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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守期望-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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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芳年的手盖在他缺少血色的手背上,拍了拍,又很慈爱地握住,温声道:“你外公身体出状况时间不短了,他心疼你,要不是没办法,也不会这样。你是个好孩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妈不在了,这恩就得你替她,这个道理,小荷能想得通吧?”
“我哥哥呢?”过了好一会儿,辛荷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他知道吗?”
霍芳年笑了笑:“这是咱们之间的事,你扯他干什么?”
辛荷道:“他不会同意的,我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地给个肾给别人?他不会同意的。”
“这不是你们玩过家家的游戏。”
霍芳年像看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看着辛荷,又笑了笑道:“再说,什么叫别人?那是你外公。你姓辛,霍家养大你,你是该记得这份恩情,但本源更不该忘,配型这么高,也是在点你,血脉是割不断的。小荷,你可不要这么冷血,让我们老人家心寒。”
辛荷看着他脸上已然作出决定的表情,前所未有地感觉到无助。
霍瞿庭把他保护成了一个废物,让他在独自面对任何事的时候,都第一时间想到“哥哥”,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武器。他永远都在等霍瞿庭来救他,没有霍瞿庭,他连自己最基本的身体都无法做主。
霍芳年没有回头,但确实是在对钟择说话:“少爷呢?”
“在飞机上。”钟择恭恭敬敬地说,“预计两点钟到机场,已经派了车去接。”
“拎不清的蠢货。”霍芳年低声骂了一句,随口问,“他知道多少?”
“小少爷要做手术的事,恐怕已经知道了,多的就不清楚,少爷自己也有人是咱们不知道的,打听这么点消息不算难事。”
“到时肯定要来见我。”霍芳年不太当一回事,又有点心烦地说,“直接送到我办公室,让人带他上来。”
钟择弯腰道:“知道了。”
霍芳年坐在钟择从客厅搬进来的小沙发上,靠着沙发背闭目思索。
过了好久,他才起身,拿指尖敲了敲摆在辛荷腿上的那几张检查报告,最后道:“最近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手术可能不会等太久。没有别的选择,你也劝劝你哥,把脑子放清醒一点,小打小闹我不管,但不要在这种已经定了的事上给我添堵。”
霍芳年走了,钟择跟着他离开,回手轻轻地带上了病房门。
辛荷把那几张化验单叠好放在床头柜上,隔了会,又拿过来翻着看了看。
他也算久病成医,上面的数据对他而言并不陌生,配型检查也做过两次,不过没一次像他和辛或与的这份这样完美,简直是天生的供受体。
这十七年来,辛家避他如同水火,只要想想那个看他一眼都怕脏了自己眼睛的外公不得不在这种时候承认他的血脉,不能再自欺欺人的样子,还真有些滑稽。
不可否认的是,听到哥哥马上回来,辛荷心里的恐惧立刻就少了很多。
他翻身躺下,把那份报告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两遍,更多的是在担心去找霍芳年的霍瞿庭。
*
门外传来间隔的两声敲门声,霍芳年继续手里的工作,温声道:“进来。”
推门进来的霍瞿庭西装笔挺、外形干净、面容严整,他回手关上门,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办公桌前,叫了声:“爷爷。”
“论文写完了?”霍芳年摘下眼镜,向后靠在办公椅背上,一手食指轻敲扶手,“这时候回来。”
霍瞿庭刚要开口,他又说:“坐下说,刚下飞机,累不累?”
霍瞿庭没坐,也不跟他绕圈子,直说道:“小荷的事,我不同意。”
霍芳年道:“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
“您无权不征求我的意见。”霍瞿庭神情还算平静,但盛怒之下视线如炬,声线平稳但极其有力,“从他回到霍家,一直照顾他的人就是……”
“他的监护人是我。”霍芳年道,“所以决定他是否进行脏器捐献的人,就也是我。”
“辛或与根本不需要肾移植,他那点病,隔几个月做次透析就能再活二十年,况且,退一万步说,辛家家大人多,我不相信再找不出一个配得上型的人。”
霍芳年道:“有配得上的当然是做移植最好,辛家也有人配得上型,但你知道辛荷怎么来的,他的匹配度高得离谱,人越有钱越惜命,你设身处地地想想,你看过一个跟你这么配的肾,还想要别人的吗?”
“他算什么东西?!小荷的命比他高贵一百倍,我告诉你,你也大可以告诉他,再打这种肮脏的心思,我不介意让他立刻体会挖肾挖肺的感觉!”
“霍瞿庭,你不要发疯!什么东西,我才要问你,辛荷算什么东西?乱伦生下来的怪物,霍家养他到现在,已经仁至义尽!还有你!不要以为自己养了他几年,玩了点过家家的游戏,你们就是亲兄弟!”
霍瞿庭迈近一步:“辛荷是普通的供体吗?!他还没成年,身体发育又比同龄人慢,他那个病,您也不是不清楚,到底是我疯了,还是您和辛家的人罔顾人命!辛或与就算是皇帝,也不至于让另一个人拼着性命只为了摘一颗他没那么需要的肾!”
霍芳年突然不说话了,胶着的空气陡然平静,他目光平静地看着霍瞿庭,很长时间,霍瞿庭渐渐不敢相信他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霍芳年说,“辛荷死了最好。”
“我知道你知道一些,信达和宏生都出了点问题。所以到时辛或与拿了肾、死人帮咱们顶了罪,他跟我搅到一根绳上,剩下的我让他帮着擦擦屁股,他也非得情愿。”
不愿但也清醒地,霍瞿庭陡然间认识到,不清楚辛或与知不知道,但原来从霍芳年开始做这个决定的时候,辛荷在他心中,就已经是一个死人。
在霍芳年的眼里,辛荷从来都是一个完美的傀儡,七岁那年把他留在霍家,就留住了辛夷的财产。
不闻不问地等他长到十七岁,恰好碰上这个可以做个商业犯罪的替罪羊的机会,还顺带大方地从他肚腹里剖出一颗肾脏,当作送给辛家的顺水人情。
从头到尾,霍芳年都没有要跟霍瞿庭讨论辛荷手术的可行性。
因为他本就没有要辛荷活着。
而可以让辛荷死在手术台上的办法简直也太多太多了。
霍芳年看着霍瞿庭像是有些愣怔的表情,突然发自内心地慈爱地笑了笑:“我总是忙,你爸爸又走得早,你妈还不成器,没什么人有时间照管你,但给你请的教师、上的学校,一直以来都是最优秀最好的,你在爷爷的庇护下才不受风雨地长到今年二十六还那么小孩子气,做事不过脑子,只凭一点意气做主,照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办?”
“这么多年,我把他留在家里是为了什么,你是知道的。我也清楚,你本性里有些从你妈那来的不值钱的心软,有些话我原本不必要跟你说的那么清楚,就像今天,我大可以劝你说辛荷只是做个移植手术。”
“但是瞿庭,你以后是要接管芳年财团的人,我问你,你最近在伦敦的事情不止学校的毕业论文吧?这几天撒开手,谈好的风投撤走,可以说过去三年做的努力就都功亏一篑,我本有百种方法阻止你回来,更有办法让你从始至终都得不到一点口风,但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个能成事的人。”
“结论是不是。你太让我失望了。可我只有你一个孙子,所以以前的天真就不再去管,我只希望你从今天开始,把它当成个分水岭……你也该长大了,信达和宏生的问题一天不解决,到时它们交到你手里,也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会让你粉身碎骨都不算过分。”
两人一坐一站很长时间,霍瞿庭纹丝未动,也没再开口。
良久,霍芳年起身,亲自去给他倒了杯茶,茶色新鲜,是最近的大红袍,他端到霍瞿庭面前,袅袅香气扑鼻:“听明白了吗?”
霍瞿庭接过那杯烫手的清香茶水,小臂连同手腕都在发抖,茶杯磕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霍芳年和煦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很久,霍瞿庭说:“听明白了。”
“算你懂事。”霍芳年拍了拍他笔挺的肩上不存在的灰尘,用意料之中的表情叹了口气,“这都是为了你,你明白爷爷的苦心就好。”
第二十一章
霍瞿庭到医院的时候,辛荷刚被打了一针安定。
他连续好几天没怎么睡,心率忽高忽低,情况不很糟糕,但也算不上稳定。
不过他还没有睡着,等着谁一样,没什么精神地面向病房门口侧躺。
霍瞿庭在门边顿住,看他脸上好像瘦了很多,嘴唇上的血色也浅,迈不开脚步,心里刀割似的难受。
八天前,他把辛荷活蹦乱跳地送上飞机,也只用了短短八天,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也只有霍瞿庭知道,如果想让辛荷保持起码的健康,需要做多少琐碎的工作:心情的愉快、饭菜的多少和温度的冷热,一切只要人工可以干预的事情,都需要他去小心。
房间必须铺地毯,羊毛的,床品要真丝,毛巾浴巾都要手洗不可以机洗,因为他对好几种机用的洗涤剂过敏。
房间要朝南,前后都有窗户好通风。他在家的时候,打扫不可以用吸尘器,因为声音太大,但还要保持干净,因为灰尘太多他会难受。
他像个易碎品,被霍瞿庭护在掌心,家里的佣人连走动都不会太大声,因为霍瞿庭怕会吵到他。
而与之相反的是,叫他半死不活就容易太多。十年的努力,只需要八天就可以撼动基石。
辛荷显然一直是在等他,门打开以后,他的眼睛就亮起来,叫了声:“哥哥!”
虽然在药物作用下声音很低,但不影响语气雀跃。
霍瞿庭才慢慢走近,钟择在他身后将房门关上。
最近这几天,钟择在辛荷面前出现的频率大大增加,做的最多的一个动作竟然是关门。再见他的脸,让辛荷有些想吐。
霍瞿庭在霍芳年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他的视线克制地掠过辛荷床头的那叠化验报告,看向眼神殷切的辛荷:“感觉怎么样?”
“很难受。”辛荷的眼眶马上就红起来,他像终于找到了归处,连日的委屈有了发泄的对象,怕霍瞿庭不会心疼一样,仔细描述自己的不适,“晚上也睡不好,心脏很疼,他们还给我吃很多奇怪的药,抽了好多次血。”
“这都是必须要做的检查。”霍瞿庭好像没看到他伸出来想要抱的手臂,垂眼道,“爷爷没跟你说吗?你都这么大了,不是听不懂大人的话。”
辛荷突然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霍瞿庭又道:“别人的话你不听,哥说的话你听不听?”
辛荷小声道:“我听。”
“那你就乖一点,配合医生。”霍瞿庭严肃又冷硬道,“好好吃药,好好休息,这样不管是对你,还是你外公都好,”
辛荷躺在床上,两个眼睛里有层润润的光,微微上挑着看他,抓着被子的手往上拽了点,盖住自己的下巴。
好像一只要藏起来的小动物,半晌,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霍瞿庭放软语气,但也依然严肃地道:“嗯是什么意思?”
辛荷道:“我知道了,我听你的话。”
霍瞿庭满意道:“早该这样。电话里哭哭啼啼,我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辛荷红着眼说:“要我一个肾,难道还不算大事吗?”
霍瞿庭道:“那是给你的亲外公,再说,难道你就准备眼睁睁看着他病死?”
辛荷的眼泪慢慢从眼眶里掉出来,滑过鼻梁,最后钻进白色的枕头布料,他单薄的身体缩在浸满消毒水味道的白色薄被下,吸着鼻子无声地哭。
霍瞿庭就凑近些,又哄他:“别怕,到手术之前,这段时间哥都陪着你。”
钟择刚要说话,霍瞿庭又握住刚才辛荷伸出来、像要讨他一个拥抱但又收回去的手,问他:“今天吃饭没有?”
辛荷从不对他撒谎,摇了摇头,霍瞿庭的眼神就严肃起来:“已经下午五点钟,谁教你的一整天不吃饭?照这样下去,还怎么做手术?”
辛荷说不出话,霍瞿庭就回头看向钟择,钟择马上说:“这是他们照顾不周,我马上去安排。”
病房门再次关上的同时,霍瞿庭立刻起身,弯腰揽着辛荷的背将他揉到怀里。
辛荷也在同时迎上去,紧紧将他抱住。
霍瞿庭搂着他,胸腔里心如擂鼓,感觉自己根本察觉不到辛荷的心跳,所以只能越贴越紧,去探查、去感受。
又恍惚觉得辛荷缠在他颈项上的两条胳膊细得过分,好似缠绵却易断的海草。
怀里的温度和热度全都浅淡,两人之间的羁绊说深也浅,好像只要有一秒钟他没有拼尽全力 ,这点牵挂就会断裂。
细细的哭声逐渐变得清晰可闻,霍瞿庭最见不得辛荷露出一分难受的神情,遑论是流着泪的样子,他心如刀绞,额角胀痛,搂着辛荷的手臂要拼命克制,才能不那么用力。
因为辛荷遭受的这八天八夜的飞来横祸,在回港的飞机上,他自责到几乎呕血。
良久,他低下头,重而慢地吻过辛荷微湿的鬓角,又去吻他发红的眼眶和扑簌簌掉出来的泪,握着辛荷脸的手在发抖,像怕捏碎他,又怕护不住他。
“不怕。”他哑声说,“刚才说让你好好休息的话要记住,其他的你都不怕,有哥在,小荷就什么都不怕,好不好?”
“你相信我,我只让你怕这一次,以后肯定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小荷,你信我。”
辛荷红着眼睛点头,他被吓得不轻,只想待在霍瞿庭的怀抱里。
霍瞿庭也拼命抱紧他,热烫而不含任何情欲意味的亲吻继续重又缓慢地落在他脸颊上,大手在辛荷后颈揉搓,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幼猫,用尽所有的方法。
可时间终究有限,钟择很快就回来了。
他看了眼把头蒙在被子里的辛荷,对背对病床站着在看化验报告的霍瞿庭道:“少爷,马上就有人送吃的东西过来,咱们也可以走了。”
“好。”霍瞿庭随手放下化验单,回头对着辛荷说,“小荷,哥走了,你好好吃饭。”
辛荷在被子里“嗯”了声,很轻的声音,只有霍瞿庭听得出来,他又在哭。
他攥紧拳头,面色平静地出了病房,电梯下行时,钟择欲言又止,霍瞿庭道:“你说。”
“您刚才说,最近都不回伦敦……”钟择道,“我怕霍生会……”
霍瞿庭道:“我会自己跟爷爷说。”
钟择道:“但是……”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张嘴?”
霍瞿庭平淡的眼神扫过去,钟择先是一愣,接着立刻低下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少爷,我没有那种意思……”
“滚吧,别再跟着我。”
说完,霍瞿庭就走出电梯,没再上钟择的车,在路边随手拦了辆的士,扬长而去。
他在霍宅自己的房间里给霍芳年打电话,将近三年没有回来住过,房间里一切陈设都没变化,只是多了很多辛荷的东西。
看来他周末回家,大多数时间都是睡在霍瞿庭的房间。
霍瞿庭走到床边,随手拿起一本琴谱翻看,电话通了,他直接说:“爷爷,钟择跟您讲过了吧,最近我都留在香港,陪他做完手术。”
霍芳年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还是心软。”
“爷爷,人不是一天长大的,难道您不觉得,我照顾他十年,今天说叫他去死就叫他去死,不闻不问才可怕吗?”
霍芳年好像是很低地笑了声,拿一把浑浊的声音道:“反正我管不了你,随你去吧。”
霍瞿庭的指尖轻轻抚过琴谱上辛荷做的笔记,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却用力到发白。
“谢谢爷爷。”他说。
霍芳年随口叮嘱他要上心学业,还破例问了句他自己的生意的情况。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霍瞿庭说,“伦敦还有合伙人在,而且已经接触了那么久,风投没理由只因为我不到场这一个原因就立刻决定退出。”
如果不是因为血脉,他在霍芳年的眼里其实和他那个令霍芳年看不起的妈一样,但今天吵完那一架,后面又在霍芳年办公室谈了长达两个钟头的心,在霍瞿庭的着意顺从下,霍芳年对他的态度突然大有改观。
闻言,霍芳年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答了两声那就好。
后面的时间,霍瞿庭遵照探病时间每天去医院看辛荷,霍芳年没再叫人跟着他,两个人说话才没那么多顾虑。
辛荷全世界只信任霍瞿庭一个人,无条件相信他可以保护他,很快就不再像个容易被任何风吹草动吓到的小动物,但也还是慌张,每天只等他来,钻进他怀里,温热的脸颊贴在他颈侧。
时隔几年,霍瞿庭不知幸还是不幸,他竟又有些重回小时候才偶尔会有的撒娇。
只是时间过得快,没多久,护士就会来请霍瞿庭离开病房。
为了把身体调整到适合做供体的状态,最近频繁用药降低抗体水平的辛荷有些虚弱,霍瞿庭把他带出医院送去澳门的那天晚上,车开到一半,他发起了烧。
出发之前,霍瞿庭给他裹了好几层毯子,春初的香港温度并不算低,辛荷还是觉得冷。
两个人走夜路,车里没有开灯,霍瞿庭专心路况,没有发现他发烧,并不算严重,所以他也没有说,只是把毯子扯高一些,转过脸,很认真地看时而被车前灯的光线映亮的霍瞿庭的侧脸。
饱满的额头,乌黑的眉毛干净整齐,那双眼可以严厉也可以多情,嘴唇的温度他也尝过,凶起来非常吓人。
好想接吻。
辛荷想,今天霍瞿庭还没有亲过他。
他不是会忍耐的人,但是后座上还有两个带枪的安保,实在是环境不方便做这件事情。
“小荷。”霍瞿庭又叫他,“有没有不舒服?”
辛荷装作不耐烦很低地回答他:“第七遍的没有。”
霍瞿庭笑了一下,隔着毯子在他后脑上拍了拍,打量他的余光一闪而过,辛荷闷闷地又说:“哥,你不穿西装也好帅。”
“嗯。”霍瞿庭嘴角的笑意一直都在,“这种话可以多来几句。”
辛荷头有些晕,心脏也感觉闷闷地痛,假装不想理他地哼了声,将脸转到另一边,隔着模糊的车窗,看灯火璀璨的港湾。
车是霍瞿庭从黑市买来的,不知已经经过第几手,除去发动机以外没有完好的部分。
车窗漏风,暖气时好时坏,电台跟着发动机开启,也随着发动机关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调节方式,连开关按钮都是不起作用的,属于最无法被追到买家的商品。
有着逃亡性质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选择地持续听着辛荷非常陌生的粤语老歌。
辛荷陌生,霍瞿庭却熟悉其中的大多数。
他的心情好像很不错,接连逗了辛荷好几次都不接他的话,就断断续续地跟着电台哼起歌来。
除了生日快乐以外,辛荷没怎么听过霍瞿庭唱歌。
本来想嘲笑他,但他一则没有很认真地唱,只是碾着曲调的末尾短暂地咬出几个字或词,二则声线低沉,在轰鸣嘈杂的引擎里,断断续续地勾起辛荷因为发热而时而模糊的意识,让他恍惚以为两个人在路上已经几十年。
不然怎么还没开始过,就幸福到有了结束的错觉。
辛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睡着之前的那段路面非常颠簸,霍瞿庭还没跟刹车磨合好,害得他被安全带狠狠勒回来一次,霍瞿庭好笑又着急,问了他好几遍怎么样。
也记得霍瞿庭低声唱的那一句,“冷风催我醒,原来共你是场梦”。
醒来的时候,霍瞿庭正把他抱在怀里上楼,毯子太厚,拆掉一层,但还是包得像个蚕茧。
辛荷很努力地去看四周,但楼梯间没有一点灯光,他只听到霍瞿庭的呼吸声。
“小荷?”霍瞿庭短暂地停下脚步,拿下巴拨了拨有些挡住他脸的毯子,低头看他,“醒了?”
“我们在哪?”
“澳门。”霍瞿庭道。
辛荷说要自己走,但他没有把辛荷放下,只说在五楼,很快就到。
果然很快就到,再上半层楼,霍瞿庭就掏出钥匙开门。
是间很旧的屋子,靠近角落的墙皮都有些剥落,其实从简陋的楼梯间也可以看得出来,但是胜在面积还算大,两间卧室,客厅宽敞,竟然还放了架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钢琴。
这一片老房子都属于保护范畴,不允许拆迁,所有权在澳门政府手里,也不存在买卖,只有租赁行为,相比起来,租住人的隐私更有保障,加上霍瞿庭本就没有用自己的名字,所以一般的小动作没法查到。
“将就着住一段时间,等我办完事,就带你走。”
辛荷还在到处看房间,闻言有些发愣。
霍瞿庭没跟他说过什么,信达和百隆的事辛荷更是一无所知。
他只以为霍瞿庭带他出来避风头,直到听到霍瞿庭的“带你走”,也没有立刻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我们一起走,去哪都可以。”霍瞿庭站在那盏发黄的白炽灯下,身形被昏暗的灯光衬得更加高大,他温柔也坚定地看着辛荷,眼睛里都是炽烈的热爱,几乎要淹没辛荷,“小荷,除了你,我什么都不要。”
第二十二章
辛荷在靠近厨房门口的地方,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也是。”
霍瞿庭问他我也是什么,他就说:“我也什么都不要。”
霍瞿庭道:“要我。”
辛荷理所当然道:“你本来就是我的。”
霍瞿庭就笑了一下,冲他张开手臂:“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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