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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八-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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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涌过,水位不停上涨,孩子最后哭的累了抱着邵勇战的脑袋半睡着。由于洪水将邵勇战游过来时记住的标记性树木和房屋淹的分辨不出,邵勇战半漂浮在茫茫水面,找不准方向。如果还不能逃离,很可能再也游不出去。
孟饶骑着马飞奔在路上,把身后跟着他的艾云辉甩出很远。他的心情比当时民坝决堤时更深刻。他怕他就算赶到了,也看不到邵勇战了。
想到看不到邵勇战,孟饶彻底慌乱,近乎失去理智的抽打身下的马,迫使其加快速度。越在这样的时刻越胡思乱想。
孟饶鼻子发酸的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新兵训练时,邵勇战那小子总是凭借各项体能成绩优秀不把他这个看起来是个花瓶的长官放在眼里,那血气方刚目中无人的模样仍然清晰……两年了,他们所谓的亲密关系两年了。营队里没不知道的,背地里有多少人戳脊梁骨他不晓得,私下里他爸骂了他多少次他数不清。这次出来抗洪是他们第一次走出营地共患难,可每次危险时他们却都是分开状态的。想到这他恨不得立马就到邵勇战身边。
艾云辉看着前面骑马男人不停地加速,知道他们连长着急,他也尽力在跟,他也怕他们班长有个三长两短。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后伸固定着身后驮着的皮筏艇。
时间将难熬切割成分分秒秒。邵勇战游到一个被半淹的砖瓦房前,他抱着孩子爬到了顶部,在反复辨认方向后,果断决定从他选的方向游出去。
耳边响起带着人护送普关百姓走时孟饶留下的话。那男人对他说,晚点见。
已晚了太多了他也没能游出去。反而体力彻底透支,浸泡在冰凉江水中的右腿严重抽筋。邵勇战在身子慢慢下沉时撑着游到一颗树前。他双臂用力高举着那小男孩:“你别哭,听叔叔的,紧紧抱着这棵树。”
小男孩吓的只会哭,呜呜呀呀的摇头。邵勇战用手臂勾住树干,把孩子的手臂环在树上,他语气很硬:“用力抱住这棵树,听见没有!”
孩子终于是用四肢搂抱住树干,邵勇战借着手劲拖着孩子往树上爬,送到了他不能送到的高度后放下了手臂,树上方的孩子抽泣着低头看水中的解放军叔叔。
邵勇战故作轻松的抬头嘱咐:“好好抱着,如果一会儿叔叔不见了也别怕,只要你坚持住,就一定有希望,会有人救你的,听见了么。”
孩子麻木点头,抱着树开口哭着喊妈妈。刚喊了两声,再低头就见那叔叔不停地在往下沉,他哭的更大声了。
邵勇战是真的累了,右腿依然在抽筋,已完全借不上力,他尽可能抱着底下树干稳住身子,水已漫到脖子。耳边还能听到有人呼救,可他却已不能去救,他怕他松开这棵树,就会像树上孩子的妈妈一样沉到水底。他不敢想象这水下会有多少人,更不敢想象水上等待救援的还有多少人。他苦笑于人的能力在这种时候有限的可怜。
呈塘村西的不管是解放军还是老百姓在清点人数后发现都有少人。普关的村长比比划划的跟二营营长说着话,恳求着派一些大兵过去救人。
习安修没能自己果断做决定,而是过来与周继良和一营长金耀川商量。三个营长站在一起商讨后决定各派一个小分队再对灾区扫荡式搜救一次。
齐致辰看着周继良步伐不太稳的去叫人,吓得跟上去:“你还要跟着去吗?”
周继良回身,怕少年担心,所以明确告知:“我不去。”
齐致辰这才停下脚步:“嗯。”
三营带队的是二连长蔡海涛,他直接挑了一个班带走。出发后才发现有三个一连的大兵也跟了上来。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蔡海涛问道。
杜彪脚步不停:“蔡连长,你就带我们去吧。”
“我们去找我们连长,我们班长也没回来。”宋桐接过话,“到了那保证服从命令听指挥。”
“对,一定服……服从命令听指挥。”
蔡海涛妥协,命令道:“全体都有,跑步前进,跟上前面一营和二营队伍。”
孟饶和艾云辉划着皮筏艇很艰难的躲着水面上各种障碍物前行,不停大喊着邵勇战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倒是顺路救了一对被困夫妻。路过村北时听到孩子哭声,滑过去后就看到了树旁男人脱滑到水里的画面。
“呀,有人沉下去了!”皮筏艇上的妇女惊呼。
女人话音都还没落,扑通一声坐在前面的孟饶已跳进了水里。
艾云辉脱口而出:“连长!”
浑浊的水面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以周围参照物来看,已有几米深,艾云辉不知孟饶能不能把人带上来,他心急如焚的又喊了几声。
完了,艾云辉把树上孩子救下来后整个人都傻了,他坐回皮筏艇喊声都颤抖了:“连长?班长!”
水面一点反应都没有,艾云辉瞬间急哭,一米八的大老爷们哭起来跟他身旁坐着的四岁孩子有一拼,咧着嘴嚎叫:“连长……”
“哭什么!”不远处钻出水面的孟饶道:“快下来帮忙。”
艾云辉收了哭,跳入水里快速游过去。看到孟饶怀里扶着的人紧闭双眼后又接着哭:“连长,班长是不是不行了……”
邵勇战睁开眼,没什么力气:“你小子是不是又找踢了。”
艾云辉立马抹了眼泪,和孟饶一起将邵勇战架着游回来,皮筏艇上的两口子看大兵们游的费力,帮忙把皮筏艇滑了过来。
皮筏艇承受五个大人加一小孩,超重,直接下沉。那男人跳下去抓握着皮筏艇边缘游浮在水里:“我不坐上去了,我媳妇坐就行。”
女人扯着男人哭:“老刘你上来,上来啊。”
最后孟饶让艾云辉把男人拽上来,他则游在皮筏艇后面:“掉头,往东面滑。”
艾云辉发懵:“哪边是东啊连长。”
孟饶哼道:“平时让你们学辨别方向都不当回事,等回部队的。”
瘫坐在皮筏艇里的邵勇战听后慢慢回头无力的冲孟饶笑:“学,回去好好学。”
当他彻底脱力滑落水里的那刻,他的脑海里就是此时孟饶的这张脸,带着高傲带着不屑,帅美帅美的百看不厌的一张脸。邵勇战当时是怕的,他怕孟饶说他说话不算数,更怕他再听不见孟饶骂他了。在绝望无助时被人拎拽出水面,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谁,那感觉踏实美妙。再听着那熟悉的埋怨语气,他甚至觉得这辈子都他妈值了。
孟饶和艾云辉轮流跳到水里换着回皮筏艇上休息,直到再次来搜救的大兵们赶到。
“连长!”杜彪隔着挺远就在大喊。
艾云辉挥手:“大彪!”
“我草,”杜彪激动的爆粗口,“跟过来的是你啊!副营说回去挨个儿收拾,你小子废了。”
“谁他妈还怕那事啊!”
大兵们用最快的速度在水位暴涨前又搜救出几个村民,最后整体从普关撤出来后加速离开。
孟饶骑着马载着邵勇战率先回到了呈塘,下马后他还没等站稳脚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
孟庆喜踢完孟饶又紧接着给了邵勇战一脚,气的脸都涨红了,几乎是用吼的:“都反了天了是不是!”
周围不少百姓和解放军都看过来,不管知不知道情况的都安静看着。
孟庆喜不解气,又要抬手去抽儿子。却挤过来个男人抬手荡住了那落下的手。
周继良隔在了父子中间:“老孟,行了,去通知大家吃饭吧。”
见是周继良,孟庆喜不得不放下手,头也没回的转身走。
一提到吃饭,驻扎地沸腾起来。闹哄哄的环境下齐致辰跑过来:“孟饶哥你们回来了。”
孟饶点点头,声音哽咽,看了看远处站着指挥着大兵们分地方吃饭的孟庆喜:“嗯,回来了。”
普关的失守上了地方台新闻,人员伤亡没统计,财产损失没估量。在全国各地抗洪重大消息纷飞的时段里显得微不足道。但在亲身经历的普关人心里却是一道重重的疤痕。
第40章 黯然神伤
阻拦围拢江水的沿江大堤的决口就好比是一碗水漾出了部分,那么碗里的水平线就会随之降低。正如普关的完全沦陷让周遭部分城市和村落有了缓口气的时间。
所有幸存的普关百姓已都退到了最近的呈塘,再加上多出来的两个营解放军,呈塘在最短的时间内不得不容纳超多量的人数。
简单的木头框架钉好固定后再用塑料封顶便成了木头帐篷。这样的帐篷几天来快速出现在了呈塘村的各个胡同。从高高国堤望下去,密密麻麻,一片浅青色。
整个呈塘也要比平时热闹得多,大人们忙着解决住宿饮食问题,小孩子们到处乱跑着疯闹制造问题。
在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因大人没精力看护不周下私自跑到村南小溪里玩险些发生意外后,村里决定临时把孩子们集中到呈塘小学去上课减轻家长负担,不管是呈塘的还是普关的孩子都进行统一管理。
正值八月最后一天,当各家把小孩子上报到学校时,更大一些的孩子却在愁开学的事。
漫长的暑假习惯了懒散生活,在开学号角吹响后,自然而然有种想回归校园的冲动。都怀念离开家自由自在与同龄人说谈欢笑的日子。
然而这场大洪水让一切都乱了,不管是上初中还是上高中还是上大学的都不能及时返校。
齐致辰对这件事的不快出奇的没邸啸和何璐的大。以前开学前一天晚上他都会特别兴奋的把自行车擦的干干净净,把所有书本整理好,再把他妈给他的零花钱板板正正的夹在书包里侧的夹层里。
可这次却变成干巴巴坐在喜宴厅里发呆。
邸啸进了喜宴厅站在门口笑:“这明天咱们就真不去了?”
齐致辰起身:“只能等一段水全都退了的再去了。”
“这感情好,”邸啸嘿嘿一笑,“合着咱们这是多放了假。”
齐致辰去桌上书本里翻出一张纸后转身走:“我去村委会给班主任打个电话说一声,你去不去?”
邸啸跟着往出走:“走呗,只不过我班老师家电话我不知道。”
“你没记下来么?”
“我哪会记?从来没想过要给他打电话啊,没想到还真能用到。”
齐致辰哼道:“那你是活该。”
邸啸推了齐致辰一下:“一边儿去。”
“你推我,”齐致辰抬脚踹过去,“我让你推我。”
两少年就那样边疯闹边走路,路上迎面走来太多都是普关的生面孔,偶尔遇见村里熟人,觉得万分亲切。
“哎对了,”邸啸侧头,“我听何璐说,村长昨天去她家找她,让她过几天去呈塘小学帮着照看学生,说是老师人手不够用,孩子又多出来一些,这才找两个村里还在念书的帮忙,你说怎么没找我们呢,找的她和窦佳明。”
齐致辰踢着路上的小石块走路,斜眼看邸啸:“怎么,找你你能好好看啊。当然是找女孩子更靠谱。”
“屁话,”邸啸不服气:“那窦佳明是女的啊?啊,也对,他比女的还女的。”
齐致辰笑:“你这话难听了啊。”
“本来就是,跟个小姑娘似的。”邸啸边说边扭着腰夹着腿走路,笑的不能控制,“就这样,他就这样。”
齐致辰被邸啸的样子逗的笑声不止,一直到了村委会院里都还没收住笑声。
周继良因接电话和其他两个营长从村西过来,坐下后放着免提听他们团长说话没一会儿,就听院里有人说笑着进来。听那声音是齐致辰,他甚至溜了号,在侧耳听那俩孩子是在说什么。
金耀川因被干扰,皱着眉起身推门出来,正好与进门的两孩子撞一块。他大声严肃道:“你们声音小点,一会儿再进来,屋里在打电话呢。”
邸啸看了看面前眉毛很粗重的男人,不情愿的后退到门外。齐致辰也立马收声,站到邸啸旁边。
周继良的视角无法看到门口,但他却能想象得到齐致辰的样子,那少年脸皮薄,肯定蔫蔫的眼睛灰溜溜转转后低头看地面站着。
“老金还是这暴脾气。”屋里坐着的习安修轻声笑道。
周继良听后笑而不语。
等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摔门进屋后,邸啸撇嘴:“妈的,这人谁啊,这么凶。”
齐致辰轻声道:“别说话了,等他们出来我们再进去。”
于是他们就站在门外边等,靠着墙看着主干路上路过的羊群。
“真想变成一只羊,”邸啸说着说着笑了:“你看它们多好,每天悠闲自在吃吃草散散步,无忧无虑。你呢,你想变成什么。”
齐致辰觉得邸啸幼稚,他皱眉,拒绝回答。看到金营长,他猜两杠一星也在。隔着墙壁站了会儿后他挪着步子一点点蹭去窗户边,扭头看进去。
屋里光线不太亮,有几个男人,站着的站着坐着的坐着,都背对窗口在听电话。
齐致辰在一个个后脑勺上扫过,很快就锁定了周继良。男人坐在椅子上腰背挺直,身边那战友时不时就会侧头过来附耳跟他说些什么。
看到那样的画面后,齐致辰站直身子,心里却微微不舒服起来。自从他和周继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蔓延,他无数次排斥过也纠结过。他怎么就会对一个男人动心到如此地步。在这些大兵们没来之前,他甚至从来都不知男人可以喜欢男人,更是被自己会对周继良动情疑惑不解。但他的疑惑困在深层,被大洪水背景下一次次惊心动魄的压力与朝夕相处周继良一次次的体贴关怀消磨殆尽。他都还从来没来得及去思考,就诚实的屈服于了最真实的情愫。
耳边忽的响起刘景利在那个寂静安逸的夜晚蹲在他身边说的话,当时刘景利怕他惊讶孟饶和邵勇战的举动,对他说军队里这样很正常的。
那么周继良是不是以前在军队里就对别的大兵像对他这样过?这是齐致辰脑子里第一次冒出来关于周继良的这样明确方向的问题。
这么多日子以来,齐致辰见过了太多的解放军。他们虽都没有孟饶那种只一眼就会被铭记的容颜,但也都是个个年轻活力精神矍铄各有风采。这么多优秀的男人聚在一起,要比他和周继良相处的日子多的多,相处的机会多的多,碰撞出火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齐致辰想到这,不由闹心起来,他用手抠着墙壁上的土,总觉得刚刚看到那个同样穿着迷彩服的二营营长与周继良亲密耳语的样子特别般配。若周继良喜欢男人,那大可也在身边找,就像孟饶邵勇战那样。可以随时与对方在同一范围内,相互体谅相互爱惜。以周继良的条件,一点不难办到。为什么要与他这个所谓的外人摩擦感情,齐致辰更加不解,不解中多了些失望。
“想什么呢,”邸啸用肩膀撞了齐致辰一下,“咱们还等么,好半天了,也不见他们出来。”
“你又不打电话,要么就先回去,我总要跟老师说一声不能及时返校的原因,否则不踏实。”
邸啸活动着站麻了的腿,手一挥:“那我可真回去了啊。”
“嗯。”
在这个天微微黑,四周有蛐蛐叫的氛围下,齐致辰用平静的面部表情掩饰着刚才内心隐蔽狂乱的思绪。
又大概等了十多分钟,屋里的几个人才陆续出来。齐致辰没有抬头看人,而是连忙快走两步进了屋。
给班主任打电话,齐致辰也是头一次。从他写下号码到现在就没用过,反复核对了两遍才按键。他带着点愧疚的心理打算跟老师好好解释是发洪水的原因回不去学校。可电话接通后他都没等说原因,那边的中年女人就先行了解了。
这一听才知这几天有很多同学都已打过电话说明回不去的事,果然这场大水真的影响面积大范围广。
挂了电话齐致辰释怀很多,想到并不是少数人回不去就不那么着急了。
他推门出来时天已彻底黑了,有路过的黑猫蹭的一下从门口经过。
“打完了?”站在窗户边的周继良见少年出来侧身问。
齐致辰没想到周继良还没走,他打电话时明明听见那一小波人说着话的出了大门。他问:“你怎么没走?”
周继良走过来笑道:“想等你一会儿,一起走。”
月光如练,晴夜。地上拉长的两个并肩走路的影子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被扭曲的很滑稽。
齐致辰大概是受之前胡思乱想的影响,没说话。而他身边的男人也没说话。
直到安静的从村东走到了喜宴厅大门口,周继良才开口:“我想再走走,去不去。”
齐致辰回身:“去哪?国堤?”
“不去国堤,”周继良摇头,“去村北吧,没几天可能就要走了,还没去过那里。”
齐致辰的重点没放在去村北三个字上,而是要走了三个字上。他恍然明白男人为何回来路上沉默,应是电话里听到了上级说日后行程导致的。
齐致辰悲的是周继良终究要从这里离开,喜的是周继良能因要走情绪低落。他失神后先行走去前面:“那走吧。”
呈塘村北是大面积的稻田地,一直延展到与普关交界。
四季美如画的地方。
春天时插秧后稻苗矮小稀疏,浅绿一片。夏天时水稻抽节郁郁葱葱,油绿一片。秋天时稻子成熟颗粒饱满,金黄一片。冬天时水稻收完覆盖积雪,茫白一片。
齐致辰遗憾在这夏与秋重叠的季节,周继良不能纯粹见证那任何一种壮观到铺天盖地的颜色渲染。在这夜晚,哪有颜色可言,暗灰一片。
周继良问一直走在前面的少年:“怎么停了。”
齐致辰停在路边看着远处月光下的稻田:“要不白天来吧,现在也没什么好看的。”
周继良站到少年身后,一同望向远方:“不身临其境怎会知道没得看。”
“嗯?”
周继良抓起少年的手腕两人扯着往前走,跳过引水渠道,最后踩在了最近的田埂上。
齐致辰以为周继良说来村北就是站在一旁望望,却没想到这男人是想往稻田里面走,他问:“还要往里走?”
“走。”
两人一前一后的沿着半米宽的田埂往稻田深处走,脚下是松软的泥土,每一步都要陷落脚印。两边是过膝高的水稻,被刮碰时摇曳动荡。随着他们的步伐,田埂上有扑通扑通落水的青蛙。
齐致辰走在后面,紧紧跟着周继良。他没有去问为什么要去稻田里,只是单纯的男人走哪他就跟着,不问原由。他的手腕还被男人握在手里,慢慢的那只大手下移最后与他十指紧握,轻轻甩晃。
耳旁有清风虫鸣,鼻边有浓郁稻香,心尖有甜蜜荡漾。
周继良边走边说:“是给你们老师打的电话?”
“嗯,明天无法返校。”
“暂时上不了学,着急么?”
齐致辰笑:“我着急也没用啊。”
周继良点点头后继续道:“很快,没多久就可以了。”
齐致辰边走边问:“洪水是快退了么?”
“应该快了。”
“哎呀……”
齐致辰拐弯时没注意脚下,踩空后一只脚陷到了田埂下的泥巴里。被周继良拽上来后他一下下踢甩着鞋上泥巴。
周继良直接将人正面抱了起来,少年两腿一分,半夹住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了他胸前。
胸膛贴着胸膛,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齐致辰控制不住自己不靠近,他搂着周继良脖子,侧过头将脸贴在周继良脖子上:“一会儿我就下来。”
周继良行走在田埂上,被齐致辰头发蹭的脖子痒,他轻笑:“别下来了。”
被周继良这么面对面抱着,明明他们在前进,但齐致辰感受的是后退。当他明显觉出周继良加快脚步后他们已到了一块有井架的空地。
高高的井架被月色描绘出轮廓,齐致辰晃了晃身子示意要下来,周继良便半弯腰将人放下。
周继良是在电话里听说没多久就要撤离的事后一时心血来潮,他哪里是想大晚上来村北看什么稻田,他不过就是突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与少年呆一呆。
显然此时才发现,这里给了他意想不到的视觉体验。
爬上几米高的井架后居高临下。条条深色田埂分割出的块块稻田,每个方形里的水反射月光远远望去白的亮眼。稍微强一些的风吹过水稻动荡,尽管不是在白天也能看到由远及近的浪。一望无际的稻田像是与天相接,与星辰辉映,美得像一副巨大的油画,很是壮观。
齐致辰站在井架上忍不住深深吸气:“从没在夜里来过,没想到这么好看。”
周继良望向远处语气很轻:“我第一次看到这景象。”
少年抓着井架的金属横杠,身体灵活的反转挪着步子到另一边,后背靠在井架上,悠悠开口:“听说第一次经历的总会很难忘。”
周继良听后慢慢踩着一根根金属横杠凑过来,在少年头上揉了一把:“小子,有想过去当兵么?”
齐致辰微愣,好像曾和谁说过这问题。当时他毫不犹豫的说他想考个大学念念。
可现在,他看着男人那深邃的眼睛。晚风吹来,吹落了一地隐隐的悲伤。他收回看身旁人的视线,他没有回答。
第41章 晕染
当兵这个概念在齐致辰那里根本就不曾深刻过,他出生在这个村庄成长在这个村庄,从小到大被灌输的思想就是要好好念书,有一天出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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