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富士康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赋格-第1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甘岚,对熊说:“对不起,他是智障。”甘岚:“唔唔唔!”
防不慎防啊!他把甘岚挪到安全角落,问:“闭嘴吗?”甘岚睁大眼睛,点头。甘栾放开他,语重心长道:“这种秘密设定,让别人知道就会失效的。”天啊!羞耻心!请不要离我远去!

当时光的指针拨回那日午后,那个彩色书塔复活的下午。甘栾与甘岚,他们呼吸着书塔的呼吸,环形阶梯如同古树,朝天空生长,甘岚攀上树枝,而甘栾停在根须。日光自古树尽头倾泻如注,琉璃色微漾,满壁沉眠的宝藏。他们眼中倒影琉璃拼凑的故事,尘埃奏曲,沉香漫漫。人类注视怪物,住进怪物眼中。无论何时,窥视幽深深处,总有这一幕:人类自树下仰头,穹顶零落澈澈星辉,他接了满眸。他接了满眸,在他眼中,甘岚与流光相融又疏离,像是聚合生长又欲将消逝。
只有他们是醒着的,无论谁回到这段时光,只有他们是醒着的。谁都渗透不了。只是这里,此刻永恒,历史不能磨灭,史册不可销毁。他与他永存。

“或者我换个说法,这里,它是否让你想起了什么。”
这满墙的古籍藏书,正本别册。这围绕而上,直达穹顶的排布,唾手可取以及触不可及。
“在过去,我曾与它们相伴,在永无天日的噩梦中。”甘岚坐下来,靠着书墙:“你去过那里了。”浸透琉璃的光盛在眼底,湖绿微绿,他像一只藏在夜里的猫,只剩眼瞳凝视你。
甘栾点点头,难得露出一抹笑,趋于真实的笑。展颜是心悦,但他很少予以笑容其真正意义。他总是笑成公式的样子,那是甘绪日复一日提着他的笑肌留下的烙印。嘴角上推,眼角微垂,眉目温柔,内敛疏离;或者,用笑来含蓄地针锋而对,不经意地显露杀气——旁人之怒视,于他便是微笑。可能谁都不知道,谁都不知道他也能这样:微微扬着下巴,上唇稍抿,眼目微阖,眉间轻蹙,深瞳含情,如同神祇赐福,饱含温柔的宽恕。
他说:“我也是。我没有读完它们,因为我的梦没有你那么长。”
“但是你的梦相与我的梦,更加如痴如醉。”
“也许吧。”这里的确比那所压抑的公寓来的要如梦似幻,说他更为痴醉也不为过,但是:“如果在梦里,那就不要醒来。但当你清醒的时候,最好不要做梦。”
快从火星回来吧,小怪物!
小怪物……
甘栾对他说:“我没有注意那些书具体是什么,你看看这里有没有,如果有,你可以继续读下去。”所有的未完成,都可在此接续。未完的书目,未竟的宿命,以及待续的人生。
“我想,一本都没有吧。”
你知道这座书塔有多高吗,你知道这里囊括了多少书籍吗,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世界历史名族风俗,科幻奇谈怪异玄说……甘栾想:要深沉,要严肃,不然怎么表达接下来的真诚?不,应该说,不然要怎么真诚地表达接下来,针对电波系的提议呢。
甘栾说:“难不成那些书柱子上,堆的都是烂俗言情霸道总裁或者抠脚写手码的‘我在路边捡颗菜’这种书?”
“那些书是我选的。”甘岚一本正经道:“你知道我有人类的习性。”
甘栾点点头:我知道。我现在知道的,比以前要多。我希望能更多。但这并不代表我好奇。
甘岚说:“人类永远口不对心。言之凿凿提及他人之灾祸,面露惋惜,却事不关己。但又不断重复,絮絮叨叨,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其实不是的,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害怕粘上。”他抽出一本书,盖到脸上:“我说没有,其实是害怕没有。”
甘栾也走上去,靠坐在阶梯的另一端,圆木栏杆印上他的背脊,他们面对面。有人会定期清扫书塔,不必顾忌灰尘。甘栾一手搭在支起的膝盖,一手放在伸长的腿上(那条腿挪去了下一阶),脖颈感受扶手的温度。甘岚一只脚抵住甘栾的,双手抱膝,刚刚抽下的那本书睡在怀里。他们如此,就像相对坐了很久很久。
“还有,”甘岚说:“有种人,越缺什么就越不屑什么,还硬要把不屑展示给旁人,他们一面喜欢从虚幻里自欺欺人般得到真实,一面又假作正经摈弃虚妄。”
“没错。”甘栾这个人类静静听着怪物批判人类。脾气忒好,涵养忒高。和平鸽要给他发奖状。
“所以那些书架上的书籍种类繁多,且偏僻,它们是角落的角落。并且,感情类的几乎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缺感情,还是没有感情?据他所知,腐臭公式的答案是无情。反正他是。
“是不缺。”甘岚又一次看穿他了,幽静的双眼酿出深深湖色,没有一丝声息地,缓缓淹没他。
他说:不缺。他看着甘栾,眼底湖色波澜,一碧涵空。他注视甘栾,如同浓郁的枝蔓生长,开出深色花朵,周而复始地绽放枯萎。他在枝蔓间颦笑,草木的香气化形为雾,他隐在雾里,只有眼睛碧蓝。
“不缺。”甘栾重复他的话,并点点头。他今天一次都没有反驳甘岚。可甘岚的眼神刺伤他。仿佛那个“不缺”不是满足,而是空无。
“不缺是一件好事。”甘岚把双手叠在膝盖上,用下巴蹭了蹭:“你同意吗?”
“我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没有“那个东西”。
甘岚像不倒翁似的抱着腿前后晃了晃,脸颊鼓起,抿着扁平的笑:“世人大多在羡慕,因为幸福总是别人的。而不缺就不必羡慕。”
“我懂了。”甘栾忽然伸手,他的手盖到甘岚低垂的头,指尖触觉轻微,发丝柔软,他的五指从他侧头穿过,他摸上甘岚的耳朵:嗯,报仇了。
他沿着他的耳廓画圈:“我无法使人幸福,因为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有些人,只要活着就是一种坚强。比如这颗菜,就是个悲观的苟活之人。也许如此,他才要自称怪物。甘栾若有所悟:你本该死的,像我一样,本该是个死人,同尸体一起长眠。可无论你是什么样,无论你是什么样,我早想好了。你再生的权力,由我来给。就像我从废墟里站起来一样,便再拉你一把,又何妨。
“但是,有很多你曾无法拥有的东西,”他让甘岚看着他:“我都能给你。”
教会他一切不熟悉的、缺少的种种,事无巨细;送他上学,带他出游;监督他的交友。那些使他认识世界、假模假样的书本,所有他触摸过的冰冷文字,甘栾都可以让它们拥有体温和真实。
能做的太多了,甘岚就好似一个空虚的壳子,一具傀儡的躯体。现在他抓住他了,那么这个人的真实,就由他来填补。
洋娃娃和变形金刚,男孩子和女孩子,他们大多渴求过这种“类人”形状的玩具。为什么不是花草,不是怪兽?因为和人类一样拥有四肢,脸庞,头颅,才像是他们真正的伙伴。同类意识,与生俱来。它完全忠诚,万般顺从,即使抽打践踏,将它远远扔开,它也永远张开双臂拥抱你。小孩子最要好的小伙伴,从来都不是活物。
如果他还是……不,他就是。他就是那种幼稚的小孩子,还未洗去初生的残忍,整日怀着无法言说的懵懂,胸腔回响着空洞声音。那是一种原始的渴望,自私的、利己主义天性。这个世上,要有那么一个,一定要有那么一个,唯一仅有,独属于他的,谁也无法抢夺的,真正的伙伴。他的,完全属于他的。完全属于,如此绮丽。你看这个脆弱的小傀儡,他有他的神秘,但并非不可塑,他可以将他养成梦想中的样子。
甘栾说:“你说你是怪物,那就是吧。等你哪天愿意做回人类,我会欢迎你回来。”
就是现在,甘岚露出了他所中意的清澈眼神。不管你是什么样。无论你是什么样。他想。
“他们怎么能不这样死去?他们因此也就相随死去。”甘栾念出了这句诗,甘岚曾说这个结局不错。所以甘栾对他说:“我不死,你也不能死。”
他的手心触摸甘岚的侧脸:“你不必再回忆,把过去杀死吧。我也不需要你的坦白了。”
甘岚张嘴欲言,甘栾拦住他,探身过去,一手将将蒙住甘岚下半脸,拇指扣住下巴,一手缓缓沿着甘岚滚烫的耳廓游走:“从现在开始。”
他抓住他的耳朵,凑到他的耳边,柔声轻诉,让热气交融。他的气息若有似无,悠缓的声音好似来自远古虚空。他道出掠夺的诅咒:

“把你的命交予我。”

#下章预告:
临走时,甘栾顺走一只兔子眼罩,两只红眼睛凶凶地圆瞪着,兔耳朵耷拉。他把这东西围住甘岚的眼睛:“呵呵呵。”他往他耳边吐热气:“我们说好的。”








第20章 傀儡戏 其二

感性的预感排行第六,理性的预感花名推理。此时,甘栾的“老六”和“推理”,都指向警惕。
就算是叶家,也难免不会有甘骁那样的人。叶靖可信,不代表埋葬在那棵树下的所有落叶都会归根。他们不能死,所以他必须保护甘岚。甘栾想,我为真相而活,而你,你要为我而活。
“从现在开始。”他对他说:“即刻。马上。”
“我重新给你这个名字,甘岚。山风岚,很适合你。”渺远山间无法触及的雾,紫烟缭绕,日照漉漉。
他像极了他的名字,远山不可及,深雾莫能入。无可名状却渺若有形,存在但虚无。雾气浓极后凝水,在山间日光的照射下零星一片。假的,日光星辰。却璀璨夺目。
“我适合?”甘岚问到。“你是指现在的我吗?”他的面容却是一种悲切,他的目光重重叠叠,如同起伏的山峦:“你从许多遇难沉沦的人中选出我来;留下的人,他们难道不是我的伙伴?”
“兰波吗……”甘栾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念出这句诗:“你说的对,我喜欢坏血统,但不仅仅是它的味道,还有它背后的诗人。”那个生活在别处的诗人。
他站起来,一手遮住甘岚头顶,一手自他头上抽出一本书:“送给你,我有很多本。”
《地狱一季》。甘岚抱着那本书,茫然不知所措。
“我有很多本《地狱一季》,他们无处不在,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它,所以我要它永远为我准备着。”他重新蹲下来,掌心盖上去,压得甘岚碎雪般的刘海成为一片白茫茫的帘幕,眼角红痕若隐若现。
“可是,甘岚,哪里有别人?只有你啊。”甘栾理顺了他的发:“只有你是甘岚。”
换句话说,我只有你啊。
甘岚笑着摇摇头,没有人会这样否定自己。但是他说:“不是的。”
“你曾经说,某个人类给了你名字,又远行而去,于是你为孤魂,没有凭附。”他不再面对他了,只坐在阶梯上,长腿挪下两阶,手肘自然搭着膝盖,瘦手无意识地摸索指节:“嗯,真的很过分。无论他是谁,你说他是我也好,你误会了什么也好。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初次见你,就想救下你,并且我也这样做了。”
关于过去的臆想,不管甘岚如何怨怼,通通杀死便可,即使要他背负不知源头的冤罪。重生,就是将过去一了百了。重就是罪,生即是杀。
“所以,忘记那个无情的人类吧。”他看着甘岚,伸长手攀上他的后颈,虎口贴合脖侧的弧度,四指缓缓在他后脑游走:“现在由我给你名字,使你存在。所以,把你的命给我。”
“我的……命?”一抹红晕由耳廓凝聚到甘岚的脸,甘岚像个突然发烧的孩子:“我的命?”
甘栾手上使了点劲,把甘岚的脸掰过来,然后他凑上去,凑近他微扩的瞳孔:“不要轻易死了,甘岚。也不要再忘记,从现在开始,你的记忆是杀不死的。”
甘岚脱离了掌控,瘫在书堆里,任琉璃色流转于身躯,时而幽蓝,时而妖绯,时而暖橙,时而冷碧。他的灵魂支离破碎,他问甘栾:“你要哪一条命。”
“还用问吗,我要使你活着的。即是,我来接续你接下来的命运。”面对忽然的奇思问题,历经几日耳濡目染,甘栾已能对答如流,可见中二是种传染病。
甘岚忽然站起来,把那本《地狱一季》扔进甘栾怀里:“自大狂。”
获罪“自大”者甘栾,捧着天降罚书,一时竟不能言语。他想了几天几夜的电波世界的台词,这是他妖的被差评了?
甘岚的目光斜侧而下:“从头到尾都是自大狂。”
如果不是虚张声势,那便不归作自大。此乃自知之明而已:我不愿用我的谦虚伤害你,便只能如实相告,这如果这是自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甘栾默认了。
甘岚说:“你不是神。”
可甘栾回:“神是相对的,没有是与不是,或者有与没有。”
“那哥哥呢?”
“哥哥……是血缘。”
“是血缘……”甘岚开始往上,古老的木阶发出松脆的空音,在这座沉醉于光怪陆离的高塔里回响,仿若生命的摇摇欲坠。他朝着光亮拾阶而上,好似通往生命之树的终顶,他转身背对光柱,面容昏暗:“所以,你是神。”
一会自大狂一会不是神一会又是神,就算是反转剧也要有个幕后黑手回头奸笑的镜头吧,这个人只是上了几层弯弯曲曲的楼梯,脑内的意识就演化了几世纪,他脑子里是有几个高速溜溜球在打架吧。管他呢,甘栾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甘岚面前,想做个总结发言,完成任务,用中二言语体系来说,就是达成契约。
光束让甘岚趋于透明,从头至尾,他渐浅漂淡的发尾,他薄透的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挂在肩边缘的松弛毛衣,绒绒的乳白色浮毛像一层光羽。他的黑眸难得透亮,穹顶的光简直为之而耀,他如同受到圣光祝福的精灵:“你让我站在这里,宣言要接续我的生命。如果你不是我的哥哥,那不是神是什么?”
要杀死一种气氛,最好的办法是用异国语言插话。
甘栾说:“可以是你爹啊……”
“……”化身猛兽(幼体),甘岚四肢并用,两手勾住甘栾的脖子,双脚又蹭又爬:“我掐死你。”
轻而易举。甘栾掐住那个在他身上无力挣扎的小人,轻而易举地举高他。他腰线细弱,但挺直有力,甘栾愤恨地摸到了传说中的腹肌。
在这种时候,如若抛开叶里的那些推论,仅仅看着眼前的人,那么甘岚似乎就是个小孩子,故作深沉的小孩子,因为有伤口,所以警觉。所以缄口不言。
“无耻!”小瘦子咬牙切齿。
我们举重选手却是笑了,分明在欺负人,眼底却凝有温柔的宽恕。甘岚挣扎的双手失了力气,耷拉下来,右肩滑下一截毛衣,露出骨形显现的瘦弱肩头。甘岚紧咬下唇,眼神趋于茫然。甘栾说:“是你先说的。”
“什么是我先说的?”他掐住他的脖子,只是掐住。
他们就这样,一个被掐着腰举高,一个伸长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光影从他们相互生长的罅隙间漏下来,落一地碎裂的光。有的混于琉璃,有的抚摸古阶。
“他们怎么能不这样死去?他们因此也就相随死去。”这句诗,或许他们都已经烂熟于心。甘栾说:“这个结局不错,是你先说的。”
他放下甘岚,甘岚也放下他,他们的目光互不放下,像是互相完成一种审视。
“是你先说的,我们要相随死去。”

##
“你想进去玩,可以,但从这里出来后,你要听我的。”
甘岚眼珠转了转:“好。”
论人与怪物间的治理与相克:凭什么一只眼珠会转的怪物会使堂堂人类心底发毛?
甘岚四下看了看,地下接头似的:“关于我的命,嗯咳咳咳,没人在,都没人,我可以说了吧?我有个问题忘记问你。”
“你说。”他还能有什么问题!甘栾想:劳资现在就跟个全职老爹一样,长兄如父啊,多么沉重的一个词……
“倘若我的命为你带来灾厄呢?”他是回头说这句话的,他的身体像要远行。
“哼。”甘栾把甘岚的肩膀拨回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他俯视甘岚:“除非你背叛我。”他冰凉的手指沿着甘岚的耳后缓缓下滑:“我会杀了你。”
哪知甘岚眼睛一亮,跟拉了灯似的,抓住甘栾那根乱描的手指,说:“乐意之至!”
甘栾把食指抽回来,戳他脑门,恨不得凿个洞:“你特别乐意被我杀死是吧!我现在就戳穿你这坨只长猪下水的脑子好了!”
“执行吧,不然我立马背叛你。”
“哼。”甘栾笑得很是轻蔑,并且比甘岚还先行一步进入店里,直奔订做接待室。仅留下一句:“那还要看你能不能背叛的了了。”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幼教接待员也改行做可亲的柜台姐姐:“您这次是……”
甘栾站起来:“把他带走,让他自己玩。”他指扒着他的甘岚:“去去去,去吃你的儿童套餐。”
甘岚噘着嘴走了,又扒在门边,十根手指章鱼脚似的扣门沿:“姐姐,我也想定做玩具……”
老熟人忙不迭地打电话叫人,甘栾阴沉着脸没表示。甘岚跟着儿童套餐哥哥去了另一间接待室,甘栾回过神,哼了一声,对柜台姐说:“这次我要一只兔子……”
“它的眼睛,嗯。我给你们两颗红宝石……”
柜台姐:“啊?”
甘栾:“听我说完。如果你们没办法处理宝石的形状就叫叶里去办,他知道我。”
甘栾一上一下写了两个大写的字母“D”,然后90度朝右挪向柜台姐:“它的眼睛做成这种形状,很欠扁,知道吗,越欠扁越好。”讲的人目露凶光,听的人不知所措。柜台姐傻傻点头。面对一名临将疯狂的顾客,不仅“镇定自若”,还“尽职尽责”,真是颇有职业素养。
“白兔子,背上长黑色恶魔翼,手上抓着小钢叉。眼睛一定要传神,欠扁又邪恶。就这么简单。噢对了,兔子头上顶一坨卷心菜吧。整个兔子要和上次那堆卷心菜一样软。”说完,甘栾五指捏紧,脸上浮现出邪教教主般的坏笑。
柜台姐机械地打字,将甘栾的话语一字不漏的存下来:先做记录,先做记录,其他日后再谈。阿门。
临走时,甘栾顺走一只兔子眼罩,两只红眼睛凶凶地圆瞪着,兔耳朵耷拉。他用这东西围住甘岚的眼睛:“呵呵呵。”他往他耳边吐热气:“我们说好的。”
甘岚跟掉了魂似的,甘栾的手臂是他续命的稻草,尽管疼得要死,甘栾还是想:幸亏这货看不到我表情。
失望过头未必有好事光临,但得意过头一定会被现实打脸。
当甘栾领着无助的小羊羔去完成第九十九条使命之时,天降一个大巴掌,打得甘栾怀疑人生:店铺装修中,敬请期待……
天要亡我!甘栾气得撒手人寰,不,撒手就把羊羔子扔了,跟火车头似的头上冒烟呜呜开着转。
他一时走远,没见甘岚跟上来,便回头。甘岚还停在原地,那里灯光不裕,他在一片灰蒙蒙中伸着手茫然摸索,步履小幅地转向,微微偏头,似乎努力从一片空旷中听出旁人的声息。那里没有旁人,甘岚徒劳无获,这时,他的嘴微微张了张,那个口型很好解读。它刺痛甘栾,像一枚藏避锋芒的针尖,埋在松软的高枕里,在他自欺欺人的无忧中,猛然戳进颈后的神经。
“哥哥……”
甘栾赶过去,扯下他的眼罩:“你傻啊!”如浮萍漂泊的傻草甘岚一时回神,缓缓眨眼,树懒附体:“噢……噢……我忘了。”
“你干脆忘记自己是谁好了。”
“我是谁?”
“哼。”甘栾冷笑:“罪无可恕,当斩立决之人。”
俩人亦步亦趋,甘岚说:“那便斩吧。”
甘栾一肘子圈住甘岚的脖子,挂着人往前走,往回走。今日,一事无成。甘岚低着头:“但是啊……”
“嗯?”这声闷在甘岚后颈的低语,如同细沙缓缓在二人间循流,只一瞬。
然后细沙游了回来:“我忘了谁都不会忘记你的。”它自一具身躯流经另一具,缓注进血液,周游,往复,溶血铭心。

##
天气渐冷,甘岚终于开始穿内裤了(?),甘栾甚表欣慰。但街还是要逛的,衣服还是得买的,至于计划——
冷风落叶,秋凉无限,俩人伫立于街口,面面相觑。
甘栾:“想去哪?”
甘岚:“你的计划呢?”
甘栾:“嗯?”作势掐人:“上次果然是你在故意捣乱!”
甘岚缩着脖子:“这次不捣乱了,快点,你的计划呢?我们要去哪?”
“没有了。”
“为什么?”
因为甘栾想通了,在那天。某句话类比渡劫来的雷劈,闪光间升华了他的认知,连同对待非人生物的态度也大为改观。他现在觉得,在诸如此类小事上,放宽原则又没有什么大影响,那么顺着甘岚来好了。都顺着他,开心就好。和煦到要立地成佛。甘栾朝他笑笑:“因为你就是计划。”
甘岚退后一步,两手抓住耳朵,瞪着甘栾,眼睛亮得发烫,一改瞌睡下垂眼的作风,实属难得。他的眼像在说“你无可救药了”。他捂着耳朵奔到街对面,甘栾被红灯拦住了,一时气急:“卧槽,你也不要太奔放了吧!”
甘岚停在斑马线的那端,垂下双手。他们隔着一条街,川流不息的行车奏响轰鸣,他们互相听不到对方的声音。甘岚的脸时隐时现,他无言地看着甘栾,耳廓似乎被他自己抓得通红。
世界是死的,没有声音。车流,人海,高楼,树影,全是模模糊糊的幻影,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所以什么都听不到。因为模糊,因为听不到,所以觉得好远,远得失去伸手的勇气。
甘栾想:我想过去。这个人面对我,正如我面对他。我们隔着险境,我们都无法往前。可是我想过去,此刻我只想粉碎那些阻拦物尽快横穿过去,假使我拥有力量的话。那么他呢,他面对我,他在想什么?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