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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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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敞开,但现在他不抗拒人,也不是主动要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是自我保护机制自动为他树立起了高墙,他是想要出来的,我能看到他的这种欲望,他也在跟自己抗争。”
  邱言喜道:“那他是不是可以恢复过来?”
  庞贝博士点点头:“我有信心,给我点时间,也给他点时间。”
  任燚长舒了一口气,他感激地说:“谢谢你,庞贝博士,这是我这些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那我能做什么?”
  “陪伴他,跟他交流,跟他互动,这是对他的恢复最有帮助的,他会慢慢回应你的。一旦他对你有了回应,那就离好起来不远了。”
  任燚眼睛一亮:“他醒来的第一天,就回应过我。”
  “真的?什么样的回应?”
  “我那天,抱着他哭了,他把手放在我后背上,明显是在安慰我。”任燚有些不好意思。
  庞贝博士笑道:“太好了,这样的回应,我当时努力了半年呢。可能这次的情况只是暂时性的,连他自己都想要推倒高墙,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让他恢复过来。”
  任燚悬吊的心脏终于回落,这确实是不幸中的大幸,他已经做好了半年、甚至更长的准备,无论需要多少时间,无论需要付出多少努力,他一定会等到宫应弦恢复。
  “我现在能进去看看他吗?”任燚问道。
  “去吧。”
  “哎,等一下。”盛伯把一个保温箱交给任燚,“任队长,也到了吃饭时间了,你和少爷一起吃饭吧,麻烦你喂他一下。”
  任燚接过保温箱,温言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走进病房,宫应弦半倚在靠枕上,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应弦,该吃饭了,饿了吧。”任燚将矮桌放到了床上,把饭菜一一摆了上去,直到他摆好了,宫应弦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
  任燚把他身体垫高了,将他的脸转了过来,他的眼睛动了动,静静地看着任燚,瞳仁像剔透的宝石。
  任燚矮下身,微微一笑:“你刚才和庞贝博士聊什么了。”
  宫应弦眨了眨眼睛,神情懵懂,简直是我见犹怜。
  任燚忍不住凑过去,嘴唇在他唇上温柔地碾过,而后盯着他,那眼中分明荡起了小小的涟漪。
  “来,我们吃饭。”
  任燚坐在床边,搓了搓手:“全都是你爱吃的,先来尝一块笋尖吧。”他夹了一段青嫩的笋,送到宫应弦嘴边,“啊……”
  宫应弦迟疑了一下,张开嘴,认真地嚼了起来。
  “医生说下个礼拜你就可以出院了,很多治疗可以在家做,你这么讨厌医院,应该很高兴吧。”任燚舀了一勺汤喂他。
  “你知道吗,张文自首了,我看他平时那个怂样,还真未必是装的,只是紫焰和蓝焰还在逃,邱队长说,提供资金的蓝焰可能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陈队长也在这个医院。”任燚提到陈晓飞,叹了一口气,“在ICU,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我每天都去看他,我心里是真的不相信他是坏人,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他活下来,他一直对我很好,曾经是我爸最好的兄弟。”提起自己的父亲,任燚的目光再度暗淡。
  宫应弦的膝盖突然顶起来,碰在了矮桌上,桌子晃了一晃,汤都洒了出来。
  任燚赶紧拿纸擦了擦:“怎么了?难道你想下床?”
  宫应弦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任燚。玉雕一般完美的容颜,因为缺少了生气,而多了几分空灵圣洁的美,被这样纯净无暇的眼神凝视,任燚的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你是不是在担心我?”任燚放下碗筷,他抓住了宫应弦的手,“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跟我说话,但是说不出来?”他觉得宫应弦被困在一个壳子里,身不由己。
  宫应弦静默半晌,突然合拢五指,轻轻握住了任燚的小拇指。
  任燚愣了愣,而后鼻腔一酸,他拉起宫应弦的手,贴着自己的脸:“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永远都陪着你。”


第189章 
  任燚这几日,不在医院,就在外奔波处理他爸的身后事。这时候就看出孑然一身的坏处来了,所有事情,他都得亲力亲为,去填那些冰冷的文件,去置办白事要用的东西,听人不带感情的谈论着销户或葬礼——于己是至亲至爱的人,与对方不过是每日重复的无聊工作或生意。被迫用这样的方式一遍遍确认他爸已经不在的事实,对他而言,全是折磨。
  原本曲扬波和高格想帮他,也都被他拒绝了,这事,确实要亲力亲为。
  但后来,还是不得不让他们帮忙,因为总局的领导找他谈话,不仅要为他爸追加烈士一等功,还要立为应急管理部的英雄典型,在媒体上做大量的报道。
  任燚觉得他爸值得这些赞誉和勋章,也明白总局的苦心,但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让自己出镜、不要提自己的名字,他不希望自己在网络上一些没有洗清的污名,给他爸带来一丁点的质疑,他要他爸干干净净地走。
  忙活了一天,晚上回到医院,他急匆匆地想要马上看到宫应弦。
  出事到现在,他基本上是住在医院了,他不想回家,家里只剩他一个人,太冷清了,也不想回中队,那些关切的目光和小心翼翼的态度让他窒息。
  宫应弦给了他一个“想要回去”的地方,哪怕这个地方是他最不想踏足的医院。
  敲了敲门,宫应弦轻轻推开病房门。
  盛伯见到他,跟见了救世主一样:“任队长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很晚呢。”
  只见床上一方矮桌,六样饭菜,但看起来什么也没动。
  “吃饭呢。”任燚走过去摸了摸宫应弦的头发,“怎么了盛伯,他吃完了吗?”
  “一整天,只吃了早饭,你不回来他不吃。”盛伯唉声叹气。
  任燚愣了愣:“他一天就吃了早饭?”
  “是啊。”
  他出门早,那可是七八点的时候俩人一起吃的,现在都十二个小时了,他低头看着宫应弦:“你在等我吗?”
  宫应弦看着他不说话。
  “那他换药了吗?”任燚看了一眼宫应弦的左大腿,那上面虚盖着纱布,被烧伤的地方明显有渗血。
  盛伯也摇头:“怕疼,不配合,医生说等你回来再换,昨天也是你在他才肯换的。”
  任燚听着就心疼:“盛伯,你怎么不给我电话啊?”
  盛伯为难地说:“我知道你忙着老队长的事,哪里好打扰你。”
  任燚轻轻一叹:“我来喂他吧。”
  盛伯把饭碗和勺子递给他:“我看得出来他在找你。”
  任燚心里又酸涩,又莫名地有一丝暖意。
  盛伯走后,任燚冲着宫应弦笑了笑:“你是在找我吗?”
  宫应弦依旧看着他。
  “我也没吃饭呢,你说,哪个好吃。”任燚听从庞贝博士的话,要引导宫应弦跟自己沟通。
  宫应弦顿了半晌,夹起一块炸得金黄的豆腐,送进了嘴里。那豆腐外皮焦黄酥脆,内里却是软白嫩滑,起初是适口的温度,可一咬开来,嫩豆腐芯儿的余温还在,顿时像果冻一样在嘴里散了开来。换做常人,最多觉得有点热,但宫应弦长期不吃热食,口腔对高温极其敏感,对他来说,这就是烫了。
  他被烫得咂舌,张嘴就吐,豆腐混着涎液从嘴角流了下来,弄得桌上、衣襟上都是。正常时候的宫应弦极注重仪表,中了枪也更在意血污而不是伤口,怎么也不会因为一小块豆腐做出这狼狈相,但他此时浑然未决,烫就烫,吐就吐。
  任燚赶紧给他擦,边擦边哄道:“没事,不吃这个了,什么坏东西,好吃我也不吃。”他把水递给宫应弦,“喝点水。”
  宫应弦喝了几口水,任燚又在他嘴角做势吹了吹:“还烫不烫。”
  宫应弦依旧没反应。
  任燚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不烫了,一点都不烫了。”
  宫应弦这次转了过来,盯着任燚,然后清冽的目光下移到了他的嘴唇。
  “怎、怎么了?”
  宫应弦伸出手,抚上了任燚的唇,轻轻按压着。
  任燚就乖乖地让他摸。
  宫应弦摸起来好像没完,摸完嘴唇,又摸他的眉毛,眼睛,鼻子,最后手指摩挲着他鼻梁上的痣。
  任燚维持着一个身体前探送给他“品鉴”的姿势,不一会儿腰就酸了,他想换个姿势,结果一低头,骇然。
  宫应弦的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此时形状有异。
  任燚眨了眨眼睛,有些懵。
  宫应弦太要脸了,平时要是被任燚看到这一幕,多半都恼羞成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坦荡荡地让他看。
  任燚心里一动,想着庞贝博士说过的话,沟通,互动,沟通,互动,沟通和互动越多,越能帮助宫应弦打破这个困住自己的壳。于是他不加思索伸了手。
  宫应弦怔了怔,突然脱口小声叫道:“任燚。”
  任燚大喜:“你、你说话了?你说话了?!”
  宫应弦抱住了任燚的肩膀,将脸歪在了他的肩膀上,乖巧地伏着:“任燚。”
  任燚摸索得有些急躁,宫应弦闭着眼睛哼哼,抱着任燚不停地叫他的名字,那一声一声,澄澈的,真挚的,渴望的,充满依赖的,让他想起情浓时宫应弦曾经在他耳边的反复呢喃,宫应弦一向如此,那种时候不愿意多言,只爱叫他的名字。
  这可把任燚撩得浑身过火一样热。可他也只敢如此了,对着赤子一般的宫应弦,若是当真做些什么,总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
  过后,宫应弦变得比平时还乖顺,喂饭也顺顺利利,换药也顺顺利利。
  只是,看着宫应弦腿上的烧伤,烧焦的血肉混合着药物,看起来泥泞而糊烂,惨不忍睹,任燚不是第一次看,可每看一次都心痛到窒息。他这一辈子都在跟烧伤打交道,从前看父亲的,看父亲的战友的,当了消防员后看受难人的,看自己和自己战友的,他身上也有七八处烧伤,但都没有这么大面积的,他知道烧伤的灼痛是什么样的滋味儿,如今更知道了伤在心爱之上身上是什么滋味儿,看着宫应弦满脸盗汗,面皮惨白,恨不能代而受之。
  顾不得医生在场,任燚弯腰抱住了宫应弦,把他的头掰了过来,柔声安抚道:“不看了,我们不看了,马上就好了。”
  宫应弦也就听话地不去看,头倚靠着任燚的胸口,低头玩儿着任燚兜帽的绳子,疼得一抽一抽的,也不吭声。
  任燚偷偷在宫应弦额上亲了一下。
  宫应弦突然猛地颤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任燚,把护士都吓一跳。
  “别动啊,动的话就要绑起来了。”
  “不用不用,他不动。”任燚看着宫应弦,“怎么了。”
  宫应弦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任燚,目光又落到了他唇上。
  这是第二次了,任燚似乎终于回过味来了,宫应弦是希望自己亲他吗?
  任燚试探着又他在额上亲了一下,还得防着护士看到,宫应弦的眼睛发亮,哪怕面上没有明显的喜怒,像是表情肌肉也都被封印了一般,可任燚还是能看出他高兴。
  任燚却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他平常逗宫应弦,这人就时常羞臊脸红假正经,要是逗得狠了,就会“性情大变”,变得没节没制不是人,现在这样,反而坦诚了许多。
  任燚便又啜了他一下,这次是脸颊,然后是嘴唇。
  俩人背着护士一会儿偷亲一下,一会儿偷亲一下,像极了小时候背着家长干坏事的顽童,竟也生出几分甜蜜来。
  换完了药,任燚坐在床头剥橘子,剥出来橙黄饱满的月牙状橘子肉,送宫应弦嘴里一瓣,送自己嘴里一瓣,边吃边说:“明天我爸要出殡了,不从家里走,从中队走,你也知道的,我爸以前也是凤凰中队的,不过以前不叫凤凰中队,前几年做过一次大的调整。”
  宫应弦嚼着橘子,认真听着。
  任燚也不管宫应弦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说着:“这算是我们的规矩吧,家要是在当地的,就从中队走,我爸虽然早退休了,可他的心从来没离开过中队。这次,总局给他追加了烈士一等功。其实以前也想给他的,我跟你说过吧,我爸当年在宝升化工厂爆炸案的时候,立过一件大功,带着几个战士和工人在废墟下活了七天八夜,当时就想给他一等功,活着立一等功啊,多大的荣誉,但他没要,他说同样是一等功,他活着,他战友死了,他受不起。这次,总算是……”他说到这里,剥橘子的手顿了顿,有些发抖。
  宫应弦感觉到了任燚的悲伤,他抚摸着任燚的头。
  “嗯,明天,明天从中队出发,听说好多媒体什么的,也会有好多人来送我爸。”任燚看着宫应弦,“真想带你去啊,可是你现在不能离开医院,怕伤口感染,没关系,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我爸。”
  宫应弦唤道:“任燚。”
  任燚捏了捏宫应弦的脸:“难道你真的想去?”
  宫应弦僵住了,不言语也不动作。
  “如果你想去,你就,点头,点头会吗。”任燚点着头,“像这样。”
  宫应弦又僵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
  任燚狂喜,这是回应,这是几天来第一次的正面的、及时的回应!这是几天来第一次正确的理解和表达!任燚狠狠抱了宫应弦一下,笑道:“太好了,你会点头了!”他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庞贝博士,这应该是巨大的进步。
  宫应弦又继续点头。
  任燚柔声道:“我也很想带你去,但是你的伤口正在愈合的关键时期,这时候出去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等你好了,就可以出院了,不会太久的。”盛伯和庞贝博士已经在宫家准备好了需要的医疗设备,就等宫应弦的烧伤没有感染风险后就出院,毕竟心理治疗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宫应弦也不知道听懂还是没听懂,点了一会儿头,大概也累了,主动从任燚手里拿了瓣儿橘子吃了起来。
  任燚掏出手机,给庞贝博士打了个电话,把刚才的情况描述了一下。
  庞贝博士的酒店就在医院附近,不到一刻钟他就过来了,正巧邱言下了班,得空也过来,撞在了一起。
  于是三人挪到会客室,聊起宫应弦的。
  听得这些进展,庞贝博士和邱言都十分高兴,庞贝博士更是自信满满地说:“这进展真的太棒了,他所有的反馈都提前了,我的药物和你的陪伴都起了作用。”
  任燚也面露喜色。
  “还有什么吗?还有什么别的不一样的,任何微小的细节,都要告诉我,很重要。”
  庞贝博士现在要求跟宫应弦有过接触的所有人,尤其是任燚、盛伯这种亲近的人,要把跟宫应弦相处的所有细节都如实汇报。
  任燚猛然想起晚饭时的事,有些难以启齿。
  庞贝博士是什么人,心理学界泰山北斗般的人物,任燚眉毛颤一下,他就能看出端倪:“你有什么没跟我说?为什么?”
  任燚摸了摸鼻子,看了邱言一眼,邱言不在他都不好意思说,邱言在场……他可以不要脸,反正他本来脸皮也厚实,但是总觉得对宫应弦不大好。
  邱言挑了挑眉,聪明地起身:“我去买个饮料。”
  邱言走后,任燚才把宫应弦有反应的事告诉了庞贝博士。
  庞贝博士更高兴了:“你看,这就是他成年之后比小时候更容易治疗的原因之一,这种反应能够极大的刺激他,我鼓励你多多益善,更进一步刺激他试试。”
  任燚面部肌肉抽搐:“你……你鼓励我?”
  “啊,不然还有谁能干?”
  “不是,博士啊,他现在,他现在是个病人,而且,像小孩儿一样,我觉得……”任燚觉得自己无法下手。
  “第一,他身体功能没有问题,第二,他不是小孩儿。”庞贝博士道,“你不想帮他吗。”
  “我当然想,但是……”任燚总觉得自己趁着宫应弦生理和心理双重受损的时候那个,也太禽兽了。
  庞贝博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相信我,只是亲吻和抚摸就有这样的反馈,刺激越多,反馈也就越多,你想帮他,就不用顾忌这些。”他略有些兴奋地说,“这样的案例我还是第一次碰见,特别,很特别。”
  任燚满脸尴尬。
  这时,邱言回来了,还给他们俩人买了矿泉水。
  三人又聊了聊宫应弦的烧伤,话锋一转,邱言道:“庞贝博士,下一阶段的治疗什么时候开始?”
  “回家之后,在这里不方便,深层催眠要在一个他觉得安全的环境里。”
  任燚并不意外,要治愈心理问题,肯定要对症下药,但他对深层催眠着实有一点阴影。
  “那应弦什么时候能出院?”
  “根据他腿伤的进展,估计一周以后吧,只要感染风险降低了,就可以回家治疗。”庞贝博士道,“你拿到宫女士的签名了吗?”
  邱言摇头:“还没,我正在催她。”
  “什么签名?”任燚知道他们说的宫女士,肯定是宫应弦的姑姑。
  “哦,是医疗免责协议。深层催眠是有风险的,没有这样的协议我不会给任何人做,鉴于应弦本人现在没有行为能力,他唯一成年的亲属就只有宫女士了。”
  任燚自然知道什么是医疗免责协议,宫应弦就曾经骗他签下,让庞贝博士给他爸做深层催眠,他皱了皱眉,余光能感受到邱言投射来的不安的目光,但他复又神色如常,“原来如此,那还是尽快吧,不要耽误治疗。”


第190章 
  天刚蒙蒙亮,任燚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和制服,同时与镜中的自己对望。他一身火焰蓝制服,戴蓝白相间的沿帽,金红徽章和穗带妆点在心口,他肩膀直角如刀削,腰身修窄胜松柏,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仍不减英武的气概。
  他深吸一口气,戴上了墨镜。总局宣传部与媒体已经通过气,不拍他的脸,拍出来也不放,但也难免怕有遗漏的镜头,所以他还是稍做了点遮挡。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看向了自己的桌子,一张16英寸的黑白照片上,他爸穿着老款的丛林绿军装,左右两边的胸口挂满了勋章,正在从容微笑。
  任燚走过去,拿起照片,笑了笑:“老任,从小他们都说我像你,我不承认,我觉得我像我妈,我妈漂亮,所以我才这么帅,哈哈,但是,后来发现越长大好像确实是越像你了。”
  “你说能有我这个儿子,是你最大的骄傲,而我最大的骄傲,是有你这个父亲。”任燚说着说着,眼眶噙泪,他用额头抵着任向荣的照片,喃喃道:“走吧,儿子再送你一程。”
  任燚把相片端正地托在身前,下了楼,操场上站满了战士,身姿挺拔,列队齐整,标枪一般笔挺,且早已自动为他留出中间的道。不远处,鲜红色的消防车静静矗立,云梯上绑着白纱幔,微微飘扬。更远处,消防队四围全是围观的群众,没有一人喧哗。
  任燚踏出门,一声昂扬的号令响彻肃静的操场:“敬礼——”
  指战员们齐刷刷地举起了手。
  任燚点了点头,踏着正步,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前方。
  他身后,是六个战士共举的棺木,他爸的遗体已经在殡仪馆,棺木中放的是他的常用物品。
  那段并不长的路,任燚走来是百感交集,带着他爸走过这一生走过无数次的路,走过他最钟爱的事业和信仰,荣誉和使命。
  最后,他走上了消防车,让这个老伙伴送他爸一程。
  任燚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爸的遗像,对着对面的曲扬波点了点头,这些天曲扬波和高格帮了他最多,但高格要留下来执勤。
  曲扬波回以“不必多言”的眼神。
  消防车开出了中队,另有两辆公务车尾随,街道两旁围观的群众都默默注视着这辆车,他们中大多是附近的街坊邻居,这个消防中队就是守护他们一方的保护神,也有不少认识任向荣的,看到媒体报道后,自发地来送行。
  任燚低着头,用下巴抵着他爸的遗像,脑中纷乱。
  再抬头时,任燚扫了一眼窗外景色,开口道:“是不是走错路了?这么走绕远了。”
  “没有,任队,还有人想送行。”司机指了指前方。
  任燚转头看去,是离他们最近的骡巷口中队,王猛带着一群战士列队站在中队门口,目视着他们的车远远敬礼,他们的消防车停在围墙内,云梯伸到马路上空,一面鲜红的国旗挂在云梯中间,以示降半旗。
  任燚眼眶灼热。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近十个消防队,无一例外都来送行。
  任燚坐在车上,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墨镜遮住了他滂沱的双眼,遮不住他的感动和思念。
  爸,你看到了吗。
  你一定看到了。
  ……………
  葬礼结束后,任燚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医院,他担心自己不在,宫应弦又不吃饭,临走前叮嘱了很多次,也不知道宫应弦听进去没有。
  此时,庞贝博士正陪在宫应弦的病房里,桌子上铺开几张纸,俩人正在上面写写画画。
  “任队长。”庞贝博士招呼道,“累坏了吧。我也很想去像老队长表达敬意,但我担心他不吃饭,不敢离开。”
  “谢谢。”任燚颔首微笑,走了过去,看了看桌上的画,画的非常抽象,他辨认不出是什么内容。
  “这是他表达的方式,大部分还是不好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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