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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尔-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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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盖紫匀灰丫镒∧强痰男木呦咨砭竦囊凰彩战说シ聪嗷铮蟛庞眉菩以掷只龅墓智灰斓鞴鼗匙拍巧泄以凇癙ATRIMOINE”中的“PA”上的楚楚可怜的脑袋,并向“世界遗产”前方边上搭完模拟动作的几个女人们解释着自己模样失态的直接诱发因素。
  “吼吼吼,你们看这个傻瓜真的快要,快要撞破了啦……哈哈哈,忍一会儿先,再继续忍一会儿就不痛啦……”
  祁安想,如果有一个能够随意与自己的孩子打成一片而又不失威严的父亲,那么这个家庭多半是幸福的。
  她无意也不想进入这位父亲以及他的家人们似乎仍不舍得离开的画面镜头里。他们继续戏耍着拍照,而她则继续听着Bandari继续向前踱步行走。从这里出发,既然要走遍一整个西湖,那么必然还会再次回到这里。如果一切真能按部就班地固定在计划中,那似乎也真不会有什么可能遗失的。
  然而正要离开时,祁安重又倏然转身踩上了台阶,径直进入了她们做着预备姿势的画面里。她感觉到,她们的笑闹声戛然而止了,就像突然被命令禁了声。也许她身后的父亲脸上正闪过一丝懊恼。只是,不过十五秒的时间,她就把石块上的说明文字看完了。不是为了了解史实,仅是为了确认上面作为法语的一部分文字。如此一来对此刻印的背景的了解,便是一次附加的恩惠。从他们的专注视野中离开后,她的身后再次恢复了属于他们一家人的喧哗或可爱的无理取闹。
  环顾四周,涌金公园里掉光了叶子也似乎因此而失去了名字的树木,正为它营造出一派人影寥寥的凄寂氛围来。有人进来公园,不过是为了尽快地踏上涌金桥,好寻找他期待或印象中的冬日西湖,就像是他的脚步根本不能够暂停下来,因为西湖的最美视角就处于恒久的变动中,而他则一直在寻找最美的旅途上。哪里都会出现这样脚步匆匆的游客的。
  耳机里浮漾出《La Provence》。在美好而闲适的山居岁月中,她看到了被撕裂了的情绪的样子。那似乎化不开的浓郁的悲伤,让这首曲子悠扬着紫色紫罗兰的迷人芬芳。旋律美好得让她想要在这让人快乐的冬天里,在那淡淡的金黄色光线下,阖起眼来将所有外放的情绪之门关闭。她止步看着一个独自行走的女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望着涌金桥的方向,直到《The Daylight》在心里投下倔强而触地有声的光线。这首纯音乐还是让她突然想起了苏打绿的《日光》,里面那一句豁达而让人快乐的诗般哲理。
  “美好,是因为无视美好的逝去。”
  她并没有换掉耳中的旋律。《The Daylight》似乎就属于此刻的冬天。
  铜制的金牛永恒地洗在涌金池里,池水漫上它的脖子,向上斜望的双眼中流露着某种坚强的意志。它始终以它的“傲慢”之姿,向前来朝它观望的游人打着永远只能在私人脑际“哞哞哞”的个人性私密招呼。只有水中被掠池面而过的风搅动而凌乱的倒影,才泄露了它应对那情那景时的复杂情绪。被众人围观时,或兴奋而淘气地哞哞叫,或面露怯色而无可逃避;在被游人忽视或冷落而落得周边一片寂寥时,它似乎想要仰天长啸出一声哀鸣,或微张着嘴唇以稍有艰难的仰视之姿释放出热情以引来人间一顾。
  这只金牛脸上,该有每一个游人心里所需或说得以引起共鸣的一切表情,从热情洋溢到傲慢无礼,从无奈的羞怯到期盼的招引……而个人此刻所看到的便是此时自我心境的最佳反映。它散乱于水中的姿影,更似一种欲拒还迎之态,全在游人对其的关注度和代入程度……
  只是,几乎没有人会将自己与一只传说中的动物作比较。它只作为景点之花而存在着,于各人的人生并无多么深远而重大的参照意义。
  祁安停身在齐人高的关于涌金池金牛的讲解牌前。着漆的棕色木板上是中英韩三文的说明性文字。目光掠过不认一词的韩文,视线擦着讲解牌的边缘,落在池中金牛向上张扬着的大嘴巴上。它脖子弯成的弧线,刚好与水面相切。依旧是几年前,她初次见到的牛与水的亲密关系。在不同的季节里,依然是那般相切。那水似同那池中的金牛,已经定势成了一种共生形态,之间的距离也并不会因为外界而拉大或缩小。
  池中水面的维持状态,带给祁安丝丝惊讶。竟觉有某种神圣的涵义。一如,古老的传说赋予池中金牛的神圣意味。那两者跨越时间的百分之百的相似,在她当下的神思里漾开了层层浅浅的波纹。从远方湖面荡来的冷风,将池中的水纹漫延至她扬起的发梢。整个涌金池畔,似乎就只有她一个人正在对着卧于池中的金牛,就它与水的关系凌乱开莫名其妙而毫无实际意义的遐思。
  也如多年前的炎热夏季一般,在这个冷风飕飕的冬天,依然有人拿着高级单反在涌金池边弯低身子收集某个瞬间的湖面,依然有人满脸严肃地坐在池边守着伸进池中的钓鱼竿,依然有人戴着墨镜满天空地寻找着什么,依然有人在涌金桥上因为忘我地自拍而于无意中将半边的身子斜进池里而后悬崖勒马般紧急刹车调头,依然哪儿都不乏冷眼旁观者……呵,多么可爱的所有人。所有的这一切行动根本不是什么目的,即使不具有任何实际意义,它们也都是某种精神性仪式的承载体。彷如,明知不会有鱼儿上钩,他也依然专注地垂钓,旁若无人,几乎养成了一种静静守候的虔诚。
  祁安走下五级台阶,想要去那专注于钓鱼的人身边一看究竟。脚下的石阶与水面的关系正彰显着某种不合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此刻呈露于空气之中的石阶的数量较几年前已经增加了。似乎这才是正常的发展情况,也许池中金牛能够自行调整它己身浮于水面的高度。
  站在坐于便捷凳子上岿然不动的垂钓者身边,恍惚一种守护者的姿态。祁安逐渐将放逐于远处堤岸上逡巡的目光缓慢收回,掠过池中的金牛,落在右手边垂钓者的脸上。竟赶上垂钓者正将视线从她的脸上撤离。他同她一样正塞着耳机。满身紧裹的黑色大衣和紧贴在把握钓鱼竿的双手上的黑色皮手套,为他轮廓刚硬的侧脸,渲染出一种只可远观的情绪氛围。分外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泄露了他体内流淌着异国血液的身份。再一看周边,蓦然发觉,此前一眼带过的那几个摄影者,竟也是特征鲜明的外国来宾,而她自己此刻正处于几个外国人中间。再一转头,发现经台阶上面的路径去向景区深处的行人似乎都不能够把自己此刻所处的这个地方忽略。
  音乐循环似乎出现了某种逻辑错乱,随机循环中,曲子又回到了不久前刚播放过的《La Provence》。
  在钢琴弹起之前的宁静缝隙中,灌进此刻从周边飘来的抑扬顿挫的外文语词。在她跟前往来传播的对话证明,这个看起来傲然孤立的垂钓者,与那几个快要贴近水面的摄影者,是同伴。也正是他们,在无意间,招徕了一些本国游人的视线。然而真正的众矢之的,要算是这个在冬天的涌金池里幻想着钓到大鱼并且严肃地付诸了实际行动的外国中年男子。祁安一时感觉准确指出他的原始国籍属性也是一件得花点时间分析而颇费精力的事情。
  同一首曲子砸下了浑重的急促鼓声。祁安抬起离开的脚步,轻而又轻地放下。稍显强烈的风从侧边吹来,将棒球帽帽檐往一边微微晃动。又从金牛的讲解牌前经过,走在一对紧紧相连的男女身后。从前后距离上看,似一种不明就里的跟随。女人将头蹭在男人的颈项上,几乎是用双手圈着右旁男人的腰身。男人左手臂揽上女人的左肩膀,像是拥着女人前进。前面的两人始终以亲密的姿势走着,几乎没有半句言语。
  “走哪?”
  “左边。”
  僵立在小小的三岔路口,凝望着前面的那对男女沿着南山路的外缘逐渐远去的身影,脚步竟然一时无法做出趋向的选择。第一次来西湖是从此逆时针前进。她从没预感过何时会有第三次。凝视着水面,发现上面跃出灿烂金鱼的姿影时,才惊觉自己已经踏上了涌金桥的小石阶,并且已经走在了水面的水泥平面上。
  涌金桥上来往的人很多。不去好奇谁的表情,也不去搜寻水底的游鱼,祁安专注于脚下走在平直桥边上的步伐。身侧擦身而过阵阵淋漓的人的气息。一个个个体身上懒洋洋的暖气流,从脱掉厚外套后的内层衣物上熏腾出来。
  衣着单薄而艳丽的女子,仍在拱桥上忘情自拍。几乎没完没了,似乎无论哪一个角度瞥见都是完美,自己的身体与这一片湖光山色简直就是珠联璧合。至少从她的表情状态以及自拍的持续时间上看,自我是极为满意的。对自己外貌的欣赏以及当下心里的美景的加持,使她的十指都洋溢着无所畏惧的自信。她几乎对每一个过往的与她有一照面的人投以百分之百的热情爽朗的笑。露出不止八颗牙齿。
  始于涌金桥的人的目光似乎都禁不住她柔软身体姿态的诱惑。动作片片头的序幕,可能满怀激情地吊人胃口。刚开始一场旅途的人,努力释放自身的好奇天性,趁双眼还未疲惫之前,对什么都要看上两眼,即使过目即忘。以旅行者的身份踏入,使他们的所往目光,都有一种源自对自我优越感的认可的骄傲或自豪。似乎他们的驾到,是为此地此景此处之人的荣幸。他们不是来看景,而是纡尊降贵被景看,为景施予加持能量的,如同剪彩的贵宾。旅游景点的超现实缀饰,热门,都是因为他们的驾临。
  终于涌金桥的人,因疲惫而起的困意已经将对于身边人事物的审美困进了迷糊的睡谷深渊。懒洋洋的气息中,有对周遭一切反映的兴味索然。从懒洋洋的体能状态中发出暗示,他们的精力已经被此前进入自己眼睛的人群消耗殆尽,到最后的此时已几乎是不屑于纵使过目即忘的一瞥。他们似乎已经满额的视野,只剩下自身疲惫而拖沓的步伐,以及意识中被双脚带动的身体。好像现在才感受到自己并不是拥有无限精力的人。
  艳丽女子举着时下早成出游必备的自拍神器,在拱桥上三百六十度旋转起来。张开的双手手臂随着脚步在空中画出一个又一个相互叠印起来的圆。自拍神器绕着圆形在空中微微颤抖着起伏前进。笑声由一中心点如地震波一般层层扩散开来。她一整个人身上,冲破娴静优雅的衣饰和妆容而出的,是似乎一刻不能停歇的放肆疯癫。而那种疯癫,正被此下的绝大部分人压制在内心的深渊里。正是这种融在一体的两极性,使她成为被频频侧目的对象。每一个瞬间,都使她不自觉地被吸收进各种带有各式表情的目光。在她身上得到满足的眼神,会带着善意收回,而不屑则会踩下她跳到别处,期望着一份与躁郁的心念相符的抚慰。
  祁安提着袋子的一只手按在拱桥的围栏立柱顶上。她不能将自己的目光从此女子的身上移开。
  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强多大的勇气和自信,才能够只身一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释放出于一般人只是在独处或有陪伴护卫的情况下才能享受得到的自身源自天性的野性不羁和浪荡优雅。不因周边他人的眼光而有所克制,也不被心中的道德律所约束,更不被湿冷的气流冻结。外向的个性不是决定性的必备性格要素,甚至支撑她整个外在显像的经济基础。逃过雨幕的金色阳光在她身上照出靓丽的均匀光彩。浪荡不羁却又充溢着善意,尽管可能来者不善。她不是自娱自乐,她用自己的形体动作、眼神和她无害而放肆的笑,跟投眼而至的人,几乎所有的人交流。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以性别和大致年龄作区分。短暂的交流过后,不去担心对方对自己的心理看法,因为还要把自己的笑燃给下一个陌生人。俨然一个做东的热情女主人。
  她就像早已认识祁安,无暇妆容下的暖色调双眼放电似的向她输送过来毫不设防的热情。似春日迎面的桃花正热烈绽放。
  “美女,帮我拍张照好吗?”
  佐上热忱的话语自带一种让人不自觉以为拒绝就是罪恶的穿透力。声音高亢得具有让人至少卸下语义心防的感染力。
  她对祁安提出请求时,祁安的视线正从她经手加长的睫毛而过,落在最远处的那座山的轮廓线上。她伸出双手抓住了从她眼前经过的她的视线。祁安在她喊出美女这一称呼时,即刻将自己落在远处的视点召回。好像她知道从她一开始看过去时,她就会叫上自己。
  只是,她心里是隐隐排斥美女这一称呼的。在互为陌生人的身份之间,诸如一些“帅哥”、“美女”的称谓,多少意含敷衍的随便。虚实不辨,调侃与严肃混为一谈,严谨与轻佻意味不明,泛滥成统一的称谓,似在拆除陌生人之间的高墙,却又同时划下了深以为不可能的分界线,怎么都不可能进一步互诉衷肠。可怕的是,将对谁都可套用的称呼,当成是仅对自己的赞美。即使知道其适用对象的广泛性。在她看来,直接讲出请求语句,比加上如此称呼的前缀,更似有一种因委托而产生的小心翼翼的礼貌和谢意在里面,即使大可不必那般。可那些又一般被斥为无礼貌没教养的话语态度,在谁都有一套要素同一的衡量标准时。
  “嗯。”祁安答应着,旋即摘下耳机。与陌生人进行交流,是她生活的常态。总是会有大部分不及心的只言片语。在她答应后的时刻,所有请求话语的前饰都已不作为将如何为其服务的考虑因素。不想耽误对方,并没有将手机里的音乐暂时关闭,只是任其在耳机里持续演进。祁安将搭在栏柱上的右手放下,把袋子挂往手肘。
  “我都已经调好了,全景照啊。不要把我放在正中间就成,那样看起来太傻。”女子把从包里拿出的单反相机递给祁安。她中文词库中的含所有翘舌音的语汇,似乎都已被她个人化为平舌用词。
  “好的。”
  “美女,不要把背景虚化掉啊,人暗点没关系。背景比较重要的。”
  她的请求中有急切命令的意味,唯恐一次出错。
  拱桥上,祁安以她为中心点,绕着她转了三百六十度。透过手机屏幕看到远处的景和远处的人,产生一种应对此境此景的虚幻之感。饱和度对比度和锐度都经过人为调整的西湖和人,非自然地融合成了自然的构图。她此刻帮她拍下的所有照片都不是彩色的,而每一张黄金分割点处的女主角都笑得极开心。暗色的双唇内露出不止八颗亮白牙齿。祁安看到她的眼神,有与她咧得极开的双唇不是很相符的黯然。明媚的脸部表情遮不住她心底某处暗黑的深渊。她没能驾驭好它,还是让它在她的双眼中流泻了出来。那也许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她永远无法掌握的技巧。有些人的嘴角生就下扬,那会使本身的哀伤负上难以承受的重量。所以他们在彻底改变之前,努力微笑。似乎自觉命运不幸的人,更要学会展露满含幸福之色的笑颜。
  在祁安打算又一次按下快门的时刻,一个年轻男子用自己的满副愤世嫉俗堵上了她手中持着的相机摄像头。那双眼睛挡去了后面女子的笑脸。等待障碍移除的一瞬,她看到她正在用双掌抢时间似的舒缓两颊颧骨和笑肌。
  “好了,就这样吧。美女,谢谢你啊!”
  “照片色彩好复古啊。”祁安交还相机,看向她的眼睛。女子戴了蓝色虹膜的美瞳。
  “嘿。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西湖了。”女子的视线抓住了涌金池里的金牛,似在不带情绪地自言自语。
  “复古嘛,是永远流行的时尚吧。”她又看向祁安笑说。
  “对啊。有道理。”
  “慢慢欣赏吧,还是蛮美的。”她说着,边将单反相机收进双肩红色牛皮包里。
  “谢谢啊。”语罢,她像是掌握了此次不对等谈话主动权般的率先终止了交谈的进展,不待祁安的客气措辞,就自顾自地两步并作一步,走下拱桥的石阶踩上平直石板。闪电般的撤离。祁安看着她没有任何回顾地消失在仍旧绿意蓬勃的大树后面。观看她各种自拍至她消失,似乎只是发生在一瞬之间。她还来不及觉察出她此时突然逃避般闪离的实际心理意义。
  看着邈远的湖面之上已然融进天色里的冷灰色山形轮廓线条,突然想再看一看几年前读过原著之后的电影,《冷山》。她一直以来都对刻骨铭心的一见钟情式的爱情怀有某种,类似感佩的敬意。
  “杭州这个地方嘛,山都不算太高。来西湖,就是为了看湖。抬起头找山,没看头儿。”
  右边高壮的满身品牌运动装的中年男子,向前仰着头左右扫视着,把挂着绿叶的树木都压在视线之下,向他右边快步同行的男子用极尽雄壮的声音吐露自己的此番心志。抑扬顿挫,颇有领导讲演气度。
  “不对不对不对,现在上哪,不像是为了看人?去云南大理是看人,上长城是看人,待会儿站到断桥上,还不照样到处找人看?”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呐!”
  “哟呵,经常旅游的人,就是有境界嘛!都可以立地成佛了呀,我等凡夫俗子看到的还净是人。少了一个劲儿往里挤的人,旅游对我来说也就没多少意思了……”走在右侧的男子经过祁安身边,前去之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转视线落在左后方慢游的祁安身上。
  “咱待会儿渡个船吧,上江心屿逛逛。”
  “你说,咱好像很赶时间呐!”
  “太久没走远路,双脚都激动了,这节奏根本慢不下来。”
  “……”
  他们从慢走的祁安后面超前越过祁安。她看见他们一个紧急调转车头般的左转拐进了集贤亭。高涨的湖水,使亭子从陆地延伸出去而漂浮在水面上。倒影中一翼双层十二角的亭子在水中颤颤巍巍,形体几近溃散。站在片状漂浮物之上的人在水里欢悦地扭曲变形。他们在无意向前靠近的静止的行人眼中进行着各自几乎木讷的自导自演的身形变异。
  祁安站在走道的边沿上,一一看过前方不远处站在亭子里面的每一个人。
  一个身着蓝色羽绒衣的小男孩,于亭子外沿淘气地直往水面倾斜,其后白色羽绒服的女人拽着他的小手臂训斥出声。尖利的语音越过湖面直抵她的耳蜗,震动鼓膜。似乎这才意识到许久之前摘下的耳机并未戴上。
  从羊绒围巾的绕圈上小心取下耳机线,塞到耳朵里。曲子在数次随机之后,又回到了《Laterna Magica》。孤独无措的女孩在寂静山谷深处徘徊般的首段降调奏鸣,提示曲子才刚开始。驻足湖畔,祁安拿出手机,将曲子一触暂停。快速找到《The Scientist》,钢琴琴键才落下,又旋即暂停,快速搜出《For You》,又一ldplay的早期另类摇滚,开大音量,不假思索地设为单曲循环。
  在深处的回忆逐渐被曲子淹没的间隙里,她看见哭闹的蓝衣小孩被强健有力的手臂连拖带拽地扯离集贤亭的样子。其后是一群停止嘴巴的蠕动持着相机僵立在一地对前方行注目礼的年轻人。他们也许对小男孩的遭遇和健壮女人的霸权无措可施。
  “立地成佛”的中年男人蹲在亭子的边沿,在与方才小男孩相对的位置上,对着湖面着迷。眼前的一面大湖,仿佛能够将他对于周围人群的感应调节至零。天空中的白色浓云堆出一个巨大的空洞,倒映在他贯注的那面湖里,不仅质朴自然,而又意味深长,甚至深奥难测。
  他那只能看到人的男性友人,正在以一种更宏大的视野观测着那群僵立的年轻人与那正在行动中的一大一小的神情状态。出于此,他成了除前者之外的亭子中唯一一个在此时发生着位置上的移动的游人。再下一秒,他的移动宣布着较他年轻的游客们取消木鸡状态而行动起来。继续说各自说的,笑各自笑的,看各自看的,拍各自拍的……干什么都不应该轻易受到干扰。即使是最散漫的旅行者,也不能不懂得专注。他见识过万千嘴脸的唇角,勾起对眼前人群百态的陶醉并厌恶。再下一秒,他裹紧了脖子上苏格兰格子纹的围巾,又似口罩,罩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双手抄进羽绒服口袋,蜷缩起脖子。靠近他的同行友人的时候,倏尔猛地抽出一只手掌,一把拍在那个仍然蹲立凝望痴想的中年男人的背上。她看到了他的身形向前方的水面微微一倾。然后朝斜上方转头,眼角嘴角尽是责怪的笑。
  她喜欢并且重又记忆了他语出某处的那句佛家偈语。
  愠怒的女人抱起挣扎着在空中舞动双手的蓝衣小男孩,无处倾诉地生着闷气,快步经她前面而过,绕过晚香亭。瞬间在徒步旅行步道的范围内杳无踪迹。只需再多走几步便能遁入闹市区。
  绿树掩映下的晚香亭中此刻正在高声演唱《梁山伯与祝英台》。坐在水泥凳子上拉二胡的人和拍击竹板的人,怡然闭目,神情悠闲,似乎在自身伴奏的同时还陶醉在随着乐器飘出的高感染力女音中。同坐在亭中的几个听众,都眼盯着亭子里空气中某一个不存在的点,紧闭双唇面无表情地凝神倾听。也许此刻演唱着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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