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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简潜水史-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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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啊。”
  陈燕西故意往后躲,朗声大笑:“你要个屁的面子。”
  “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C034,继续下降,你是第七个,在A765后面。”陈艾坐在扇区,雷达上的飞机逐渐渐少,“今天也准时到达,欢迎坤哥啊。”
  “继续下降,排在第七,A765后面,C034。”金何坤复述完毕,听见陈艾的声音也笑了,“陈主任别寒碜我,晚上好。”
  两人趁着波道清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其间扯到陈燕西,陈艾表示挺惊讶,以前没关注过不清楚,原来陈老师这么厉害。
  “他的职业就是这个,能不厉害吗。”金何坤笑了笑,“怎么感觉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你又从哪儿听来的。”
  陈艾喝几口茶水,又顺手放在旁边的架子上,毕竟管制台面不允许放任何液体。
  “我从贺任骁那里知道的,他说他是蓝颜祸水,一脚插|进你家院子,搅了个天翻地覆,感觉还不赖。”
  “C034,过SAO点可使用持续下降进近程序。”
  “过SAO点可使用持续下降进近程序,C034。”金何坤提起这茬就是气,“你最好叫贺任骁躲远点,老子再见到他,非得扒了他的皮。”
  “我就搞不明白,你俩是怎么搅在一起的。”
  波道有片刻安静,陈艾低沉地笑几声,别有意味。
  “你只管降落,别管我们的事。”
  实则陈艾与贺任骁有一段情,俗称四一九。剧情发展之魔幻,令当事人都目瞪口呆。
  贺任骁以前是飞行员,大学毕业后几年中,玩得开放且荤素不忌。本着贺爷是TOP,京城圈里的顶尖货色,妄想在C市酒吧寻猎个知情懂趣儿的。
  当时京城飞C市过夜,贺任骁开完总结会,直奔SPACE。那天陈艾没值班,也在那儿和朋友聚会。两拨人拼桌喝酒,一来二去喝得上头。
  贺任骁拉着陈艾,并不问别人名字。这种场合问名字太显俗气,陈艾又只揣着温存笑意,一双眼睛含了水,看得贺任骁心肝儿颤。
  这他妈多可人。
  两人酒杯一碰,对了号,贺少抓起衣服拖人开房。
  谁你妈知道陈艾居然扮猪吃老虎,门一关,灯没开。那晚直接将喝得傻兮兮的贺任骁给办了,干脆利落。关键是他们沉溺其中,爽得没边儿。
  贺任骁第二天醒来,菊花饱受摧残。陈艾衣冠楚楚地坐在沙发上,制服穿得整整齐齐,眼看是要去上班。
  贺少沉浸在“失身”的震惊中,陈艾站起来,笑得依然温柔。
  “我看你没醒,刚回家换了身衣服。”
  “早点起床吃饭,我去上班了。”
  贺任骁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一代TOP失足至此。他冲着陈艾的背影大吼:“我操|你妈?!”
  “我日,你回来!你他妈跟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艾当然没转身,谁给“四一九”做解释,谁就是傻逼。
  会不会玩儿啊,蠢货。
  最为魔幻现实的是,当天下午在波道里送走贺任骁的,就是陈艾。
  贺少对陈主任的声音记忆深刻,化成灰都认识。
  “我跟你说,要不是赶着回京,大爷我他妈的弄死你。”
  “所以他后来从京城过来找你?这他妈不是受虐狂么,享受被|操的滋味儿?”
  金何坤结束会议,给陈艾拨了个电话。
  陈艾:“这之间还有点其他故事,时间有限,等以后再跟你细说。”
  “赶紧下班,我记得你家冠军的比赛是在凌晨。”
  金何坤一挑眉,嗤笑道:“行,那我走了。”
  “你记得转告贺任骁,凡是在C市地界,请他不要出现在我眼皮下。否则陈主任准备收尸。”
  “行啊,”陈艾应和着,“争取留个全尸,来世好投胎嘛。”
  中午天气骤变,海面呈灰色,狂风疾驰而过。没有下雨,但阴云催城般,低低地从海面压过。陈燕西走上帆船甲板,大风卷起他额前发,露出一双清澈眼目。
  水下能见度不高,此前有几名潜水员未能成功下潜,成绩无效。
  时值陈燕西OT,沈一柟在后边叫住他,跳起来喊:“师兄!加油!”
  跟个小孩儿似的。
  陈燕西想说,你都是即将要做父亲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稳重点。但他扫眼过去,沈一柟浑身那股朝气,逼迫陈燕西“就范”。他不得不想起当年,小柟总是追在他身后叫喊:师兄,师兄。师兄你最棒,谁也比不上你。
  其实挺好,陈燕西在心底笑一声,戴上面镜进入热身区。只要他还在一天,就希望能看到沈一柟长久如此。
  纯粹地喜爱潜水,近乎痴狂也无所谓。
  陈燕西的存在,就是他的引路灯。是在沈一柟偏离轨迹时,能力挽狂澜的那个人。
  浪很大。船在颠簸。船队放下的绳索,一直漂浮不定。或许水下的流也大。
  陈燕西热身完毕,调整好状态。他滑入水中,似漂浮在无边海洋上的一片叶子。安静地随流漂着。等待教练员将他移动至绳索附近。
  金何坤按时坐在屏幕前观看比赛,相比昨天的紧张,因对比赛流程、陈燕西的实力有大致了解,今天较为轻松。
  屏幕里的风刮出音响,似吹在耳边。金何坤皱眉,心脏莫名狠跳一下。他伸手将音量调小,见裁判读数,下潜即将开始。
  陈燕西吞咽完毕,按照出发时间下潜。
  他鸭式入水,消失在铅灰色的大海中。镜头下沉,跟着进入水底。
  截至陈燕西再次浮出,完成水面三部曲,三十秒读数结束时,均一切正常。
  陈燕西拿着白牌返回帆船,周遭正为他打破CNF亚洲纪录而庆贺。
  镜头追随他的身影,忽然一顿。
  陈燕西停住脚步,弓着背部,伸手捂住嘴唇。
  画面切至正面。
  半晌,坐在屏幕前的金何坤一声暴吼:“我操!”
  “陈燕西,我操|你大爷!”
  耳边风声怒号,浪又大了。帆船颠簸得站不住,陈燕西差点跌下去。工作人员忽然朝他奔去,镜头里声音蓦地吵嚷起来,各国语言混杂。
  陈燕西皱眉,缓缓移开手掌,朝掌心看一眼。
  他再抬起头,盯着混乱人群。
  好似一切崩坏。
  都是从这团鲜红的血水开始。


第六十三章 
  一两年后,甚至很多年后,陈燕西很难回忆起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情留下模糊的轮廓,只记得风声人声与浪声。所有声音齐齐撞击他的耳膜,留下有节奏的回响。
  再后来,陈燕西记得下雨了。
  雨很大,嘈嘈切切不足形容。似漫天风雨下西楼般,从天边牵了一条帘子过来。
  又或许那天雨很小,否则应该立即停止比赛,而不是持续到下午四点。
  细碎雨丝冲淡他手心的血迹,陈燕西淡定地在湿衣上蹭干净,朝着迎面而来的医护人员笑了笑。
  这时他才发觉喉部撕裂般,火辣辣的痛。
  陈燕西想,小事。挤压伤而已。
  喉部挤压伤在潜水中挺常见,或是他在下潜时,流大而不顺利,或是用力过猛去做耳压平衡。
  按理说避免挤压伤并不容易,但是可以做到。在尝试从肺部调气后,应立刻转身开始升水。
  陈燕西讲不明白,那时他在深海几十米面对周遭一片灰蓝,自己想了些什么。可能是人就有求胜心理,可能当时并没意识到喉部异常,也可能深蓝大海对他的引诱过于强大。
  那海里忽如有人吹灭蜡烛,然后一切暗淡,一切消失,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陈燕西认为自己可以,所以他抬头看了一眼。顺着看似无尽头的绳索,去打量还有多少米触底。
  问题就出在这里。
  直到他升水完毕,在水面完成三部曲时,陈燕西并没察觉哪里不对。再后来,是咳出的鲜血警告他:你越界,你逞能,你开始追逐数字了。
  其实在海里抬头那一瞬,陈燕西仿佛置身银河。他离开阳光,似一滴水珠落入深渊,他慢慢滑向黑暗的心脏。
  陈燕西始终相信,唯有在鬼门关走过一趟,才会大彻大悟。
  风刮得狠,雨下得急。陈燕西回到休息区,医生带着团队给他查看伤情。
  那时陈燕西还在想,如果直播画面被切掉,或许金何坤看不见。如果他看不见,就不会担心。如果他不担心,自己多少还有可以解释的余地。
  但要怎么解释。
  陈燕西一筹莫展,他喉部疼痛,说不出话。帆船摇晃着,耳边嘈杂。
  有些事,或许终生也等不到一个解释。
  因为有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比如沈一柟。
  陈燕西听到噩耗时,刚从医疗室出来。陆洁站在甲板上,工作人员乱作一团。陈燕西看见有人把沈一柟从橡皮艇上抬下,有人围了上去,有人高呼他的名字。
  当时的场景,陈燕西也已记不太清。他始终站在外围,浑身冰凉。他像是压根不认识躺在地上的人,突然觉得一切好陌生。
  陆洁与王鹤等三位女士,哭得泣不成声。陆洁久久地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庞。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根本止不住。
  钟林未如遭雷击,一脸迷茫地原地打转。他在想该如何通知沈一柟的家人,该怎么安慰同伴。
  而他最担心的陈燕西,沈一柟的师兄,此时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任由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推搡。
  钟林未毕竟年长,眼里似倒了一瓶红墨水。他拍拍陈燕西的肩膀,努力控制声音,“小陈,别、别太难过。”
  “这是意外,是一场意外。”
  “小柟他太追求深度了。。。。。他太。。。。。。”
  陈燕西却忽然一动,似身体里所有关节打通,短路电线重新接通电流。他有些僵硬地走两步,接着疯狂扑向人群。
  他伸手拉开围在沈一柟周边的人,跌到又爬起。想说话,又说不出。
  陈燕西的喉部太痛了,几乎能再次咳血。他的声音太小,风声雨声、闹哄哄的人群声,让他的呼喊宛如蚍蜉撼树。
  “你们让开,你们让开!”
  “我是他师兄!你们让开!”
  医疗人员将他往外推,陈燕西再一遍遍扑过去。他眼神有些空洞,手也在抖。陆洁叫着他的名字,要他镇静一点。
  陈燕西哑着嗓子,声嘶力竭,“你们让开!你们挤到他了!”
  “你们让我看看他!”
  直播画面没有断,即使现在切播其他,这个消息也会如长了翅膀般飞往世界各地。金何坤一直守在屏幕前,手机停留在预订机票的页面上。
  不断有消息弹出,不断有电话打入,疯了那般。
  金何坤眼睛发红,布满血丝。他盯着陈燕西如飞蛾,又如羽翼破败的飞鸟般,一次次撞击包围圈,想要去到沈一柟身边。
  陈燕西已讲不出话,他甚至要动手打人。一遍遍,一遍遍朝那里摸索而去。
  可他并不想怎样,也不是去呼唤沈一柟的名字。
  陈燕西只用撕裂的喉咙轻声说:“国旗,国旗。”
  旁人听了很久才听清——
  “小柟胸前的国旗脏了。”
  “你们帮他擦擦。”
  那上面全是血,求你们帮他擦一擦。
  从出水开始,潜水员死死捂住沈一柟的嘴巴。他们叫着他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鲜血顺着下巴淌入大海,裁判上前用嘴给他往里吹气。
  “急救!急救人员!”
  “呼叫直升机!他妈的赶紧叫急救队员来!”
  陈燕西从头到尾精神恍惚,他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后来陆洁告诉他,沈一柟下潜时速度太快,“他是飞下去的。”
  飞下去。
  这是原话。
  四十米,五十米,六十米。。。。。直到触底。他甚至成功摘牌返回,那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深度。陆洁等人第一次看见米数时,甚至有几分惊讶。
  这无异于豪赌。
  “上升几十秒后,他不动了。”
  “声呐监测显示他一动不动,大家开始紧张,以为他遇到不好的事。当时浪大又有风,海面上什么也看不见。”
  “大约停顿十秒,裁判知道他一定出事。然后潜水员都去找他。”
  找到了。幸好找到了。
  陈燕西站在太平间的房门外,怔怔看着脚尖。他想,小柟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他想,我还是没有将他保护好。
  比赛依然要继续。队内其他运动员返回赛场,留陈燕西一人在这里。
  他站在门外,想给沈一柟的女友拨个语音电话。
  应该要说什么,对不起?还是节哀顺变。
  这时候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他或许内心早有预料,小柟这辈子肯定会在潜水上栽一跟头。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彻底,此生再无机会悔改。
  陈燕西胸口极痛,眼睛干涩得要命,喉咙也疼。他拨通电话时,那头瞬间接通。
  两人先是沉默许久,陈燕西哑哑地“喂”一声,说:“我是陈燕西。”
  那边女生嚎啕大哭,不知能不能用撕心裂肺来形容,但那感觉明显比这个词语更惨痛。词语太贫瘠,人的痛苦有时是无法用言辞描述。
  能讲出来的,都不算痛苦。
  女生哭着,哭得声音都嘶哑。陈燕西慢慢说着,声音也嘶哑。
  “你别、别哭了。”
  “我们下周带他回国。”
  “我们。。。。。。”
  然后呢。
  陈燕西反复讲这几句,先前编排好的安慰,一句都派不上用场。他想咧嘴笑一个,想轻松点,想跟她说,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他其实不该在这里。
  不该在这狭小的房间里。
  他属于碧海蓝天。
  陈燕西说不出,女友断续哭着,几乎是嘶吼着质问:“为什么你从来不考虑我!”
  “为什么潜水那么痛苦你还要去!”
  “为什么你就不愿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啊!”
  “这究竟是为什么!”
  陈燕西心想,是啊。为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去潜水,潜水是什么。
  他答不上。
  女生控诉,似隔着阴阳两界质问沈一柟。
  陈燕西忽然觉得这也是金何坤的心声,或许一次又一次放纵他,给他自由的背后。
  金何坤也曾在某个深夜里,对着虚无的黑暗询问,陈燕西你为什么从来不曾考虑我。
  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陈燕西哑了嗓子,说话声音很小很小。他额头抵着墙壁,孤零零站在过道里。他以头撞击着,一次又一次。
  “对不起,我不知道。”
  然后啊,他的眼泪就是下来了。
  陈燕西以为自己不会哭。他没预料到。
  国内,凌晨五点半。
  金何坤的手机差点被打爆。他出神地盯着电脑屏幕,直播已结束。烟灰缸里堆积如山,手间还夹着一根。
  飞机票终究没有预定。金何坤心口堵得发慌,他从盛怒,到担忧,到心疼,再到现在不知所措,前后不过一小时。
  他无意伸手摸了摸左胸,心脏还在跳。
  没事。
  唐浓那边已经炸了。范宇正在打电话安慰陈明夫妇,“我们今晚就买票,比赛结束前过去看他。”
  “阿姨叔叔,你们别担心别担心。阿燕三十岁的人,他知道怎么处理。”
  “会好的,会好的。”
  “真的会好吗。”
  傅云星打来电话,打到第一百个时,金何坤终于接了。傅大师是被唐浓叫醒的,朋友之间情有亲疏,或许傅云星才能联系上金何坤。
  “我不知道。”
  金何坤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他忽然觉得陈燕西太过遥远。
  他们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
  傅云星刚睡醒,声音低沉,“那你回去找他吗。”
  良久,金何坤轻声说:“不去。”
  “我不会去了。”
  陈燕西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自己相通。他身上已背负太多“阴影”,沉重地令他喘不过气。金何坤知道陈燕西不需要任何人帮助,这是个坎,他们失去了潜水的真正意义。
  也可能陈燕西至今已不明白潜水是什么。
  傅云星叹息,“真想好了不去?”
  “他不需要救赎,他也没那么脆弱。”
  金何坤说。
  “我会在这儿等他回来。一直等下去。”
  陈燕西记得去年初仙本那,按日子来讲算前年的旧年末,冬季。他安慰自己有些事如树皮,附在躯干上丑陋不堪。只有撕开旧皮,才能见到最真实的内里。
  现在就是这个时刻。
  沈一柟的遗体运送回国。中国队在此次世锦赛上铩羽而归。潜水圈里并没有责难,发文哀悼沈一柟时,纷纷安慰陈燕西。
  这一切像是一场梦。
  他至今没能醒来。
  在葬礼上见到沈一柟的女友还有家人,父母悲痛地难以接受,拉着陈燕西一个劲地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不是我们小柟。”
  “这不该是我们的小柟啊。”
  陈燕西却瞧着墓碑,照片里沈一柟笑得极为阳光。
  多好的生命。
  师父曾讲,怎就不懂得珍惜。
  而他不该在这里,陈燕西始终坚持,沈一柟不该躺在这里。
  那天阳光很好,无风无雨甚至都不是阴天。
  葬礼结束时,陈燕西久久没有离去。他站在沈一柟的碑前,弯腰拎起一杯白酒,喝尽。
  辛辣液体顺着喉管一路厮杀,毫不留情。路过受挤压伤的地方,疼痛得叫他额角生汗。
  好在疼痛让人清醒。
  陈燕西半蹲着,与照片平视。他有段时间没怎么开口说话,一是受伤说着疼,二是不知该讲些什么。
  他说出第一个音节时,喉咙如破风箱,音色有些奇怪。
  很哑很沉。
  “小柟,师兄就想跟你说说话。以前我说你不听,现在我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了。”
  “很早我就告诉你,不要太在意深度,数字啊排名啊,都不重要。潜水是快乐的,海洋是温柔的,你不应该跟她厮杀。你赢不了。”
  “其实我现在反而很责怪自己,如果我能唠叨一点就好了。没有在你迷途时阻止,没有在我本可以拉住你时,选择犹豫。是我不对。”
  “沈一柟,你能不能起来。”
  “你再叫我一声师兄,行不行。”
  早些年,陈燕西退出比赛时,是沈一柟追在他后边,一声声喊着:师兄,我不想你走。
  师兄你回来!师兄,我要给你们带来荣耀。
  沈一柟说这话时,眼里有光。那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最纯粹的渴望。他向来粘着陈燕西,跟屁虫一样。
  永远满嘴胡话,永远自信向上,他说:“师兄,我是要去拿冠军的。”
  “我有个梦想,师兄。”
  “我要把中国的国旗一次次插在蓝洞里。”
  “我要让全世界看到我们,看到中国的潜水者。”
  “师兄,我们在书写‘历史’。一部关于我们的潜水史。”
  陈燕西不太记得,那天最后他有没有掉眼泪。应该是没有。
  他走时很干脆,风卷动云流,奔往不知终点的前方。就好似这人生一样,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天,却发生着翻天覆地的改变。
  有时你清楚,有时你不清楚。
  经年一别你才发现,原来当时冥冥之中是有察觉的。
  金何坤在半月后才接到陈燕西的电话,他没问对方在哪里,也没问对方受的伤是否痊愈,心情如何。
  坤爷努力维持平静,沉沉地喊了一声,“陈燕西。”
  “嗳,好久不见。”
  陈燕西那边有飞机起飞的声音,金何坤听着不太清楚的播报,是国际航班。
  “我这马上要走,所以有些话,想现在跟你说一下。”
  金何坤心跳加快,示意他继续。陈燕西说得很慢,声音哑得变了味。
  “我应该,要出去一趟,我保证是最后一趟,然后就回来。好像每次都是最后,你也该不信我。但我这次不得不去,不会太久。你等也好,不等也好,回来我都会找你。”
  “坤儿,说句实话。跟你谈恋爱,真他妈是我最纠结的一次。其间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肯定’再‘否定’再‘肯定’,以前我从不这样,因为我从没说爱。”
  “我太自由,也自由习惯了,总会有顾虑。如果我去潜水,你继续飞行,我们的生活压根不在一根航线上。时间一长,感情自然会淡,会出现问题。”
  “我迟迟不敢跟你确定关系,因为你太好,值得我放弃一些东西,再来拥有你。”
  “金何坤,我明白你也有顾虑。洞穴潜后你复职,摆明了你的立场。我不怪你,因为那是你的理想。”
  “我们纠结,是因为我们都将这份感情看得太重要,所以格外慎重,不是谈个恋爱就算了。坤儿,我决定要与你一起,就不会再分开。”
  陈燕西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金何坤认真听着。
  他听着听着,忽然悲从中来,他蓦地明白了陈燕西要去干什么。
  金何坤的心脏剧烈抖动,这份爱显得太沉太可贵,他甚至有些怕自己接不住。
  陈燕西分明是在说:
  我要去跟大海告个别。
  我要去折断自己的鱼鳍。
  潜水的意义是什么,陈燕西没想通,或许一辈子也想不通了。
  那天他走时,绚丽夕阳从机场外照射进去,将陈燕西拢进光晕里。宛如回到去年仙本那机场,陈燕西挥手说再见的场景。
  “时间过得真快啊,金何坤。再有两个月,我们就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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