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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IV-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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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情况并非首例。自五年前这款打着“强身健体,焕发青春”的旗号,宣称“集中医学之大成,绝对安全无副作用”的保健品问世以来,不良反应的案例就时有发生。“宝立健”中添加了一种含有微量SBXD成分的中草药,可能在人体肝脏内沉积增加患癌风险。而企业方始终没有对所谓的“中医秘方”进行修改,反而加大了宣传力度,将几起诉讼都波澜不惊地压了下去。
  去年九月,肖承宗代理了一位肝囊肿病人向旷牧公司的索赔案,虽然赔偿金额被压得很低,但官司首次艰难地打赢了。此后不少因“宝立健”患病的服用者找到肖承宗,希望能帮助他们维权。肖承宗开始收集资料,辗转多方找到了著名的医学和药理学专业人士研究分析产品和病例,做了大量的前期准备。
  老人做这些不为名利,只为公义。如一根无所畏惧的针,穿起了一条伤痕累累的暗线,刺破表面的花团锦簇抵达不堪入目的内里时,宝立健公司终于坐不住了。
  那以后,肖承宗收到过血字的恐吓信,接到过夜半无声的电话,被人从楼梯上推得跌下来,而警方始终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只能当做恶作剧处理。老人怕亲友担心,也怕他们牵扯进来,一直闭口不提。
  故人已逝,心血尚存。老旧的木头桌子上整齐迭放的材料和未合上的笔记本仿佛仍在安静地等待着老先生回来。此处是屋里采光最好的地方,老人伏案工作的时日长了,桌边被磨得十分平滑。秦穆用手缓慢摩挲着木头边缘的纹路,仿佛与故人无声交流。他坐了很久,直到手机响了起来,才收拾好所有材料离开。
  他定了今晨的机票,打算去J城找张文华老人办理变更诉讼代理人的手续,临走之前和楚煜碰了一面,拿到些资料。
  宝立健公司的负责人叫赵锦川——大名鼎鼎的J城四少之一。他身上的是非和传闻很多,什么酒后飚车撞人,殴打同居女星致残,聚会涉毒淫乱……这些放在寻常人身上要把牢底坐穿的恶行,对他毫无影响。
  因为他姓赵。
  赵家在J城根深蒂固,有赵老将军前人栽树,后辈自然好乘凉。赵氏家族子系众多,联姻无数,政商混杂,势力庞大,犹如一只盘踞在J城的大蜘蛛,在巨网中伸开细长的脚,敏感地探知着每一根丝线的颤动。
  众多蜘蛛腿中,最粗的那条该属赵东升。赵东升是赵老的幼子,与两个哥哥不同,他从小就脑子活络善于算计,靠着身居要职的父兄拿到了不少资源,在生意场上翻腾得风生水起,后又与乳业巨擘的千金宋敏喜结连理,建立了资本雄厚的旷牧帝国。因为纯属资本结合,两人都没什么感情。宋敏厌恶他风流成性,产下一对龙凤胎之后长居美国疗养。赵东升万花丛中过,没留神拈下了一朵投怀送抱的方慧云。方慧云是特供重大节庆的民族歌手,小他十多岁,模样周正,心思玲珑,能屈能伸,与他金风玉露一相逢有了爱的结晶。不料赵老对这事十分反感,提一回炸一回,赵东升一直没敢让孩子归宗,将娘俩在外头养了七八年。方慧云耐着性子熬到宋敏病故才带着赵锦川进了门。
  私生子摇身一变成了少爷,骨子里的脾气秉性却极难改。他自卑又自负,阴骘又偏激,容不得别人一点指摘,做起事来十分狠辣。赵老不喜欢这个添头孙子,家宴从不叫他。赵东升也反感他四处惹事的性子,怎奈是自己的种,又有方慧云的枕边风时时吹着,大多数时候睁一眼闭一眼地由着他。赵锦川不肯在集团里挂虚职,嚷嚷着要创业,赵东升便给了他一笔启动金。赵锦川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套养生大补的方子,建了营养品公司宝立健。
  J城各方势力庞杂,其中也有金鹰的利益暗线,身为掌舵人楚煜无法在明面上有所动作,只能私底下给秦穆提供一些帮助,给的资料十分细致,还包括详细的关键人物关系图、利益分布图和其他一些东西。为保护秦穆的安全,特意派了名得力保镖扮作助手跟着。
  秦穆候机时周弋发来了消息。
  ——到机场了?
  ——到了。
  ——警方暂无新消息,师娘情绪稳定,同学都在帮忙料理师父后事,不需记挂。你自己千万当心。
  秦穆回了一个“好”字,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神经一直紧绷着,显得有些疲惫。
  玻璃幕墙外,巨大的飞机在破晓的天光里轰鸣而起,像一只桀骜的飞鸟,消失在天际之外。名叫刚子的保镖提醒他:“秦律师,要登机了。”
  秦穆将电脑塞进手袋里,起身向登机口走去。
  同一时间,J城光怪陆离的夜晚刚刚结束。
  赵锦川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了摸,将吵个不停的手机按掉,一把揽过身边光裸的躯体,埋头在双乳间吮吸。娇客被他闹醒了,抚着他的脑袋娇嗔:“这一大早的又来!昨晚都让你折腾死了。”声音又软又甜,竟是风头正劲的女歌手洋雪。
  赵锦川叼着她的乳尖,手往下头探去,不知摸到了哪里,引得她高声叫了起来。男人嘿嘿一笑:“夹这么紧做什么,分开让我好好摸摸,操肿了没有。”
  “啊川少,我求饶了……求饶还不行嘛,今天还有通告呢。你再来一回,我可就起不来了。”
  两人在被子里交缠闹腾时,手机又响了起来。洋雪瞥见来电名称醋意大发:“哟,这是哪位‘大美人’?”
  “我妈,瞎吃什么飞醋。”赵锦川在她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劈手夺过电话,接通后没听两句便不耐烦了,“好了行了,我就回来了。”这通电话让他彻底没了兴致,冲了个澡便要走。
  洋雪将热好的牛奶递给过去:“喝一点儿,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
  赵锦川冷着脸推开:“别多事。”
  他这人极情绪化,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便雷云密布,这会儿显然是心情不好了。杯子里的牛奶洒在洋雪手上,很烫。她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放在一边,赔笑道:“外头下雨了,让司机来接吧。”赵锦川昨天喝了很多,这会儿估计酒精含量还是超标的,她不敢明劝,只能拐个弯。
  赵锦川听出来了,眉毛一抬:“怎么,怕我酒驾被逮进去没人捧你了?”边说边在她脸上拍了几下,“放心,你男人没有平不了的事儿。”
  这几下挺重的,洋雪脸歪在一边,好脾气地笑道:“是我瞎操心。”她从毫无名气的女团成员跻身一线成为炙手可热的流量爱豆,是靠眼前这个男人用真金白银堆出来。她忍得了他酒后的暴打,房事的粗暴和突然间的翻脸,也忍不了从万众瞩目落入芸芸众生沦为路人甲。这是她选择的路。
  洋雪送走了赵锦川,走进浴室清洗身体。昨晚男人兴头上来了,不管不顾地将她按在桌边狠做。她后腰上撞出了很大一块淤青,胸口的牙印显出青紫色来,下体撕裂了,碰到水刺痛。她艰难地洗完澡,立在镜子前面。被水汽模糊的镜面映出了虚幻的轮廓,仿佛某个不具名的影子,洋雪用手抹了抹,里面映出了她泛红的眼睛。手机响了起来,助理催她下楼,她飞快地擦掉眼泪答应着:“马上就来。”
  *注:本文中涉及的所有企业、案件、药品、人物均为虚构,无任何影射,特此说明。


第4章 
  赵锦川离开公寓回了家。
  一踏进门就听见赵东升怒不可遏的声音从二楼书房传来:“你教养出来的混账东西!他除了会惹事还会干什么?一事无成的废物!”
  赵锦川脚下顿了顿,眼里透出寒意来。他容貌肖母,生了副周正的好底子,奈何在酒池肉林里泡久了染上股浪荡气,沉着脸的时候颇有些阴鸷狠戾的味道。他缓缓上楼,在门口听见母亲方慧云在旁低声劝着:“动这么大的肝火干什么?锦川年纪还小,犯个小错也是有的,何至于气成这样。”
  “犯个小错?”赵东升火冒三丈,“蠢货!大哥那头为了一个位置和姓沈的耗了这么久,眼看就要上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赵家?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不成器的玩意儿居然敢买凶杀人!简直无法无天!”
  大约是知道话题隐秘,家中的佣人都已经遣走了,只有赵东升的贴身秘书岳仲候在门口。赵锦川推门而入,方慧云怕他撞在赵东升的气头上,忙上前一步道:“楼下有饭,你先……”
  “我不饿。”赵锦川也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用手将还没干透的头发撸到脑后,“叫我回来不就是捱骂的嘛,骂吧。”
  这态度噎得赵东升喉头一哽,劈手将桌上的茶杯重重地砸了过来,连茶带水泼了赵锦川一身。
  杯子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哎呀!”方慧云惊叫起来,心疼地用手抹儿子身上的茶水,扭头红着眼睛瞪赵东升,“刚沏的茶!烫坏了怎么办?”
  赵东升怒斥:“你看看他这副张狂的样子!我之前就再三告诫——做公司要拿捏好尺度,保健品这种东西的配方要慎重考察。你和我保证不会出事,你自己说说,这都是第几回了?”
  赵锦川不以为意的掸了掸裤子,慢吞吞地开口:“公司年报您也看过了,我头一回做生意能有这样的年利润算不错的了。保健品是吃下肚里的东西,碰到几个脾胃虚弱不适应的也很正常。那糟老头子咬着我不放,我不过是给他个教训。他不经撞是他自己命短,怨不得我。”
  “放你娘的屁!”赵东升气得爆了粗口,“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全家上下连动一动小指头都要反复思量,你倒好,一口气给我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你看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
  赵锦川笑得不屑:“网上蹦跶得欢的都是些在现实里连屁都不敢大声放的玩意儿,让网警抓两个就安分了。至于影响更不用担心,他们和鱼差不多,前一秒义愤填膺得要做正义化身,下一秒瞧见歌星绯闻就把这茬忘了,撒把鱼食就能一传十十传百地在后头追半天,能翻起什么浪来?”赵锦川轻描淡写地说,“撞人的我已经料理好了,警察抓不着人也牵不到赵家头上来。反正事儿已经出了,您要是嫌麻烦……那词儿叫什么来着,哦对,‘大义灭亲’,您就大义灭亲把我送进去呗,还能赚个清正守法的号名声,给我大伯助个力。赵家少我一个也不少。”说完胳膊往前一送,像是要带手铐的样子。
  赵东升冷哼道:“你还玩起破罐子破摔的把戏来了?”
  “我不就是个破罐子么?老爷子看我不顺眼,您看我也不顺眼,觉得我比不上那位生的。听说当年还是做完亲子鉴定才认下我的,是吧?”
  方慧云急着堵他的嘴:“你乱说什么!”
  赵锦川往沙发背上一靠,歪着脑袋避过她的手:“今儿您这顿骂是哪些不要脸的怂货在后头撺掇的,我心里知道。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己能收拾,所以没特意跑到您跟前来说一嘴。您要愿意骂就再骂会儿,不骂了我就走了。”
  “你这家伙……”赵东升的火又窜上来了。
  方慧云用手指头在儿子头上使劲戳了下,抢在前面说:“别总和你爸顶嘴。他也是关心你才发这么大的火。去把衣服换了,都湿了。”
  赵锦川站起身来,朝赵东升看。
  赵东升板着脸没说话。
  他便上楼去了。
  赵东升余怒未消,对着方慧云道:“你这挡箭牌做的是真好!”
  方慧云瞪他:“不然呢?由着你骂他,由着那两个挤兑他?他是我亲生的,你不疼我疼。我是教不好,谁让你那么多年不肯正大光明的带在身边养?”她话没说完眼睛先红了,喃喃道,“要是你从小多陪陪他,他也不至于总闯祸。”
  “行了。”赵东升懊恼地揉了揉眉心,“我说一句,你就有一堆话等着我。”
  “是你招我的。”方慧云擦擦眼角,重新取了只杯子给他倒茶,“锦川还没长大呢,遇事不太沉稳,等他大一些多历练历练就好了。你不要总气急败坏地骂他。他一向最尊敬你,会伤心的。”
  “尊敬个屁。”赵东升骂了一句,将茶杯接过来,“你总惯着他,迟早要惯出事来。”
  “他性子直,敢爱敢恨的,在这些孩子里还不是最像你的?”方慧云抬手摸了摸他的鬓角,“别总为些小事生气,皱纹都深了。我给你炖点燕窝,好不好?”
  “你这个宝贝儿子别给我惹麻烦,我就年轻了。”赵东升的火终于让方慧云四两拨千斤地吹散了,“把小岳叫进来,我有些事交代他办。”
  方慧云知道丈夫这便是要出手帮儿子擦屁股的意思了,顿时安下心来,笑着开门让岳仲进去。
  “宝立健中毒事件扑朔迷离,控方律师发生意外身亡”的消息是一个自运营的新闻号爆出来的,瞬间热度飙升,引来了不少媒体的转发关注。宝立健本就恶名在外,这会儿和蓄意杀人挂上了钩,义愤填膺的网民们没用多久就将大股东赵锦川的身份扒了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对赵家脚跨政经两界的雄厚背景深挖了一番。
  然而这波浪还未激荡成山呼海啸便被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悄无声息地罗住了。
  评论禁止,转发无效,话题消失,热搜被撤。
  仅仅三个小时,一切与宝立健和旷牧有关的讯息通通蒸发不见了,只有少数几个胆大的自媒体倔强地持续关注,仿佛石沉大海后微不足道的几朵小浪花。
  截至今晨,再无一点儿声息。
  秦穆飞抵J城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了。刚下过雨,地面湿淋淋的。刚子租了辆车,按照资料里的地址导航到了东面的老城区。
  这里的房子都是八十年代建起来的,普遍低矮,间隔又小,显得十分拥挤。前一阵因为某位领导要去东郊看重点项目,可能会途径此处,区里便下了“血本”给靠近路边和显眼处的房子都刷了层体面的白涂料。这些老房子就像一群顶着粉嫩脸蛋的画皮鬼,身后露出灰突突的老皮来,十分怪异。
  张文华的家就住在这堆不伦不类的筒子楼里。沿楼梯上二层,铁皮门外贴着残破的春联,门牌上“205”的“0”字无力地歪在一边。
  秦穆敲了敲门,里头没人答应,打电话过去则提示对方已关机。
  他蹙起眉来。
  张大爷独居,老伴早没了,只有个不太来往的女儿。他平日里腿脚不便,极少出门。甚至一早还主动联系过秦穆约好要签委托书,现在却突然关机了,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刚子贴在门上听了听,又朝走廊的窗外打量了一番,撑着墙利落地翻了出去。
  秦穆吃了一惊,探出头去看。
  只见刚子攀着外置水管,脚踩在突出的外墙边缘,贴上205室灰蒙蒙的窗户看了看,又翻了进来。这么高大的人,动作轻巧地没发出一点儿声息。秦穆现在知道楚煜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带上他了。
  这功夫确实了得。
  刚子在自己的手机上打了“有人”两个字给秦穆看,嘴上却刻意放大了声音说:“没人咱们先走吧,联系上再来。”
  秦穆会意,回应道:“好。”
  两人下了楼,从前头出了院子,又悄悄地从后头绕回来,匿在斜对面那幢楼的三楼拐角处往这边看。
  不一会儿便瞧见三个人从205走了出来,一个穿西装的,另两个跟在后头的穿著皮夹克。三个人边走边说着什么,出院子上了辆黑色奥迪走了。
  刚子说:“我把照片传回去让他们查查。”
  “不用查了。”秦穆说,“这三个不是宝立健的人就是旷牧的人,来这儿封口的。”
  “那我们……”
  “等。”
  两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秦穆手机上跳出了一条短信,显示刚才拨打的电话已处于服务状态。他再度拨了过去,没响两声便接通了。
  “小秦律师……”张文华的声音有些弱,像风中颤颤巍巍的烛火,“不打啦。这官司……我不打啦。”
  让刚子意外的是,秦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显得出人意料的平静。他缓缓地说:“张大爷,我今天来找您不是逼着您打官司的。无论这官司打不打,我都想来看看您,因为肖老师直到出事之前都在为您努力奔走。他一直非常牵挂您。”
  电话那头一连串的咳嗽,老人哑着嗓子艰难地说:“是我对不起他。”
  秦穆说:“我想见您一面,可以吗?”
  许久,老人终于说了“好”。


第5章 
  门终于开了。
  外头是阴天,屋里采光不好显得特别昏暗。房顶也低矮了些,对于一米八三的秦穆来说都嫌局促,更别说将近一米九的刚子了,勾着头像得了颈椎病似的。
  张大爷的家简单朴素,收拾得挺整齐,却泛着股说不出的气味。像是药的味道,又像是被褥潮湿的霉味,或者说是长期居家闷出来的老人味儿。
  屋里挂着两只鸟笼,都是空的。碎花窗帘别别扭扭地垂着,窗台上一排花草难得地透出点生机来。
  “大爷养鸟啊?哎,您别忙了,我来。”刚子手疾眼快地接过张文华手里颤颤巍巍的热水壶,给自己和秦穆倒了水。老人腿脚不便,也没什么力气,弓着腰走几步就扶着把手在藤椅上坐下了。
  “养过。这不病了嘛,也没功夫照顾,送人了。”张文华看着秦穆欲言又止,半天才踟蹰着问,“小秦律师,你和我说个实话,肖律师他……是不是因为我的案子才……”
  秦穆答:“肇事者还没找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张文华低垂着眼睛,枯瘦的手指绞在一起,喃喃道:“他是好心帮我,一分钱都没收,现在还出了这样的事儿,我真是……”
  “和您没关系。”秦穆说。他的瞳色很深,鼻梁高而挺直,让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显得十分深邃。因为职业习惯,他说话时习惯性注视着别人,有种推心置腹的诚恳。“张大爷,肖老师也好,我也好,我们这些做律师的,都只是帮您讨回公道的刀。至于您愿不愿意把刀拔出来,什么时候拔出来,拔出来了怎么用,都由您。”他停顿了一小会儿,将语速放得更慢,“找律师上法庭,都是为了讨个公道,但是公道这东西除去法律意义上的标准,它更是当事人心里的一杆秤,能让人心安才是真正的公道。”
  这些话在张文华心口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皱着眉头,半天才说了句:“小秦律师,我实在是……不想折腾了。”
  “我能理解您的处境和心情,也能猜得到这其中的难处。”秦穆直视着对方,“您要是有更好的选择或者能得到满意的补偿,无论是肖老师还是我都能安心了,白跑这一趟也没什么。”
  听他这么说,老人浑浊的眼底有些泛红:“小秦律师,我实话和你说了吧。之所以就这样‘算了’,是因为我没有别的选择了。这里头的事儿你也别问了,知道或者不知道是一样的。我们这些生活在底下的小老百姓一旦遇上事儿了,手里是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的。”他凄然地叹了口气,“人活着,难啊……有‘做不到’的难,也有‘不能做’的难。小秦律师你还年轻,可能体会不到。我和老伴是半路夫妻,小冉这孩子是她带过来的,来的时候就已经十六岁了,和我不亲,又和她妈闹翻了,很早就独立出去了。老伴一直高血压,脑溢血救回来之后瘫在床上,吃喝拉撒翻身擦洗都靠我,熬了三年多才走的。我是真的……照顾怕了,也怕将来我躺在床上没人管落得个晚景凄凉,所以总想着买些保健品吃吃,身子健朗点儿,不求人不受罪。结果事与愿违,反倒吃出了这个病来。”张文华牵了牵满是皱纹的嘴角,露出一个悲苦的笑来,“已经晚期了,治不治都没几天好活了,拿命出来搏一搏也没什么。但是小冉的路还长着。她这辈子从他爸那儿、从我这儿都没得过什么象样的父爱,我对她是有愧的,临了不能再弄些糟心事牵扯到她和她的家庭。”张文华说着,抬手抹了抹眼角,颤声道,“小秦律师,我感激肖律师,也感谢你。只是……这刀我如今拔不动了……”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
  那些人拿了张冉这个软肋来威胁张文华,一击即中,再无后患。
  秦穆看他抹泪,心里泛起一股酸涩来。他本来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要说服张文华让自己替他打官司的。眼下一肚子打好了草稿层层铺垫的话却说不出来了。他想起太平间里躺着的肖承宗,心似裂成了两块荒原,一面是千里冰川,一面万顷怒焰,冰冷和炽热交缠在一起难分难解。他推了推眼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他们答应给您补偿了吗?”
  张文华也不瞒他,老老实实地说:“给了八万。”
  居然只有八万。
  一条命的价钱,只有八万。
  秦穆搁在膝盖上的手暗自捏成了拳,不忍道:“如果赢了,我能给您打回来八十万。”
  张文华似乎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茫然地望着他,想了想又摇摇头:“……算了,算了吧,是我命不好,我认了。”他费力地起身,从斗柜里取出一迭钞票递给秦穆,“小秦律师,你特意来一趟不容易,这些钱你拿着。”
  “您这是要赶我走了。”秦穆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将他的手轻轻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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