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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要当学霸了-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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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二零零八年的元旦,到如今的二零一七的生日,不知不觉,他又一次二十五岁了,那曾经多活的十年,如今也已经重新走过了一遍。
  他恍惚中想起高中的时候,那时他总觉得万朝阳是个孩子,自己比他年长十岁,动辄以叔叔的身份自居,后来慢慢的,万朝阳一点一点地长大成熟,他不再说自己是“叔”,又慢慢地改称“哥”,而到如今,万朝阳已经二十六周岁,比他在原来那个世界里还要年长了,尽管他天性里总有一份孩子似的幼稚天真,可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薛木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成长,甚至有时觉得他比自己还要成熟稳重,自己在他面前倒真像个比他要小个一岁多的“弟弟”。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陪伴着一个少年一天一天地长大,自己却仿佛停在了一个静止的时空,虽然他常常会将那十年的年岁加入到自己的人生中来计算,可是冷静下来想想,他又总觉得自己并没有成长到三十五岁的年龄心智,有时看着万朝阳这样的变化成长,还难免会焦虑于自己的原地踏步,甚至还会没来由地担心自己会跟不上他的脚步、而被他在不觉中无意甩下。
  薛木抬手抚了抚万朝阳的鼻梁和嘴唇,发觉他的模样也比九年前有了些变化,那时的他虽已有了些大人模样,却终究带着些尚未褪去的稚嫩青涩,现在的却像个熟透了的果子,饱满、甘甜、令人爱不释手。
  他又想起当初为了抱完成大腿而刻意讨好他的那段时光,想起他表面上嫌弃厌烦地耍帅装酷、内心却悄悄地不断向他靠近的样子,不知不觉便勾起了唇角。
  万朝阳感觉到鼻子上一阵瘙痒,抬手挠了挠,碰到薛木尚未缩回去的手,便顺势抓在手心里,而后翻身侧过来面对薛木,握着他的手抵在胸口,又再度睡了过去。
  薛木感觉到他温热的胸膛里安宁有力的心跳,不知为何眼眶忽地有些发热,那种即将离开的痛苦预感再一次毫无缘由地将他包围,他有些惊慌地挪了挪身体,将自己紧紧地缩在万朝阳的胸前,万朝阳恍惚中醒了一下,便顺手拥住了薛木的背。
  眼泪莫名地从眼角滑落,温暖的臂弯不知不觉渐渐失去了温度,薛木死死地闭着眼睛,不敢去听,不敢去想,却还是明白地觉察到万朝阳的气味一点一点地消散,嘈杂的声音慢慢地在耳边响起。
  “你看那个武汉理工那个了吗?”一个女声响起。
  “就自杀的那个?他姐不是道歉了吗?”另一个女声回答道。
  “前两天她又把道歉的删了!说是迫于压力道歉的,后面要起诉学校还有那个老师呢!”
  “唉……我真是挺想不明白的,不就是应该一个学校的事儿吗?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能搞成这样?”
  薛木尽管不想醒来,可是再怎么闭着眼,那对话的声音还是不断地落进他耳中,他知道无法这么轻易地就回去了,只得缓缓张开了眼。
  “这事儿怎么说啊,上头想保谁就保谁,想弄谁就弄谁呗!内涵段子那不是说没就没──哎?你醒了?!”正在给薛木处置留置针的护士有些讶异地对上了薛木的目光,另一个推着小车的护士也吃了一惊,忙按下了呼叫器:“露姐!七床薛木又醒了!”

  第一百四十道题 安静了 在我枕边的梦里
  距离上一次苏醒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虽然已醒转过了两次,但薛峰和贺冬兰赶到医院的时候,对上薛木的目光,还是再一次地落下了泪来。
  那位乔医生再次向薛木交代了一番那曾经说过的话,鼓励他只要打起精神不轻易放弃,他一定能顺利康复,回到正常的生活。
  这一回他没有再被万朝阳唤醒,只能默默听着医生的话,不管心中怎么想,还是点了点头。
  薛峰和贺冬兰时刻担心着他再次睡去,一左一右陪在他的床边,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与他聊天,但想着上回不过说了两句什么法案的事他就毫无征兆地又昏睡过去,因而言语中也十分忐忑谨慎,不敢再说及那些可能会刺激到他的话。
  薛木感觉到全身上下由内而外皆是无力和疲惫,但是头脑却并不混沌,他很清楚眼下是什么境况,或许一个不小心便又会陷入沉睡,回到那个梦中的世界去,因而在这个世界有限的时间里,他倒也愿意多陪父母说说话,虽然那个世界有诸多美好,但这里的父母却终究是他最割舍不下的人。
  晚上的时候郑大钱也赶来了医院,一见到薛木就憋不住大哭起来,拉着他的手一句整话也说不利落,心情早已稳定许多的贺冬兰见状,忍不住又跟着掉了眼泪,薛峰也擦着眼睛,拉着她离开了病房。
  薛木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郑大钱,心中感慨万千,在另一个世界里,尽管他也一样的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却终究经过了淬炼洗礼,成为了最自由勇敢的自己,也在他的见证下走过了最幸福的红毯,而眼前的他,除了那一样的眉眼身形,内里却还是他已阔别了十年的怯懦和软弱。
  “你知道吗,我之前有一次梦见你了,”郑大钱擦了擦眼泪,“在梦里……你跟我说,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还说……说让我爱自己,别人才能珍惜我什么的……我醒过来都吓死了,感觉像是你托梦来跟我告别似的……不过还好!你总算醒了!”
  薛木看着郑大钱的泪眼,苦笑了两声,说:“我在梦里让你爱自己,你做到了吗?”
  郑大钱愣了愣,看着薛木,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薛木则又笑笑,问道:“你现在怎么样?工作,还有感情?”
  郑大钱神色片刻黯然,勉强笑道:“不怎么样,工作还是那样,感情……也还是那样。”
  薛木心中暗叹一声,又问道:“你那个自媒体的事呢?赚到钱了吗?”
  郑大钱苦笑着摆摆手,说:“别提了,被封了,微博,公众号,全都炸号了。”
  薛木微微讶异,问道:“为什么?”
  “妄议时政呗,”郑大钱耸了耸肩,“还能因为啥。”
  薛木听着这话,心中愈发失落,想到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们在天安门前的花车上见证的大胆求婚,与这个现实的惨烈对比,实在让他无法不难过。
  郑大钱轻轻叹了口气,抹掉脸上未干的泪水,强打起精神笑问道:“你睡了这么长时间,是什么感觉?做过梦吗?”
  薛木听言,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做了一个可美可美的梦了,特别特别幸福,让我都不想醒来。”
  郑大钱脸色却变了变,说:“梦再美也是假的,医生说了让你得打起精神,千万不能有‘不想醒来’这种想法啊。”
  薛木看着郑大钱担忧的眼神,勉力笑了笑,也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只能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梦和现实……我还是分得清的。”
  郑大钱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梦见什么了?”
  薛木听他这么一问,不由地长长叹了口气,笑笑说:“我梦见……万朝阳了。”
  “啊?”郑大钱有些意外,“梦见他干嘛了?”
  薛木微笑道:“梦见我回到高二,跟他一起打游戏,抱他大腿,然后谈恋爱,一起上大学,一起创业,一起买房子,快结婚了。”
  郑大钱张着口半天答不上话,失笑道:“谈恋爱?怎么……还在梦里把自己掰弯了呢?”
  “反正是梦嘛,”薛木轻轻笑笑,“胡作非为呗。”
  郑大钱尴尬地跟着笑了笑,说:“那敢情好,你要是弯了,回头咱俩好了得了,也省得我没人要,一辈子当高零惨妇。”
  薛木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好不了,梦里我也是零。”
  郑大钱一时语塞,也不知话题怎么说到了这个方向,只得笑笑说:“我看你是天天被我的友零们耳濡目染地传染了,一天到晚想着男人和发财,才能在昏迷的时候做这种梦,醒醒吧你,做零是没有前途的,好好当你的直男去吧。”
  两人插科打诨地说笑了一阵,气氛渐渐轻松了些,薛峰与贺冬兰也调整好了心情,回到了病房,坐着和他俩一同说话。
  虽然在这个世界,薛峰贺冬兰夫妇也知道郑大钱和薛木是最好的朋友,可关于郑大钱的取向他们依旧全然不知,言谈间仍客套地关心着郑大钱的感情和婚姻问题。
  郑大钱胡乱地答了两句工作忙没空交女朋友,便已有些局促,又见薛木精神不足,便提出先回家去,改天再来,薛木听他这么说,想着自己再睡过去的话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醒来,心里却有些不舍,他握了握郑大钱的手,语重心长道:“虽然那些话是你在梦里听我说的,但是……千万往心里去。”
  郑大钱也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认真严肃,说的话却又有些没道理,但当着薛峰和贺冬兰的面,也只能尴尬地点头答应着,又柔声宽慰鼓励了薛木两句,告辞离去。
  薛木看了看时间,转头对薛峰和贺冬兰道:“您俩也回去吧,我准备睡了。”
  薛峰和贺冬兰听了这话,却愈发地紧张起来,贺冬兰握了握薛木的手,说:“你睡吧……我们……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儿了。”
  薛木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默默叹了口气,想了想,问道:“我这个病,花多少钱了?”
  “没花多少。”贺冬兰答道,“这事儿你甭操心。”
  薛木抬眼看了看薛峰,眼前的他们虽与另一个世界里几乎同岁,看上去却苍老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知道他们恨不得日夜守在他身边,但为了挣钱维持他的生命,还是要强打着精神去工作,他抿了抿唇,说:“抢救就是不小的开销,ICU我也知道,一天得几万,现在这住院,每天也都要往里烧钱──”
  “你甭管这个,”薛峰打断了薛木的话,“这点儿钱还不至于掏不起。”
  “你就打起精神,心态积极一点,配合治疗,病能好了我们就踏实了。”贺冬兰也蹙着眉附和道。
  薛木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又说:“我不想每天躺在这烧您俩的钱,如果我睡了之后再醒不过来,就别再──”
  “胡说八道!”贺冬兰厉声喝止了薛木,“你能不能想想我跟你爸!你说这话,我不戳我们俩的心吗!”
  薛峰连忙揽了揽贺冬兰的肩,低声道:“行了行了,他身体不舒服,可不就连带着心里也不痛快吗,你跟他嚷,回头再刺激了他。”
  贺冬兰听言,心中愈发憋闷,转头暗自生着闷气,薛木知道话已不能再说下去,也只好默默地闭了嘴,他十分清楚想让薛峰和贺冬兰放弃他的治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尽管他为了他们的晚年生活考虑,不想让他们为此倾家荡产,可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是拦不住的。
  他苦闷地闭上了眼,不想再去烦恼这无解的难题,只能带着负疚和无奈,试图逃避回那美梦当中。
  困囿在这副虚弱的身体中,薛木强打着精神说了一整天的话,阖上双眼,很快便进入了深度的睡眠。
  贺冬兰伏在床侧,紧紧地握着薛木的手,却是紧张地无法放松。从几个月前薛木突然地昏迷抢救,到半个月前奇迹般地复苏,再到后来两次毫无预警地再次昏迷,每一次的反复变化都折磨着她脆弱的心,数月以来,她无数次以为自己哭干了此生的泪,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再度落泪。
  对于她的人生来说,工作顺利、丈夫体贴、儿子优秀,本该是同龄人中最幸福无忧的一个,而今却为了突然病倒的儿子,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拥有的一切,除了祈求薛木能顺利康复外,人生再没有了任何期盼。
  薛峰坐在不远处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看着无助的妻子和病弱的儿子,感到胸口一阵阵的憋闷,他和贺冬兰一样,有着为外人称道的事业和家庭,尽管儿子由于从小到大只知道学习而不擅长与人交往、所以一直没有带过女朋友回家,但他以男人的角度来看,对于成家一事也并不着急,他更看重薛木的事业发展,心中期待着他能成为自己家族中最出色、最成功的下一代,也暗暗地为那可能到来的一天而有些畏惧着,可是这一切的期待与彷徨都在这一场急病中化为了乌有。
  作为男人,薛峰不允许自己像贺冬兰一样肆意表现自己的脆弱和悲伤,尽管情难自抑时他也会偷偷落泪,可在贺冬兰面前,他还是坚持维持着坚强的表象,让贺冬兰知道还可以有他可以依靠。
  在薛木昏迷的日子里,他除了眼下的悲伤与绝望,还要强迫自己去思考未来的人生,他与贺冬兰都已是年逾五十的中年夫妻,借着年青时经济的发展和房价的飙升,其实积攒了不少本不属于他们的红利,即便薛木没有什么出色事业表现,他们的晚年仍旧可以自在无忧,甚至可以帮助薛木改善一些生活水平。而今薛木猝然病倒,救治和护理的确花费了他们不少的积蓄,不过就眼前这样的开销来看,即便到他与贺冬兰终老的时候,他们依旧可以负担得起维持薛木生命的所需,只是如此,他们便彻底失去了自己的人生。
  与大多数同龄人不同,薛峰与贺冬兰并不把自己的人生都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他们两人年轻时自由相恋结婚,婚后至今已近三十年,虽然也曾因大大小小的矛盾琐事争执斗嘴,但总得来说依旧是过得幸福甜蜜,特别是薛木从小懂事听话,学业上的事不让他们操心,他俩也就可以放更多的心思在爱情和婚姻的经营上。薛木长大成人后离开了三口之家,他们尽管记挂在外面的儿子,却也依旧享受着老夫老妻的二人世界,在一起畅想晚年生活时,还幻想着退休之后买一辆房车,两个人开遍祖国的大好河山,也算不辜负了人生一场。
  可而今,为了薛木,恐怕余生的后半辈子,他们都将被困在这医院里,再没有快活的日子可言。
  薛木第一次苏醒的时候,薛峰还以为老天开眼,这一道难关算是过了,可没想到不过说了几句话,他就又昏了过去。这种空欢喜比先前的绝望更令人痛苦,而令他难以预料的是,紧接着第二天又经历了一遭。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虽然清醒的时间比前两次长了许多,可现在再次睡过去,谁也不知明天他还能不能醒来。
  他听着薛木那未说完的话,心中一阵抽痛,他很明白薛木的懂事,知道他也是为了他们两个的将来考虑,不愿意因为自己耗尽他俩的后半生,可理智与情感终难两全,即便知道薛木永远都没有醒来的可能,他也无法做到放弃儿子的生命,现在也只能像贺冬兰一样,期盼奇迹的出现,祈祷着薛木真的能坚持下来,彻底康复。
  沉睡中的薛木对这一切都是无知无觉,但恍惚中头脑又仿佛异常清醒,他心中纠结万分,尽管在那个世界里,他曾答应过并不知情的万朝阳,如果可以选择,他一定留在他的身边,可是看着这边父母的眼神,他也真的难以下定什么决心。
  令他苦恼的是,当他在这个世界苏醒,那个世界里的九年仿佛就是一场甜美的梦,曾经一天一天经历的一切,都仿佛过眼云烟,所有的甜蜜苦痛,似乎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在回到梦中的时候,现实世界的一切又好像虚幻缥缈,就连前一秒真切感受到的父母的眼泪,都难以让他心中泛起任何涟漪。
  他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飘出了自己的身体,却又好像整个人都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他在心里渴求着万朝阳的拥抱,想象着那温热的臂弯和有力的心跳,想要回到那如梦幻泡影般的幸福中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梦中幻想还是在闭目沉思,直到恍然中被天光照在眼睛上,他懵懵懂懂地醒转过来,才知道自己是切实地睡了一觉,可当他下意识地翻身寻找万朝阳的身影,却发现自己仍然是躺在病床上。
  从未体验过的恐惧侵袭了他,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回不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道题 你让我梦见了太美的梦
  “木木?”贺冬兰有些难以置信地抚了抚薛木的头发,“醒了?”
  薛木转过头,看着贺冬兰乌青的眼底,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
  贺冬兰眼睛一闭,泪水又淌了下来,昨晚薛木入睡后,她伏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一夜不敢入眠,生怕他睡去之后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没想到一夜过去,天才一亮他便自然地醒转过来,实在让她又惊又喜,一面哭,一面合着双手口中胡乱地念着“阿弥陀佛”。
  薛峰也是一夜没睡,见到薛木醒来顿时感到如释重负,忙上前两步,一手揽住贺冬兰的肩,一手扶着薛木的手臂,哑着嗓子问道:“怎么样?感觉比昨天好点吗?”
  薛木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父母,心中却全是恐惧和焦虑,尽管昨晚睡前他还是那样无奈和不舍,可一觉醒来仍在这病房中,却让他彻头彻尾地感受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抵触和抗拒。
  查房的护士推门进来,见到薛木醒着也都有些讶异,不过随后就淡定地给他做了常规的检查,好像薛木只是个普通的术后康复中的病人,即便昨天才从植物人的状态中苏醒,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医生上班后也来例行查房,听完护士汇报检查的情况,对于薛木的状态也是十分欣慰,向薛峰和贺冬兰与护士交代了一番可以试着开始进行身体上的康复训练了之后,又鼓励了薛木几句,放心地离开了病房。
  薛峰和贺冬兰各自打了电话给公司和学校请假,随后薛峰又去买了些早点,贺冬兰顾不得自己吃,忙着要喂给薛木,薛峰却拦了拦她,将一杯豆浆塞到薛木手上,鼓励他自己端起来喝。
  薛木仍是魂不守舍的,环顾四周,目力所及皆是病房里冷冰冰的白色,窗帘尽管开着,可外头满是雾霾的天气,照进来的也只有暗沉的灰色的光,让人愈发憋闷,他愣愣地端手中的豆浆,脑中一片空白。
  “手上没劲儿吗?”贺冬兰微蹙着眉问道,伸手就要去拿,薛峰再一次阻止了她,摇头道:“不是要恢复训练吗,先从这点小的地方开始。”
  薛木看了看他们两人,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慢慢地端起豆浆,迟疑片刻,轻轻地放到了床边的柜子上。
  “不想喝啊?”贺冬兰又问道。
  薛木默默地摇了摇头,薛峰听了,忙拿起袋子说:“还有烧饼、包子,也有蛋糕和牛奶,你想吃什么?”
  “我……”薛木张了张口,忽然湿了眼睛,哽咽着说:“我想吃巧克力派……”
  “有有有!”薛峰忙放下了袋子,“我去给你买!”
  薛木看着薛峰急急地跑出了病房,自己却忍不住哭了起来,贺冬兰顿时有些慌乱,一面给他擦着泪,一面心疼地问道:“怎么了木木?怎么了?”
  薛木紧紧抿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任由泪水淌湿了枕头,贺冬兰却看得愈发着急,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仍不住地问着“到底怎么了”。
  薛峰从小超市买了一大盒巧克力派,急冲冲地跑回病房,一推门却见到妻子和儿子都在抽泣着,立马有些着慌,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薛木睁眼看了看薛峰,擦了擦眼睛,焦急地朝朝他伸出手,薛峰会意,忙将盒子拆了,拿出一包递给薛木。
  薛木接过点心,急切便去撕那包装,可是在床上躺了太久,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撕了半天也撕不开,最后干脆上牙咬,才总算咬破了一个洞,而后急躁地将那破洞扒开,不管不顾地将巧克力派塞进了口中。
  “你看我给你买的什么?”
  “怎么买了这个?”
  “好长时间没吃了,你不是要吃软的甜的吗,我一进去就看见这个了,我记着你上高中的时候天天吃这个,惹我生气的时候还送过我呢。”
  “你也送过我啊,咱俩那回互相道歉,因为啥来着?”
  “忘了,反正肯定是你气我,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行行行,永远都是我气你。”
  味蕾品尝不出任何甜蜜的滋味,泪水和着糖分在口中汇成苦涩与辛酸,由内而外的从嘴里发散出来,又自外向内归入震颤的心房。
  “我错了,你别生气。”
  “妈呀,这事儿闹的!我也给你买了!”
  “嘛呢?交换信物呢?”
  “终身都定了,还用交换信物?”
  多年前的谈笑在耳畔响起,口中塞满的糕点一口也吞不下去,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痛着,贺冬兰手足无措地一边拍着薛木的背,一边哭着说:“吃慢点儿……吃慢点儿……”
  薛峰皱着眉,将他手中那尚未塞进嘴里的半个接了过来,迟疑片刻,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薛木见了,心里愈发绞痛,猛烈地咳嗽几声,侧身将口中的糕点呕了出来,贺冬兰忙又给他倒了杯水,一面仍哭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薛木推开送到嘴边的水,痛苦得难以自拔,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整个身体蜷缩到一起,由内而外剧烈地挣扎抽搐着。
  贺冬兰看得愈发慌张,薛峰则赶忙按下了呼叫器,乔医生带着护士们匆匆赶来,见了薛木这番光景,连忙一面压制着他的身体,一面指挥着护士速滴安定。
  贺冬兰一听,顿时惶惑地抓住乔医生的手臂,哭着问道:“打安定……会不会又醒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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