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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众_常叁思-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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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的是安全,而且不只是暂时的安全,这个安全下面有我,有你们,也有竣工以后来楼里工作和生活的所有人。”
  有那么一瞬间会场里鸦雀无声,或许正义本身就有种让人安静的力量。
  然而寂静只维持了几秒,因为常远将十指扣在一起撑住下巴,眉眼弯弯地笑道:“所以接下来,我可能会更加讨嫌,也不想请大家多担待了,因为跟大家伙处不好的话,就是我为人出事的能力不行,不行我就走人,换个行的来。”
  郭子君的笔转到一半,一哆嗦滑了出去,在会议桌上咕噜咕噜滚,他却顾不上捡,心里全是卧槽:讨嫌还不请人担待,这是耍流氓还是威胁?不会被套麻袋打吗?
  王岳眯着眼瞥了常远一眼,扫过之后先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然后意义不明地、飞快地动了动嘴角,也许是笑,也许是嘲笑。
  张立伟懵了一下,终于后知后觉地隐约察觉,常远今天似乎跟以往不太一样,至于是怎么个差异法,他拨开了刘海仔细打量过后,唯一的感觉就是常远的领带有点眼熟,在哪看过,却又死活想不起来。
  好在张总很会善待自己,想不起来就立刻忘记,他打着圆场道:“常工可不能走,你的能力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品行也没得说,换个人我夜里得睡不着觉了,是吧王总?”
  王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威严架子,抿着嘴“嗯”了一声,附和道:“可不是,好些工地上的监理有跟没有似的,让人心里没底得很,从严监督是好事,我们总包肯定无条件支持监理的工作。”
  反正承诺不要钱,再说此一时彼一时,张立伟也咬文爵字地表了个态,“我们甲方当然也义不容辞。”
  工地上最有分量的两位发了话,下面的施工队登时也承诺跟白给似的。
  常远听过的许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但实践证明基本不可信,他以后都不会当真了,嘴上却说:“谢谢大家的配合和理解……”
  他到底是不太习惯说场面话,顿了顿,把展望和一帆风顺等寄望给省掉了,正经起来开始给大家放深基坑的质量事故和视频,图片里的泥泞和断桩,切身让人体会到什么损失惨重。
  常远心想,多看看松懈乱来的悲剧和惨痛,就会把教训和警钟刻在心底吧。
  在伤亡程度惨烈的前车之鉴的下,散会之前,张立伟和王岳沉默地同意了请安监局的申请,常远趁热打铁,当场就手写了会议纪要,让这两人和需要请鉴定科的张立伟的舅舅签了字才准别人离场。
  他对自己今天的处理方法和收效都比较满意,鉴于基坑的桩基加固还需要方案和时间,他便很早就下班了,先去接了虎子放学,又去超市买了点菜,对着买来的菜谱在厨房里现学现卖。
  等到晚上邵博闻回来,常远忍不住在饭桌上得意了一番,邵三胖狗腿地在桌子对面连连鼓掌。
  虎子作为听不懂的吃瓜儿童,只能忙着吃和喂狗,等他俩爸相互捧完臭脚,盘里煮熟的鸡翅膀全不翼而飞了。
  根据生活跌宕起伏的尿性,常远的得意没能超过4天。
  世上能吃掉良心的“狗”太多,金钱、权利、时间、习惯,乃至于耐心。
  安监局的人不是你想请就能请,张立伟的舅舅跑了3天,机关的人外出、有事、排号等说辞层出不穷,所有机械按兵不动,开销高得他嘴角全是燥火激出来的燎泡,眼睛红得吓人。
  第4天,仍然没有人答应来检测,张立伟的舅舅恶向胆边生,跳过常远请了张立伟和王岳吃午饭,下午挖掘机就悄悄地驶向了坑里,郭子君满头大汗地跑来报告的时候,常远被王岳堵在了办公室。
  “小常,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王岳自己端着杯子,喝了口茶,过来只为转达,“检测的人请不来,基坑暴露的时间越短越好,桩基那边老杨已经做好加固了,所以我跟张总已经同意继续开挖了,至于检测,同步进行也是可以的嘛,先就这样,好吧。”
  “好吧”不是疑问句,而且都已经挖上了,又何必来问他?万一挖着挖着又滑坡了,你们他妈就去做伤亡检测吧!!!
  郭子君见领导脸色越来越难看,缩在椅子上不敢说话,王岳则像个没事人似的走了。
  无能为力,刚以为脱离却又陷入,这种感觉极度糟糕,常远的心脏像是被塞满了棉花,有些喘不上来气,远处挖掘机橙黄色的力臂在动作,机械声也让人烦躁不堪,常远看了几眼,赶在想摔东西的念头强烈起来之前离开了工地。
  人们喜欢呆在让自己轻松的人身边,常远翘班去了国税局,想看看邵博闻降降火,谁知道这边却更让他火冒三丈。
  邵博闻被骂得狗血淋头,骂他的人是个趾高气扬的小年轻,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人。
  常远差点没气炸了,一边想着这厮还没王岳看着有指手画脚的资格,一边又乱七八糟地想起,自己最生气的时候,都没舍得这么对邵博闻,这路人甲算哪根葱?
  邵博闻五行多直觉,一抬头就看见了他对象朝这边大步而来,,走路带杀气。


第71章 
  以往宽阔整洁的国税局大厅如今乱七八糟,脚手架将视线切割成三角格,建材四处堆砌,厚厚的粉尘扬在空中,像一层蒙蒙的雾。
  谢承不在,周绎拿着卷尺站在东北角,隔着钢管常远看不全他脸上的表情,剩下十来个工人,有一个离邵博闻很近,两手握着,剩下则散在四角,或者蹲在头顶的脚手架上,神色无一例外都很拘谨。
  常远来得突然,看着还一脸不爽,邵博闻虽然疑惑他出现的原因,但心里刚闪过一点不好的预感,就听他旁边的白衬衫火冒三丈地对自己吼道:“不想干就给我滚……”
  微弱的回音在空间里激荡,然而不等他这句话说完,一道更为严厉的声音插了进来。
  “邵博闻旁边那个谁,不戴安全帽在施工区嚷什么嚷!活够了是吧?”
  如果用档位来衡量,常远这会儿的嗓门应该挂的是5档,好些人都被吓了一跳,包括正在训人的白衬衫,惊吓和疑惑让他住了嘴,一脸低气压地侧过头来看暴起的声源。
  周绎闻言,让视线越过锈迹斑斑的脚手架钢管,就看见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监理。
  常远杵在门口,没有插兜也没有两手环胸,简单来说没有任何造型,唯一的亮点就是眼神足够不善良。
  邵博闻作为体育生,打小语文成绩就着急,因此这会儿脑子里也没能想出个优雅的比喻,只觉得他对象活脱脱一个炸了毛的公鸡。
  白衬衫不由地眯起了眼睛,他将常远上下打量,见这人穿得不像工人却又叫了一个名字,年纪不大却很有点凶,就错以为是这帮工人的领导。
  但工人的领导不还是个工人么,捧高踩低是人骨子里的习性,而且在民工的尊重问题上大半个社会都做得不太好,白衬衫也不例外,他不耐烦地问道:“你谁啊?”
  “关你屁事!”常远正值怒火中烧,在不客气上更是遇强则强,他转向邵博闻,虽然也是骂,但气势就有点外强中干了,“你先出来,他没有安全帽你跟他废什么话!万一掉下点什么来,小心别人倒打一耙,说是你拉他说话。”
  邵博闻见他气得够呛,跟白衬衫点了个头就朝门口去了,走得近了看见常远眼球上层层叠叠的红血丝,看起来竟然十分疲倦,他心里疑惑起来,心想这位爷早上出门还活蹦乱跳的,说今天安监局要来检查,他要备资料。
  邵博闻满手都是水泥灰,蹭也蹭不干净,只好稍微弯腰凑到跟前,温柔地说悄悄话:“咋了这是?”
  他倒是胸怀似海,这样还笑得出来,常远两眼一抹黑连他也怼,瞥着后头可能是怕被砸而火烧屁股跟过来的白衬衫,说:“这问题该我问你吧,这不是朋友介绍的活吗?怎么随便来个人都能让你滚。”
  “朋友牵线是情分,把活干好是本分,两回事,”邵博闻小声地哄,“消消气,他哪使唤得动我,只有你和钱可以。”
  他就是因为穷才在现场沦为孙子,难为自己还排在罪魁祸首的前面,常远有点平衡了,至少他还有跟钱并驾齐驱的时候,他本来抿直的嘴角有回弧的迹象,有人却不肯识相。
  只见白衬衫走出了门外又回身站住,桀骜地盯着常远质问道:“你特么到底谁啊?来这儿来干什么?”
  常远心底的火气登时成了星火燎原,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冷,“那你又是谁?是什么没想开,光着脑袋跑到施工现场大呼小叫?”
  他本来是在替邵博闻生气,说着说着又因为安全帽导致职业病发作,觉得这人P19工地上的人一样不知所谓,戾气一生更加咄咄逼人,“你知道今年因为高空坠物伤亡的案例有多少起吗?你以为像你这种未经允许进入现场的外人,万一出了事谁能赔你个几百万吗?告诉你,一毛都没有。”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到了施工现场就是负责人说了算,我跟你讲,就你这样的装备,在我的现场你连大门都进不去。”
  邵博闻知道他在吹牛,但是他不说,6月份的时候在P19一期上,常远还因为不戴安全帽罚了好几个款。
  白衬衫被常远偏快的语速轰得思路溃散,听到最后一句不知怎么就感觉他在这施工队是很大一个官,气焰稍微矮了一点,沾了灰的皮鞋在地皮上泄愤似的踢了一脚,崩溃地说:“我他妈……你以为我想进来啊,脏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草啊!大中午的吵死人,我在后门喊了半天也没人听见,没办法我才进来的。”
  切割机、电焊、搅拌机在相对密闭的空间里同时作业,确实能让顺风耳变成聋子。
  常远看不惯他嫌脏的样子,好像他这个人就有多高贵似的,他冷冷地说:“没有办法也不能找死,非施工人员不能进,没有帽子的不能进,对这有意见可以去建设局投诉我。”
  白衬衫噎了一下,没说话。
  邵博闻在旁边当绿叶,眼底有点笑意,觉得这样凶残的常远有种新颖的魅力。
  人会被另外一个人吸引进而滋生好感喜爱,是因为他(她)人性或皮囊上的真善美,但与一个人一起生活,时间会像剥洋葱一样剐去层层隐忍和潜藏,露出最真实完整的个性全貌。人无完人,不可能时刻到处都讨人喜欢,每个人都是七情六欲的集合体,喜怒哀乐惊恐思,串联起来,就是我们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
  流光易老,人不用永远美丽帅气,但必须永远有趣,方不至于厌倦。
  有趣的常远此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目光走斜视路线,“现在你倒是可以说了,你进去干什么?”
  白衬衫主观上已经将他当成邵博闻的老大了,绷着脸开始告状:“不是我说,你们这施工真的太、太、太吵了,人都搞成神经衰弱了!我们领导,被‘嗡’了一星期,好不容易睡个午觉,又被你们‘笃笃笃笃笃笃’地敲醒了,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啊?!”
  常远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被他一长串的拟声词弄得直想冷笑,他心想嫌吵,你别翻新不就得了。
  “还有,”白衬衫一脸“最崩溃的来了”的表情,他将右手的大拇指朝天一指,声音一抬八个度,“你们是不是正规的施工队啊?就这,一爬老高的活儿,还敢喝着小酒干起来,你们不怕死我们还怕以后地儿晦气呢?”
  他不说常远还没注意到,大厅里除了新开封水泥特有的腈腥气,好像是还有些酒味。他愣一下,用胳膊肘往旁边捅了捅,问道:“谁喝小酒了?”
  邵博闻也是倒霉,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常远截了胡,到这时才能又续上,“没人喝,是这位专管员误会了。”
  白衬衫再奋斗个三四年才够专管员的年龄线,不过他没说破,人性虚荣,所以遍地是老总,他眉毛一挑就开始反驳:“哪来的误会?我亲眼看见他在往嘴里灌二锅头。”
  他说完往屋里一指,指向在他刚站的地方,之前离邵博闻不到一米的工人被他指头戳了个正着。
  站在那里的是一位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大哥,衣裤裹灰、背有些驼、左手握着右手,在几人的注视之下显得很不自在,他看了一下白衬衫,眼神里有些难堪,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垂下眼闭了嘴,一副认罪的模样。
  卸了瓶盖儿的白牛二还立在他脚边,无声地挥发着酒精。
  白衬衫不依不饶地喝道:“你说,你刚是不是喝酒了?”
  “我说了,是误会。”邵博闻忽然打断道,当他的视线从那根手指上扫过,语气便猛然重了不少,“你要是想听,就听我说完,要是不想听,那我也就不用跟你说了,我等你的领导来找我谈话。”
  “至于吵这个问题,”邵博闻像是觉得好笑,朝周绎招了下手,“小周,切割机拿过来,再来一块废掉的瓷砖,罗师傅,您也过来一下。”
  白衬衫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好茫然地看着两个不认识的人咣当咣当地往这边抬东西。
  周绎拎着切割机过来,放在邵博闻用手点的地方,离门口不到两米,邵博闻不动声色地将常远往旁边挤了挤,让他躲在门框后面少吃土,然后让罗师傅给白衬衫表演了一次现场切砖。
  带着细齿的金属切刀在让人眼花的高速旋转下将瓷砖切成两半,切线上被碾成粉的碎末激射出来,在附近的空间里翻云搅雾,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时刻在拷打着人的耐性。
  切割声甫停,霎时衬得万籁俱寂。
  “这才能叫太、太、太吵,”邵博闻学着他连顿三次,接着笑道,“您那二楼的办公室,充其量只是有点儿吵。‘嗡’了一星期你就受不了,可我这师傅们一年至少得被‘嗡’个300天,你觉得要是有能降噪的手段,我们会不愿意用?”
  分贝既是正义,白衬衫刚刚受不了捂住了一只耳朵,这会儿无话可说,只好沉默。
  邵博闻回到酒的误会上,说:“再说喝酒这个事,你是看见那师傅在灌牛二,可是你没看全,事实是之前切砖崩飞了一块,弹到他右边虎口了,人没防备,又不小心咬到舌头了。白酒是我十多分钟以前在你们院子里的小超市买来洗伤口和漱口用的,那边应该有录像。”
  吱——
  刮耳的刹车声过后,一辆三蹦子在门口刹停,紧接着后屁股跳出个人来,头也没抬就开始嚷:“纱布来……额……”
  跳下来的人是谢承,只见他左手、右手一个塑料袋,嘴里还叼着根牺牲过半的棒冰,一抬头发现去路被堵,而且门口居然还有新面孔。他一根公款冷饮吃得透心凉,一上来就惊讶道:“常工怎么来了啊?”
  常远这时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邵博闻介入后他没机会插话,晾在一边也冷静了许多,他对谢承勾唇笑了笑,“路过,来看看。”
  “哦,”谢承活力十足,又去看白衬衫,笑着招呼:“这位是?”
  既然纱布都来了,那受伤就该不假了,白衬衫发了一通站不住脚的火,只觉得脸上无光,但是面子大于天,更何况他对民工有些轻蔑,开不了道歉的口,就说:“我去看看。”
  说完朝院子的超市去了,之后一去不回。
  谢承因为毛手毛脚,被取消替人疗伤的资格,只好去发老冰棍,这种一块钱一根的东西,入不了00后孩子的法眼,却能将六七十年代的工人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自从开工以来,每天正午不是冷饮就是冰棍,有时晚上还聚餐,他们出生的年代的艰苦,对点滴的馈赠都分外珍惜,一瓶水、一句问候,都代表一份尊重,就足以获得他们超出报酬的回报。
  这是谢承第二个监工的项目,到这里他才知道,这些经验丰富的老技术人员如果内心偏向你,他们能用丰富的作业技巧为你省去多少损耗,这些都是钱,相对的要是他们跟你使绊子,你却绝对看不出来。
  很快厅里就偃旗息鼓,全部都跑到门口吃冰棍去了。
  常远是个本分的同志,没事不会迟到早退,因此邵博闻需要两人世界,他在水管下洗了手就带着常远“私奔”到了对面的花坛,顺手还拎走了两根冰棍。
  花坛里种得不是花,而是一颗年岁苍苍的老松,挺拔巍峨、掖下成荫,坛里坛外落满了松针。
  邵博闻撕开包装袋揣进口袋,把棍儿给了常远,自己又开了一根。
  常远捏着棍子有些心不在焉,冷静下来的他便觉得自己冲动过头,邵博闻能处理得,他并不生气,只有自己在怒火中烧,他心想:我就会发火的样子大概很蠢。
  理智总是这样,需要的时候一概没有,后悔却每每只迟来一步。
  常远在冰棍角上咬了一口,让牙酸倒的凉意从舌根滚进气管还不肯回温,然后他就像是被这点寒冷给冻住了似的,心里又冷又酸,他盯着地上的光斑,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不是帮你把业主给得罪了?”
  “没有,”邵博闻胡说八道,“我麻袋都找人备好了,你要是没来,可能都已经套他头上了。”
  常远差点被气笑了,他板着脸说:“我现在挺严肃的,你别给我瞎扯淡。”
  “好好好,”邵博闻对着老冰棒发誓,“我这就严肃起来。”
  常远:……
  邵博闻怕他炸毛,撸了把他的头发,侧着头问他:“小远,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人可以代表业主?”
  常远脑中灵光一闪,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一条道路的方向,他像刚出井口的青蛙一样想到,张立伟和王岳不也只是甲方和总包里的一个人吗?这么多年,他竟然从没想过要越过这些拒绝与他协调人,去跟更上层、愿意讲道理的人沟通。
  他一直觉得这种行为像是告状,但这一刻看来,难道告个状会比拦压路机更困难吗?说到底,还是他太死板了吧。
  “我问错了,那,”常远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让他找,等他没话说,就说明我的工作无可挑剔了,”邵博闻比了个手势,说,“完美。”
  就这心态想不无敌都不行了,常远的心情好了一点,开始像仓鼠一样啃冰棒,他反省道:“我脾气是不是越来越差了?”
  根据越有本事的人越没脾气的准则,他感觉自己快要完蛋了。
  邵博闻却牛头不对马嘴地庆幸起来:“幸好我发脾气那几年,把你完美闪避了,不然得把你吓跑了。”
  常远吃冷地就咳嗽,他咳了两声,给了邵博闻一脸“你在骗鬼”的表情。
  邵博闻想起他的弱鸡体质,把自己吃得只剩一根棍子的给塞在嘴里叼着玩儿,又将这人剩下的接了盘,他没有常远这么好的记性,想起以前,总感觉十分遥远了。
  “没骗你,”邵博闻慢慢地说,“我刚工作那会儿,有问题不敢提,当然也没什么问题,什么都不知道,哪能有什么问题?慢慢有了一点经验,到了自己操心的阶段,又发现让人配合自己的工作真是全世界最难的事情,怎么会有这么多奇葩、这么磨蹭、这么不负责任、这么不讲道理,处在极度不愉快的环境里,再好的脾气也磨没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看谁都不顺眼,但是不说,那时觉得不打破平衡还能继续维持,直到有一天实在没忍住骂了一个人,之后就像上瘾了逮谁骂谁,事后也后悔,但是忍不住,结果是挨骂的又挨习惯了,自己倒是脾气迎风暴涨。”
  “我只是举个例子,并不是说脾气是好还是坏,行业不同需要的人也不一样,这个不能一概而论,我的大意是,如果一种改变的方式它不适合你,你很快就会发现你的处境一点改善都没有,这个时候你就得想其他的办法。但是如果你害怕尝试,那就永远是这样了。”
  沉默、忍耐、爆发、收敛,基本是职场人都该走过的心路。
  常远安静地听完,又将他的话在心里磨了几遍,其实可能是歪理,但他只是想记住有人愿意为他当人生导师的心意,这种感觉非常可靠,他将棍子从嘴上取下来,眼底重新又染了笑意,“听邵老师的,我回去发火了。”
  邵博闻举着常远那根化得不成样子的冰棍说:“稍安勿躁,等邵老师吃完了再走。”
  常远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他先去了一趟安监局,常年打交道他也认识几个人,只是都不熟,他在应酬上是个生手,约一顿饭磨叽半天,对方看他比较诚恳,倒是没摆架子。
  这天常远才真正的认识到人脉指得并不是光认识这个人就行,你有所求、同时对人有用,才能链接为脉,他想了想自己的脉,一时有些悲从中来。
  路上有些堵,回到P19已经快5点了,常远本来已经想好了找张立伟的舅舅谈一谈,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对年轻的夫妻拦住了他进门的路。
  “您是这工地里的人吗?我是旁边蓝景小区的业主,你们施工影响到我们的房子了,我们家地上、墙上都是裂缝儿,连楼道里都有,楼上楼下问过了,大家都有这种情况,我想找你们负责人谈谈,您能不能帮我叫一下?”


第72章 
  高层施工、邻里遭殃,在高度大于100m的城市超高层附近,这个预言早已成为必然,百挖百裂。
  城市用地的紧张性使得建筑工地离居住区越来越近,垂直开挖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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