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与忠犬-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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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友们知道顾清让不喜欢热闹，象征性地替他去说了几句便把人推到角落去陪他去了，正说笑着，眼角余光一瞥，忽然看见俞靖德面色不虞地走了过来：“司令，你不能出来这么久，我送你回去吧。”

　　顾清让遗憾地看着几位好友，“好吧，楚华，今晚就你送我回去吧。”

　　俞靖德脸色微变，“司令，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顾清让将楚华的手按在自己的轮椅上，笑道：“好久没聚了，你怎么管这么多，让我和朋友多说说话也不让？”

　　“不、不是的——”

　　“哎呀。”顾清让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掌，“我都忘了过来是干什么的了，楚华，推我到陈将军旁边去，靖德，你也跟过来。”

　　楚华愣了愣，自从顾清让坏了腿之后他就极不喜欢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这回是怎么了？

　　俞靖德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安来，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顾清让笑着回头冲他招招手。

　　“愣什么？过来啊。”

　　俞靖德看着顾清让的笑，忽然心跳加速，终于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



　　第4章
　　“顾司令？！”场面一时冷寂，陈将军惊诧片刻就笑了起来，“司令近来可好啊？看起来气色不错。”

　　旁人立即笑着附和起来，顾清让一一回应完，而后斜了俞靖德一眼，“呆着干什么？怎么还不向将军问好？”

　　“陈将军好。”说完，俞靖德便沉默地低下头去看着顾请让，他心中满腹疑问，不安越来越大，便也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因为自己的言简意赅而导致气氛僵硬的后果。

　　他知道自己身为副官，向来没有什么和这些大人物说话的资格，他也不大会说话，应酬不来，以前顾清让知道他这一点，因此从来不会勉强他和别人打招呼，甚至会挡在他面前替他缓解尴尬。

　　而如今，顾清让的行为举止却让他不由得向他靠近了一步，手指下意识地揪着衣摆，低着头一声不吭。

　　顾清让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别紧张，而后笑着对陈将军说：“靖德这人就是老实，不会说什么话，将军别见怪。”

　　将军乐呵呵地摆摆手：“不会不会，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好处，你看他，这么多年对你忠心耿耿，我那儿子要是有一个像靖德这么好的副官我不知该多欣慰。”

　　“是吗？那靖德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还请将军多担待些了。”

　　俞靖德忽然感觉到司令话里有话，里外都透着一股让他极为不舒服的怪异，正想着，一只手忽然揽住他的脖子，与此同时伴随着开朗的笑声，“靖德你也来啦，刚才我找你好久了，都跑哪个角落躲着去了？”

　　“成何体统！”陈将军斥了一句，“一上来就这样，没礼貌！”

　　陈业恩笑眯眯地拍了拍俞靖德的肩，“有什么关系，我和靖德是好朋友，靖德不会介意的，对吧？”

　　俞靖德不悦地避开他，眉头下意识地就蹙了起来：“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

　　“啧，真不给面子。”陈业恩埋怨了一句，手上的力道却半点没放开，低头一看，看见顾清让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忽然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老老实实松开了手，“顾司令好久不见了。”

　　陈业恩心里其实对顾司令的笑脸有些发怵。

　　“陈公子也是，我们家靖德受你的照顾了。”顾清让点点头，而后回过头看了看俞靖德，把他的手提起来，再以陈业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将他的手也拿了起来，最后将这两人的手合在一起，用略有责怪的语气对俞靖德说：“靖德你这是在干什么，陈公子那样对你是出于对你的喜欢，行了，现在好好握着人家的手，别在意我。”

　　俞靖德浑身一僵，错愕地看着顾清让：“司令？！”

　　陈业恩感觉气氛有些微妙，连忙把俞靖德的手拽过来笑嘻嘻地说：“好啊好啊，司令的好意我收下了，靖德你再躲我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也不给司令面子了。”

　　“陈业恩！”俞靖德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抽了几下手没抽出来，顾清让却在说完那番话之后就让楚华转着轮椅离开了，俞靖德慌忙地向前跟了几步，结果被身边这个自称好朋友好兄弟的人死死拽住，他连当着这么多军官的面打死陈业恩的心都有了。

　　这会儿他哪里还记得什么，他喜欢陈业恩的事。

　　楚华推着顾清让往外走，“现在回家？”

　　顾清让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

　　“哎哟。”楚华乐得不行，“你现在都什么脸啊？本来身体就大不如前了，现在还这副脸色，你丑给谁看啊？”

　　顾清让反手捶了他一拳，又气又笑地瞟了他一眼，“你这张臭嘴，再说一句试试。”

　　“我的错我的错。”楚华找到顾家的车，一边过去开车门一边问他：“你今晚是怎么回事？你家副官那张脸都青了。”

　　他也就这么一问，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从车里探出半个脑袋来，一瞧，顾清让竟然静静地看着前方发愣。

　　“回神啦！”

　　顾清让没理他，直到楚华过来把他推上车，顾清让这才垂下眸子，低声说了一句：“不过是觉得有些事当断则断罢了，再为他寻好去路，皆大欢喜。”

　　楚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耸了耸肩，见他不高兴也不想多问。

　　车子正准备开，忽然有人急急忙忙地拍着车窗。

　　楚华抬眼一看，越发搞不明白他们这些人的事了。

　　俞靖德满头大汗地追上来，神情不知所措而焦躁难安。

　　“司令！司令！让我进去！”

　　楚华往后一探，“怎样？开门不？”

　　顾清让阖上双目，沉沉地靠在椅背上，像是睡着了。



　　第5章
　　最终楚华还是将人放了进来。

　　俞靖德那股不开门就扒着车门追着跑的劲头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看着俞靖德低着头进了车里，在看到顾清让睡着之后，又小心翼翼的放轻动作，似乎怕极了顾清让被他的动作所吵醒。

　　楚华心里暗笑，刚才的那股劲儿都到哪儿去了。

　　俞靖德坐得很直，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见表情，沉默得像一座雕像，车身微微晃动，车里的人有时不得不向一侧倾斜，他却一动不动，始终和顾清让隔着一段距离。

　　楚华通过后视镜看了几眼，现在的俞靖德看起来倒是十分镇定，仿佛先前的模样都是幻觉。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俞靖德的双手摆在膝盖上面，手指死死地抓着裤子，在这力道之下手指失去了血色泛着青。

　　他只有咬着牙才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想问，司令为什么丢下他。

　　推轮椅的人也好，开车送他回家的人也好，在种种场合陪着他的人也好，明明一直都是他。

　　可就在刚才，司令却把他推了出去。

　　他只知道，在司令从他视线里消失的那一刻，他几乎觉得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冻结了。于是他再也呆不下去，匆匆忙忙追出来，可司令竟然要走了。

　　甚至没有过告诉他。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不明白，有觉得有点儿难过，隐约猜到这也许是跟那天晚上的事情有关，结果倒好，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每当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司令的话就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这使他的心脏难以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把他的思维搅得一团乱，完全无法思考。

　　当然，他也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俞靖德僵硬地低着头，眼角余光却忍不住往司令的方向瞄。

　　这不看还好，一看呼吸骤然一顿。

　　顾清让的脸色在坏了腿之后一直略显苍白，此刻他斜斜地倚在一侧，幽暗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俞靖德，苍白的面容在夜间却凸显出一股病态的美感。

　　“司、司令，你醒了。”

　　俞靖德握着拳，目光几乎无法从那张脸上移开。

　　顾清让应了一声，而后转过头看向窗外。

　　俞靖德心里一阵失落。

　　司令连话也不怎么爱和他说了。

　　俞靖德等了一会儿，没忍住起了个头：“司令……”

　　话还没说全就被顾清让给截断了：“怎么没有留在那？”

　　俞靖德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这让他心里升起一点火气：“我是司令的副官，当然要跟着司令，这是规矩。”

　　“规矩？”顾清让不冷不热地瞥了他一眼，俞靖德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慌，忍不住朝他的位置挪了挪，“司令……”

　　顾清让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过来，而后笑了一声：“你倒是傻，既然喜欢陈业恩，总跟着我算什么？行了，别担心，刚才我已经跟陈将军打好招呼，万一以后你们在一起的事情被发现了，陈将军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你。”

　　俞靖德又愣了一下。他不知所措地想伸手扶住他的肩，却被顾清让侧了侧身躲开了。

　　“司令，我、我没那么想过，我以后只跟着您。”

　　顾清让摇了摇头，温声说道：“不是这样的，虽说我让你忘了那天晚上的事，但我毕竟喜欢你不是吗？既然你心有所属，你就不能总跟着我，该避嫌了，靖德，况且，这对你我都好。你不用怕我对你的感情，也不必担心我会因为你的拒绝而难过太久。”

　　俞靖德面无表情地抿着唇，手指几乎快把裤子抓烂。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他想对着顾清让大喊，可理智又告诉他对方说的话并没有错。他的心因为顾清让的话一点点冷下来，自己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车里的气氛格外的沉闷，俞靖德莫名觉得有些恐惧。

　　他忍不住再朝顾清让的方向挪了挪，似乎只有那里才是温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顾清让，对方却没有多说什么，俞靖德这才感觉有点暖意。

　　他抿了抿唇，也随着顾清让沉默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让突然问他：“那时候你为什么选择跟着我？”

　　俞靖德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战后他受伤回家休养的事情。

　　他几乎下意识地回答：“因为司令救了我。”

　　顾清让久久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俞靖德才听见他似惆怅似无奈地呢喃了一句。

　　“原来都是因为报恩啊……”



　　第6章
　　俞靖德一直觉得司令当年救了他，那么他的一生就是司令的，旁人无法分割。

　　就连喜欢的人也不可以。

　　说到这个喜欢的人，俞靖德还是一知半解，他从幼时便跟着父辈们一起进入了军队，军队里都是男人，没有几个女人告诉过他感情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因此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孑然一身。要说有谁陪着的话，那么只有司令了。

　　俞靖德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顾清让那天。

　　他和军队里几个男人刚刚完成了一项任务，几人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喘，便听说顾家的小公子过来了。其余人一听，不屑地嗤笑一声，那种细皮嫩肉的小公子过来和他们这些人干基层？开什么玩笑。

　　话音刚落，人便走进来了。

　　那顾家的小公子倒真心漂亮得像个姑娘，周围的墙是黑的，地面是脏的，那张脸蛋却白得像刚蒸好的馒头，俞靖德这辈子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子，一没小心就愣住了，更要命的是，那小公子进来的时候面容冷淡且眉目凛冽得如同高山之雪，而后那双漆黑透亮的眸子扫了在场的人一眼，在看到俞靖德之后，眉眼一弯，霜雪融化，那张精致的面孔刹那间笑意盎然如同春暖花开。

　　俞靖德的心脏骤然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等到顾清让跟其他人混熟，他还没回过神来。顾清让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人，很多时候俞靖德只能远远的观望，后来有人问他，以后你想在谁的手下干活，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顾请让。”

　　这时顾清让从他身后走出来，笑眯眯地说：“我还以为你怕我呢，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想着，好不容易看到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结果我一笑，你反而露出一脸被吓到的表情，怎么了，竟然还想跟着我？”

　　结果俞靖德又被吓到了。

　　顾清让的腿受伤是俞靖德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其实那时顾清让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的，后来顾清让变得不爱笑了，有时候会变得阴阳怪气地发脾气，俞靖德只想让他再笑一笑，再高兴一些。

　　也仅此而已，他没有余裕去想更多的事情。

　　俞靖德喜欢陈业恩，他总觉得这个活泼年轻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他必须得报答司令的恩情，报答司令的垂青，总之，他只能跟着司令。

　　然而他最近隐约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司令把他以前的下人召回了身边，阿怜在俞靖德插手之前，也照顾了司令很多年，最近这段时间司令再也不让俞靖德帮他推轮椅了，当俞靖德梗着脖子冷着脸地想要取代阿怜的位置时，司令总是冲他笑笑：“靖德，你忘了我说的吗，这样对你我都好。”

　　俞靖德不甘心地说：“我只是想报答司令，不会影响别的什么。”

　　顾清让的笑容一敛，移开目光再也没有看他，阿怜察言观色，连忙笑着打断：“司令今天想出去逛逛，不能再说了，再说时间就来不及了。”

　　说完阿怜冲俞靖德歉意地点点头便推着顾清让走了。

　　俞靖德愣愣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没敢追上去，是他让司令不高兴了，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他只好安慰自己，至少衣食方面，司令还是用他的。

　　俞靖德每天都起得很早，司令行动不便，他得帮他，洗簌、穿衣等等，总有他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结果今天他来了司令的房间，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俞靖德一懵，拧着眉对守门的人厉声问道：“司令呢？！”

　　被问到的人吓了一跳，俞靖德平时虽然沉默寡言，对人却和善，哪像现在这么凶。

　　“阿、阿怜带司令出去了，说是和容小姐有约。”

　　容小姐。

　　俞靖德立即反应过来容小姐是谁，那是歌舞厅里最红的人，早些年她还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钱的时候，司令还救过她生病的父亲一命，人人都说容小姐因此喜欢上了顾清让。

　　俞靖德死死地咬着牙，忍了再忍，突然在墙上落下重重的一拳。

　　他没感觉到痛。

　　他只觉得自己快疯了。

　　司令起床了，他不知道，司令去了哪里，他也是通过别人才清楚。

　　更甚者，司令不顾自己的腿脚有伤，一大早出门，竟然是为了去见一个女人。



　　第7章
　　俞靖德坐立不安地等了半天，没能将司令等回来。

　　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了容小姐所在的歌舞厅，结果到了那儿，人家告诉他，司令将容小姐给接走了。

　　“接走了？”俞靖德冷着脸重复了一遍。

　　“是啊……”那人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发怵。

　　俞靖德闭着双眼，眉头紧蹙，脸色阴沉，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地问：“知道司令将容小姐带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俞靖德点了点头，握着拳离开，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要找人寻仇去。

　　这天早上的时候还是阳光明媚，到了下午便开始阴云密布，俞靖德从一条条巷子寻过去，走过酒楼，经过梨园，一路光线暗淡，沉闷得令他喘不过气来。他没有找到顾清让，也没有找到容小姐。

　　两人简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经过莺花巷的时候脂粉香气扑面而来，俞靖德生得高大英俊，立即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更有女孩扑倒他怀里，挑着一双媚眼问道：“长得好俊啊，要来我房里坐坐么？”

　　俞靖德强忍着不适，问：“你有没有见过容泠和顾清让？”

　　那女孩一脸诧异：“你说是哪个歌舞厅的容小姐和瘸腿的顾司令？他们两个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俞靖德脸色一变，低吼道：“不准说司令瘸腿！”

　　女孩“啧”的一声推开他，“不说就不说呗，本来就是还不让说了……”话还没说完，忽然听见隔壁楼里传来高高低低的呻吟声，女孩噗嗤一笑，“哎呀，春儿还真是，叫得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做什么。”

　　顿了顿，女孩朝俞靖德促狭地笑了笑：“你来这里找那两人，难不成，他们也在做那档子事？衣服脱光光的，抱在一起，你亲亲我，我亲亲你，叫个不停？”

　　后来俞靖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的。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路上摔了一跤，那里地面刚好被人泼了水，这使他整个人狼狈得如同落水的野狗。他没有找到司令，觉得痛苦，若他找到了司令，真正看到司令和容小姐做些什么亲密的事，光是想象就足够他眼眶发红。

　　他焦躁难安地猜测着顾清让和容泠究竟去干了什么，越是想象越是神情恍惚。

　　而后他远远地便看见司令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立在门口，他心头一跳，快步地跑过去，只觉得再阴再冷的天也变得阳光明媚。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看见容泠跟着顾清让从屋里走了出来。

　　俞靖德浑身一僵，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清让和容泠，远远地站在角落里，不敢踏出半步。

　　他握着拳，目光牢牢地定在顾清让的脸上。

　　顾清让在笑。

　　俞靖德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快要哭出来。

　　自从司令坏了腿之后就很少对别人笑，俞靖德还以为——

　　他已经独占了司令的笑。

　　俞靖德错愕间回过神来，疑惑地蹙起眉，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独占？

　　不远处的容泠早就瞧见了角落里的俞靖德，她蹲着身子抬眼对顾清让笑了笑：“你家的副官，那眼神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一样，我还以为他喜欢你，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别人的么？”

　　“大概他喜欢这么看人的吧。”顾清让垂下眸子，无奈地说：“至于喜欢我这回事，以前我也这么以为，直到最近才发现，其实全都是错觉。”

　　若不是那种嫉妒的眼神，他又怎么会误会？

　　结果，误会到底是误会罢了。



　　第8章
　　俞靖德不愿再错过司令早起的时间，所以这天他起得特别早。

　　结果到了那里，还是晚了。

　　阿怜正提着脸盆从屋里出来，见了俞靖德，脸上有点尴尬：“副官这么早。”

　　俞靖德绷着脸：“你们今天又要到哪里去？”

　　阿怜避开他伸过来接脸盆的手，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得听司令的。”

　　这时屋里传来顾清让的声音：“阿怜，去哪儿了？再慢些容泠得着急了。”

　　阿怜连忙应了一声匆匆往外头走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俞靖德说：“靖德，我今年将近四十，打小就住在顾家，司令差不多是我看着长的，他的脾气我了解，没有和谁真的闹过脾气，你也跟了他这么多年，有什么事好好说说就行了，何必闹得司令这么不高兴？”

　　俞靖德一怔，低下头咬了咬牙：“我知道了。”

　　其实他不知道。

　　他只能隐约感觉到，司令在将他往远处推。

　　他惶恐，他不安，他迷惘，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唯一能找得到的线索便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然而他却没有那个余裕去思考太多，单单是司令和容小姐二人独处，便足以让他方寸大乱。

　　屋里正放着音乐，慵懒的女声轻轻哼着，俞靖德听得出来，那是容泠的声音。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留声机，忍住将它摔碎的冲动，小心翼翼地走到司令身边，司令正坐在榻上闭目休息，他半跪在司令身边，轻轻地捧起司令的腿，见司令没有什么反应，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温柔细致地按摩着司令的小腿。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

　　俞靖德抬起头来，却见司令神情冷淡地摇摇头，“不用了。”

　　“司令！”俞靖德被他的神情刺得心脏一缩，焦急道，“距离上一次已经很久了。”

　　“上一次啊……”顾清让笑了笑，“真的不用了，我已经让别人过来了。”

　　“别人？”俞靖德茫然地看着他，“谁？”

　　“是谁不重要。”顾清让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将手松开，“还有，忘了跟你说，以后我的事情，都交给阿怜来负责了，阿怜毕竟跟我的时间比你跟我的时间还要长，而且你还年轻，我给你派了更重要的事去做，大男人一个，总得有点出息，从今往后，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司令？！”俞靖德失声叫了出来，蹙眉握住顾清让的手，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我、我跟着你都是自愿的，我不要什么出息，我只愿意跟着你，你对我的恩情重于泰山，我不想离开你。”

　　“恩情。”顾清让讥诮一笑，将手抽了回来，语气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