋下床,拉开了窗帘,在点头充当回应后问,“不多睡一会儿?”今晚要守岁的。
“累,但是不睡了。”关陆答,“睡了更累,净做梦。梦里都在走迷宫。”
魏南也没开灯,两人就在半暗半明的室内对坐。魏南递水给他,关陆问,“你上一次做梦是什么?”
魏南上一次做梦是在见楚女士之前,那天晚上他梦里回到二十年前的某个时候,并没有起伏的情节或是激烈的感情,只是一天深冬下午,他在书桌前写字,忘了写的是什么。抬起头时,窗外竟又开始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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