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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相思-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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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也没错,真的是睡着了。
    一霎间,鼾若雷鸣,四堂齐应。
    “这……”麦七爷嘴里空咽了一下唾沫,眼巴巴地转着向直立于厅门、对方那个当差的祝天斗,“老当家的……他睡着了?”
    祝天斗却是见怪不怪地点了一下头,冷冷一笑道:“不错,他老人家累了,不过,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你的,我家主人可是句句在心。”
    “啊?是是是。”
    除了说“是是是”之外,麦丰可也实在不知能说些什么别的,虽然如此,他可也不能冷扬,麦家大小,生死关头,岂可儿戏?
    “老当家的——”麦七爷吃了烟袋油子也似地颤抖着,“有关你老人家早先下的……那张帖……”
    鼾声忽止,贵客哼了一声,意思是在要他继续说下去。
    “我家主人收到了……收到了……”
    麦七爷一连说了两次“收到了”,往下的话可就大费周章,苦着一张脸,半天才讷讷道:“老当家的……你老人家也许还不知道……我家主人他……早年虽干过几任京官,可是不比外官……是以,是以是……”
    说到这里,他的话声不得不暂时为之中止,一来是往下的话益难出口,再者,对方显然又睡着了,起伏的鼾声真够惊人。
    麦七爷拳着两只手,频频苦笑:“这这……”
    眼神儿可就又膘向一旁的祝天斗,张口讷商地道:“祝爷你看,这……老当家的要是困了,咱们就——”
    “你不必张罗了,我看你也别说下去了。”祝天斗冷声哼着,“麦老七,咱们总算见过一面,不能不讲些交情。”
    麦七爷连连赔着笑脸:“是是是,祝爷你多担待。”
    “哼!”祝天斗迈着他的八字步,一直走到了麦丰跟前,不屑一顾地瞅着他道,“我家大爷这些年有个行事的规矩,你难道还不知道?”
    “这——什……么规矩?”
    “哼,这就难怪了。”祝天斗耸动着他那一双黄焦焦的眉毛,鄙夷地看着他道,“不是我吓唬你,赶快通知你们主子,叫他准备后事去吧!”
    “啊?”
    这后事的一句话,对麦丰来说,简直就像是脑瓜上打了一个雷,才刚站起了一半身子,突地直挺挺地又坐了下来。
    半天,他才又像是从梦中醒了过来,一条口涎粉条似的拖了下来:“祝……大爷……”
    “你不必再多说了。”祝天斗狞笑着,“这就去给你家主人报信去吧……”
    “祝爷……这件事不知还能不能取个商……商量。”
    话声才住,只听得熟睡中的金鸡太岁,忽然间中止住如雷的鼾声。
    祝天斗冷冷地道:“方才我曾跟你谈到我家大爷有个多年不易的行事规矩……这个规矩可想要知道是什么?”
    “祝……爷赐告——”
    “哼……那就是睡后杀人。”
    “睡……后杀人?”
    人字出口,麦七爷的舌头都好像少了一截儿似的。
    “你还不明白?”祝天斗瞪着他那一双白多黑少的杏仁眼珠子,“这个意思就是说,我家大爷总喜欢在杀人之前小睡片刻……”
    “啊,原来这样?”
    “不错!”祝天斗直直地瞪着他,“我不妨再透露点消息给你,那就是我家大爷这会子可就要醒了,麦七爷,你是要留下来还是赶快去通知麦玉阶?那就悉听尊便了。”
    “啊哟——这……我走……我走……”
    麦七爷可是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由椅子上窜起来:“我这就去……禀报。”
    没留神,脚下绊着了门坎儿,着实地摔了个大马趴,紧接着爬起来,哪里还敢片刻逗留?一溜烟也似的跑了。
    “没出息的东西,起来说话。”
    麦大爷重重地跺了一下脚,看着地上缩抖成一团的麦丰,似乎已想到了什么事了。
    “大……爷……不得了啦……他来了……”
    “谁来了?”
    “那只老金鸡……他……他来了……”
    麦丰简直像是没有了骨头,几次扶着茶几想站起来,都力不从心。
    黄通看不过去,走上来搀住了他一只胳膊,算是把他给硬架了起来,让他坐下了。
    “七爷不必惊骇,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吧!”
    “是……多谢黄爷……”麦丰这才像喘上了气儿,“大爷……姑娘……事不宜迟……你们快逃命……吧!”
    几个字出口,眼泪成串地淌了下来。
    麦玉阶脸色一阵子发青,紧紧咬着牙,半天才哼了一声道:“老七……你是看见了什么吧,男子汉大丈夫,干嘛像个娘儿们?我早先听见了枪响……敢是前面开了火?阮大元他们呢?”
    “大……爷……快别指望他们了。”
    麦丰两片嘴唇抖成一气:“阮爷,王……爷……还有侯爷……他们几位……可都……完了。”
    “完了?”麦玉阶呆了一下,“死……了?”
    “死了……都死了。”麦丰打摆子也似的颤着,“还有神机营的……张……把总,和他手下的弟兄……也都……完了。”
    “你是说,他们全部死光了?”
    “是……死……死光了。”
    麦玉阶脸上一阵子苍白,两片嘴皮微微颤动着:“我们家的那些护院师……傅们呢?”
    “大爷……你就别再问了……”
    说着说着,麦丰可就呜呜有声地哭了起来。
    麦玉阶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苦笑了一下道:“这都是我害了……他们……”
    站在他身边的麦小乔聆听至此,女孩儿家的心地慈善,忍不住低头饮泣出声。
    “好孩子,你不要伤心了,爹心里乱得很……”
    一面说,麦玉阶站起来,他的脸白中透青,心情正如他所说乱极了。
    “自古艰难惟一死”——这个世界上真能够看穿、看淡这一层的人,毕竟是为数较少,麦玉阶亦非超人,死到临头,敢情才知道平常养气修身功力之不足。
    只见他来来回回地只在花厅里踱着步子。
    麦丰眼巴巴地看着他:“大……爷……大……”
    麦玉阶摆了一下手,制止了他的发言——他两眉深皱,显然遇见了极难决定的大事。
    倒是麦姑娘悲极怒起,霍地抬起头来:“七叔,他人在哪里?”
    “在……在前面大厅……”麦丰征了一下,“姑娘你想……干什么?”
    “哼,我这就瞧瞧他去。”
    一伸手就去几上找剑,却被黄通一只手按住。
    四只眼睛对看之下,黄通微微摇着头:“大姑娘,你不能……”
    “为什么?”
    “你……斗不过他。”黄通紧咬着一嘴牙,“再说,令堂那边……也得有人……看……”
    麦小乔挑着眉毛,正想回嘴,听到后来,一时也无话可说.一言不发地垂下头来。
    “大爷……呀……时候已是不多了,快拿个主意吧……”
    麦玉阶终于下了决心,重重叹息了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七,你同着小乔进去吧!”
    “进……去?”麦丰吓傻了,“去……去哪里?”
    “你就别问了。”麦玉阶向小乔道,“记着,不能离开你娘……你们去吧!”
    “爹……”麦小乔只叹了一声,两行泪水由不住夺眶而出。
    “大爷你……想怎么样?”
    麦丰抖成了一气,结巴着道:“大……爷……你可不能做糊涂事……你老人家是……”
    麦玉阶挥挥手不答理他,却转向黄通道:“黄爷,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黄通凄然一笑,点点头道:“大爷总算定下了心,这样才好说话。”
    原来他不发一言,是不欲扰乱了麦玉阶起伏的思潮,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尽管他已有效死的慷慨雄心,却不愿事在临危,陷主于不义,这件事除了麦玉阶本人之外,谁也不能妄置一词,麦某人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黄……爷……”麦玉阶一只手在他肩上拍着,“我惭愧得很……”
    “大爷何愧之有?”
    “黄……兄弟……”麦玉阶微微颤抖着道,“我妄自为官多年,读圣贤书……事到临头,才看出……我不够镇定,比起老弟你……”
    “大爷说哪里话?”黄通冷森森地道,“你的胆识不止为此,大爷,生死事小,义不可失,否则尊府数十条人命,岂非死得不值?”
    这几句话一句句有似锋锐钢针,深深刺进了麦玉阶心肺之中,一时间由不住地机灵地打了个寒颤。
    “兄弟你说得好……”麦玉阶频频点着头,苦笑道,“愚兄差一点竟作了无义之人。”
    “哈哈……”黄通朗笑了一声。
    时穷节见,这时才看出了他的胆识。
    “大爷你过谦了,黄通这双眼睛不瞎,要不然俺千里投奔?有什么话你只管关照吧。”
    麦玉阶目睹对方神态,心头一震,暗道了一声惭愧,这才想到对方久不置言,实则是在考验自己为人,方才如果一时惜命,听了麦丰之言,自顾逃命,只怕不待那只老金鸡下手,只这个黄通,也必是饶不了自己,想到这里真是不寒而栗,由此证明这个黄通真乃顶天立地奇男子;较之自己私心所计,犹要高出不知凡几,心里既感又惧,更有无限钦佩。
    “好兄弟。”麦玉阶转向一旁未去的小乔道,“黄爷义薄云天,不愧男儿本色……时候不多了,你就代我老夫妇,感谢黄爷舍身相从大思,快快磕个头吧!”
    麦小乔叫了声黄大哥,躬身拜倒,涕泪交流着连连叩头不已。
    麦丰似乎不能尽然明白这番道理,却也体会到此情可感,跪下来也向黄通磕头,却被后者一把搀住。
    “七爷、姑娘,这就不敢当了。”
    两只手分别把小乔与麦丰双双扶了起来。
    “姑娘万安,愚见受之有愧。”他面色极为凄苦,却强作欢笑,道,“令尊的安危,就交给俺吧!”
    麦玉阶看看小乔,唇角动了动,原是有几句父母死别之言想要交待,一来不忍出口,再者语涉不祥,话到嘴边又复吞向肚里。
    长叹了一声,他转向黄通点点头,道:“一切多有仰仗,黄兄弟,我们这就去见见那个老魔头去吧!”
    黄通抱拳道:“遵命!”
    麦玉阶向着女儿微微点头举步待去。
    “大爷。”黄通唤住他道,“在下还有话要当面明说。”
    麦玉阶苦笑道:“说吧!”
    黄通道:“等一会面见了那人,言谈交涉,在下不敢妄置一词,全由大爷作主,只是一旦动上了手,大爷却要听在下处置,不得异议。”
    麦玉阶黯然点头道:“兄弟……这是当然之事……依你就是。”
    黄通再微微一笑,只见他脱下身上长衣,又脱下内着紧衣,将身子转向一角。
    “兄弟……你做什……么?”
    麦小乔脸上一红,随即转过了身子。
    那黄通大节不顾细行,也不避在场的小乔,他又自脱下内着紧衣,却自贴肉处褪下了一件护心宝甲——正是当日关雪羽临别相借之物。
    ——他脱甲在手,匆匆将衣服穿好,双手捧着这件宝甲,送向麦玉阶面前。
    “这……是干……什么?”
    麦玉阶一时如堕五里雾中。
    “大爷不必多问,只请将此衣贴身穿好,以防万一。”
    “这……”麦玉阶大惑不解地道,“这又为了什么?”
    黄通摇摇头,却道:“此衣功能防体,大爷穿上自有护身之用。”
    麦玉阶心头一喜伸手接过,一想不对,再要还给对方,后者却径自步出厅外。
    “兄……弟,使不得……”
    待要追送而出,却为小乔拉住——
    “爹,穿上吧……”麦小乔垂着眼泪道,“黄大哥既有此忠心……爹爹你还是接受了吧!”
    麦玉阶瞠目以对,半晌,才微微颔首,忍不住淌下泪水来。
    大厅内边一霎间,显得格外的沉静。
    偶尔袭起的夜风,轻叩着窗户上银红的棉帘,轻轻地颤抖着,在掀起的湘妃垂帘角落里,泄进来如银的月色,似乎在提醒着厅内的人,莫忘今宵,今夕何夕。
    麦玉阶早已经说完了他应说的话,似乎也已好话说尽,然而这一切显然并不能感动对方,当然也就不能挽回眼前的这步浩劫——他的绝望与畏惧可想而知。
    那位“万里黄河追风客”的义士黄通,紧紧贴着麦玉阶的身边伫立。
    他似乎已领会到静寂中的无限杀机,其实在他踏入厅门之先,早已经有所准备,一股真力始终提自丹田,以备随时而来的出手一搏,生死存亡早已置之度外,倒也心胸坦然。
    在灯下,他凌厉的目光,早已把对方这只老金鸡打量清楚了。
    正因为这样,他便更加地内里发急,惴惴难以自安。老实说,像黄通这般身手阅历之人,临阵对敌之先,只凭着一双眸子,也能把对方看透八九,俗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正是这个道理。
    ——他的忧惧不安,显然因此而起,他甚至于已经揣摸出一旦动手之时的出手方式,部位,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忧”,在即将来到的出手之前,他不得不为自己预留“生机”,对敌人却预布“杀机”。
    万里黄河追风客黄通一向对敌,都是以此而稳操胜券,今夜在面临着对方这个有生以来,他所面临的最大强敌之前,更不敢丝毫掉以轻心。
    灯下,金鸡太岁大刺刺地坐着。
    在聆听过主人麦玉阶一番情深义切的陈述之后,冷峻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的阴沉气质,始终令人无从窥测,说句俗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沉默的气氛继续着。
    沙沙落叶,由庭前扫过。远处的野犬声声长吠,这一类不经意的琐碎,竟然也能构成惊心动魄之势,确乎证明夺人气势的攻心战术,有其使敌不战而屈的存在威力了。
    麦玉阶苦笑着抬头看了身边的黄通一眼,内心大起恐慌,凌厉的杀机,便得他有遭致“窒息”的感觉,对方这般应对神态,简直使得他心鼓频催,难以自己。
    黄通很能领会出麦玉阶的一番感受,只是却无能理会,事实上他早已感觉出隐在的杀机,对方的出手,很可能已是迫在眉睫。
    黄通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问题,如果等到对方这只老金鸡先行出手,自己二人苟能逃得活命的机会,便是微乎其微,因此,他不得不抢先制敌先机,然而尽管如此,他仍然落得没有获胜的把握与自信。
    “麦玉阶。”金鸡太岁总算开了金口,“我很明白你的心意,也很佩服你的胆识,但是我却不能放过你,你就求仁得仁吧!”
    最后四字出口,即使连麦玉阶不通武功的人,也能感觉出他那眼睛里的逼人目神。
    几乎就在同时,一幢无形的力道,直直地逼体而来。
    黄通却在这股力道逼近之先,快速地向左侧面踏出了一步,身子晃了一晃,又复稳住。
    “嘿嘿……好见识。”
    一抹冷笑,现自金鸡太岁唇边,在斜起的眼角里,冷电般地目光,这才注意到了黄通这个人。
    “不辞风霜行万里,眼看黄河盖顶来。”紧接着一串冷入骨髓的阴深笑声:“我听说过你——黄天保。”
    化名黄通的黄天保微微惊得一惊。
    他此刻早已全神贯注于未来出手,无能分心,然而几句场面话却也不能不答。
    “——夜来细数坟头鬼,金鸡三唱早看天。”
    黄通凌声道:“姓过的,俺也不含糊你。”
    金鸡太岁似乎惊得一惊,老金鸡、金翅子、金鸡太岁……等一大串的称呼,都不稀奇,对方竟然能一口道出自己不欲人知的姓氏,不能不令他吃惊,只凭这一点,他就不得不多看上他几眼。
    “很好。”金鸡太岁自嘲也似地笑道,“祝天斗跟我提起过你,我还不大相信,今夜一看,足下算得上是有心人了。”
    一面说着,金鸡太岁原本抚按在椅把子上的一只右手,这时轻轻抬起,落在了膝头之上。
    只是一个极平常普通的动作,黄通竟不敢等闲视之。霎时之间他快速地向侧面踏出了一步,却乘势向前抢进了一步。
    金鸡太岁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道:“黄天保,是非皆因强出头,麦家这档子事,又岂是你所能担当的?罢了,看在你是一条好汉子的份上,我破例对你容情……”
    话声一顿,转向门前伫立的祝天斗道:“让他出去。”
    祝天斗闻言恭应了声“遵命”,两旁门开一步道:“黄爷请……”
    黄通目光仍在注视着大刺刺高坐堂上的金鸡太岁,聆听之下,他双臂合拢,抱拳道:“黄某人不识时务,今夜之事,只争是非,无畏生死,足下如有成全之意,当行自去,黄某人感激不尽。”
    话声才歇,即听得在座上的金鸡太岁,发出了一阵子冷笑声:
    “姓黄的,你真也不知好歹了。”
    只听得那张坐椅上格吱吱传出了一阵子响声,金鸡太岁的一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黄通乍见之下,吃惊不小,眼前已不容许他再作多虑,如待对方出手,自己二人万无生机。
    一念之兴,猝起发难,猛可里身形狂飆而起,“呼——”一片疾风里,已腾身而起,起势虽然不高,可是快如闪电,容得临到了金鸡太岁当头,蓦地向后一收,极其利落地已经落向金鸡太岁的眼前。
    这番起落,落在外行人眼中,也许只见其快,并无特殊之上,只是明眼人眼中,那可另见高明了——只当他是袭敌后项,偏偏他却险中迫降,攻敌正面,诚所谓火中取栗了。
    好个金鸡太岁,竟而镇定如斯。
    事实上,在先前的一番对答里,他早已窥出了对方心意,以他当今身分,如果主动地向对方出手,颇似不当,如果对方先行出手,自己被迫还击,情形自然不同,如此一来,黄通此刻之出手,便正合了他的心意。
    黄通一扑,二翦,猝然来到了对方眼前,再不少缓须臾,右手探处,中食二指直向对方一双招子上疾点了过去。并非仅此而已,随着他右脚前跨的势子,左手五指箕开,一掌直向对方前胸上按下去。
    这一掌功力疾劲,以他早已蓄备的力道,掌劲惊人,两般出手,同时向着眼前金鸡太岁身上照顾了过去。
    金鸡太岁一声冷笑道:“好招。”
    陡然间,只见他掌势一竖。那副模样儿,像极了沙门托钵,竖掌为礼的和尚,只是指法上却有所不同。
    和尚竖掌是五指直伸,此人却是曲伸俱备,倒像是在结一个佛印那样——再随便不过的一个手势了,却具有难以所思的威力,自然,这种威力是无形的,事实上也只有当事对敌者本人才能有所体会。
    金鸡太岁手印方结,黄通其势已如水火。
    眼看着这两般出手,俱是招呼向对方身上,即使如此,在黄通乍然看到了对方这个手势,亦不禁大吃了一惊,再也顾不得出手伤人,腰下一个倒折,硬生生地收回双手,向后倒翻出去。
    虽然如此,在金鸡太岁这等老辣人物的眼睛里,他已暴露了难以掩饰的弱点。
    用出手如电这四个字来形容金鸡太岁的还击,实在并不过分。
    黄通翻身而退,金鸡太岁却是乘隙进袭,一退一进,有如怒鹰搏空,呼啦啦,大厅里扇起了巨大的一阵子旋风——如此风势里,那两盏高脚长灯的光焰万难不熄,“呼——”光焰猝暗。
    那只是绝快的一霎。
    灯芯乍暗复明,大厅里摇曳出怪慑的光影,像是洒下了一片的鬼影,阴森森煞是怕人。
    弹指间事却已决定了胜负强弱之分。
    恢复了正常之后的灯光,照见着双方出手搏斗的一双强人——金鸡太岁无事人儿也似地坐在原来座位上,一去一回,竟是那般快速而不着痕迹。
    黄通却不然了。
    他虽然兀自直直挺挺地伫立一隅,只是却已失去了先前的神武姿态。那张原来就已很黄了的脸,这时看上去更似罩住了一团黑气,片刻间,其上已布满了大颗的汗珠。
    “好……姓过……的……俺栽了。”
    “岂止是栽了……”
    金鸡太岁缓缓地由几上端起了茶碗,徐徐地呷了一口茶,唇角上挂起了一丝不屑。
    “黄天保,料理你身后事情去吧,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话声一落,倏地转向麦玉阶道:“姓麦的,该你的了。”
    麦玉阶这一霎,可真有些吓糊涂了。
    刚才那一幕,他可是亲眼得见,却仍然心里弄不清楚,也难怪他,两个人虽说是出手动招,总不过是灯熄灯亮的这么一会儿工夫,难道他们之间竟然已经分出了胜负?
    再也没时间给他多想,金鸡太岁话声一落,一只右手已隔空击出,空中发出了胡哨也似的一声尖啸。
    然而,黄通显然早已防到了他有此一手,他立意即使自己一死,也必欲保全麦玉阶活命,是以早在对方转脸麦玉阶的一霎,他已测知了金鸡大岁即将出手的心意,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容许对方得手。
    像是一阵风也似的,黄通先已袭向麦玉阶身前,随着他前进的身子,两只手掌更抢先搭在了麦玉阶肩后,吐气开声道:“走。”
    掌力一吐,麦玉阶身子忽悠悠地直飞了起来。
    事在危急,黄通再也顾不了出手的轻重,这一推一送,事实上已是尽其全力,恰恰抢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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