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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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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立玫从来不说方言。她从另一个城市嫁过来,语言能力极强的她没几年就学会了本地话,但她从来不说。
  “难听,土,一股下水道味儿。”小时候杨思远问她时,她会这样回答。
  他随手扔了个小石子,水面惊起一圈圈波纹。
  日上高头,石子已经开始发烫,他只是坐着,已经微微出了点汗。
  该吃午饭了,他机械地想。
  进了炒面店,他习惯性地看了一圈,没有发现陈妙。
  被吓坏了吗?也好,能早点放弃。李遇安和陈妙,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人。
  他坐下,看了看忙活的李遇安。
  这次他没等到李遇安过来才点,随便抓了个服务员,随便要了份面,随便吃了吃,然后像被抽去力气一般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你很累吗?”走在路上,李遇安问他。
  “没有,早饭没怎么吃。”杨思远随口一答。
  李遇安隐隐觉得杨思远今天非常低落,觉得大概是他父亲又回来吵架了。
  他碰碰出神的杨思远,指着一边窄窄的阴凉轻声说:“你往里边走走吧,那边太晒了。”
  杨思远微微愣了下,听话地过去。一人加进来,阴凉里的李遇安被挤到蹭着墙走。
  他今天没骑自行车,两个人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两点了。
  他尽全力地打起精神听李遇安讲课,只是无论如何脑子也不能清醒,直到李遇安讲话开始发抖时,他才隐约抓住了他的声音。
  “所以,你把这个……这个代入……嗯……就、就能……”
  正放空的杨思远听到有些不对劲,才终于转头看李遇安。
  这下他才反应过来,他这一天都没怎么正视李遇安。
  此时李遇安脸色纸一样惨白,额头出了层薄汗,眉头绞在一起,双眼紧闭着,睫毛不住地抖动。他咬着苍白的嘴唇,杨思远甚至怀疑他嘴巴会被咬出血来。
  见惯了雷打不动冷静淡定的李遇安,这一下子杨思远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你、你怎么了?”他慌了神,凑过去问道。他没注意他的声音比李遇安的还抖。
  李遇安说不出话来,突然从椅子上跌下,缓缓蜷缩在角落,双臂紧紧夹在大腿和肚子之间。
  “你胃疼?”杨思远看他的动作猜想道。
  李遇安闷闷地哼了一声,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等、等下!我家里有药!”
  杨思远蹿到对面卧室里,被屋子里一片狼藉惊得愣了一秒,低骂一声跑到床头翻找。
  降压药、减肥茶、安眠药……他翻找了好一阵,才终于拿到瓶法莫替丁。
  “啊!”起跑不稳,他被地上的衣服擦了一下,膝盖“咚”地一声砸在瓷砖上,一阵钝痛袭来。他来不及管这个,咬咬牙一瘸一拐又跑了回去。
  “给你这个……吃一片就行……我、我妈以前胃疼就吃这个的,这个不、不苦……”他一边胡乱讲着,一边给他倒药端水。
  李遇安大概已经疼地没力气,不像刚刚那样剧烈挣扎,双眼疲惫地看了一眼杨思远。
  意识模糊间,他看见杨思远满脸写着着急。
  原来这就是……担心的表情吗?
  他慢慢抽出一只手,拿过那颗小小的药片,含在嘴里,又拿过水,一口喝下。
  胃里还在翻腾,仿佛住了只搅拌机在勤恳工作,他只觉得这不是胃疼,这像是五脏六腑都在纠缠。药效还没开始,但他已经没力气喊疼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吃坏了吗?”过了好一会儿,杨思远见李遇安的脸色终于好了点,才轻声问道。他又想起早上空荡荡的早点店和忙得不可开交的炒面店,便又补了一句:“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午饭呢?吃了吗?”
  李遇安半睁着眼,全部重心靠在桌子,有气无力道:“没。来不及。”
  “都没吃?”杨思远又确认。
  李遇安沉沉地点点头。
  他第一次见这样虚弱的李遇安,不知所措的状态终于反应过来,演化成说起来有些肉麻的担心。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不早说?”话一出口,他便想扇自己一耳光。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半天没吃饭,恐怕在炒面店就已经不舒服了。而自己陷在莫名其妙的极度低落里,根本就没有理过李遇安。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但他呢?他甚至还带着李遇安顶着高温徒步走了半个县城回来。
  而一向沉默寡言又不肯轻易耽误的李遇安,没到疼得不能忍的时候,怎么可能主动提出来?
  杨思远抿着嘴,内心满是对自己的责备。
  “没在意,以前没这样疼过的。”李遇安轻飘飘地说。
  杨思远心里突然空了一下。
  这意思是他以前也经常疼吧?只是没有这么严重,他都只是忍过去了吗?
  他低头看看李遇安握着的双手,因为没了力气,现在只是虚握着。
  他看不见他的指甲,但他还记得他指甲上的竖纹。
  他也不知道那个说法对不对,但他现在就敢肯定那是对的。
  “你……你去医院吗?还是我送你回家?你别想自己回去,容易出事。”想了半天,杨思远才说道。
  李遇安双眼失去焦点,杨思远仿佛看见他嘴角生扯了一下,像是苦笑。
  他说:“回……家。”
  杨思远骑得很慢很慢,他感觉到李遇安在尽力撑着身子,便时不时地回头说一句:“你直接靠在我背上吧。”
  起初无论如何李遇安也不听话,等骑到颠簸的石子路时,他才终于失去全部力气倒在杨思远背上。
  午后的太阳不甘于隐藏在云层后面,报复一样将刺眼的光射下来。
  七拐八拐,杨思远凭着记忆终于骑进了那条小胡同。
  刺耳的刹车声猛然响起,靠在背上的李遇安差点被这急刹车晃下去。
  他被惊醒,睁眼看看,却发现还没走到家门口。
  他闷声问了句:“怎么了?”
  杨思远没回头,也没说话,动作都没变,愣愣地看着前边。
  李遇安诧异,便伸出头去看了一眼。
  刚刚平息战争的脏器突然又蠢蠢欲动起来,这次的主导者是心脏。他只觉得心脏漏了一拍,仿佛再也等不到下一次跳动。
  前边几步就是他家,而在他家门口,站着三个人。
  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两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女人穿着艳丽又俗气的裙子,叉着腰瞪着眼。男人则光着膀子,吐着烟,嘴里骂着难听的脏话。
  杨思远反应不过来,李遇安却已经扶着他下了车。
  “小伙子,这是李成文家不?”女人见李遇安走过来,收敛了戾气,笑着指了指那扇满是铁锈的门问。
  “嗯。”李遇安点点头,随后没等女人再开口,便接着说道:“我是他儿子。我们家里没大人了,您有事跟我说吧。”
  女人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怔在原地。
  而那边的男人直接吼出了声:“没打人了?!那我们家老五的医药费找谁要去?!”
  李遇安尽力直起身子,却因为仍有疼痛不得不稍微佝偻,姿势说不出来的别扭。
  杨思远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但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扶他。
  “您就是袁叔叔的亲属吧?我之前找不到你们……”李遇安话说到一半,一阵绞痛袭来,他扶了扶墙。
  杨思远见状,也不管其他的,直接把车子甩在墙边过去扶他。
  “没事,医药费我来赔。就是时间会长一些……不过会赔完的。”杨思远听见李遇安说。
  日头明晃晃的,逼仄的小胡同里被照亮的却只有一小半,李遇安恰好隐在对半的阴暗里。
  后面他们再说了什么,杨思远全然没记在心里了。
  他只是隐约记得,那三个人要李遇安再联系其他亲戚,而李遇安却一直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钱全由他来赔。
  小狗隔着门在院子里叫,声音里满是慌乱。见主人并不理他,便呜呜着去挠那掉漆的木门。
  李遇安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杨思远,说:“桌子上有火腿肠,你去喂一下狗吧,别让他叫了。”
  杨思远站在桌子旁,愣了好久才出去。
  “它不吃。”投喂失败,杨思远进来说。
  “那就让他叫吧。”李遇安虚弱的声音传来。
  北面的小窗户外停了一只鸟,朝屋里叫了两声。杨思远抬头看看,那窗户上满是灰尘,照进来的光都是灰蒙蒙的,屋子里也被渲染的死气沉沉。
  而李遇安一动不动地蜷缩着,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要睡了还是在恢复体力。
  大门外的对话,让杨思远更加迷惑。
  他突然觉得,他一点都不了解李遇安,一丁点都不。
  他自以为的揣测,原来都是对李遇安表面的浅薄分析。
  而他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全然不知。
  想到这里,杨思远便觉得说不出的难过。他站在窗前,不敢坐下。
  “你……”他开口想询问,却又在半路停下。
  “改天。”李遇安突然开口,杨思远愣住,有些不解。
  “改天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李遇安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带着沉重的呼吸。
  “我……”
  我没关系的,我没有刻意想问,你觉得不舒服就不要说了。
  他想解释的太多,却只开了个头就被李遇安打断。
  “你回去吧。”李遇安冷声说道。
  杨思远能从语气里听到,这注定是今天话题的终结。
  他把从家里拿出来的一小包药放下,沉默地离开。
  铁门一开一合响了两声,李遇安腿动了动,缩成一团,紧紧抱住头。
  这一天波折太多,杨思远行尸走肉一般回家倒在床上。
  一开手机,秦子良又发了几张照片,他却无心再看,只随便回了一句。
  再刷一下消息,就看见已经炸开的人们带着咬牙切齿的语气责备那个“放弃为国争光”的昔日英雄。
  他将手机随手一摔,胳膊搭在额头上,仿佛积了多日水汽的阴云终于爆发一样,疲惫和焦虑轰然袭来,冲垮了他看似坚韧的神经,唤醒了他被迫躲在角落里的另一个自己。


第十五章 
  天突然闷热起来,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地跟着烦躁。
  而杨思远家里却突然平静下来。
  几天无休止的争吵过后,又有两三天的冷战,然后陈立玫和杨建新仿佛失忆一样,又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杨思远并不确定他们中间是不是之前有什么误会,因为他什么也没听出来。
  只是这样的情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如果次次都要去猜个透问个底,家里恐怕永远不得安宁。而且,他也已经麻木了。
  不知道是在少年时期的哪一天,他就明白了,有些事是应该永远模糊的。
  正常的杨建新和陈立玫,看起来如同是模范的开明父母。
  杨建新规矩地上下班,脸上带着堪称慈祥的笑容,说话都是温和的。陈立玫平时更是一个开朗又和善的好母亲。
  杨思远只当是自己浑浑噩噩做了场梦,继续学做他们优秀的儿子。
  这个方法很管用,可以让他们一家看起来幸福美满。
  十几年来杨思远都是这样做,从未出错。
  而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最适合和他们谈一些平时没机会谈的正事,所以他筹谋了几天,终于定下了说服他们让自己考美院的说辞。
  而李遇安依旧照常来来回回的上班,杨思远不问,他便只字不提家里的事。
  只是杨思远最近去炒面店的次数少了许多,大多时候都是陈妙在那里等李遇安下班。
  李遇安已经大概知道了陈妙会怎样做,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应对。
  迷迷糊糊的,他像是被陈妙拽着往前走,但前面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高温袭来的一天里,陈妙叼着吸管,托着下巴等李遇安。
  看见换下“小兔子”的少年走来,陈妙招了招手问:“下班了?”
  李遇安便点点头回答。
  “走吧。”陈妙冲他甜甜地笑。
  想来任何一个男生都逃不过陈妙的笑。只是李遇安很少直视她,陈妙的眼神太热烈,也太干净,这样的眼神,怎么容他直视?
  两个人并排走在阴凉里,肩碰肩挨得很近,一边走着,陈妙一边转头看看有没有车可以打。
  地方太偏,车很少,两个人只能慢慢走慢慢等。
  “别坐车了吧。”陈妙伸着脖子望的时候,李遇安突然道。
  “啊?怎么了?”陈妙闻言回头,然后盯着他额头已经消下去不少的包看了会儿,说道:“你怎么还没完全好呢?都好多天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碰,李遇安惊了一下,马上偏头躲开。陈妙也不觉尴尬,还轻声笑了笑,背过手去。
  李遇安想起陈妙一开始看到他脑袋上的包时又是生气又是难过,红着眼睛质问他怎么回事。他第一次遇见那种情况,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敢回答。
  “走着就可以,你不要再花钱了。”李遇安躲过了那个问题,又闷闷解释道。
  他嘴笨,不会表达,说出来的话硬是变了味。他本来的意思是不希望陈妙再给他花钱,这些天只要陈妙来店里等他,两个人就一定会打车回去,而打车的钱,陈妙死活都要付两个人的,李遇安根本拗不过她。
  他这点小心思,陈妙早就摸的透透的。她微微探过头去挑眉看着他,逗了一句:“可是太热了呀,女生很怕晒的哎。”
  她本是看李遇安愣愣的很好玩,单纯逗逗他,李遇安听了却停住了脚步。
  “那……不走了,就这儿,就在这里等。但是车费我付,否则不坐。”他转过身来往后倒了两步,给陈妙把阴凉处空出来了些。
  陈妙听了失笑,一边看着满脸茫然李遇安一边走过去和他并排站着。
  李遇安说在这里等,就真的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动都不动。
  陈妙偷偷抬眼看他。
  天气太热,他又忙活了一中午,发梢上挂着点汗珠,脸上也微微出了汗。他大概是在发呆,也不眨眼,直直地看着前边。陈妙想起来,他不忙的时候,好像就是一直这个样子,仿佛失了魂,又仿佛从来没有过什么魂魄。
  真是好看的一张脸,可是为什么不会笑呢?陈妙想。
  随后关于他父母的事情又撞进了陈妙的大脑,她的心突然一沉,默默低下头去。
  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笑的吧。她又想。
  “车来了。”她正失神,便听见李遇安说了一声。
  陈妙一直想方设法忘掉那件事,粉饰太平一样日日和李遇安聊这聊那。可那件事的冲击力终究太大,只是今天的一晃神,就能让她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想起来,仿佛被凌迟。
  破天荒的,陈妙终于同意让李遇安付车费。
  与前几天一样,李遇安到杨思远楼下下车后,陈妙就回家。
  起初李遇安不解,他一直以为陈妙也要去杨思远家。当他终于开口问的时候,陈妙只是狡黠地笑着说:“他们家吵架的时候别人去了就是遭殃。我送你到这里是因为我在追你呀。”说完陈妙便扬长而去,留下一个头疼的李遇安。
  快一点半了,李遇安低头看看手表,加快了上楼的步伐。
  他敲敲门,却没听见那声熟悉的“来了”。
  不在家吗?
  他又叩了几声,稍微加大了点力气。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他想或许是杨思远临时有事没来得及告诉他,便打算给他发个短信就返回。
  还没掏出手机,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他抬头一看,突然愣住。
  那是杨思远,却又不是杨思远。
  乌黑的短发、深棕的瞳孔、浅色的嘴唇——这是杨思远。
  毛躁的发型、低垂的双眼、向下的嘴角——这又不是杨思远。
  他甚至连衣服都没好好穿,T恤有一截卡在裤子里没有拽出来,腰带松垮垮地垂着,脚上蹬着双人字拖。
  颓废、无力、沉重、脆弱……
  “你……”李遇安进门去,忍不住问了句。
  杨思远却罕见地直接打断他:“你要不嫌弃,就进来吧。”
  听了这话,李遇安皱皱眉头,他不懂什么意思,但他知道杨思远一定出了什么事。
  杨思远在前边仿佛行尸走肉一样挪动,李遇安便悬着一颗心慢慢跟着他往前走。
  这么多年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紧张的时候。
  一进门,杨思远直接倒在床上蜷缩着。
  而李遇安,则是停在门口一步都不敢迈进去,眉头拧得更紧,扯的他额头又泛起疼。
  他走哪儿呢?根本没地方走。
  地上、桌子上、甚至床上,纷纷散散地都是碎纸片。
  有些稍微大一些的纸片,都是皱巴巴的,像是被人用尽全力生生扯开。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去看那衣柜。
  衣柜门上再也没有层层叠叠扎上去的画,仍然留在上边的只是一个个细小的孔,无序地排列着,张牙舞爪一样嘲笑着对面床上的人。
  “踩吧。直接踩。”他听见杨思远无力的声音传来。
  他还是蹲下去,用手拨了拨,清出一条小路来。
  他低着头小心地从那小路来走过去,坐到床边,背对着杨思远,没有说话。
  “李远啊。”杨思远像平日里一样叫他。
  李遇安听见这个带着玩笑意味的称呼,稍微松了一口气,偏头应了句。
  “今天,能不上课吗。”杨思远说。
  李遇安低头顿了顿,说:“好。那我……”
  话未说完,杨思远便说:“你别回去。你别回去。在这儿坐会儿行吗。”
  那声音竟带着恳求的语气。
  李遇安回头,看着他。
  他双腿曲着,胳膊挡着脸,李遇安仿佛看到了这样缩在床上的自己。
  “好。”话音落了,他才发现,杨思远胳膊上青了一块。
  他想问,却不敢,于是只是默然地坐着。
  空调有点嗡嗡作响,此时在落针可闻的屋子里竟显得喧嚣。
  窗外的太阳缓慢移动着轨迹,地上的光越拉越长,借着光源,李遇安看见了一小块有些熟悉的纸片。
  他回头看看杨思远,没什么动静,便轻轻弯腰下去捡起来看。
  那是个小亭子。
  他想了想,然后起身看看写字台对着的墙——那是扎在那里的那张公园的图。
  杨思远和李遇安都很喜欢的那张图。
  突然间,他心里有些空空的,像是丢掉了什么,却又无从寻找。
  他轻手轻脚地蹲下翻找着,手里慢慢攒出了十几张纸片。
  “李远。”正在找的时候,杨思远突然喊他一声。
  他被吓了一下,好像心虚一样一下子背过手去应了一声。
  他站着等了好一会儿,才又听见杨思远说:“吓到你了吧?”
  他想说不是,杨思远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听见杨思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筋疲力尽的时候攒那么点力气。
  “我啊……今天跟我爸说了要考美院的事。他今天……心情可好了。你也知道吧,他们最近没吵架。我就想啊……是时候了吧……然后呢,我就特别特别特别,真的是特别心平气和地和他商量。再然后啊……”
  他停住,然后慢慢转过身来,乱糟糟的发丝间露出双眼,没红眼眶,没留眼泪,却看得李遇安心下一沉。
  “我就醒了。”他继续说道。
  一向不会揣摩别人心思的李遇安这时候却听懂了杨思远前言不搭后语的这句话。
  他学美术原来是梦,而现在,他被打醒了。
  李遇安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思远仿佛没想要什么回应,说完后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僵硬地缩着。
  两人对视良久,李遇安才开口说:“你胳膊上伤了,你家里有药吗?”
  杨思远静静地看着他,这样毫无活力的眼睛让李遇安怎么相信这是他认识的那个杨思远?
  李遇安能想到,放在平时,杨思远会借机打趣他,或是呲着牙调笑一句,或是只是暖暖一笑道个谢。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仿佛一具石化的空壳。
  杨思远看了他好久,低声回了句:“那你呢?你胳膊上是怎么回事?”
  那声音有气无力,还有些冷冰冰。
  李遇安一怔,左臂不自觉地动了动。
  他刻意把疤留在上臂,刻意用袖子遮住,刻意掩盖着这一切让自己至少看起来正常,却没想到杨思远早已看破。
  他居然泛上来一丝绝望的情绪,紧咬着牙沉默。
  “对不起。”杨思远闭上眼低声说,“对不起。药水在我爸妈卧室的小柜子里。”
  光没照到床上,更没照到杨思远。
  李遇安原地站了会儿,思绪千回百转,最终还是默叹着屈服。
  他紧握着手里的纸片不让杨思远看到,趁机塞到口袋里。
  等他找了好一阵,终于拿到两瓶像样的药水回来时,却发现杨思远闭着眼,平静地呼吸,像是睡着了。
  “杨思远?”他轻轻唤一声。
  而杨思远没有回应。
  他不再叫他,只是蹲下去,用棉签轻轻地涂抹在他手臂的淤青上。
  药水很凉,杨思远偶尔抖一下,李遇安就忙停下来,等他不动了再继续。
  他刚刚看到的伤是在杨思远没转身之前,是在右臂。而现在他右臂却被压着,他只把左臂上的一小块抹了药。
  他有心把他翻过去给右臂涂药,却又不忍把他弄醒。
  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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