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柠檬水-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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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聿明是顺位获奖不假, 且不说医学成就孰高孰低本就难以估量,即便他真的逊色第一名一筹, 他依然是评委小组投票选出的第二名。
世界第二与世界第一之间, 差着无数鲜花、赞誉及掌声,但实力上又有几分区别呢?
“你要远离那些给你泼冷水的人。”庄奕道,“善意的提醒与刻意的精神压制,完全是两回事。”
庄奕与老师的说法完全相反, 一个是自己此生挚爱, 一个是自己的恩师贵人,他们的话听起来都格外有理,可谁是谁非又该如何判断?寻聿明迷惑了。
汽车开到家, 庄奕去厨房归置杂物。寻聿明茫茫然跟着他,听他道:“我想给你做个心理咨询,你愿意吗?”
他打开抽油烟机,颠颠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支烟,眼神询问他可不可以。寻聿明坐在吧台边,点点头,“以后不用问我,随便你。”
“我喜欢征求你的同意。”庄奕巴不得他对自己管头管脚,从金钱到习惯甚至穿衣吃饭,事无巨细一一上心,像个真正的伴侣那样。
妻管严的乐趣哪里买去,有人疼有人爱才会被管束,孤家寡人又有谁愿意管。两个人相互尊重,便不存在畏惧,只有理解与包容。唯有现实自尊过低的人,才会从爱人身上找一点可怜的优越感,他不会。
“你可真奇怪。”谁不爱自由呢?
寻聿明捧着脸,叹了口气,“你说向老师提起诉讼,是什么意思?”
老师只是说了几句不入耳的评价,他难过虽难过,却也不至于为此对簿公堂,岂非恩将仇报,小题大做。
庄奕吐出一口烟,揿灭烟蒂,起身向门廊深处走去,“跟我来。”
寻聿明缓步跟上,这间书房他不经常进来,上次做心理评估的经验不太愉快,他心里有阴影,看见那张宽大的写字台,和那两把面对着的沙发椅,便忍不住紧张害怕。
庄奕指指沙发,示意他坐,又去隔壁抱来橘子,放到他怀里搂着,“放松点。”
他无比温柔地笑了笑,寻聿明咽咽喉咙,看着他:“现在就做吗?”
“很快。”庄奕从书柜里取出一本笔记,里面是这些年寻聿明的经历汇总,以及陈霖霖自给他做咨询以来发现的问题。
庄奕初学心理学时,曾有分析真人的课后实践活动,他以寻聿明为对象,写了无数篇分析诊断。
当时他们分道扬镳,彼此都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也根本不可能再见面,庄奕只能通过寻聿明的学术动态,道听途说获取他的消息,研究起来困难重重。
后来寻聿明回国,他们重逢,庄奕以公谋私让陈霖霖给他做咨询。作为咨询室的负责人,他也有了接触寻聿明案例的机会,再分析起来便容易许多。
他将写满字的笔记本摊在桌上,坐到沙发对面,微笑说:“也不是第一次做咨询,怎么紧张成这样?”
寻聿明目光躲躲闪闪,浑身忍不住打颤,腿上趴着的橘子都被他颠得呼噜起来。他伸手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却筛糠似的洒了自己满身水。橘子抖抖毛发,“喵”一声跳下地躲雨。
“那怎么能一样。”跟陈霖霖聊天,困难在于尴尬,在于回忆过去时犹如揭开伤疤的痛苦。
但面对庄奕,敞开心扉,他实在忍不住紧张,“你……口下留情。”
“我又不是要骂你。”庄奕一笑,摇头说:“你把心理咨询妖魔化了,我们只是聊聊天。”
“我才不信。”如果只是聊聊天,怎么海湾湾当初会在这间屋里被他说得嚎啕大哭,他都听说了,海湾叫他魔鬼是有原因的。
“耳听为虚,体验为实。”庄奕双腿交叠,开始切入正题,“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和安格斯怎么认识的?”
寻聿明正襟危坐,老老实实说:“在那次数学建模大赛上,他是评委之一,看了我的论文他很喜欢,就留意我了。”
“我博二那年,也就是你回斯坦福的那年,有一个去哈佛大学交换的机会,他当时是神经研究团队的负责人之一。”
当初庄奕煞费苦心,拼命补课,只想重回斯坦福,再与他在同一所学校里生活。而寻聿明失去专利,受尽排挤,也不过是想让庄奕回来,时时能偷看他一眼。
可惜造化弄人,偏偏他回来的那年,正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一个在波士顿,一个在加州,又是两地分隔。
早知如此,庄奕倒后悔不该回来,达特茅斯距离哈佛极近,好过东西海岸各自天涯。
再后来寻聿明实习结束,去了明尼苏达州,而庄奕留在纽约两年,由于外婆年事已高想念小女儿,他便随父母一起回了国。
他并未动过寻找寻聿明的念头,但当时坐在回国的飞机上,还是忍不住想给他发一封邮件。
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从两页字删减到只有一行:「嗨,还好吗?也没什么事,想跟你说,我回国了。再见。」
收到邮件那天是个周末,外面碧空如洗,挂着雨后彩虹。
寻聿明刚下夜班,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自己的二手小蓝鸟里,打开手机邮箱,怔忡三秒,眼泪“刷”一下淌了下来。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收到他的消息,没想到再收到他的消息,却是彻彻底底的告别。
他将那封信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手指摩挲过屏幕,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却没有回复。
往事不堪回首,寻聿明鼻子一酸,忙岔开话题:“老师是个很好的人,他常年捐助贫困学生,还帮社区大学免费做讲座,希望鼓励更多的人加入医疗事业。对我这种新人,还是亚裔,他也从不排挤,给我很多机会。”
“他对家庭非常好,那时我自己住没有亲人,他就带我回家过圣诞。他们家里人都很热情好客,安格斯太太还特地上网学习怎么做中国菜,包芝士馅的饺子给我吃,就是特别难吃……”
想起从前,他脸上不觉挂着笑,“他是好先生,好邻居,每天准时下班,周末陪孩子野餐,什么家庭活动都不会因为工作落下。他有两儿一女,大儿子自己做生意,小儿子在乔治城上大学,女儿成绩也好。”
这样完美的一个人,就如同他的名字——是爱神,是天使,是上帝赐予人间的礼物。
庄奕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低声道:“太完美的东西,往往是幻像。人性何其复杂,一念之差,好人也能十恶不赦。”
“你是不是对他有偏见?”
“一味认为别人好,其实也是偏见。”
寻聿明眉心微蹙,他以前对安格斯的话深信不疑,对他本人也尊敬至极,但这次回国后再见他,却生出些异样的情绪。
他不愿意向庄奕承认,否定安格斯等于否定从前的那个自己。他也怕庄奕会更讨厌老师,让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但从那天夜里安格斯对庄奕和他们感情的评价,到今天实验室里他对自己以及自己研究的不认可,寻聿明总觉得怪怪的。
熟悉的那个老师忽然变得如此陌生,这种感觉就像吃到一颗坏掉的花生,味道冲得他压不下去。
“你可以说说,安格斯具体给了你哪些照顾吗?除了生活,只谈工作。”庄奕做咨询时,习惯性地稍稍歪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不温不火清清淡淡,完全置身事外的客观态度,只有那对目光锐利得吓人,仿佛能一眼看到人心里去。
“他……”寻聿明回忆过去,发现自己竟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论点,“他把我介绍到霍普金斯实习。”
当时他申请了霍普金斯的实习项目,但名额有限佼佼者众多,竞争太过激烈,他心里没有把握。安格斯得知后,联系了在医院的朋友,帮他争取到一个机会。
庄奕点点头,接着问:“你觉得没有他,你进得去吗?”
“我不知道。”寻聿明不敢确定,“你的意思是,我本来就入选了,老师的电话只是顺水推舟,没有作用的?”
他总站在恶意的立场上揣测老师。
“我没这么说。”庄奕嘴角微弯,“但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我……”寻聿明被他问住,“你那么问,我猜的啊。”
“为什么会这样猜呢?”庄奕不依不饶,这个揣测的确存在恶意,但也是寻聿明自己的恶意,他只是问了一个没有感**彩的问题。
寻聿明神色渐渐苦恼,他有些生气,这股无名火无处可发,只能扁嘴道:“我不知道!”
“好。”庄奕又笑笑,带着点纵容的意味,“除了介绍你去实习,还有别的吗?”
“当然有。”寻聿明语气不善,冷冷道:“老师带我去梅奥上班,带我加入他的实验室,帮我拉资金……太多了。”
“你实习期结束,除了去梅奥,还有别的选择吗?”庄奕逐一发问,“你的研究成果,实验室能分成吗?投资人投的是实验室,还是你本人?”
寻聿明不是傻子,岂能听不出这些问题背后的意思,“老师不会利用我的,你想错了。”他固执地选择相信,难道这六年毫无保留的信任,都只是个错误?
不能。
他不能接受,也接受不了。
“我什么都没想。”庄奕语气轻松如常,“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总问我这些?”寻聿明怒从心头起,再也控制不住,起身道:“你……你就是想说,不去梅奥我也能去别的地方,老师让我……让我加入实验室图的是、是利益,所谓的投资也是笑话,是吗?我是个傻子,我被骗了,是不是?”
“是不是?!”庄奕的表情他看不清,眼里雾气氤氲,凉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波涛汹涌过后,他心里一片荒凉。
心理咨询中,咨询者爱上或者恨上治疗师都是很常见也很容易的事。庄奕的风格一向如此,不破不立,对于没有自毁倾向的病人,他习惯用话术让对方直面内心,然后才能顺利开展治疗。
可今天面对寻聿明,看着他逐渐崩溃的样子,他动摇了。行业准则的设立的确有道理,庄奕甚至微微后悔,他不该给亲近人做咨询。
此刻他安慰寻聿明会打断咨询进度,不安慰又不忍心,踌躇为难,终于还是将他抱进了怀里:“别哭了明明,是我不好,我乱说的。”
“你才不是!”寻聿明从小到大,经历再大的打击都不曾掉泪,偏偏庄奕是自己的克星,一遇见他就忍不住哭哭啼啼,“老师不会那么对我的。”
庄奕舍不得他难受,更舍不得再骗他,本想诱导他自己领悟的事,现下也顾不得了:“明明,从安格斯的行为看,他有一点人格障碍。”
据他判断,安格斯应当很喜欢沉浸在“自己是圣人”的想象中。他对寻聿明好,提携照顾,关爱有加,很多时候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想象。
当他发现寻聿明足够优秀,不需要他的帮助时,他就会编造一些事来哄骗他,让他对自己感激涕零,同时又贬损他、否定他,让寻聿明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没有他活不成。
他聪明,有很强的嫉妒心。他习惯了培养接班人,然而一旦接班人的水平超过他,甚至让他望尘莫及时,他便会精神压制对方,使自己保持在至高无上的位置。
庄奕前几天不满安格斯给寻聿明介绍一米八五,托人调查过他,发现他曾两度获得菲尔德奖提名,却从未得奖。
而寻聿明作为他的学生,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他终其一生做不到的事,心理如何平衡。
安格斯有很强的洞察力,他能轻易发现一个人的弱点,或者一个问题的短板,然后用他的发现说一些看似无法辩驳的理由,用以打压寻聿明,让他产生强烈的自我怀疑。
“明明。”衬衫被眼泪打湿一块,庄奕轻轻拍着怀里人,柔声问:“你是信我,还是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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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揭秘(二)
“我信你。”
寻聿明的眼泪顺着睫毛怔怔而落,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倚着庄奕肩膀, 眼神直勾勾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精神看上去有些恍惚。
“信我就好。”庄奕给他擦擦脸, 眼睛却像两汪清泉涌之不尽, 立刻又落下水痕,“一切都有我,别难过了。”
怎能不难过。
安格斯是他视若亲人的存在,他一向孤僻不易与,从小父母不疼爹妈不爱,生命中的过客来来往往最终留下者寥寥,在没有庄奕、远离外公的那些年,导师就是他全部的温暖来源。
明尼苏达州的冰天雪地没有冻透他, 神经学艰深复杂的问题没有难倒他,安格斯的冷言冷语却让他备受折磨。
他用尽全力, 越挫越勇, 不分白天黑夜地泡在实验室,只想做出一点成果,换取一点肯定。他要的不多,只消一句夸奖, 便能让他兴奋得彻夜失眠。
可是没有。
安格斯几乎不曾肯定过他, 唯有在他去菲尔德领奖前,送过他一套手工西装。寻聿明欣喜若狂,甚至比获奖还觉高兴。
他穿着那身蓝西装, 像只开屏的孔雀,无比自豪地走上颁奖台,对着全球观众感谢送给他衣服、给予他支持的导师——安格斯教授。
“在我最消沉的时候,在我人生最失意的时刻,是你一直给予我帮助,使我走到现在。”言犹在耳,背后的真相却是一地鸡毛,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寻聿明每晚借酒浇愁,靠着半醉半醒之间生出的那一点幻象维持生命力,梦里的庄奕就像现在这样,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低安慰,一切都会好的,小耳朵,哥哥陪着你。
庄奕抚摸着他微微卷曲的头发,动作爱怜轻柔,疼惜溢满指尖,“你很坚强,明明。”
这样日复一日地被打击、被否定,感情亲情纷纷受挫,一面沉浸在失恋中难以自拔,一面抱着对庄奕莫大的愧疚,一面又要承受外公的发病,自己的生命也随时可能戛然而止。凡此种种,换作普通人,遇到一样都会痛不欲生。
但是他没有,他坚强得像个战士,永远不知道“认输”两个字怎么写。越是高压的环境,反而越激发出他的潜力,使他一举斩获大奖。
“你是我见过,最坚强、最勇敢的人。”即使明知自己携带遗传病基因,注定没有未来,他依旧没有放弃,认认真真做好每一天的事。也只有如此,才换来今天的柳暗花明。
庄奕捧起他精致的脸,望进他漆黑忧郁的眼里:“安格斯是折磨你的人,不是外公,明白吗?”
寻聿明心中一动,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慌,仿佛被他彻彻底底打开看个精光。那些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幽微情绪,却被他一语道破。
“我……我没有。”他急着反驳,就像不挂一丝暴露于人前的人急于穿衣服。
“没关系的。”庄奕唇角带笑,耐心地告诉他:“你独在异乡,距离外公那么远,压力那么大,难免会寻找情感寄托。”
“以前有我陪着你还好,后来你身边只有一个和外公年纪相仿的安格斯,你把他当作外公的投影,是很正常的。可你要明白,他不是真的外公,他只是……”
庄奕想了想,道:“你的一个劫难。”
安格斯并非对他全然的坏,实际上在生活中他处处照顾寻聿明,帮他在明尼苏达落脚,给他家庭的温暖,这才使他对安格斯深信不疑,产生强烈的精神依赖。
但凡寻聿明是个家庭幸福、身心健康的孩子,哪怕他曾享受过一天父母的关爱,也不会被这些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温暖所惑。
又或者他身边如果有一个亲近的人陪伴,是庄奕也好,是外公也罢,他都不会轻易被安格斯所压制。
可惜他都没有。
太渴望一样东西,往往会被这样东西所诅咒。他那样渴望爱,缺少爱,一旦遇见一个肯给他一点点看似爱的东西,便上瘾成魔再难放手了。
庄奕真是后悔,当初说什么也不该同意和他分手,不该让他遭受这一切,他的心理问题之所以如此严重,和他过往的经历密切相关。
“你能活到现在,不是他手下留情,是你命大。”庄奕语气忿忿,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两道俊逸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你还没崩溃,也不是你幸运,而是他。”
若是寻聿明崩溃轻生,安格斯又岂能逍遥自在到如今,“就算这事儿法律管不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明天晚上,你跟我去见王昆仑,我跟他谈起诉的事。”
“你要因为这个起诉老……安格斯吗?”寻聿明仰起头看着他,“这没用的。”
精神折磨无法作为审判依据,他即便告也赢不了,还有可能被对方反诉诽谤。
“当然不是以这个为理由。”庄奕拉着他站起身,带他走出书房,回到二楼卧室。“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别激动。”
他将寻聿明按坐在床上,一粒粒给他解开衬衫扣子,帮他换上柔软的小熊睡衣,“王昆仑找了个美国那边的律师,他们去调查了那家给你做基因筛查的A。N。G。实验室。”
“他发现了什么?”寻聿明隐隐猜到什么。
“A。N。G。 是三个缩写。”庄奕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说:“A 代表Angus,N 代表 North,G 代表 Gene,其实后面还应该有个 L,代表Lab,连在一起就是’安格斯与诺斯基因实验室‘。”
“你是说……”寻聿明腾一下站起身,耳边嗡嗡响,声音出口不由颤抖:“那家实验室是老……安格斯的?”
他摇摇欲坠站在床边,满眼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庄奕怕他情绪过激受不了,扶着他说:“不是他的。”
“真的?”寻聿明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完全相信他这句话。
“是真的。”庄奕顿了顿,“但他儿子凯文·安格斯是控股人之一,A就是指他。”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道惊雷,寻聿明脑中浑浑噩噩,血压急剧飙升,眼前事物逐渐开始重影,晃悠两下,跌坐在床上,“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这件事安格斯知不知情,但他的天使实验室也持有A。N。G。 的股份,他作为法人难辞其咎。”事情已说到这个份上,庄奕干脆和盘托出。
“何况他在出事后没有及时补救,口口声声说给你问行业监督协会的意见,却没有下文,这是故意包庇。我已经让律师搜集证据,准备起诉他了。”
“……是他。”寻聿明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低着头喃喃自语,“居然是他。”
“别想了明明。”庄奕怕的就是他这样,不敢告诉他,又不忍心瞒着他,当真进退两难。“这是好事啊,如果你不看清他的真面目,还要被他欺骗多久?错误报告与他有关也是好事,至少我们在法理上有找他对峙的理由了,是不是?”
寻聿明仰起脸,与半蹲着的他目光齐平,点了点头:“是,你说得对。”
他下巴微一抽搐,表情险些绷不住,似乎又要落泪,却生生忍了回去,“我不会再为他哭了,不值得。”
“是啊,除了我,谁还值得你的眼泪?”庄奕故意逗他,“连我都舍不得让你哭,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们小耳朵!”
“花言巧语。”寻聿明闻言,嗤地笑了出来,“你放心吧,我没事,不会消沉的。”
他眼圈鼻尖都泛着红,嘴唇紧抿,神色憔悴,看上去精致易碎又坚韧不拔。庄奕忍不住刮刮他脸颊,调侃他:“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寻聿明懵然不解。
“像……”庄奕故意咬着字音,“古装电视剧里那种,丈夫新丧,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嗷嗷待哺,不得不咬牙生活下去的年轻小寡妇。”
“就知道你捉弄我!”寻聿明恼羞成怒,一把将他推到在地,“你别睡觉了,你不是新丧么。”
庄奕忍俊不禁:“谁说我是你丈夫了?”
“那……”寻聿明愣住,“谁是我丈夫?”
“我怎么知道?”庄奕脱下西装外套,去衣帽间换家居服,再出来时寻聿明正抱着手机打字。
他过去探头一瞧,寻聿明忙躲开,“不该你看的,别乱看。”
“小气。”庄奕转身去卫生间洗漱。
寻聿明见他关上门,继续问群里:「有办法了吗?」
岑寂:「庄医生就是想让你多追求追求他嘛,他翻身农奴把歌唱,还没享受够呢。我这招反其道而行之,你就偏不追他了,可劲儿晾着他,明天你就说你想搬出去,不和他好了。他要是不急,我名字倒着写!」
蘑菇头:「主意是馊了点,但还挺有道理的。」
周吴郑王:「还是师哥实战经验丰富!」
陈霖霖:「哎我说,你们也太缺德了吧?我老师多苦啊!」
寻聿明:「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岑寂:「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信我的,包你马上获得甜甜爱情。」
与此同时,庄奕一边刷着牙,一边在另外一个没有寻聿明的群里真诚发问:「我真的抻过了?」
岑寂:「嗯,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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