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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渊之火-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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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人员说了一大段,仿佛又找回了当初遇见这幅画时的惊艳之情,他抑制不住转头去看身边的青年,迫切地想从脸上找到共鸣。
  结果那青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关门时间到了,给您添麻烦了。”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啊,没关系。”
  青年向他点头致意,转身朝大门走去。
  “火焰终会熄灭,黑暗终将降临。”
  青年细微的声音消失在破碎的风里,他看了一眼不远处闪着红蓝灯光的地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很快,他的身影便融入夜色无迹可寻了。
  晚八点,剩余时间十一小时。
  支队会议室只有一小撮大学生在忙碌,他们是陈慕白组织的设计“亡灵乐章”这个游戏的团队,通过系统的定位系统远程协助区刑侦处追踪Zero,陈慕白她们系里的一位教授当初也有参与,也在会议室陪着他们。
  陈慕白一天之中第二次进支队,一回生二回熟,几个小时前的胆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俨然一副小领队的模样,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倒是夏林,许洛说要过来陪他被他一口拒绝了,一直没什么精神地趴在角落,把脸和桌子融为一体。不让他参与解救人质,陈慕白这边也帮不上忙,他感觉自己已经跟咸鱼没什么两样了。
  毕竟Zero将目标选为钟晴和他有直接关系,夏林也不是没挣扎过,甚至还抓着夏炎发誓以后全听他的,只要让他参与行动——可这样也没用,因为决策者是看起来不好惹的梁队。
  梁队的打扮好似刚从某个朋克飙车俱乐部回来,还是全员都磕嗨了的那种。
  梁颂约莫用了半瓶发胶抓了个造型,翻出了早年“浪迹江湖”时候的夹克衫和哑光皮裤,挂了一身造型夸张的金属饰品,中指上还带了一个尺寸惊人的骷髅头戒指,摇身一变成了个摇滚小青年。
  他就着这个造型刚刚混进了一个小型音乐会,电话就催命般地来了,领导的指示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会议室。他没办法,只好就着这么一身鸡零狗碎,活风铃似的回去了,这才引发了一场小骚动。
  就是这个造型,夏林才觉得他看起来就不好说话,结果发现人家开完作战会议,把头发一梳,身上的东西一卸,跟大学里那些年轻的讲师看起来没两样,脸上仿佛刻着“温文儒雅”四个大字。
  梁颂之所以给自己来了这么一个暗黑系的中二造型,并不是为了好玩和吓唬人。
  勘察完停车场之后,梁颂第一时间调取了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停车场一共四个出入口,在钟晴驶入停车场后一小时以内驶出的车辆有十几辆,有些是业主,还有些是外来车辆。双子小区周边有个商场,经常车位紧俏,因此小区停车场也对外开放,采用车牌识别系统缴纳停车费。一一排查花了一点时间,最后还是锁定了可疑车辆。
  那车的主人说自己在外地,车一直留给朋友在用,他朋友每个月给他转点使用费,两人联系也不怎么频繁。直到警察联系他的时候,才发现他那朋友联系不上了。
  据车主说,他朋友叫贺小年,正牌音乐学院毕业,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贺小年的唯一爱好就是玩音乐,绝无任何不良嗜好,绝对不会干绑架人的事儿。
  然后梁颂就在贺小年的出租屋里找到了钟晴的钱夹,里面的钱和卡都被拿走了,还有分量不多的大麻。
  贺小年人不在家中,屋里的布置属于颓废哥特系,墙上贴满了一个小众的重金属乐队的海报,海报上的乐队成员妆容浓得连亲妈都认不出来,屋里还有各种看起来就戾气很重的装饰摆件,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屋子的主人病得不清。
  房间里唯一审美正常的物件就是一台日历,似乎是某个酒业集团的赠品,背面印了酒品广告。
  日历上当天的日期正好被贺小年标红了,备注是乐队在诚州某地下酒吧开小型音乐会,时间是一小时以后。
  这种选址隐蔽的小型音乐会通常很私人,通常还夹带有一些非法交易,保安人员会格外谨慎,一看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绝不放进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梁颂才来了这么一出。
  他伪装成贺小年的朋友,废了好半天口舌,才成功混了进去,谁知刚进去不到五分钟,郑局就给他喊了“cut”。
  夏炎带人赶到地下酒吧的时候表演已经结束了,里面正嗨着。这会儿惊不惊蛇已经不重要了,夏炎带着公安的一帮兄弟人多势众,直接堵住各个出入口,把整个酒吧给抄了,然后在一群妖魔鬼怪中拎出了贺小年。
  当然,是靠别人指认才认出来的,夏炎实在没办法根据登记照把人认出来,他脸上夸张的眼影几乎占据了半张脸,脸上的粉厚得能掉渣,还抹了个血色的口红,活像一只刚进完食的吸血鬼。而且就这么一个人模鬼样的小青年,居然还是乐队的主唱,贡献了一半的脑残粉战斗力,夏炎实在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
  贺小年显然磕嗨了,被铐上手铐还止不住狂笑,偶尔还把控制他的刑警当歌迷,放开嗓子嚎上两句。
  估摸着贺小年这个情况不醒上几个小时问不出什么话来,夏炎就把其他几个乐队成员一并打包带走了。
  其他几个乐队成员中除了一个鼓手,其他人还算清醒,有两个人还声称自己没碰毒品。夏炎让几个人洗干净了脸,才把他们丢进审讯室分开审讯。
  几个人的表述都很零星,不过拼凑在一起也能大致还原出事情经过。
  贺小年农村出身,为了付音乐学院高昂的学费,几乎把家里榨得一分不剩,谁知毕业以后才发现,无门无路根本很难在业界站住脚,因此想到和朋友一起组建乐队。乐队有一个经纪人,据说是贺小年的发小,他给贺小年出主意,几个青涩的小年轻在台上表演太普通了,得要拿出吸引观众眼球的东西,才会有人把大把大把的钱撒给他们。而观众都磕嗨了的时候,只要唱点震裂骨膜的嗨歌,很容易就会被带动情绪,花钱寻开心。
  就这样,一支重金属界的新星诞生了,不得不说这位经纪人的确有“真知灼见”,靠这种风格确实吸引了不少脑残粉,乐队也因此混迹于各种见不得光的娱乐场所。
  贺小年也就这样染上了毒瘾,据他说那样能激发灵感,演出费自然是不够他“灵感食粮”的费用,对于他到底是怎么凑到毒资的,几个成员有不同的见解。


第49章 向渊之火(2)
  乐队的贝斯手说,贺小年经常神出鬼没的,除了固定的排练和演出时间之外,基本上见不到人影。巧合的是,贝斯手兼职的一家二十四小时超市,正好离贺小年住的地方比较近。他值班的时候撞见过好几回贺小年深夜回家,身边还挽了个女人。
  贝斯手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贺小年带的女人都不带重样的。有一回贺小年带着一个女人来超市买计生用品,发现收银的就是他之后非常慌张,匆忙结了帐走了,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后来,贺小年私下把贝斯手约出来吃了好几次饭,言语中隐晦地表示让他别声张。
  私生活混乱在圈子里也不算稀奇,贝斯手本来没当回事儿,但贺小年这种遮遮掩掩不可告人的态度反倒让他起了疑心——因此,贝斯手认为他极有可能靠卖身在挣钱。
  夏炎回想了一下贺小年那副骨头架子似的身材,感觉他一碰都能散架了,实在不认为他有这个能力。不过今天的所见都太超乎他的认知了,夏炎决定保留观点,说不定就有姑娘喜欢没手感的呢。
  贝斯手还说,贺小年今天和他们碰头之前应该都跟女人在一起,他来的时候身上留有特浓的香水味,几个人都闻到了,还借此调侃他,贺小年就支支吾吾的,摆着一张一看就有内情的脸说“没什么”。
  没过多久,狗鼻子的贝斯手就从一个女歌迷身上闻到了同样的味道。
  梁颂这边,乐队的键盘手也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梁颂一进审讯室,屁股都还没坐稳,键盘手就义愤填膺地谴责了乐队带起的吸毒成性的恶臭风气,说自己是为了给老妈筹手术钱,万不得已才加入乐队的,自己从没沾过毒品,坚决不和他们同流合污。
  一段说辞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梁颂顺着他的话瞎应和了几句,键盘手就主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乐队的经纪人,不知道他的真名,大家都叫他七哥,键盘手把七哥的五官特征用看相的学问分析了一通,条分缕析地说明了七哥此人,看面相就是个作奸犯科的材料,贼眉鼠眼,是个标准的阴谋家。贺小年经常和七哥同进同出,两个人经常一起失联,又一起突然出现,每次出演的业务都是七哥在联系,可见他在非法的领域门路相当多。因此,键盘手认为七哥经常带着贺小年干些非法营生挣钱,譬如杀人放火,贩毒拐卖。
  鉴于自身三十多年表里不一的人生经验,梁颂不认为长相气质和内在性格有直接关联,他不耐烦地干咳了两声,想把歪到南极的话题扯回来,键盘手却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今天七哥和贺小年一起出现的时候,样子很奇怪,神态和脸色看起来都不大正常,脸上的肉仿佛变成了橡皮泥,拧过来拧过去的,表情变化丰富得超出正常范畴,一看就磕多了。”
  七哥平常都是一副高冷的姿态,从来不和他们一起嗑药,几个人都以为七哥不碰那玩意儿,一见七哥那模样都吓坏了。瘾君子都知道磕多了会出人命,一个个嚷嚷着要把七哥送医院,贺小年却说不用,七哥今天试了点新东西,兴奋起来就这模样,要是这样把人送医院了,可能一票人都得进号子里蹲着,大家才就此作罢。
  怕梁颂不相信,键盘手还特意把七哥的照片找出来给他看。梁颂拿过来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有点认同键盘手的想法——此人摆了一个标准的秀肱二头肌的姿势,留着寸头,脸上的表情完美地诠释了何为“凶神恶煞”,胳膊上纹着花花绿绿的龙图案,稀松眉和吊梢眼之间仿佛写了四个大字:不是好人。
  梁颂把照片放进数据库比对,没多久就跳出一个“面部特征匹配度95%”的窗口,这才揭开了七哥神秘的面纱。
  七哥本名任强,三十九岁,绰号来源已不可查,十九岁因为故意伤害第一次进局子留下了案底。此后的十几年,又因为不同的罪名进进出出了好多次,几乎成了诚州公安的常客,各项罪名排了一页半,短短十几年可谓“硕果累累”。不过这些罪名大都是一些抢劫、诈骗之类的,且涉案金额都不大。记录上显示,七哥最后一次光顾公安局已经是两年前了,如果不是突然洗心革面好好工作了,就是有了别的手段养活自己。
  何蓉那边,正努力缩小搜查范围。
  贺小年的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条往沿海的国道,大约有半小时没在监控范围内,之后又从国道驶回了诚州市。公安的同志在离贺小年住处不远的小公园附近找到了车,车里空无一人,后备箱找到了几根女人的长头发和一些刮蹭痕迹,发色和长度与钟晴一致,基本可以确定钟晴曾经就被锁在这里。
  小区车位紧张,贺小年平常就把车停在小公园旁边非机动车道上,这里过往行人很多,不大可能是在这里把钟晴转移的,最有可能转移她的时机就是国道上消失的半小时。
  诚州市沿海地区早年相当落后,那时为了把经济搞上去,政府大力推进沿海地区的开发建设,没多久,沿海一带就落户了许多化工企业。又过了些年,工厂没日没夜的往天上地下排污,如愿以偿地把整个沿海搞得乌烟瘴气,据说路过的候鸟都能死一大堆。沿海渔民们一纸诉状层层上递,终于引起了上头的重视。于是,近年来沿海地区成了主要整治对象,重污染企业取缔的取缔,改造的改造,迁厂的迁厂,留下了一大堆废旧厂房——这些废旧厂房相当符合Zero那张照片上钟晴所处的环境。
  何蓉拿笔在地图上画了长长一条竖线,叉着腰说:“搜查范围暂定这一块。”
  正从审讯室出来的夏炎凑过来看了一眼,有气无力地说:“姑奶奶,你一笔把诚州的一半划进去了,咱能搜到下个月去。”
  何蓉小声说:“哎,我也没办法了,要是能知道人质转移到啥车上就好了……”
  梁颂突然从后边冒出来:“符合条件的厂房有多少个?”
  何蓉:“大大小小三四十个吧……”
  梁颂托着下巴:“十小时有没有可能搜查完?”
  何蓉和夏炎同时摇了摇头,夏炎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梁颂的肩膀:“兄弟,你太不了解诚州市了,南边这一片是繁华的开发区,北边就比较头疼了,这里的海岸不是一整块土地,被历代渔民改造成了一个一个的小岛,还有很多都不相连。沿岸连通大桥还没建好,有些地方只能走水路,现在还是逆风向,船走得比蜗牛还慢,我想想……十天差不多管够。”
  这时夏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很自然地融入三人中间,兀自发表起自己的看法:“Zero不傻,知道警方不会轻易地交出Nine,却还是提出了那样的条件,肯定是有人质不会在十二小时内被找出的自信,他一定精心挑选过这个藏匿地点。钟老师昨晚九点就失联,他今天下午六点才发来消息,这中间有二十一个小时,他花了那么久才把人藏好,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广撒网的“傻瓜式”寻找肯定是行不通的。
  “他把这当成一场游戏,如果玩家一开始就没有赢的可能,那么游戏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在留言里说给了我们很多提示。我想他一定是把警方的行动能力和藏匿地点的隐秘性都考虑在内,才定出了这样的时间限制。他一开始想看到的局面就是,我们推测出藏匿地点的时候刚好时间快要耗尽,必须放出Nine争取到一小时才够解救钟老师。这样的行动会让他获得极大的满足感,而我们也正按着他的思路行动,就好像警方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赢了。我猜,他现在正躲在某处看着我们,说不定就在我们附近……”
  梁颂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语速飞快的大学生,他还没来得及获悉这位“福尔摩木”的详细情报,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有活力的大学生居然能想当这一层。
  夏炎十分牙疼地看了弟弟一眼,打断了他大胆的猜想:“夏林,我弟,亲的。”
  夏林冲梁颂笑了笑:“梁队,我能加入……”
  夏炎十分不客气地再次打断:“不行,给我去会议室待着,不行我叫小许把你接回去。”
  夏林撇了撇嘴没说话,悻悻地回会议室接着躺尸了。
  夏炎表面上对老弟一点不客气,实则相当认同老弟的猜测,夏林走了以后,立马给韩长晟打了个电话转述了夏林的猜测。
  梁颂的目光在两兄弟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而后停在夏炎举着手机的背影上,自言自语道:“搞不好夏炎是个傲娇。”
  夏炎打完电话回头冲梁颂笑了笑,没脸没皮地说:“这孩子挺聪明的,像我。”
  晚十点半,剩余时间七个半小时。
  夏炎从一家主题酒店出来,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成功地替贺小年找到了不在场证明。
  考虑到诚州支队对智力缺陷人士的容量有限,夏炎只把乐队的几个人带回了支队,剩下的一群妖魔鬼怪被警察叔叔拉回局里了,排着队等着做尿检。贝斯手又一次发挥了狗鼻子技能,从一群香味浓重的女人中找到了他说的那个女歌迷,夏炎则不争气地一直在一旁打喷嚏,感慨这小伙子怎么跟警犬一样好使,好像不管闻到哪种呛人的香水鼻子都不会坏掉。
  夏炎平生最怕两种女人,一胡言乱语的疯女人,二香水味浓重的女人,这位磕嗨了的女歌迷一下子占全了,而且衣着和妆容也相当刺激眼球。好在她的疯癫程度比贺小年轻一些,起码能听得懂人话,夏炎忍受着视觉嗅觉听觉的三重折磨,总算从她逻辑严重缺失的言语中推测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她昨晚和贺小年在某酒店,一直待到今天上午。
  夏炎立刻调取了酒店的监控录像,果然看到两人同进同出的画面,进酒店是晚上九点不到,出酒店是上午十一点,酒店经理拍着胸脯保证酒店没有监控盲区,除非他有本事飞檐走壁,不然不可能躲过监控偷偷进出房间。
  考虑到两人的房间在八楼,窗外也没有可以攀爬用的物件,夏炎排除了贺小年参与绑架行为的可能性。
  夏炎摸出手机准备给梁颂汇报一下情况,由于公安局带回来的人里没有七哥,他的手机也显示关机,梁颂带了一队人回酒吧找了。
  夏炎打第二通电话的时候梁颂才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梁颂卷着春夜深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夏炎,出事儿了,你赶紧过来。”


第50章 向渊之火(3)
  地下酒吧之所以称之为地下酒吧,在于其隐秘性极好,从外面看和普通的写字楼没什么区别,只有掀开隔绝灯光和声音的厚重大门,才能窥见早已腐坏的内里。
  无数空虚的躯壳在这小小的百十平米里寻找慰藉,被炫目的色彩灯光刺激着眼球,聒噪的重金属音乐鼓噪着耳膜,再来上一点不可言明的什么,只需要几秒钟,神经系统分泌大量的多巴胺,兴奋值呈指数飙升,很快,人们就自然而然地随着鼓点起舞,脸上浮现出名为“极致兴奋”的表情,当然,兴奋阈值正常的人永远也无法体味这种扭曲的“极致”。
  夏炎之前来这里的时候,由于时间紧迫目标明确,只把一楼酒吧搜查了一下,二楼往上就没怎么管。几个小时后再来看,才发现这栋楼格外阴森可怖。
  厚重的遮光帘被扯开了,音响被拔掉了,隐藏在各个角落的射灯还未被完全“歼灭”,幽蓝的灯光正透过窗扫来扫去,让整栋楼看起来像一只伏在地上贪婪窥探着外界的怪物,闪着光的窗就是它的眼睛。
  夏炎赶到的时候有好几个公安的兄弟蹲在路边狂吐不止,一个老同志看着他们摇了摇头,见夏炎来了,叹了口气没说话,伸手指了指二楼。
  上二楼的楼梯比较隐蔽,夏炎在一个同事的带领下才找到了上去的楼梯。那楼梯还不是坚实的水泥路面,是一个钢铁的框架加几个薄铁片做成的简易楼梯,而这糟心的楼梯还是可伸缩的,且伸缩功能做得相当粗糙,人一踏上去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看起来摇摇欲坠。
  两个同事帮夏炎在下面扶着,才让他平稳地上了二楼。
  夏炎一上楼就看见梁颂靠在走廊上抽烟,从地上零星散落的几个烟头看来,他已经保持这个状态好一会儿了。
  夏炎一边走一边说:“贺小年的不在场证明我核实过了,没有问题——话说,你不是不喜欢烟味太重吗?”
  “嗯,我散散身上的血腥味,”梁颂吐了一口烟圈,朝身后的男厕眼神示意了一下,“任强死了,法医已经在路上了,现场比较……残暴,跟我上来的几个公安的同志都下去吐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再去看。”
  “没事儿,好歹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说完,夏炎习惯性地拍了拍梁颂的肩膀,快步朝二楼男厕走去,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位不显年纪的帅哥资历比他深。
  夏炎带着一股“我不像其他弱鸡”的迷之自信,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掀开隔离带进了二楼男厕,很快,就发现高估自己了。
  最先撞进眼里的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自最里面的隔间流出来,把藏污纳垢的地板浸染了一大半——这个出血量人肯定是没救了。
  空气中弥漫着高浓度的血腥味,夏炎屏住呼吸,得格外注意贴着洗手池走,才能不踩到地上的血迹。
  最里面的隔间门是打开的,马桶上坐了一个身上糊满了血的男人,他上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一件厚外套随意扔在地上,上面还落了把沾满鲜血的匕首。他的头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向后斜着,五官呈现不同程度的扭曲,组合起来更加狰狞可怖了。
  任强身上有很多伤口,长短深浅不一而足,目测都是那把匕首造成的,粘腻而腥臭的血液糊了满身,整个人像从血池里爬出来似的。
  当然,光是伤口多、出血量大这两点还不足以把几个公安的同志吓得当场呕吐,毕竟小混混持械斗殴也常见到这样的状况,关键在于他的左臂——那是一只被剜去了半截血肉的手臂。
  他的右臂和左臂的下半截还是完好的,左臂的上半截却不是一只纹了青龙纹的粗壮手臂,而是一截被剔掉血肉的骨头,且剔骨的手法并不高明,一部分组织半粘半黏、要掉不掉地附在骨头上,有点像拿豁口的钝刀剔的筒子骨。他左脚边散落了一些血肉模糊的碎肉,应该是从手臂上掉下来的血肉。
  视觉嗅觉的双重刺激下,夏炎感觉胃中隐隐有翻腾的趋势,慌忙捂着口鼻冲了出去,好在拜Zero所赐,他从下午开始就水米未进,最后只干呕了几下,扶着窗框拼命吸着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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