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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1-5部]-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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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陆臻瞪大眼睛。
夏明朗微微点头,示意他没有听错。
“可是……”陆臻失声道。到目前为止,夏明朗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疼痛的意思,陆臻几乎忽略了像这样巨大的伤口,那严重的感染与高烧对人是怎样的折磨。陆臻用衣袖飞快地抹了一下眼角,就好像在擦汗一样,一声不吭地把吗啡针剂抽出来,在他的印象中,这是夏明朗第一次主动要求吗啡。他以前也受过很多伤,而即使在最虚弱的时候,他都抗拒这种东西。
“怎么搞成这样的?”陆臻定了定神,低头寻找血管。
“飞机砸下去的时候,碎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扎进去了。”夏明朗说得很平淡,一如既往。他偏着头凝视陆臻,在昏暗的光线下,陆臻的唇上闪着一抹亮色,那是刚刚吻过留下的痕迹。
夏明朗伸出手指托起陆臻的下颚,陆臻一时茫然,顺着夏明朗指尖上那一点微薄的力道俯身过去……夏明朗偏了偏头,含住了陆臻的嘴唇。
夏明朗唇上沾着一点巧克力味,那是能量棒的味道,很淡的甜。陆臻分开双唇让舌头进入夏明朗的口腔,那种冷峻的血腥气又在舌尖上扩散开。陆臻耐心地舔舐着夏明朗牙床和上颚,却意外地触到一处空洞。
“唔?”陆臻很奇怪,夏明朗是没有在牙里装过毒药的。
“出了点儿意外,回家得补牙了。”夏明朗满不在乎地扬起眉,神色有些恍惚地:“你真好看。”
陆臻一瞬间面红过耳,眨巴了一下眼睛,不知道应该说点啥,只能闷下头去,抓着纱布沾消毒液清理伤口。夏明朗没什么反应,局麻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耳机里,方进又咋咋呼呼地叫嚣起来:“臻儿,臻儿,你知道出啥事儿了吗?”
“说!”陆臻对这种在战场上卖关子的行为深恶痛绝。
“他们在搞防空演习,演习了居然,直升飞机全上天了,我他妈的……简直了。”
方进兀自抱怨着,徐知着已经把通话切进来:“怎么办?”
“我是不会离开的。”陆臻简洁明快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徐知着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好,那你见机行事,随时联络。我们在外面掩护你。”
“怎么?”夏明朗问道,入耳式的耳麦隔音效果极好,即使近在咫尺也听不见什么。
“外面在防空演习。妈的真是见鬼了,事先一点情报都没有,我现在都出不去了,到处都封锁了。”陆臻生怕夏明朗会赶他走。
“防空演习能有什么事先情报啊,巴维利半夜不小心被恶梦吓着了,就可以开演习了。”
“你倒是有经验。”陆臻笑了:“想当年是不是就这么干的?”
“那是,必须的。”
“哟,你也会做恶梦啊?说说吧,都梦点啥。”横竖出不去,陆臻开始研究怎样简单地帮夏明朗处理一下这个伤口。
“梦到你。”夏明朗低声道。
陆臻不满:“我怎么就成恶梦了呢?”
“梦到我把你伤了,你哭天喊地地求我别碰你。”
陆臻怔住,半晌,有些羞涩地笑了:“怎么会呢?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梦到你说爱我,样子特别真,我心都化了,烂泥似的,都提不起个儿来。”夏明朗的目光悠远,像是跌进了回忆里:“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你编程忘了吃饭,低血糖晕在澡堂子里?”
“啊?”陆臻手下一抖,纱布差点戳到夏明朗身上。
“你一定忘了,我可还记得呢!”夏明朗微微笑着:“那时候你光着身子枕在我大腿上,小脸红扑扑的,摸着特别滑。我后来就想,就这长相,这么好看的,这身条这个性……这要是个妞,老子拼命也得拿下喽。”
陆臻默默松了口气,笑道:“可惜就不是个妞,结果是老子拼命把你拿下啦。”
“幸亏不是。”夏明朗用手背蹭着陆臻的脸:“要不然,这会儿你就只能抱着照片在家里哭了。”
“老子要哭也得抱着你哭,照片有什么用。”陆臻假装凶狠。
“是啊,照片又不能用。”夏明朗嘿嘿笑着。
陆臻再一次面红过耳,佯装听不懂,调整好头灯的角度一刀下去,极精确地切开了夏明朗肿胀的伤口。黄浊的组织液混着血丝流过胸膛,陆臻夹着纱布擦拭,却在夏明朗腋下意外地发现了一行排列整齐的伤口。全是刀伤,切口笔直平滑,一刀紧贴着一刀,有些已经开始愈合了,有些还渗着血。
这是职业行刑师的手法,最小的伤害,最大的疼痛。
陆臻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他们想问你点什么?”
“多了……比如说我是谁,干嘛的。”
“你怎么说?”陆臻深呼吸,手势又平稳起来。
“我说我是越南人,吉布里列花钱请来的。”夏明朗说得很慢,声音低沉而含浑。
“你又祸害越南兄弟。”
“那怎么办?我就越南话说得最好了。”
“你说越南话,他们能听懂吗?”陆臻切开已经肿胀坏死的皮肉,开始有意识地东拉西扯,转移夏明朗的注意力。
“不能。”夏明朗摇了摇头:“哎,白瞎了我的西贡口音。”

并肩(5中)

“就这样?”
“还问了点打仗的事,吉布里列的,我挑不要紧的说了一点。”夏明朗忽然一笑:“对了,他们还问我,夏明朗是谁。”
“他们问夏明朗‘夏明朗’是谁?”陆臻也乐了。
“嗯,他们想知道洪斯那一仗是谁指挥的。”
“神指挥的!”陆臻脱口而出。
夏明朗呵呵笑:“英雄所见略同。”
“你太不要脸了!”陆臻鄙视道。
“那必须的嘛,必须吹啊……我说人家那是天纵英才,威武雄壮,中国人民解放军镇军之宝。就我这种小虾米,也就是远远地看过人家几眼,我哪儿知道夏明朗是谁啊……”

“你这吹的……还真蛮贱的。”陆臻哭笑不得:“不过更贱的是……我居然还觉得挺贴切的。”
“是吗?”夏明朗眯起眼睛:“原来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高大。”
“那当然。”陆臻低眉一笑,手上却停了下来。
“嗯?”
“怎么还有弹片没清干净。”陆臻小声咕哝着,换了镊子探进去,试着轻轻一拔。夏明朗忽然一口咬住下唇,脖侧的肌肉绷成刚直的线。
“疼?”陆臻连忙停手,看来这弹片埋得够深,已经超出了局麻药的作用范围。
半晌,夏明朗缓过神来,哑声道:“还好。”
“那算了?”

“拿出来吧,嵌着也疼。”
“可是,再打一针?”陆臻踌躇。
“算了,直接取吧,那地儿麻药不好打。”
“可是……”陆臻迟疑着。
夏明朗微微笑了笑,温柔地看着陆臻的眼睛:“我能忍。”
陆臻愣了一会儿,找出一卷纱布塞到夏明朗嘴里:“已经挺厚了,咬肿更没法儿看了。”

夏明朗轻轻点头,陆臻抬起手臂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把手术刀探进去小心翼翼地分离弹片与粘连的组织。四周极安静,只听到金属与金属滑擦时那种渗人的声响。陆臻看到汗水沿着夏明朗脖颈上紧绷的线条滑下,积聚在锁骨处,泛出一抹幽暗的光。
这弹片长得很规整,分离起来倒是不难,陆臻再一次用镊子夹住它,左右轻轻晃动了一下,抬头看向夏明朗的眼睛。夏明朗眨了一下眼,然后重重闭牢。陆臻深吸了一口气,按住夏明朗的胸口把弹片拔了出来。
夏明朗喘着气,胸口急剧起伏,紧绷的身体像一根断裂的弦那样骤然瘫软下来。
但是……陆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镊子尖上夹的那个东西,这玩意儿他就算是做梦也不会认错——这是他的麒麟军牌。
“你怎么……”陆臻用拇指搓去军牌表面粘连的血肉,血水凝结在字迹的下凹里,看来触目惊心。

“总得找个地方藏……”
“我以为……”陆臻脱口而出。
“一看就是从来没坐过牢的。”夏明朗不屑地:“你以为的那个地方是看守们头号检查对象。”
“那你也不能往这儿放啊,你还不如扔了它呢。”陆臻勃然大怒。
“怎么能把你扔了。”
“你这样会感染,发炎……你不要命了?”陆臻感觉全身的火都在往头上涌,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把夏明朗拎起来揍一顿。
“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你能来,我就死不了;如果你不能来,我临死还多个念想。” 夏明朗握住陆臻的手,连军牌攥在手心里:“多好啊!”

“你……”陆臻鼻子酸梗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憋了半天也憋出几个字:“你这个疯子。”
“别哭啊。”夏明朗手下又紧了紧:“你现在后悔跟了个疯子,那也晚了不是……”
“松手。”陆臻抽了抽鼻子:“你把我手弄脏了。”
夏明朗嘿嘿一笑:“你想在这儿控制无菌,那也不可能啊。”
陆臻把手从夏明朗手里挣脱出来,另换了一只手套,义正辞严地告诫道:“别再说话了。”
这个混蛋一句话让人笑,一句话让人哭,这种状态他还怎么干活儿?陆臻清理完伤口,把杀菌消炎用的凝胶抹在创面上,再用特制的粘合剂把伤口粘合,最后用弹力绷带把这一块牢牢地捆了起来。回去以后会有专业的医生逐层缝合伤口,战地医疗以快为主,不必太精细。

干完这一切,连陆臻都出了一身的汗。夏明朗皮肤上渗出细密的汗水,退烧药开始起作用了。陆臻在夏明朗身边坐下,极小心地绕开伤口,把人抱进怀里。
“这些天,你怎么熬过来的。”陆臻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军牌,金属表面已经被他磨得锃亮,泛出灿烂的银光,但字迹里凝结的血液像是再也擦不去,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近于黑的红。
“想你。”
“我是说……”陆臻感觉这小子今儿晚上的情话泛滥得都成灾了。

“是啊,我知道。”夏明朗慢慢放平身体枕到陆臻大腿上,给自己找个舒服的位置:“就想想你,想想大伙,想想以前那些逗乐的事儿。就想,咱怎么着都得挺住啊,我这活得太有意思了,刚讨了这么一如花似玉的老婆,还有一班好兄弟,一死可就全便宜别的混蛋了。”
夏明朗说得很慢,声音在空气里潺潺地流动,像流动在深山里的水,清而润,泛着细腻的光泽。远外传来一些喊打喊杀的声响,直升机旋翼切破空气,听起来像风一样。
时间能停下来就好了,陆臻心想,时间停下来,让他和夏明朗都睡一下。
好累啊!只想抱在一起什么都不干,就这样握着手,小声地说着话,到天荒地老都成。

夏明朗却忽然安静下来,把脑袋从陆臻腿上移开,贴到地面上。陆臻抬下头去看他,只见他摆了摆手,用口形说道:“有人。”
到这会儿,连陆臻也听到了脚步声,由远而近……
怎么办?
有时候人总是心存侥幸,有时候,怕什么偏偏来什么。陆臻听到脚步声停在门外,几个人叽哩咕噜地正在小声谈论着什么,陆臻全身的肌肉骤然绷紧,蓄势待发,像一只随时可以出击的豹子。
“门上。”夏明朗小声说道。
陆臻不假思索地一跃而起,三两下换好手套,就着两步助跑在墙面上踏了一脚,借力起跳,紧贴到门框上方那个墙角里。粘性手套在光滑表面足可以支撑100KG的重物,虽然在水泥面上要打些折扣,但是角度运用得当,陆臻仍然像蜘蛛侠那样稳稳地悬在半空中。

牢门锈涩,开门时发出卡卡的声响,三个男人鬼鬼祟祟地摸进来。
这他妈怎么回事儿?这会儿又不是饭点,大半夜的……陆臻十分警惕地探出足尖点在半开的牢门上,平衡好身体,悄悄放松了手套的锁扣。
那三个男人里,有两个显然是一伙的,另一个大步走到夏明朗跟前,揪着衣领把人从地上扯了起来。夏明朗的脸被拖进光斑里,一支不知道从哪里伸来的黑手掐着他的下巴,像查看牲口那样看来看去。
陆臻连呼吸都停了,怒火蒸腾,烧得发根发痛。他默默告诉自己要忍耐,把视线放远,落到那扇窗子上,他们唯一的光明。然而一声沉闷的重击,让这团白光刹那间殷红如血。

陆臻连忙调转视线,只看到一记重拳最后的残影。时间像是被拨慢了,画面一桢一桢地跳过。夏明朗偏头的角度……脖子好像断了那样偏折到极限,血水从他唇间飞溅出来,悬停在半空中,晶莹剔透,像一滴纯净的宝石。
像是感觉到了陆臻的注视,夏明朗微微睁开眼,一丝凛冽的光采从他眼底直射出来,杀气宛然。他看着陆臻微微点了点头,退后两步,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两个男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凑近过去;原来打头的那人却无聊地站到了一边,点起一支烟正要往嘴里送……一截血棍忽然从他嘴里突出来,刺尖上挑着一滴血,将坠未坠。

并肩(5下)

像是感觉到了陆臻的注视,夏明朗微微睁开眼,一丝凛冽的光采从他眼底直射出来,杀气宛然。他看着陆臻微微点了点头,退后两步,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两个男人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凑近过去;原来打头的那人却无聊地站到了一边,点起一支烟正要往嘴里送……一截血棍忽然从他嘴里突出来,刺尖上挑着一滴血,将坠未坠。

后颈处,从颅骨以下颈椎以上的空隙间刺入,穿透延髓,从嘴里穿出,这条路线就是死刑犯执行枪决时的子弹轨迹。延髓控制人的呼吸与心跳,一旦受损连呻吟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瞬间致死。
男人瘫软的尸体倒在陆臻身上,脑袋向后仰起。陆臻在他身后露出半张脸,神色专注而平静。
陆臻下杀手时的样子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不像方进,发飚时有狂暴的杀气,令人望而生畏;他却仍然是一脉严肃的模样,好像手中穿透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大脑,而只是个模型,所以心无杂念,极其精准。
陆臻松开右手握住他的肩膀,左手腕微微一振,军刺的血槽带入空气,释放了肉体空腔所造成的负压。修长的军刺就像划过黄油的热刀子那样流畅地滑出来,几缕鲜血沿着军刺的棱线流到陆臻手背上,陆臻顺手在那人肩上带过,把粘腻的血渍擦干净。失去支撑的肉体仰面倒下,陆臻一手托住那人的后背,无声无息地放平到地上。

另外那两人兀自兴奋地围着夏明朗拳打脚踢,砰砰砰……拳拳到肉的闷响让他们忽略了周遭的一切,浑然不知死神已紧贴在他们身后。
陆臻屏住呼吸,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头。
“唔?”那人茫然间起身转头,被陆臻捂住嘴一把按到墙上,军刺从下颚柔软的空腔处刺入,穿透脑干,直达颅底。陆臻感觉掌下的人体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那样软下来,眼睛瞪到了极限处,刹那间黯淡无光。
咳咳……陆臻听到身后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连忙转身看过去,发现夏明朗已经半跪着蜷缩了起来。在他脚边,一团抽搐的肉体在嘶声喘气,脖子上深嵌一把匕首,大团的血从他嘴里涌出来。陆臻心下一松,只觉得夏明朗就是夏明朗,就算他只剩下一口气,他仍然是凶器!致命的!
陆臻来不及细想,一脚踏在刀背上用力踩下,黑暗中只听到“卡”的一声轻响,颈椎碎裂,送那人彻底上到西天。

“这帮人来干嘛的?”陆臻小声嘀咕,一边忙着把尸体拖到墙角隐蔽处。
夏明朗指向窗外,死死咬住自己的衣袖,抵抗肌肉的抽搐。陆臻听到巡逻兵的脚步声再一次临近,只能狠狠心用力按住夏明朗的嘴,把人揽进怀里。夏明朗睁大眼睛看着他,身体不断地抽动,咳嗽声压抑在喉间,好像在呜咽一番。陆臻感觉到某种温热的液体濡湿了他的掌心,心痛得无法形容。
有些事,想到与看到是完全的两码事。
刚刚一出手便秒杀两人的战绩,没陆臻心中留下半分成就感,他陡然觉得自己曾经所有的坚强与冷静都毫无意义。
一个男人,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不受伤害,那是怎样的无力?
他无法想象在这之前的每一个夜晚,夏明朗要如何度过。
一个人,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夜夜受苦。
陆臻感觉到嘴里弥漫的血腥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把牙根咬出了血。

脚步声自远而近,又再一次离开,夏明朗也渐渐平静下来。陆臻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掌,看到夏明朗唇上全是血,脸色煞白。
“是来揍我的。”夏明朗舔着牙尖吐出一口血水,嘶哑着嗓子说道。
“嗯?怎么?”陆臻用三角巾沾水,给夏明朗擦拭脸上的血迹。
“他们……”
“三更半夜的,就为了揍你?”陆臻只觉难以置信。
夏明朗疲惫地眨着眼:“这些人是雷特的手下,买通看守进来揍我一顿,再带点纪念品回去。”

纪念品??!!
陆臻连忙把夏明朗全身上下的零碎都检查了一遍,却没见有什么缺失,蓦然心底一凉,从后背窜上一道寒气:“你的牙?”
“所以说,是个意外。”夏明朗无奈地。
“这他妈想干嘛?拿根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有可能。”夏明朗咧开嘴笑了。
“他们来过几次了?”
“不多。”

“你就这样让他们打?”陆臻第一次觉得夏明朗的笑容如此刺目,像尖刀剜在他心头最柔软处。夏明朗可以伤可以死,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子,毫无意义的,束手无策地……被几个混蛋小人烂扁着泄愤。
“那怎么办?”夏明朗扬起眉。既然逃不出去,反抗就没有意义,还不如把精力花在怎样保护自己上。
“跟我走吧!”陆臻慢慢凑近,在极近的距离盯着夏明朗的眼睛:“我们一起,我带你走,现在!”
我一分钟都不想忍,一秒钟都不愿意停留。
跟我走,请相信我能保护你!
我们一起,要么生,要么死,杀开一条血路,终点都会是天堂。
夏明朗纯粹的黑眸焕出异彩,嘴角微微翘起来,笑道:“好啊!”

陆臻拉着夏明朗站起来:“你还能自己走吗?”
“我可以试试。”夏明朗很认真地点头。
陆臻笑了一下,迅速从墙角边平躺的死人身上扒下两套衣服,夏明朗脱下自己的鞋给其中一人换上,拖着他蜷缩在墙角,刚好是从窗子里可以看到的地方。
门外的走廊黑而狭长,左右都看不到头,像一口黑漆漆的井。夏明朗伸手指出一个方向,陆臻架着他躬身走过一扇扇紧闭的铁门。走廊的尽头是一道沉重的黑门,牢门虚掩着,透出一线火光。陆臻屏住呼吸,在门缝里张望了一下,却发现是个行刑室,一排排铁架与各种看不出名堂的古怪东西模糊在黑暗中。墙角处燃着一炉炭火,火光浓郁得像血,映在陆臻的瞳孔里,在燃烧。

陆臻听到人声,连忙把夏明朗拉到身后,给手枪旋上消声器。
在热成像仪的透视视野中,墙后一团明亮的高光是火,另一团较为暗淡的光斑便是人了。陆臻紧贴在门边,探出足尖把牢门踢开,门轴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地面上铺开一抹长方形的光斑。
门内有人高声问了一句什么,陆臻捂着嘴,呜咽着咳了一声。
脚步声临近,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前的光斑里,陆臻对着地上的投影调整角度,扣动了扳机。将人瞄准以后说“不许动”再开枪这种事,的确,只是电视里演演的而已。
极细微的一声轻响,子弹旋转着脱出枪膛,浓烈的血腥气爆炸性地弥漫开。距离太近,即使是9MM的空尖弹也有足够的动能撕开整块头盖骨。陆臻机敏地窜出去,一把扯住对方仰面倒下的身体,顺势放平到地上,没发出一点声响。

然而,在这样寂静的时刻,单单是头颅爆裂的声响也足够引人注意,陆臻很快就听到一串急促的追问从行刑室外逼近。陆臻马上把夏明朗推到墙角处藏好,三两步跑到门边。随着一阵唏里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大门洞开一线,陆臻轻轻跃起,一手搭在门上,双脚离地悬空。
陆臻的体重让那扇门蓦然变得有点不灵活,门外的人用力推了一下,冲进门里。房门大开,陆臻在身后的墙上用力一踢,身体贴在门板上荡了回去。光线昏暗,不及那个卫兵看清地上那一滩血肉模糊的脑浆混合物,陆臻的两条腿已经架到了那人的肩膀上。
松手,身体扭转,强大的绞切力,将对方的脖子彻底的绞断。

夏明朗站在阴影里,冷眼旁观这一切,无声无息的杀戮,快捷,而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击,刹那间已定生死,就连让对手多挣扎一秒钟都是失误。
杀人是个技术活,这项技能人人都拥有,看似本能,却更是一种高深的策略。这就像人人都会跑步,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参加奥运会。
陆臻从不是身体素质最好的那一个,但是,夏明朗相信他可以赢下所有人——因为他冷酷无情的大脑和精密的计算。
夏明朗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总有一天,陆臻会不再犹豫,毫无迟疑,在举手投足间解决一条人命。
这就像每一个少年都终将会死去。

并肩(6上)

陆臻轻捷地从地上跳起,拉出热能扫描仪的探头伸向门外,不一会儿,收拾好东西走回来:“队长,暂时清场。”陆臻走得很轻快,落地无声,像一只机敏的豹子在梭巡他的领地,有种风发的意气。
“嗯。”夏明朗仍然有些恍惚,思绪停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在等待的那个陆臻,从多年以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夏明朗就在心里这样期待着。是他一手勾画了陆臻的未来,他现在的样子,每一个棱角都由他细心打磨,每一段骨骼都有他精心的锤炼。
而此刻,他成长得比他想象中更好更强悍……可为什么,居然会觉得心疼呢?
那个纯白无瑕的少年已经死去了,那个在血色残阳下向他剖白心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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