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顺眼和看对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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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在最后的果然还是祁连初，不仅跑得慢，起步的反应也是差很多。萧贤叹了口气，目光却不由自主追随着对方的身影。
　　纤细的手脚在有节奏地摆动，少年的呼吸似乎沉重了些，本来抿紧的嘴唇微微张开，胸口也带有一定幅度上下起伏。而下午的阳光还比较刺眼，照在汗水浸润的皮肤上意外显出光泽，让人不禁想象去触碰会是如何柔韧的感觉。
　　“啊啊啊！”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萧贤强迫自己收回不知放飞到哪去的思绪，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怎么老有奇怪的念头。然而并没有纠结多久，他就皱起眉头，被对方越发缓慢的步履夺走了心神。
　　不知不觉已经是倒数第二圈，祁连初明显非常疲累，喘着粗气费力挪动双腿，还是忍不住稍微停下一会，深呼吸几次才又继续奔跑。
　　萧贤倚在看台栏杆上，心里隐约有点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去刺激对方，本来就知道这家伙不擅长体育，这下的确是逞强了吧。或者，真的该陪着他跑，给他多点鼓励？
　　脑子里一团乱麻，身体却很诚实，萧贤从看台上下来，在外围绕着跑道追上了在另一边的祁连初。对方注意到他过来，有些惊讶，很快就被兴奋取代，用气音喊了他的名字。
　　也不在乎什么“小贤贤”的昵称，萧贤做了个口型，示意他认真跑，放慢步子跟在身旁。
　　弯道，直道，弯道……在萧贤的陪伴下，也许真的有鼓励作用，祁连初来到了最后50米。拼了最后一点力气，他卡着及格线的时间冲过终点，随即弯下腰咳嗽起来。
　　萧贤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搀扶，对方就顺势倒进他怀里。两个大男孩搂在一起汗津津的，理应挺难受，可萧贤只留意到了手底的人在发抖，摸了一把额头还是冷的。“跑得不舒服就别那么拼啊。”将人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他快步走向一旁的帐篷，那里有学校安排的校医。
　　被说教了一番，祁连初乖乖喝下了葡萄糖，躺在长椅上闭着眼休息。萧贤也放松下来，刚刚真的一瞬间很害怕这家伙身体会不会出岔子，现在看来只是用力过猛太累了。想了想，他坐在祁连初的腿边，也不看自己的成绩，就待着偶尔给擦个汗。
　　平日里吵吵闹闹的人，安静躺着的时候眉眼间有几分脆弱。萧贤的耳根一如既往地发热了，他尴尬地将目光从对方的脸上移开，喉结不甚自然地滑动了几下。突然，手被握住了，微凉的掌心相触，耳边传来那人有气无力但夹杂着喜悦的声音：“你看，我跑完了。”
　　“下次你再逞强……”萧贤语气里满满的不赞同，但对方摇摇头，止住了他未说完的话。祁连初的眼眶有些红，相反笑容很灿烂：“谢谢你陪着我啊，小贤贤～”
　　不想和他斗嘴，萧贤瞥了一眼，还是不忍，支支吾吾转移话题：“待会回家的时候……我背你回去。”像是怕对方误会一样，赶紧解释说：“反正你也走不动了。”
　　手心被留着短短指甲的指尖挠了挠，有些发痒，弄得萧贤瑟缩了一下。
　　“好啊。”
　　之后过去了很久，萧贤还记得那天的一路无言，背上的人原来那么轻，那么软。
　　【文理分科】
　　“小贤贤，你打算去理科班吗？”
　　咬碎了嘴里冰凉的一块，萧贤转过头去看，刚刚提出询问的人趴在窗台上伸出手，就像想要抓住天上飘散的云一样。
　　他沉吟片刻，将快要融化流到手上的半只
　　冰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而背后的教室里，同学们都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自己要去哪边，文理分科已经提上了日程。
　　萧贤靠着墙边，眼角余光里那个不安分的家伙对天空失去了兴趣，现在像在端详着手心的纹路。他开口回答：“应该是吧。”
　　本来就弯曲的脊背似乎又塌了下去几分，对方的嗓音里透出低落的意味：“唉……这样我们就不能继续一起了。”“这不是挺好吗？”觉得能够暂时摆脱一向看不顺眼的人了，萧贤打了个响指，对此颇为满意。
　　祁连初侧着头，伸手去碰他的脸，被不耐烦推开也不生气：“你就那么讨厌我吗？”那双桃花眼里水波流转，就像戏台上控诉负心人的旦角一样的眼神。
　　“够了。”萧贤撇撇嘴，看不惯这家伙装出来的可怜样，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肯，定，是，文，科，班，的。”
　　而且按祁连初的成绩，一定会进文科的重点班级。
　　矮一个头的人转过身，在萧贤的腰侧掐了一把，对他一瞬间被酸涩感激得眼冒泪光的反应感到满意，吐了吐舌头，捏着嗓子叫起来：“哎呀呀，负心人啊，我就知道想抛弃我！”
　　萧贤仗着身高，伸手揽住对方的脖子，狠狠揉搓了那柔软的头发，直弄得凌乱不堪：“你也知道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啊？”话音未落，尖锐的上课铃响起，他干脆甩手走向教室：“上课了，回来。”
　　“哦……”
　　那天回家路上，出乎意料的沉默。萧贤忍不住不停扭头，看身旁平日里吵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低头玩着手机也不肯回应，似乎情绪低落了不少，一副恹恹的模样。
　　虽然看不惯平日调笑的不正经样子，但是萧贤更讨厌现在不理会人的冷淡气氛。
　　直到把人送到门前，萧贤终于憋不住了，开口喊住正在掏钥匙的家伙：“文理分科又不是大事，有这时间纠结，你还不如去文科班里继续拿第一。”还是没有回应，“砰”一声吃了个闭门羹。
　　胸口一阵郁闷，萧贤站在紧闭的门前，顾不上里头听不听得见，大声嚷嚷：“反正上大学还不是要分开！”
　　之后，文理分科的决定下来了，萧贤迎来了新同桌，是以前他梦寐以求的只顾学习不说话的类型。可是他觉得哪里都不对劲，习惯了有人在旁边吵吵闹闹，而且很多时候都脱口而出那人的名字。
　　教室在不同楼层，课间十分钟连巧遇都难。除了还会一起回家，一整天两个人几乎不在一块了。
　　而最让萧贤不舒服的是，祁连初的反应和之前截然不同，就像从来没发生过分科的事情一样，恢复成了过去笑嘻嘻的样子。见萧贤不语，他还挤出滑稽的表情，故意去逗萧贤开口。
　　不知为何，萧贤火气更甚。他板着脸，硬邦邦地回了个“没事”。尽管，他并不明白自己到底生气什么，就只是生气而已。
　　他决定还是继续看这家伙不顺眼好了。
　　【草莓牛奶】
　　萧贤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去买草莓牛奶。
　　对一个大男生而言，说自己喜欢喝这么粉红的饮料，绝对会被取笑的吧。所以萧贤从来不对外透露，除了父母就基本没人知道这个秘密。
　　啊不，还有一个，是称得上竹马的家伙。
　　可惜现在他们处于冷战。尽管之前萧贤也一直看对方不顺眼，私下喊他心机鬼，但是实际上他也得认可自己对这个一起长大的家伙有很深的感情。
　　一边说着讨厌，一边狠不下心远离。
　　而这次分科之后，萧贤怎么想都不明白自己心头的难受从何而来，就更加纠结，晚上辗转反侧也不能入眠。为了发泄，他一口答应了之前不想去的校级联赛，用高强度的训练和比赛来放空自己。
　　篮球场上，欢呼声、喘气声还有篮球穿过篮筐后在地上砸出沉重的声音混成一片，在萧贤的耳里模糊不清。把迷了眼的汗水擦掉，大口喘着粗气，他摆摆手拒绝了其他队员的拥抱，径直向着场边的凳子走去。
　　“嘁……”上下晃动了水瓶，里面只剩下浅浅一层水印，早就被喝光了。旁边的啦啦队里似乎有人凑上来，红着脸递给他一瓶水：“不，不介意的话，可以喝这个。”别的女生纷纷起哄，就连本来闹成一堆的队员们也看到了，几个出声调侃他有福了。
　　的确，萧贤长得好，又会运动，打个球能迷住一群女生。虽说高中里老师、领导都对早恋严厉批评，可也禁不住有些女生怀着小心思。
　　说实话，萧贤不想接。他并不是看出面前羞涩的女生对他抱有何种念想，而是单纯不想理。他对所有同学来说都很可靠，也就是毫无区别。
　　除了会特别对待那个人。
　　脑海里突然出现某个家伙的形象，萧贤又气鼓鼓地捏紧手里的空水瓶。之前几次就算不说，场边都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出没。但今天是决赛，那人笑眯眯的脸只出现了一瞬，随后直到结束，也没再出现，更没有什么“哈哈哈你赢了”这种带着调笑语气的恭喜。
　　算了，自己买水去吧。
　　他冷着脸婉拒了面前女生的好意，拎起包就往外走。背后一阵惊异的叹息响起，还夹杂了零星的几句埋怨或安慰“班长大人果然好无趣”“哈哈小畅你别放在心上，他就这脾气”，以及“活该没有女朋友啊”这种来自队友的数落。
　　走出体育馆，穿过小广场，快要走到安静的教学楼下面，一个小跑过来的身影映入眼帘，由远及近，直到停在他面前手按着膝盖喘气。
　　“我，我去买这个了。”一瓶冰镇的草莓牛奶在对方的手心出现，瓶身还沁着水珠，是从校外隔了好几条街的地方买来的。跑得太急，祁连初好一会都顺不过气，这时背后传来被轻轻抚摸的触感，沿着脊背一下下。
　　直起身来，那只大手就收了回去，面前穿着球衣的人扭过头，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祁连初嘿嘿笑了几声，踮起脚把冰凉的牛奶瓶子凑到这别扭高个子的脸上，激得对方一抖，皱着眉看过来，才开口说：“恭喜你赢啦！”
　　萧贤接过粉红色的饮料，有些别扭地回了句：“你又没看到。”面前这家伙用手指理着耳畔凌乱的几根碎发，得意地回答：“你肯定会赢啊，要是输了我就不给你牛奶了。”
　　“别笑了，好傻。”萧贤扭开瓶盖，喝了一口，草莓那香甜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和往日的并没有区别。以前祁连初也爱给他买草莓牛奶，更多是为了调侃他，就在众人面前递过来，弄得他不知道去接还是缩回手。可今天，对方那么真诚的态度，让萧贤一下子忘了他们还在冷战。
　　他的视线落在祁连初湿透的白衬衫上，大概是天气热加上折返路程挺远，不只是背后刚刚触手的濡湿，就连前面大片布料都被汗水弄得黏在胸口。而其中若隐若现的地方，让他不自觉移开目光，对上手里粉红色的液体时还咳嗽了几声，以此掩盖自己的尴尬。
　　“走吧，去那边坐着。”明明自己也是大汗淋漓，萧贤却因这家伙不懂爱惜自己而隐隐焦躁，等回过神才发现这一点，就急匆匆拉着对方手臂往阴凉的拐角走去。
　　两个人就窝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傍晚的教学区一楼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动。周围挺安静，偶尔才在风里传来背诵课文的声音。
　　“你看，牛奶还是很凉吧！”坐在一旁的祁连初双手撑在椅子边沿，晃着腿，身子一仰一仰的。萧贤灌了一大口，随后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揪着对方衣领往回扯，让他坐好：“安分点！”
　　然后，祁连初双手摆在膝盖上，拍了拍，装出小学生时候听课的样子：“好好好。”嘴边突然碰到了冰凉的瓶口，稍微沾染了一点香甜，弄得他下意识舔了舔舌头，是草莓牛奶的味道。
　　萧贤盯着他艳红的舌尖在嘴唇扫了一圈，莫名觉得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蹭蹭蹭涨起来，赶紧把还有一半牛奶的瓶子挪下来，塞进祁连初的手里，摸摸鼻尖：“热死你算了，还跑去。”
　　像是吃定了萧贤嘴硬心软，祁连初狡黠地笑笑，左右摇了摇瓶子，把沉在底部的草莓丁翻出来，才对准刚刚萧贤碰到的那边小口小口喝。偶尔探出舌头去拨卡在瓶口的果肉，弄出来了很得意地咬在牙间，一点点嚼碎。
　　萧贤的脸诡异地变得红了些，幸亏有天热来做借口。本来为了让这家伙好好凉一下，才头脑一热把自己喝过的送过去。
　　想什么呢。
　　气氛有些微妙地变了，萧贤躲开祁连初投来的疑惑目光，找了个拙劣的话题：“你还是学学骑车吧，外头停了一溜公共自行车，结果你还是靠跑的。”想起来什么，他挠挠头，询问道：“再不济，你也打个车啊？”
　　“这不是没带够钱嘛。”祁连初把剩下的牛奶喝光，打了个嗝，顺手往旁边一扔，瓶子正中了垃圾桶“咣啷”一声掉进去，他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完后半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学不会骑车。”
　　萧贤没有再提，等两个人休息够了，就站起来招呼祁连初回去。一路上果然停了很多公共自行车，祁连初有点眼热，但是踌躇着，觉得自己怎么练都会摔。
　　“别看了，我……我放假教你。”萧贤发现今天的草莓牛奶打破了他们的冷战局面，他心里满是愉悦，更觉得之前的行为太过幼稚。于是趁此机会来挽回一下颜面。
　　嗯，还有一个原因是教这家伙骑车没准能看到他各种囧样，值。
　　祁连初摆摆手，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跟老头子一样颤着声回答：“唉，腰腿不行……而且回家靠走就行，骑什么车……”说着就被大手拍了后脑勺，连忙改口：“好吧，小贤贤教我，我学。”
　　双方强行达成共识。
　　快到家了，萧贤帮身边这人拉好挎包带子，听到熟悉的戏谑语气：“喝了我的奶，就不能生我气了。”他也被逗笑了，这人真是一时也不能安分，顺口回答道：“你又不产奶。”顿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太对，便清了清嗓子转移注意：“和你生气太幼稚了。”
　　本来进了门的祁连初停住了手，过了一会才探出头，满脸涨红回嘴：“流氓。”还幼稚地比了个中指，才缩回去关上门。
　　只留萧贤站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耳根一点点染成通红，就像草莓牛奶一样。
　　【假期】
　　整整一个月，萧家决定回去老宅避暑，跟了一只拎着行李气吁吁的祁连初。
　　萧贤看不过眼，冷着脸在一串“小贤贤”的呐喊里往后走，帮忙拖着大箱子，换来这人嬉皮笑脸追在身后。旁边的萧妈妈都乐得吐槽自家儿子：“哎哟，摆脸色啊，小贤贤。”
　　打打闹闹里大家来到了位于山林中的宅子，这里经过修葺现在已经称得上避暑圣地，绿荫成片，鸟声清脆，山泉汩汩流淌在石涧。屋子很大，可祁连初还是耍脾气要跟萧贤一起睡，抓着行李拉杆就往卧室里跑。萧贤也不计较，反正都睡了那么多年，不差这一时半会。
　　住了几天，等阳光不是那么猛烈的午后，两人坐在池子边吃西瓜。祁连初是玩得开心，吃几口就往水里吐瓜籽，吓得各色的小鱼逃窜开来，他就哈哈大笑，大半身子移出了池子边沿。萧贤很认真地啃着自己手里那齿，三两下就吃光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用沾满汁水的手去拍旁边这人，只好口头震慑：“待会掉下去有你受的。”
　　“才不会……”
　　话音未落，萧贤灵活地闪开，衣角还是被溅起的水花沾湿，本来在一边不安分的人此时后仰着掉进了池子里，狼狈不堪。
　　带着这人去换衣服，萧贤双手交叉在胸前，背对着祁连初说道：“活该，幸亏池子浅啊。”话虽如此，他心里别提多高兴，甚至有点后悔没拿手机拍照发朋友圈，刚刚那画面太逗了。
　　果然是好基友，看不顺眼还脑子里转着落井下石的念头。
　　“我就是一下子没坐稳！”把上衣套好，祁连初不甘心地反驳，并不想承认刚刚是自己久违地犯蠢了，对于和萧贤两个人待在这里（萧家爸妈：？）开心到有些忘乎所以。
　　西瓜是不吃了，萧贤拎着挂在自己臂弯上的一只，看了眼天色，往屋子旁边的小棚走去。“干嘛？”祁连初好奇地睁大眼睛，猛地被灰尘迷住，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死命揉眼睛。萧贤拉出来一辆自行车，有点旧了，不过擦擦给轮胎充满气就能用：“教你骑车。”
　　纵使万般不愿，祁连初最后还是屈服了，坐在车子上胆战心惊，生怕跟小时候那样摔了。萧贤扶着后座，指挥他该怎么动脚往前，还有什么时候微微捏两边刹车减慢速度。
　　“不行不行！太快了！”
　　萧贤快被这家伙烦死了，最初想看他出丑的心都淡了，现在只想早早结束教学，好放过自己受折磨的耳朵。
　　中途祁连初摔了无数次，天快黑了，萧贤冲上去扶稳快倒的车和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再来。”手里的人一下子散架了一样，坐在地上揉手腕，控诉这骑车不是他能干的。
　　夕阳西下，微风拂过林间，树影婆娑。祁连初呆呆地看了一会，然后回过头，双眼里仿佛有流光一般闪亮：“小贤贤！你骑车带我去玩啊！”把车子的脚撑踢起来，萧贤使了个眼色，地上这只就坏笑着爬起来，手脚利索得和刚刚那副发软的样子完全不同，稳稳地坐在后座上。
　　“扶稳，摔毁容了概不负责。”萧贤双手紧握车把，抬脚踩下踏板，自行车就晃悠悠顺着小路前去。风变得大了，呼呼吹乱两人的头发，也吹乱了思绪。
　　萧贤觉得腰间一紧，低头看去，原来是祁连初的手环抱住他，还把脸贴在他后背，含糊不清地哼起歌来，只能听到几个音调。绕着山边转了一圈，那双手依旧紧紧搂住，透过衣服也能感受到另一个身体的温热。而祁连初意外地安分，不对他说什么，乖乖哼歌欣赏风景。
　　灯亮了，是时候回去吃饭。
　　蹬着自行车往山上回去，宅子越来越近，灯光也越发明亮。萧贤觉得这段路好短，短得就像一眨眼已经过去。背后突然传来小声的询问：“明天也教我吧？”他没有回头，而是干脆地回答：“嗯。”
　　但是到假期最后，萧贤还是没教会对方骑车，带人闲逛的能力倒是提高了。
　　【蛀牙】
　　萧贤的一口牙白而亮，大概是家里抓得严，他自己也一板一眼照做，刷牙之类的从不含糊。
　　另一个家伙就不成了，又懒又爱甜食，上高中之后还好，以前小学、初中不知吃了多少糖果点心，还要去拔蛀牙。
　　这算是一个黑历史吧，毕竟萧贤目睹了祁连初张大嘴被牙医拔牙的整个过程。一盏发出刺眼白光的大灯，几支看上去非常锋利的工具，还有穿着白衣服戴口罩像他们刚刚看过的恐怖电影里杀人魔一样的医生。
　　这个画面既恐怖又有冲击力，如果不是自己要求待在旁边，萧贤本身又胆子大，肯定会像床上的家伙哭出来。
　　每当他尝试回忆那会的情景，就会感慨：“好可惜啊，都不太记得你哭成什么样了。”而一旁的祁连初肯定会很自然地否认，一口咬定：“我才没有！蛀牙是什么，能吃吗？”
　　蛀牙嘛，就是甜到腻了，牙齿坏了。
　　今天萧贤又记起了这件事，很久以来的第一次，因为摸到了自己抽屉里几乎堆满的大大小小盒子。
　　可能受外国电影、电视剧影响，从小学开始，班上的女生就爱在一些节日给喜欢的男生塞甜食。初中那会大部分还是随大流觉得好玩，塞进抽屉里的基本是糖果和小蛋糕之类的点心，偷偷摸摸，连名字都不敢写。
　　算是炫耀的一方面，青春期的男生总幻想过被很多人喜欢，所以这一天抽屉里的盒子多少往往成为他们比较的标准。尽管并不会吃，爱好甜食的男生比例不大，可是分发给大家也是格外自豪，反正不是什么独特的署了名指定要他们接受，仅仅表达好感的礼物罢了。
　　女生们也不介意，静悄悄放进抽屉的都是预想到不会被留下的，要是的确有几个心思多比较早熟的才会私底下当面给，就跟表白一样。
　　萧贤自然收到过很多盒子，当面的也有。其实他都没有接受，只是偶尔一两次被拦在楼梯间时，他会更加强硬地拒绝。
　　“喂，你真的不觉得她们挺好玩的吗？”祁连初蹲在地上，手里本来抓了一只绿油油蚱蜢，一松开就蹦走了，他也不可惜。
　　萧贤数了数手里的各种盒子，大概揭开盖子看看，发现都是不适合他口味的零食，便拉开面前人的大书包拉链，一股脑塞进去：“你喜欢都给你。”
　　祁连初将嘴里的口香糖吐掉，直起身来手往后拍拍胀鼓鼓的书包，晃着脑袋得意地回答：“好好好，哦都次掉。小弟桑贡，大王全嗖。”
　　盯着对方咧开嘴露出了的两个大黑洞，说话时还漏风，萧贤翻了个白眼，不接他的话而是劝告说：“你别忘了刷牙，再掉可就没得换了。”
　　对方不甚在意，模仿电影里的西部牛仔，手里摆成手枪的样子，对着应该是枪口的位置吹了口气：“不会！”
　　后来嘛，萧贤倒是一语成谶。
　　以半吊子的成绩上了附中，萧贤收到的礼物升级了，盒子里心形的圆形的方形的各式各样，黑的白的甜的苦的都是巧克力。而且好多都在盒子面写了名字，大胆的很，不同人不同字体看得萧贤眼都花了。
　　啧，真棘手。
　　思考怎么处理这些花了点时间，太多了，全给那家伙肯定会被祁阿姨骂的，只好分给校队里的人，当然都是拆开了的。不过萧贤小小的虚荣被满足了，以前小学时候祁连初拿到的也不少，偶尔因为老师也凑热闹，比他的还会多。现在班上的女生似乎喜欢他这种运动型的，可有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