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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尔-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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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清晨的四点多,从火车站的人流来看,似乎这个城市已经沸腾得熙熙攘攘。这些都是足不出镇的山村人难以想象的,即使他们可能起得更早。
  出示火车票和身份证,祁安看着查票员,他多次反复在她的脸和身份证之间来回对照。
  “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他盯上她的眼睛,似乎在深度怀疑她此行的动机并不单纯。
  “头发褪色了是。”她毫不介意,随手抓起一撮金色的发尾。
  他看看她的头发,迟疑着将火车票和身份证交还给她,意味深长地再看上一番,才终于放行。
  也许,在将近十年的跨度里,改变的不只是头发自然颜色的深浅吧……
  她拉着行李箱进洗手间,里面的环境远胜于小城市中的同名空间。厕所里摆放有香芬盒子和高品质卫生用纸。她听到隔壁的说话声,一个女声夸着纸张的质量,另有一个女声叫她拿取一些备用。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摘掉棒球帽,被帽子压过的头发近似潮湿地瘪在发根处,有些过于干燥的发丝,犹如电磁的负极遭遇正极一般地紧紧吸附在大衣外套上。几个小时的火车空调似乎早已将她唇部的水分吸干,起皮的同时泛着隐隐的焦灼感。在脸上没有浮现任何情绪时,她越发地觉得,自己的表情,是精力十足的凌厉而近乎于任何人都难以亲近甚至慎于接近的无情冷漠的,即使两边的嘴角是朝上弯曲的,即使她没有任何与抱怨责备和鄙视不屑等有丝毫相关的心理情绪。
  从箱子的最外层里拿出洗漱护肤用品,拔上拉杆,脱下大衣外套,和电脑包一起放在身侧的行李箱上。用冷水冲洗双手和一只只指甲完毕,她向后绑起头发,在旁边使劲洗手的中年女人眼角余光的侧视下,用双手捧接自来水刷牙洗脸,然后用双手把脸上的水拍干。
  从正中间分开发线,用十指将长发往两边梳理,再将额上的头发一绺一绺地交错编到耳后,在后脑处将两束编发用极简细皮筋捆住,略感凌乱而蓬松。这是她最喜欢的发式,如果她愿意在自己的头发上花一点时间的话。用纸巾拭擦一遍脸和手后,往脸上抹开滋润霜和芦荟胶,再晕开一层不多用的隔离霜。擦上润唇膏,再拿出已经好久没有使用了的玫瑰红色口红轻轻将嘴唇涂抹。眉毛已经挺浓挺长,线条分明,已不想再用眉笔多作修饰。最后用睫毛夹令双眼皮下繁密的上排眼睫毛更加地上翘。一切完毕后,她再次定睛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只是静静地观望着,没有任何想法或延伸的联想飘过。
  帽檐朝前扣上从箱子里取出的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洗过的棒球帽,整理好裤子和打底的羊毛衫以及羊绒围巾后,再将外套穿上。平底棉靴已在杭州候车室的洗手间里换下,现在脚上穿的是内里夹棉的平底中筒黑色帆布鞋。从下了火车直到现在,身上的一切给予她的都是最令她感到舒适的,没有太大的冷热起伏变化,身上的一切亦不会成为舒展性活动的禁锢。然而,她还是希望能够感到一些,属于冬天该有的寒冷的,即便是在最阳光普照的大晴天里。
  最后看镜中的自己一眼,她右肩挂上电脑包,左手拉着行李箱离开。镜前是几个同样在快速地洗漱并专心致志地画着简单妆容的年轻女人。
  选择人工寄存。跟中年大叔沟通很长的时间,她终于将行李箱以同在杭州火车站一般的待遇寄存在国营火车站寄存处。只是凭据的填写收发更加正规得完美地理性而似乎能够让人没有后顾之忧。即便她只是承诺在六天之内,她一定会来取走行李。
  至此,不计晚间那意外的恩赐,她身边的可支配数额已不超过五十元人民币,加上她自虐式的双卡用度习惯,可供她日常支配的人民币,也已不过三百元。身揣百万金钱而不觉,或说将百万金钱置于身旁而不顾的她,在这样一个城市里,也许难免遭遇现实的困境。
  上海似乎有一片完全不同于杭州的天空,四个小时的时空流转后,这里已经承接了杭州的夜雪初霁,早上六点多,她看到太阳已经从高楼大厦的底端爬起。在行道树下踱步,光线迷离,像处在从昏睡中眯开眼睛的视界里,在忽开忽阖间忽闪忽闪着扑朔。
  六点多的街道很安静,似乎车站之外的整个城市依然在温暖的被窝中安躺,直至从高楼底端爬至高层的太阳,打破那片伪装的宁静,使所有人挣扎着如梦初醒。
  在得到开阔平地而肆意呼啸的风里,祁安穿着鞋盘腿坐在人民公园的木制靠椅上,戴着入耳式耳机听着格伦·古尔德1981版的哥德堡变奏曲,一页一页地阅读一本英文原著,《Tender In The Night》。
  似乎无惧于寒冷的老年人,牵着他们的狗,敛起神情,注视着兴奋地直往前冲的宠物,在公园里一遍又一遍地穿梭,口中不时念念有词。
  绿树依旧,洁净的地面未见一片枯死的落叶。抬头仰视,太阳已经从高楼间的上空直射门面。城市已经沸腾起一片喧嚣,外面慢悠悠开着的车和匆匆行进的人,他们混合制造的声音,已经涌入这个曾经间歇着安静了半个夜间的公园。
  看着从远处飞临至眼前地面的一群白鸽在一群黑色制服的年轻人经过之前,急促地扇动翅膀一哄而起,融入彼此,从她头顶上掠过。似乎它们还不具有此时此地的人民性。他们走路,规矩地看着地面,目不斜视,相互间说话,也只是微微侧一下脸颊。这是他们之间形成的默契。她看向他们颔首走近的脸,无需担心遭遇尴尬的视线相触,他们也不会有所觉察有所怀疑地回头返顾。她看着他们的黑色背影,追忆已然逝去却依旧层次分明的现实幻境。在他们的尽头,一个人,双腿支撑着背包,无所等待地坐在长椅上,似在低头缅怀。
  在公园里陆续有人走进时,她选择离开,踏着小步,走去附近的博物馆。
  把所有东西寄存在柜台,除了编号钥匙,她不携一物地前行。从一楼开始,她把全副的注意力投入其中,未有遗落任何一个展馆。他们照着年代顺序往现今挪移,而她却像是从现在一步步倒退着,慢悠悠地一步步回溯历史。
  在中国历代玺印馆,她侧身轻俯在玻璃展柜上,凝神端视最后一个展览在她眼前的此楼层中的第一枚印章。在她身旁,女儿搭着年轻妈妈的肩,铿锵而流利地朗读着裱在墙上的英文说明,互相做着指导与解说。她发现,她们每移动一个视点,都要把与文物相对应的英文说明朗读并用自己的中文翻译一遍。她转头看向她们的侧脸,年轻,自信,没有人能够将她们的意志阻扰,多半得益于骨子里那份可以自然而然地高傲的气质。
  离开,升至四楼,逆着时间顺序,回溯中国古代玉器的演化。在幽暗的玉器视频解说室里,坐在最后一排长条木凳上,侧肩靠着墙壁,想借此缓解脚趾上经历遗留的焦痛感。视频讲着中文,搭配着英文字幕,室内坐着的几乎全是陆陆续续地进来的外国友人。很快的,视频已经一通讲解完毕,一对坐在最前排的中国情侣起身离开。突然之间,她仿佛置身于无声的异国空间,似乎所有人都是屏着气息微仰着头,耐心等待视频的再一次重播。她听到了自己坐正身体时发出的细碎声音。
  一遍重播完毕,他们如鬼魅一般地陆陆续续地全部离开。整个视听室,只剩她一人依然坐在靠墙的最后一排。她往门外探视,只见门旁的安保人员站在亮光中,向她转来被又一次重新播放的亮频照亮的正脸。她忽然想起,他们在这样的一份职业里持守,是源于一种热爱。
  忽明忽暗的亮片在她闭阖的眼眶内灵动地流转交替,她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被视频配乐中的情感惊醒。其实,她从走近视听室时就发觉那是Bandari的声音,《Heaven On Earth》。惹上起床气一般,她皱起眉,长长吸进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慵懒地将眼睛睁开。几秒之前,旋转意识中的她,以为自己正躺在某个幽暗而寂静无人的私人空间里。
  她的前一排又是端坐着一个貌似很有素质修养的外国年轻人,许是留学生。右边正对面与自己同排的长凳上,一对窃窃私语的男女,低着头,耳鬓厮磨,高亮度的手机屏幕将他们两人同时照亮。他们就接下来的就餐地点争论不休得起劲,总体平稳的低语,有时会像起伏的音波毫无预兆地突然冲上一个至高的峰顶。也许,他们与她一样,并不真正需求视听室的解说,这里不过是一个可以暂时歇脚的绝好去处。语尽曲终时,他们俩执行刺激反应模式一般地起身离开。又或许,是有许多人是能够一心多用的,并且能够在同一时间段内,将来源不同的各种信息,再次各自归类存储进记忆库里。
  室内只剩下两人,长久没有人再进来。前排的那男生在那对男女离开后就起身坐到了他们的靠前两排,靠近中间的过道处。表面上,他已不再观看得专心致志,他不时地向他的左后方偏转过头来,以杜绝任何潜在安全隐患一般地快速看她一眼。
  她的余光中,他的最后一个长久的停顿注视,使他看起来像是欲说还休。那暗中的眼神不具侵略性,倒像是在辨认一件事或确认一个人。虽不觉受到了无礼的冒犯,却令她感到些许不自在。在他似乎忘了出于某种礼节而应该收回的黑黝黝的目光中,祁安面向他放下向外伸直横放在凳子上的双腿,低头抿唇,起身,整理衣服下摆,居高临下地回看他一眼,然后看着地面离开。如果真的需要或想要进一步交谈的话,那他应该早已开口。
  她想,也许,自己对态度忸怩而又行为不确定的男人,是反感,甚至排斥的。她接受自己的这一心理态度,并由它驱使自己离开和他的共存空间。
  呵,多么伪善!还挺自以为是。原来她也还是无法将自我的平等理念,贯彻到个人所见到的每一个人……
  祁安边走边低着头自嘲着,在保安的注视中,一步一顿地走出馆区,小心翼翼地如同缓慢移走在绵软地毯之上。她想借慢于正常踱步走的速度,以掩饰每踏出一小步突然从脚踝处极速传来的脚筋缠结在一起般的疼痛落于身上的扭曲举止。踏上电扶梯,好像正是自己的身体重量在使它下行。前面的人群嘻闹成一片,从中间将电梯隔断,一些人举着手机如在展馆内一般四方探照。她眼望周边,怀疑这里竟也可以热闹得像一个大卖场。
  也许她更热爱的,是如西湖边上博物馆的少有人至的专心宁静,而不是如此这般一哄而上的在历史文物前的群体欢愉。也许,两类人,均是每一个场所的基本构成要素,其实每一半都是残缺的不可或缺。
  博物馆前的广场宽阔而辽远,远处在绿化带后驶过的车辆竟如咫尺的蚂蚁渺小。她像其他一些人一样,坐在馆前的大理石上晒太阳,在旁侧看着各种各样的人群进进出出,看着他们逗引被带来遛弯的宠物狗。看着头顶上炫目的太阳,她忽然想念起杭州的无缘一见的夜雪,但又觉得那时的离开也不失为一种机率下的偶然的幸运。她本身并不恋雪。
  循环哥德堡变奏曲,默读《Tender In The Night》,低着头,帽檐遮去她的脸颊,她完全地沉浸在自己的英文阅读世界里,不察身前有人经过。
  下午两点未到,她从馆前的广场上抬起头来,碰上一双像是遇上外星人一般的刺探眼神。她看着斜挎公文包的那人从前边经过,挺身合上书本。太阳已经明显变换了方位,可依然那般珍贵的热烈。
  顺应脚步的转弯,她进入福州路旁的一家面馆。两点过半。息了耳机,查阅菜单良久,点一碗名称里全是素性配料的面条。这是她此次来到上海的第一餐。一根一根地吃着面条,店里的一家人竟也才坐下来吃午餐。他们说着她只能听懂而不会讲述的闽南语。她感到有些惊讶,只是有心无心地听着他们讲着。那么温州路上是否也会有讲温州方言的人在居住谋生?
  拿着筷子敲打盛满面条的碗的男孩子,大声叫嚷着难吃,连工装都皱满疲惫的中年男人渐渐失去了耐心,把他的面条碗抢走似的大力拉到一边,朝过脸,回嚷着叫他难吃就别吃。她看不见男人的正脸,坐在侧边的男孩蔫了脸上的一切不满表情,趴在桌上,有些无辜地看向他的正对面不断将面条夹送进口中的对他们方才的行为不发一言的女人。竟像一只摇尾祈怜的小狗。短暂的争执就那样止息,男孩子继续吃那女人又给端到他面前的那碗面条,耷拉着安静的脸蛋,却似吃得津津有味。她打消了想要一问,在这样的时间段里,本该坐在学校教室里的男孩子,为什么会没去上学的念头。
  期间,一穿着黑色长袍斜挎帆布包的高龄男人进来点餐,他的头发稀疏且泛白,脸上凝固着正十分厌弃着什么的神情。在抬头注视了很久嵌在墙壁上的菜单后,终于用他带着浓浓口音的普通话点餐。她将要喝完碗里最后的汤。他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还在等待着放下筷子去煮面条的老板将他的餐点端出厨房。
  她正要起身去付钱,然而眼前的再一次争执阻断了她。
  高龄男人严声斥责他对于碗中面条的不满。主要是因为在他眼里,那碗里几乎全是汤,而碎屑般的一点猪肉和仅有的两朵香菇,以及那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两片青菜叶,加上那汤中异常稀疏的面条,完全可以断定这家面馆就是立着招牌坑人,它完全不值那标着的甚至是一半的价格。
  她坐在她已经吃光的碗前,等待着他们将争吵终结,看着高龄男人在面馆女人操着闽南语的尖利声中灰头土脸一般地离开他们的地盘。这场不知是谁挑起的战争,该是算谁赢了?
  高龄男人终究不用为因他而产生的一碗面条负一分金钱上的责任,而店里的两个成年人却是始终处于争吵的上风,也许他们还借此得到了某些压抑上的宣泄。从头到尾,男孩子仍在默默地吸着面条,好像这些场景早已司空见惯,在他看来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她感觉自己像是处于一场家庭内部争吵再至邻里纷争的场景内部,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助力,只能眼睁睁地在一旁看着这些似乎都是顺其自然的发生。她成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卑鄙旁观者,而在发生着的这些时间里,他们似乎也不觉得,这个场景里,还有她这么一个外人。
  终于起身去埋单。她用普通话跟那女人说,闽南话听起来真好听,但她也只是听得懂而已,并不会讲。女人尴尬一笑,看她一眼望向别处。男人端起还未吃完的面条走进里面的厨房。她知道,其实他们从来都不会忽视那些还未埋单结账的客人。
  出了面馆,她重新插上耳机。想着也是该在什么时候,把那坏掉的头戴式耳机修一修的,然而那耳机还尚在火车站。
  与一个个人擦肩而过,那一张张在眼前出现又于倾刻间消失的脸,多么适合直接代入曾经在她梦中出现的那些熟悉感。现实延续了她的梦境,她也还未从自己的梦中醒来。眼前快速模糊成一片的,正是当下的她正涉足的现实。高楼大厦之下的街道间,风有些狂躁,她搂紧大衣衣襟,压低着棒球帽帽檐,于一线光明之中,瞥见于眼前和旁边来去又消失的脚步。
  在一个小拐角处,头也没抬起来辨认一眼,她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就像进入自家公寓楼一般,借着帽檐下的那片亮光,踏上里边铺陈而上的木制台阶,点击出咚咚轻声,径直往上走。那声音也许会让正极度无聊的有心之人怀疑它会在某处毫无悬念性地断掉,而并不能连贯地延续到一张楼梯的终点。然而,它却就像一串慢得令人心慌的单调低音奏鸣,硬是将它的单调从最底端贯彻到了顶上的楼梯尽头。
  敲击出的鼓声,极度渴望着发生一些至少是可以改变调性的变故,而不该任无聊和乏味像星球上的细菌一般永无尽头地在人间肆意蔓延,哪怕那尽头是呈现在眼前的恐惧,也潜在着可能令麻木般的心重新掀起洋溢生机的波澜。
  她的心,似乎已经生出了一种因某些音色而矛盾的复杂情感。也许,任何一时让个人心灵愉悦的却始终游离在心灵之外的东西,都不该想要一窥究竟地缠绵个没完没了,否则便会恶心到厌弃。
  在木制楼梯上特有的声音消失,她停在了楼梯顶端的大理石地面上,照着想象快速整理仪容,再双手插着大衣口袋朝前走。
  穿过图书区,祁安直接向位于书局内部的咖啡吧走去。藤椅上三三两两坐着看书的人,聊天的人,或什么都不做而只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静静地发生的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身前的桌子上必须留下一点什么可以表明自己曾经或正在又或者将要在此处消费的证据。刻意营造的温暖光线映照在复古的壁纸上,氛围中盘旋着宁静的器乐曲。
  祁安稍显慵懒地站在图书区与咖啡吧的交界线上,侧着头,压着电脑包背带的左肩膀倚上书架,看着那个正在吧台内忙碌的年轻男子。
  空气中潜浮的乐曲,像是专门为他而伴奏,他的每一个抬头每一个伸手的动作,每一刻专注的眼神,都染上了咖啡吧氛围内的诗意。他们微笑着向他走近,他回复他们以满脸的亲切,所有进行的交易好似全然与商业无关,即使要一杯昂贵的奶茶,也只是为了交换当下的一种情思。在某种情感范围内,金钱的控制欲也无力支配。
  她见他扫视一眼他眼前的一小方天地,坐下来,把头埋在吧台上的一排五彩斑斓后面。他那散发出的音乐氛围中的怡然的宁静,竟迷人得叫人陶醉。
  她边凝视着埋着头的他,边慢慢向他踱步走去。在如此恬然的音乐中朝他漫步,她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地向着自己的哥哥走去。似置身辽无边际的原野,蓝天白云下的清风将她的长发抚摸,她要去看半空的暖阳照耀整个大地的夺目光芒。
  可是她必定会打扰到他。

  ☆、诚谛不虚

  三步,两步,一步,她几乎是在无声无息中,渐渐地向他停靠。她站在他的吧台外面,微微向上轻推帽檐,浏览他吧台内部的陈设。碧蓝天空下高山流水的风景摄影。马奈的《福利·贝热尔的吧台》,不辨真假。上海市的地铁交通线路图。海底世界水晶球。竖立着摆放的实体音乐CD……
  视线下移,她看到他的额前碎发下在温暖的光辉中一颤一颤的密长眼睫毛。她露出有些艰涩的微笑,是不忍心打扰。移步至他的正对面,她伸出左手,按着某种规律,最先落下无名指,再是中指,抬起左手,又伸上来右手,双手的食指一同落下。她看到他的眼睫毛停止了因眨眼而发出的闪烁。她继续用着双手十指,以弹钢琴的指法,在他前方的吧台上,将某种节奏轻轻敲击出来,又融进了此刻的背景音乐里。四秒钟,五秒钟,她停下双手,扶在吧台上,微微歪过脑袋继续俯着脸,看着突然将翻书页的动作顿下的他,嘴角处凹出一个深涡来。
  他从摊开的书中仰起脸来,慢慢地。双眼似还来不及完全融化源自纸页的沉思,又掺入了另一方干扰进一步解析的记忆,那因内心的辩论而闪烁着光芒的欢愉,慢慢在他张开的嘴角边继续消逝。温暖而柔软的光线射进他的深褐色瞳孔里,闪耀得让她看不到自己在他眼中变得奇异而渺小的样子。
  一秒,两秒,三秒,似经历了潜入海底般的思忖,他终于从他的椅子上慢慢地起身,而后在上方斜向下查看她的整张脸。惊异的欢愉沿着他的唇线铺展开来,那瞬时失语似的明亮闯进了她的眼睛。
  “嗨!”她正对着微微仰视他,轻展笑意首先朝他启齿,随着双手十指又在他吧台上轻轻击打,似在愉悦弹奏。
  她的话音刚落,吧台内的男子清眉一扬,近乎兴奋的双眼旋即从她的视线里如风消失。
  他气息中难以抑制的兴奋很快将她的侧身烧灼。她向左转过身来,正面向他,眼里已被感染上了不再波澜不惊的欣喜。
  “嗨!”她再次首先向他打招呼,呼声短促。
  他的唇舌似已经无法说出一句话来,甚至一个单音节的招呼。他嘴角的兴奋极速扩大,又悄悄蔓延至他的双臂,促使他慢慢展开双臂,专注地静候在她的眼前。她看向他诚挚欢迎的闪烁双眼,一步,两步,向他移近,任自己的侧脸贴上他的一侧肩膀,感受他在自己背上缓缓紧紧收拢的双臂,和重重地下沉在她右肩头的下巴。她一只手提着帆布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脊背。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他终于分出了一些彼此之间的距离。此时,她左肩膀上的电脑包已经转移至他的右手中。
  “嗨!”她再三向他打招呼。她仰望着他的双眼,觉得其实每一双看似冷然的大眼睛里,都有潜藏的需要个人去耐心寻觅的温柔。
  “其实,你比我还词穷对不对?”迎着她的注视,他微微一斜额前已经梳往一边的碎发。
  “你的魅力,还是一如既往地充满诱惑嘛!”她用手指勾起手中的帆布袋,招引他的视线看向对面靠墙咖啡座上,不时投来探测视线的美丽女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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