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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刀万里行-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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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找他们也好,这些死狐狸一个一个鬼精鬼精的,和他们呆在一起总让人不放心。”

海姬马上附会:“也是。别的不说,我看见那个蓝眼睛女人心里就有气。”

花深深马上就报以冷笑:“是吗?你看见我是不是也很生气?”

海姬低笑道:“我才不会生夫人的气。只怕是夫人一看见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吧?”

花深深伸手就去拧她,海姬连忙抵挡告饶。

郑愿苦笑道:“你们要闹,也别把我堵在中间行不行?”

两个女人立即联手向他进攻。

……

花深深柔声道:“哥,别不开心么。”

郑愿叹道:“你们这个样子,我敢不开心吗?”

花深深娇嗔道:“可你总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

海姬也柔声道:“就算狐狸窝的人混账,不愿帮忙,总还有其他人肯出力。等我们回到阴山后,好好歇几天,安安静静地想办法不好吗?”

郑愿喃喃道:“其他人?上哪里去找可以和安宁镇抗衡的‘其他人’?……看来我只好回一趟中原。”

花深深吃了一惊:“回中原?”

郑愿叹气:“我只有回中原找帮手。”

海姬急道:“可爷你现在回去,风险太大了。许多许多人都想要你的命呢!”

郑愿苦笑:‘我知道。否则我们就不会来大漠避难了。”

他的声音变得十分坚定:“但风险再大,我也必须回去一趟。安宁镇和旭日谷一日不除,我一日不得心安。”

海姬不说话了。

她很乖觉地移开身子,睡到一边去了。

黑暗中传来了花深深的啜泣:

“哥,我想回家……我、我想回中原,回家。

郑愿拥紧了她,他的声音也沙哑了。

“深深,深深莫哭。我们回家。我们回中原。我们回家去。”

花深深呜咽道:“我想情儿。我想奶奶。我想……呜呜呜。….,,

海姬的泪已流了满面。

她已没有家了。

除了这位”爷”和这位“夫人”,这世上已没有值得她去想的人了。

一种浓烈的孤独感刹那间湮没了她。

她是如此的孤苦无依,如此的悲惨凄凉,如此的渺小……

海姬忍不住痛哭失声。

月如霜。沙似雪。

山月儿打马狂奔。她要去找郑愿。

她要去找郑愿,助他一臂之力。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她不去想。

她并非仅仅是为了找他而离开狐狸窝的。她出走是为了追求光明,追求热情奔放的生活。

如果他不愿给她光明,她也不后悔。她还会再追求另一片光明。

当然,现在山月儿要去找郑愿。

至于花深深和海姬会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她,郑愿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她也不去想。

她就是要去找他。

水无声带着对冯大娘的痛恨,走进了镇中。

冯大娘没有尾随他回来,水无声也根本不去想她去了哪里。

他只希望自己永远不要再看见她。

他家的一个卫士从一个角落里转出来,低声道;“公子,老爷让公子立即回去,有大事协商。”

水无声吃了一惊。

他很快就察觉镇中的气氛不对,阴森森的,充满了血腥和阴谋的气味。

这种气味让他忐忑不安,也让他激动。

他猜想行动就在今夜。他没料到,父亲竟然会这么快就发动出击了。

他因为赵唐的死而不得不立即行动,父亲这边莫非也出现了异常情况?

山至轻突然觉得心血不宁,呼吸不畅。

他掀被坐起,发觉自己满身冷汗,心跳也快得出奇。

出至轻的头皮顿时一炸……他的预感告诉他,今夜将有剧变惨祸发生。

他以前也有过这种心血不宁的情况,每一次都预示着某一种灾难正悄悄降临。

可他每次都因为事先有了准备,才化解了灾难,并往往因祸得福。

他相信他的预感。

它从来没有骗过他。

那么,今夜会发生什么?

右手小指突然一阵刺痛。

山至轻的心也因这刺痛而哆嗦起来。

玄铁指环!

统领天马堂的玄铁指环!

有人想夺这枚玄铁指环!

山至轻忽然觉得很茫然……水至刚怎么这么快就动手了?他还没有准备好,水至刚怎么就偏偏选择这时候动手呢?

山至轻跳起身,却又无力地坐下了。

他忽然间又觉得自己很想笑,放声大笑……他原来还想过一段时间才慢慢清除他的老兄弟的。他不想做得太露骨,太没面子、太损自己的形象。

可老兄弟已经先下手了!

他们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如此没有修养!

山至轻摇摇头,苦笑起来。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他的确还什么都没准备。

他慢慢点上蜡烛,打开柜子,找出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衣衫,慢慢换上了。

他知道自己今夜必死。

他情愿死得威严一点,庄重一点,骄傲一点。

因为他是山至轻,他一直都是狐狸窝的老大,他是天马堂的现任堂主。

他打算就坐在这里,举着玄铁指环,谁想上来杀他,他就让谁杀。

他不想在厮杀中被别人杀死,弄得身上满是泥土血污,衣衫破烂。

那只是下等江湖人的死法。

而他是天马堂的堂主!

他是个有地位有身分有权势有尊严的大人物,他应该有大人物的死法。

他要让杀死他的人有一种“弑主”的罪恶感,让所有叛乱的人都有一种罪恶感。

那么这种罪恶感会引发他们之间的火并,那么杀死他山至轻的人,也将死在别人刀下。

这就是山至轻为他的敌人们埋下的一桶火药。这桶火药爆炸的时候,他将含笑九泉。

他端坐在案前,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他的确可以无牵无挂地去面对死神了。他惟一的亲人,他的女儿山月儿,已经走了。

在赵唐送她出走的同时,山至轻就已知道了。赵唐同时派人给他送了信。

他没有阻止她。

现在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命中注定,他的女儿还会杀回来,为他复仇。

山至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思绪转到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这些年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想起这个女人。

她是他美丽温柔的妻子,是山月儿的母亲。

她是波斯人。她的眼睛是清澈的蔚蓝色,如乌梁素海的静水。

她的眼睛又是深邃神秘的,有时候他根本看不清那里面究竟蕴藏着什么。

她的歌,她的舞,每一次都让他激动,让他痴迷,让他无法克制自己。

她是多么美丽……

山至轻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他就要去找她了。

他要自豪地告诉她,他一生中骗过许许多多的人,可他从来没有骗过她。

夏至上在被窝里被杀死了。

刀剑是隔着被子砍下去的。夏至上惊呼了半声,就再也叫不出来了。

水无声冷冷道:“查查看;是不是他。”

他不相信死在被窝里的这个人是夏至上。

夏至上精于易容。

他自己既然可以化妆成任何其他人,当然也可以特别的什么人变成夏至上。

水无声猜对了。

一层精巧的面具揭下,“夏至上”变成了夏至上的仆人。

真的夏至上已经不见了。

水无声并没有愤怒,这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只需要借用一下这张面具就足够了。

至于夏至上去了哪里,水无声并不在乎。

他只希望赶紧办完这件事,他的心已飞进大沙漠了。

他要去追杀山月儿,把那个荡货杀掉,斩草除根。

墨至白听见敲门声,心尖子都抽搐起来。但还是硬着头皮开了门。

进来的人,却让墨至白吃了一惊。

是江老板!

墨至白只微一愣神间,就已将跳进嘴里的那颗心咽回腔子里去了。

他知道替罪羊已经选好了,但绝不是他墨至白。

至于是谁,那就无所谓了。

江老板微笑道:“水先生让江某来通知墨先生一声,镇中发生了惨变。”

墨至白马上就“大吃一惊”,道:“什么惨变?”

江老板道:“六当家的行刺山大当家,山大当家当场殒命。六当家的在逃蹿时,被水公子格杀。”

墨至白顿足道:“老六怎么能这样?……大哥他、他……”

墨至白放声大哭起来。

江老板叹道:“人心真是难测啊!”

墨至白哭得更响。

任至愚和吴至俏、墨至白、水至刚几乎同时抢进山至轻的房间,嘶叫道:“大哥,大哥……”

他们好像悲痛得都快疯狂了。

山至轻仰倒在地毯上,心窝上插着一把匕首。他的脸已发黑,显然这把匕首上淬了剧毒。

山至轻右手上的玄铁指环,已经不见了。

水无声跟粮跄跄跑进来,扔下血淋淋的剑,扑到山至轻身边抚尸痛哭:

“堂主,堂主,我杀了那个贼子,我把指环夺回来了!

堂主啊……啊……啊……”

于是其他人的哭声更高了一倍不止。

水无声摸出玄铁指环,恭恭敬敬放在山至轻身边,又跪下磕了一个头,嘶声道:“堂主,山小姐她、她走了,侄儿去追她回来,让她见堂主最后一面!”

铁至柔是慢慢走进来的。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他的睑色铁青,他的目光寒冷如冰。

他走进来时,任至愚膝行而前,抱着他的腿大哭道:

“三哥,三哥,大哥他,他地他……”

其余人又将已低下去的哭声拔高了。

铁至柔一脚端开任至愚,一言不发地瞪着水至刚,接着是墨至白、吴至俏。

他们都垂着头,不知是哭得正伤心,还是不敢和铁至柔目光相对。

铁至柔缓缓走到山至轻身边,默默着了半晌,跪下来,恭恭敬敬磕了四个头,站起身,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哭泣着的四个人目随他背影消失在门边,都悄悄松了口气。

他们再转头寻找原来放在山至轻身边的玄铁指环时,却发现指环已经不见了。

四个人都跳了起来,一阵风似地冲出门去。

刹那间狐狸窝里喊声一片:

“铁至柔抢走了玄铁指环!”

“快抓住他!”

“……”

没人能找到铁至柔。

铁至柔已神奇地消失了。

夏至上已离开狐狸窝足有十里远了。

他一面打马狂奔,一面狂笑,笑声中泪水却滚滚而下。

这决不能就算完!

狐狸窝不能完。天马堂不能完。只要还有他夏至上在,他一定要重振天马堂。

铁至柔会抢到铁指环的。铁至柔会追上来的。

他们已约好携手南下中原。他们要去找朱争,去寻找刁昆仑,请他老人家重新执掌天马堂,重新驾临大沙漠。

这是他们惟一的选择。

花深深和海姬相拥着哭成一团。让郑愿不知道劝哪一个好。

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大哭一场?

海姬哭得就像个小丫头,就像她比花深深还要小许多:

“我……没有家了,没有亲、亲人了,我连…,连有个牵挂的人,都找不到。……我只有爷和夫人了。呜呜呜……如果你们也、也不要我,呜呜呜……”

花深深哭道:“海姬姐姐,我们……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呜呜呜……”

海姬泣不成声。

花深深怜惜地,辛酸地安慰着她,居然忘记了自己也有一肚子的苦水。

于是她说了一句她清醒时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话……

“海姬姐姐,你叫我一声妹妹,咱们就是姐妹了!”

海姬摇头:“不,夫人,不!”

花深深更冲动了:“海姬姐姐,叫吧!叫一声,我就是你妹妹了!你就有许多许多亲人了,你就有家了。叫呀?”

海姬终天从胸腔里喊出了一声:

“妹妹!”

然后她们搂得更紧,哭得也更动情。

郑愿苦笑。

他知道明天一早;花深深就要后悔,而海姬也绝对不会张口闭口唤“妹妹”。

但他还是被感动了,被她们、尤其是花深深感动了。

郑愿故意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两个女人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又亲又扭的,像什么样子?”

她们都止住哭,一齐回头瞪着他。

海姬说:“真难听。”

花深深说:“打他。”

她们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郑愿除了求饶,一 点办法都没有。

等她们打累了,香汗淋漓地偎紧地时,夜已经很深了

狼唉声凄清悠长,如一首挽歌。

他们静静地偎依在一起,倾听着沙漠的夜声。

沙漠的夜声似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古老的蛮荒时代的故事。

花深深轻轻叹了口气,哺哺道:“冤家哥哥,抱紧我。”

海姬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她的身体说出了她的心声。

她紧紧贴住他。他能感觉到她的血液在泪泊流动。

他搂住她们,三个人就严严实实合成了一体。

“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花深深呢声道:“我们回中原吗?”

“我们回中原。”

“可不许骗我。”

“明天你们领路,一直向南行,就用不着怕我骗你们了。”

花深深长长吁了口气,喃喃道;“我们回家去。”

郑愿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我们回家去。”

花深深的声音里,有一种梦幻般的东西在流动:

“我们先回洛阳看看,马上就去金陵找情儿,好不好?”

郑愿只好回答说:“好。”

“情儿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奶吃,

花深深哽咽了。

郑愿故意用很轻松的口气说:“这个你放心。紫雪轩中有不少女孩子,她们都可以喂情儿吃奶呀!”

花深深破涕为笑说:“胡说!”

海姬也笑道:“这真是胡说。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有奶水呢?”

郑愿样作吃惊道:“是吗?”

在一阵嘻笑声中,不安的绝望的情绪渐渐消失了。她们渐渐沉入了梦乡。

可郑愿知道,花深深已经不能再承受巨大的压力了。

她也已经受不了任何打击。

花深深是个刚烈的女人。惟其如此,她才会比别的女人更脆弱。

她是冰雪牡丹,是美丽冷傲的女孩子。她一向就不愿低头,一向就不能容忍屈辱。

在无边无际的苦难浪潮般涌来时,她只会昂首挺胸去迎击,而绝不肯退缩。

可苦难太多、太沉重了。

她虽然还在勉力支撑着,可郑愿知道,她快支撑不住了。

他发现她时常会怔怔地陷入沉思之中,时常会从夜半噩梦中惊醒。

他也绝望地发现,他安慰不了她。

在安宁镇养伤的日子里,他们的欢爱曾给了她新的生机。可当她怀孕之后,她的生机正在她内心中一点点消失。

他知道她是害怕情儿会有什么不测,她是在对腹中的新生命的命运感到恐惧。

可他安慰不了她。

他甚至明白她为什么要将海姬拉进他的怀抱……她预感到自己将会毁灭,她要为她的爱侣安排一个她首肯的归宿。

她表面上在吃醋,在笑,可她心里的绝望却在悄悄磨蚀她的活力。

她的病,在她心里。

郑愿将挽救她的希望,寄托在‘’回归中原”之上。

他希望故土的花香能使她忘记苦难。他希望江南的山水能滋润她渐渐枯萎的生命之树。

也许回到中原后,会面临更多的苦难,可他顾不上了。

如果能挽救她,他宁愿忍受任何苦难,甚至去死。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了她,他该怎么活。

他低头俯视着沉睡的花深深,眼中蕴满了泪水。

他拥紧她,感受着她可爱的体温,如在黎明前想拚尽全力感受一个快要做完的梦。

第十六章 沙漠风暴

能烧死人的太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天空布满了阴云,就像一大块铅悬在那里,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没有风,一丝风也没有。

大沙漠似乎是突然间死去了。

令人窒息的闷热。

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疲惫地坐在驼峰间,热得浑身的汗都似乎出光了。身上粘乎乎的,沾着细细的沙子,不仅令人难受,而且令人烦躁。

花深深实在恨透了这该死的大沙漠。

她昏昏沉沉,懒得睁眼,也懒得说话,一动舌头,沙子就会在牙齿间吱吱作响。

这罪她实在是受够了。

现在她只想持起一大袋清水,当头浇下,她让她痛痛快快地吐一口气。

她想起了海姬在阴山的“别墅”,那里有瀑布有深潭,有凉得沁人的流水。她渴望着赶紧回去,她发誓一定要在深潭里认认真真泡上整整三天。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被闷熟了,连鼻孔里也钻进了许多沙子,一呼吸鼻子就发紧。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哟?

就在这时,花深深听见海姬沙哑虚弱的声音:

“有沙暴!”

花深深吃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海姬眼中浓浓的惊恐。

花深深听海姬说过沙暴是怎么回事。她转头去看郑愿。

郑愿眼中竟也有了许多惧意。

他从未在任何血腥面前低过头,从未害怕过任何高手强敌,可他害伯沙暴。

天和地常常都是很沉默温驯的。它们仁慈地为活着的人们提供各种各样的东西,如天下绝大多数仁慈的父母。

可天和地,也会有愤怒的时候。

沙漠一旦愤怒,将掳毁一切,暴烈的狂风会卷起茫茫的黄沙,在天地间冲撞奔驰。

转眼间,一座沙丘会被扬上天空,一匹骆驼会被抛到数里之外,一口井会在风定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沙暴!

沙漠风暴!

山月儿是在沙漠里长大的人,她也知道沙暴快到了。

她知道怎么样才能从沙暴中逃生,但她不想马上就做准备。

她已看见郑愿他们了。

她决定再赶一程,赶在沙暴到来之前追上他们。

沙暴当然不会要了郑愿的命,就算没有她指点,郑愿也会活得很好。

她追过去的目的,并本是要救他,而是要趁沙暴席卷过来时要她们的命。

她只要做一点点手脚就行了,保证他不会看出来。

山月儿想到这里,愉快得简直想唱支歌。

马狂奔。

这匹马已经快不中用了,另外一匹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实在赶得太急了。

可她顾不了许多了。

她只要追上去,杀死她们,郑愿就是她的了。至于沙暴过后怎么办,等沙暴过去之后再说。

她不愿想太多。

水无声喝道:“都下马!”

他带着他的几十名亲信追赶山月儿,要斩草除根。

可现在看起来,也许用不着了。

在前方正在形成的沙暴也许会将山月儿深埋进沙丘里,或是卷上半天空,那他岂非就省事多了?

水无声不这么想。

他知道山月儿不会死在沙暴中。他决定就在这里等沙暴过去,然后再去追杀她。

一声令下,骑手们一齐下马。刀鞘碰着铜鞍,发出沉闷的叮咚声。

他们都是老沙漠了,他们知道怎么应付沙暴……

听天由命。

他们吆喝着坐骑,使它们伏在沙丘边,他们自己则藏在马腹下,用衣裳蒙住了脑袋。

倘若老天真要移来一座沙丘压在他们头上,他们也只有认了。

死活都是命。

筱原和宫本都知道沙暴要来了。

他们率领的十六名忍者也都知道沙暴要来了。

他们却无法再埋伏下去。

郑愿已经到了,已经进了伏击圈。

筱原腾身冲起,埋在他身上的沙粒顿时向四面炸开。

同时炸开的,还有他的一声嘶吼……

“杀……!”

另外十七人几乎同时跳起身,同时嘶吼起来:

“杀……!”

十八朵沙团炸开,如平地腾起的十八条沙漠之龙。

十八柄利剑在飞扬的沙尘中闪亮,如娇龙,如惊蛇。

“杀……!”

山月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杀声惊呆了。

她已离他们很近,她甚至都能看见郑愿发髻上的青绸了。

她已准备开口打招呼了。可她刚张开口,就听见了那嘶哑但又震撼人心的吼叫,就看见了郑愿四周突然炸开的十八朵沙团。

她也看见了沙尘中的剑光。

她该怎么办?

沙暴已很近了,她该怎么办?

她已看得见左前方翻腾的巨大的沙浪,连天接地的沙浪。

天地已一片昏黄。

巨大的沙浪飞速翻腾着,惊心动魄。那种气势,简直像是能将一座巍峨的高山搅碎成石粉,碾碎成沙粒。

沙暴已经压过来了。

她该怎么办?!

花深深被巨大的沙浪吓住了,以致于她根本就无法注意发生在身边的嘶吼喊杀声。

那旋转着的巨大的沙浪,使她在刹那间想到了死,想到了天地神灵,想到了一切最最恐怖、最最神秘的字眼。

她在刹那间被击溃了。

海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冲上前去,和那些伏击的忍者拚命。

她认得他们,每一个都认得。

但她马上就想起了郑愿反复交代的事情……她的唯一的责任,就是保护花深深,只要她们没事,他就会活得很好。

面对转眼即至的沙暴也是如此吗?

她不知道,但她决定只保护花深深。

郑愿根本不去管沙暴。

天灾或许是人力无法阻挡的,但人祸却一定可以凭人力来制止。

不管有没有沙暴,他都必须抗击这些伏击他的人。杀死他们。

郑愿腾起的同时,他的必杀来敌的意念已刹那间充斥浑身,直达四梢。

也传到了他的刀上。

那是柄神刀。

那也是柄嫉恶如仇的刀。

郑愿一声厉啸,身子从驼峰间飞起,消失如风。

耀眼的刀光却在急剧地闪烁。

和那已袭来的巨大的沙暴相比,这刀光显得那么柔弱,那么渺小。

但无论是什么,也夺不去它的辉煌。

山月儿足尖在马背一点,已利箭般射向刀光剑影。

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须冲过去。

海姬已飞身扑向花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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