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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子衫和星空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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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偏不倚、完全规范的高度与形状。
  “那会我成绩也还行,还做了班干部,于是总免不了惹到人,隔三差五被堵小巷子,挨几回打就学会了反抗。我拼命锻炼,变强壮也晒黑了,终于没有人敢轻易惹我,只是与此同时,对一些东西的态度也显得偏激——”
  “小白脸!成天就扎在女生堆里!”
  “呸,死娘炮!”
  “喂喂喂,你们知道吗,傅千树屋里还有一大堆娃娃哦?”
  “不是吧,嘿,那你周末放假是不是还穿着裙子玩过家家啊?”
  ——憎恶。
  反胃。
  再也、再也不想听到诸如此类的话语了。
  连大学入住的第一天,室友虽不怀好意,但在别人看来四舍五入约等于空气的一句不满,也让傅千树惴惴不安,当天下午便去了一趟理发店,将那草皮似的头发又修了一次。其实很丑,他是知道的。但没关系,他也不用照镜子。没有哪个“大男人”,会用所谓在乎至极的眼神去看镜子里自己的样貌——不是吗?
  冬天嘴唇干裂也别涂润唇膏,夏日晒到脱水都别打遮阳伞,穿得千篇一律更没什么所谓——只要这样,就能避免听到那些叫人难堪的句子。
  好在这些执念终究还是散了。
  傅千树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你也要给我记住啊,惊鸣。傅千树这个家伙呢,是很喜欢、很喜欢毛绒玩具的,到现在也超级想要的那种。”
  岑惊鸣叹了口气,傅千树说那些往事的口吻很云淡风轻,却随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把他的心脏狠狠攥作一团,可只要他露出笑容,即便不过嘴角浅浅勾起来一下,就像伸出一只手,柔和地将所有的褶皱抹平了。
  “在你面前我才是真正且完整的自己。”
  才明白努力变得强大就可以活得昂首挺胸,才明白纵使暂且弱小也有坚持秉烛拢光的选择,才明白竭尽全力想保护眼前月与心上人的自己,也可以钻进对方怀里躲风避雨,被捧在掌心,任性到甚至有些蛮不讲理地撒撒娇、发发脾气。
  在他身边,有最舒适、最放松、最开心的生活方式。
  动情接吻的那一刻,鸽子拍着翅膀冲飞天际,数只气球在欢呼声中飘飘扬扬,和柔的风在春和景明里舒展身体,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抵达世间任何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咔嚓、咔嚓”。
  风仍然被拦了下来。
  在不远处的暗地,屈蒙面色发白地放下相机。他嘴唇动着,像吃了苍蝇随时要呕吐出来一般地恶心,凸起的眼球中闪过充满戾气的狠意。

  ☆、35 狐兔

  出于性质,那种直上直下的刺激性项目在迪士尼并不常见,两人玩了几个合家欢类型的,便来到纪念品商店。
  店内的软装颇有童话风情,连壁灯都镶着琉璃似的亮钻,映得货架上的卖品琳琅满目。傅千树正在瞧一个将城堡微缩模型置入其中的水晶球,被人从后边戳了戳肩膀,他扭过头,迎面呼来一只毛绒绒的兔子玩偶。
  “我在这儿等了好久好久,你能把我带回家吗?”
  “惊鸣!”他弯着眼笑。
  岑惊鸣拉了拉兔子垂下来的长耳朵,塞进傅千树怀里:“喜欢么?”
  傅千树小鸡啄米似的用力点头,却犹豫道:“要买这个吗……”毕竟这边贩售的意义就只在于标签,他担心显得大手大脚。
  岑惊鸣勾着嘴角,朝他扬了扬手里的小票。
  先斩后奏啊,傅千树“哎”了一声,难为情地低下头,无意中收紧双臂,将礼物抱得更紧,打定主意不撒手一般了。
  岑惊鸣看进眼底,突然产生一种不久的将来他极有可能失宠的危机感,说:“我还会夹娃娃,你要是想,我们可以辟一块专门的区域来放战利品。”
  “你都懂这个?”傅千树吓了一跳,不无歆羡地说,“撩妹杀器啊!”
  岑惊鸣听出若有若无的醋味,笑道:“不撩妹,专门用来哄你就够了。”他顺手牵羊式地轻轻掐了掐傅千树的脸,又申明说:“不过提前讲好啊,夹到的再多,哪怕整张床都堆不下了,你晚上也不准抱着它们睡觉——只能抱我。”
  “你好肉麻啊!”傅千树边笑边抱怨了句,三步并作两步,走去看一旁的其他东西了。
  他挑了两个头饰,自己去付的账,把其中一个递给岑惊鸣。岑惊鸣边走路边戴上,一绺头发别进去了都浑然不知,傅千树腕子朝下翻动做了个手势,踮起脚尖给他把那几根墨丝解救出来,岑惊鸣暖和的呼吸灌满了他的领口。
  傅千树紧张起来:“弄痛你了?”
  “没有。”岑惊鸣扶了一下说,“原来在你心里我是狐狸——我很狡猾?”
  傅千树挠了挠脖子,道:“和尼克一样会说情话嘛。”
  岑惊鸣一愣,眸中旋即灿若星河。他伸出手,傅千树会心地将自己的放进去,由着他一根根手指扣紧,甚至孩子气地高高摆了好几下。
  实际上,本来傅千树还担忧会不会太招摇,结果放眼望去,结伴出游的旅客十之八九顶着花里胡哨的饰物,许多姑娘身着蓬松可爱的裙子,圈在手里的玩具有半人高。乍一看就知道是情侣的同性恋人也只多不少,路过水花激荡的喷泉池时,有一对情至浓处的正旁若无人地拥吻,傅千树忙移开视线,恰好撞进岑惊鸣充满火树银花的眼神中。
  可想而知岑惊鸣费了多大力气才忍得住不对他如法炮制。
  情的桃花源,爱的乌托邦。没来之前,傅千树从未想过这个玲珑剔透的乐园还可以用如此的词汇形容。又或者仅仅因为身边有岑惊鸣?
  到漫威馆,傅千树一见正中央屹立的钢铁侠战衣就心潮澎湃,飞鸟投林似的在场馆内上蹿下跳。没看他吃可爱多长大啊怎么能这样可爱,岑惊鸣无可奈何地想,用手机摄像头追随着傅千树的踪影,悄悄记录下他神采飞扬的模样。
  “美队竟然回来了,”傅千树脸上满是心神向往,脑袋凑到岑惊鸣面前看刚刚的合照,“之前不是盛传他骂中国人么,其实是那个出租司机诱导他让他教几句用来辱人的英语而已……节奏大师天天搞事情。”
  岑惊鸣亲了亲他道:“谣言止于智者。”
  和本部工作人员一样,看得出超英们也由衷地热爱这份工作,在自己的位置干劲十足扮演相应角色。小蜘蛛十分话痨,同傅千树一拍即合,叽里呱啦地聊了起来,不停指着身后从漫画中复刻的图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待岑惊鸣站近,还恍然大悟地“哇哦”一声,逗得后面等待的几个女生也笑到不可开支。
  两人刚到时黑寡妇还在,等排进队伍,正好换班成了卡魔拉上场。她就像从荧屏里复刻出来的,先是探查环境地走了一圈,接着注意到岑傅两人,快步走到跟前同他们对话。
  卡魔拉大致介绍了一下自己,说她初来乍到,目的是寻找拯救所在星球的办法,又心领神会地打量了他们片刻,问:“我想你们本来也不属于这儿?”
  “您猜对了,”岑惊鸣也用英文回答她,笑着将傅千树头上的耳朵拗了个造型出来,一边半耷拉着,另一边缀着小胡萝卜的则高高立起,“他是兔子星球的原住民。”
  这什么脑洞,傅千树烧着脸“喂喂喂”地拽他,岑惊鸣置若罔闻,边笑边一本正经地编了个故事。
  说傅小兔有一片葱葱郁郁的小田,某天,从天而降一只遍体鳞伤的狐狸,压坏了他好些胡萝卜苗。原来狐狸是做星际旅行,半路飞碟的燃料用尽,才划破了兔子星球的大气层,掉下来的。傅小兔尽心尽力地医治了他,尽管他和自己见过的所有兔子都毫无相似之处,也从未将他当做怪物。
  才高八斗的兔老师擦着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片儿,给傅小兔讲了许多狐狸这个种族劣迹斑斑的故事,在物种与物种隔离之前,他们如何花言巧语地骗走过冬的粮食,百般刁难,甚至于把兔子们拆吃入腹。老师用血淋淋的经验警告他尽快将狐狸放逐,免得自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傅小兔听在耳中,想到的,却是颗粒无收的那次,狐狸用自己的毛皮将他包裹,打造出温暖的严冬。
  “走吧,”他把开春要用的种子打包成小小的包袱挎在肩上,昂着肉乎乎、毛茸茸的胸脯,说,“去找能允许我们一起生活的地方。”
  在大飞碟里的时候,傅小兔偶尔觉得自己进了一艘船,缓缓、缓缓地划过璀璨银河。但他永远不会孤单,因为一偏过头,就能对上狐狸灼灼的目光——狐狸是不是把银河的水舀进了眼里,才会有那么温柔,那么绵暖的神态?
  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地球。傅小兔很开心,因为这里的红萝卜,简直像天赋秉承,比兔子星球培育出的最最优良的品种还要大、还要甜。更令他惊喜的是,在这个星球上,兔子也好,狐狸也罢,还有不可计数的生物,都可以自由而富饶地共处下去。这时候,傅小兔又觉得自己像井底的那只青蛙了,只有跳出去,才明白天和地远不止他看到的四四方方那么点大。
  这些,都是遇见狐狸之后,方渐渐懂得的。
  “喔哦,”卡魔拉意犹未尽地笑了笑,“地球太有趣了,我爱这个故事。”
  “你可真会扯——”傅千树拿胳膊肘聊胜于无地打了他一下,嘟囔着说。
  “有空的话,我把它画成一个绘本吧,”岑惊鸣问,“你觉得它好听吗?”
  傅千树在大伙儿不约而同投来的目光下,都快把脸整个闷进手里的绒毛偶了。
  “嗯,我喜欢这个故事。”他耳朵充血,小小声地道。
  直到出了馆,岑惊鸣去洗手间,傅千树站在太阳底下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
  他垂着眼帘,东想西想。他自然知道故事下掩着的至为浪漫的隐喻,因此半是回甘,却又半是酸辛。
  傅千树满足地长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像有什么针在脖子上扎了一下,他一个激灵,很不舒服地往四周看了看。
  怎么老感觉谁盯着我……
  错觉吧。他想。傅千树抬起头,用大大的笑脸迎着向他走过来的岑惊鸣。

  ☆、36 杂音

  
  “靠,糟了!”
  屈蒙在床上大叫一声,掀开被子,满脸躁郁地扒了几把油乎乎的头发。明灿的阳光拍打过栏杆,高高在上地出示起他又错过了早课的铁证。屈蒙朝着对他不搭不理的空气啐了好几口,翻身下去。
  他这三位新室友马上就要大四,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宿舍整天没人,屈蒙起先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可当没过一周,其中一位面无表情地将屈蒙堆到自己桌上的杂物哗啦啦全扫到地下,他才看出这群人没一个省油的灯。屈蒙不洗衣服,泡开在脸盆里将水都浸成另外一个色,那些室友也跟铁了心同他不分伯仲似的,将换下来的内裤满屋乱扔。
  一股浓烈的腐臭刺激着屈蒙鼻腔,他发现气味大抵来源于在墙角堆放了几天几夜也没人收拾的外卖餐盒,登时火冒三丈,狠狠踹了一脚。盒子如多米诺骨牌翻倒一地,汁水漫过已经看不出白色的瓷砖,屈蒙想见室友回房时气急败坏的样子,内心淌着恶毒的快意。
  以牙还牙罢了。
  当然,一定程度而言,他还得感谢这群声也不吭就走得一个不剩的混蛋。横竖他本来就懒得上课,闹钟都删了,现在不去,还多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屈蒙叼着牙刷,边洗漱边给他最近在追的妹子发微信,那女生老不松口,回得还慢,不过屈蒙想她肯定只是装矜持,更加打蛇随棍。但今天不知怎的,他连发过去五六条,人也不是没看见,屏幕上方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不一会,女生发来一大段话,中心意思是他们不合适,别浪费彼此的时间。屈蒙正欲再说,消息却发不出去,提示说他被删了好友。
  “臭婊、子!”
  屈蒙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道。
  不合适?借口!不合适会答应跟他去游乐园玩?对了,她那天甚至还带了个玩伴,说是打小到大的闺蜜,两个人又是买东西又是尝甜品,得亏他提防,只让占了顿饭的便宜,否则鬼晓得要被敲掉多少!不折不扣的贱人!
  屈蒙愤懑地张嘴,混着泡沫的漱口水全喷在镜子上,他觉得自己倒霉极了,申报的大创项目因为打架黄了,成日挤在一个垃圾场,想出去住吧,家里每月给的那几千还不够塞牙缝的,把个妹吧,还没上成就给跑了!
  都是傅千树那个逼!
  不就扔了他几幅破画儿吗,犯得着大动干戈?屈蒙眼睛一眯,就像从泥里挖出植物的块茎,开始穷追不舍地继续刨动。想到傅千树连个街边摆指甲摊的都谈笑风生,他想借作业却吞吞吐吐,想到所谓的金身加持,无非是仗着导师喜爱拿了免死金牌,想到傅千树的人际关系、学业成绩、衣食住行——屈蒙呼了口气,攥紧的拳头慢慢摊开。
  狗屎!都是狗屎!
  不是很嘚瑟么,你还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了吧——屈蒙神经质地笑了几声,打开电脑,粗暴地拔下相机的储存卡连接上去。加载完毕,数张照片放大在屏幕上,尽管角度不好还有些糊,但足够辨认面目、解读动作的了。
  傅千树在和一个男的旁若无人地接吻。
  屈蒙表情扭曲地盯着这些图,似乎恨不得用眼神戳出洞孔来,又好像得到了宝贝,而因此万分迷狂。因为注视的时间太久,抽条的两个身影快变成爬在他眼球的两只臭虫。
  得好好琢磨琢磨发到哪些地方,起个怎样劲爆的标题才是。屈蒙佝偻着背,翘起脚,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游走,眼底燃动着疯狂的光。
  +++
  “树仔?”
  “嗯?”傅千树把头伸出床外。
  天一日日热起来,吕奇正将厚的帘子换成蚊帐,一面拆着一面说:“学生会四点半有个活动,你能去帮忙吗?”
  他见傅千树不大情愿,又作着揖求道:“你再考虑一下,实在人手不够,是个慈善募捐,很有意义的——”
  “行吧。”
  说起来这次策划对吕奇确实挺重要,傅千树见他为此披星戴月早出晚归了小半月,于情于理他都受不得对方这么低声下气的腔调。
  当然他对学生会没好感也不夸张,但凡稍稍有过接触都很难喜欢上那批人中的某一拨,傅千树之前去救过急,那次又是酷暑场地又闷,连瓶水都没得喝还要被某某部长颐指气使,说到底一个民间组织,哪来的底气摆那么大架子?
  只是吕奇需要那个履历,傅千树没资格来多嘴。
  吕奇欢天喜地地谢过他,跳下来收拾书包,看了看时间说:“还不下来吗,快迟到了。”
  “马上。”傅千树晃了晃手机。
  吕奇以为他在打游戏还是干嘛,催了声“那你赶紧”进去卫生间放水。傅千树这才将视线移回屏幕,对着那端的人挥了下手。
  “很麻烦吗?”
  “你这也能听到啊。”
  岑惊鸣调整着耳机线,说:“不太清楚,但我能猜。不想去的话直接拒绝比较好吧。”
  “其实倒没那么排斥,”主要不还是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又没在演宫斗剧!傅千树差点要向岑惊鸣大吐苦水,可对上那张脸便不忍再讲了,含糊道,“晚上我就不过去了,肯定要折腾一阵子。”
  “别喝酒,到寝室要跟我说。”
  傅千树拖着声音:“好——啦,我知道。”
  “聚会的时候不许沾花惹草啊。”岑惊鸣言笑晏晏。
  傅千树装作生气地说:“我是那路货色吗!我打人了!”顺势并拢五根手指在手机上一拍,像赏给岑惊鸣一个巴掌,听着对面和自己几乎同频的笑声,傅千树顿时觉得那些烦恼通通不值一提。
  两人又温存几句,挂了视频。
  岑惊鸣留恋地盯着显示通话时间的聊天泡泡,划拉了几下,快速浏览了一遍两人从早到晚的对话,都是些非常简单的句子,可是他的每一天,全由这些字句组成,仿佛填满他的不可计数的细胞,所以连小小的笔顺都牢记于心。
  喜欢上他的那日起,到以后的分分秒秒,都是他的重生。然而这毕竟还不足够,傅千树可以照亮他,但扎在血肉的刺,必须岑惊鸣亲手拔除。
  他合上电脑,那里面一个文档编辑好了所有的内容,余秋的口述,始末的记录,甚至聚沙成塔的证据。岑惊鸣像一棵白杨,挺直腰杆,向媒体大楼走去,那里布置好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待他凯旋,他还得为自己原本允诺、到底未能兑现的言行负责,比如陪傅千树上课,在他的校园走上一走。
  ——等自投罗网地跳进了坑,傅千树才发现吕奇另有“阴谋”。
  “你不是说占了座么?”
  “呃,”吕奇挠挠下巴,翻着手机恍然大悟地说,“嗨呀对不住,我才发现我女票说她生理期,跑路了——别不信你看嘛——”
  傅千树心累,太不靠谱了亲!他没顾上责怪吕奇,只是没什么气势地瞪了一眼,就在阶梯教室里找位置。可惜,开这场讲座的教授颇负盛名,傅千树快看出花,也没找到得天时地利的前排,只好往后边走。
  “吕学长?”
  “眠眠!”吕奇兴奋地叫了一声,拽着傅千树过去,“你旁边空着?”
  “对啊,”那个叫眠眠的女生说,“喏,后面也还有一个。”
  吕奇一合掌:“树啊你坐吧,我去后面,嗨兄弟,麻烦借过——”
  眠眠便把放在邻桌的笔盒拿回去。
  傅千树奇怪道:“这个位不是你给朋友占的?”
  “啊?不是,”眠眠否认,“抱歉,我搁着忘记收了,难怪,我刚还想怎么没人往这儿来。”
  吕奇插嘴道:“来我介绍一下,这是陈眠,我同部门的,今天缺人手的就是她那组,待会麻烦你帮帮她。眠眠,这是我室友——”
  “傅千树傅学长,”眠眠接茬道,“久仰大名啦!”
  傅千树一头雾水:“你从哪儿知道我的?”
  “我是双特生,我的导师想必你很熟悉。”她弯着一双月牙眼,报了名字。
  “涂夫人啊?”傅千树由衷地说,“学妹你好厉害……”
  涂导的妻子也在同一领域攻坚,而双特生则是大一入学时自愿报名,学校层层选拔之后确定的,每个专业只有一个名额,这类学生自始至终跟着导师走,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进硕博连读的大门。
  陈眠笑红了脸,说:“学长过誉。”
  傅千树却是真心实意地觉出一山更比一山高了。讲座开始之后,他边全神贯注地写着笔记,边又单独列出一排问题,打算有空可以跟这位不可小觑的学妹切磋。不过中途,他偏了偏头,恰好看见陈眠在偷摸着看自己。
  傅千树倏的紧张起来。
  “我脸上有脏东西?”他吓了一条,反射性地擦着下巴。
  陈眠笑嘻嘻地摇了摇头。
  傅千树越想越疑神疑鬼,他佯作镇定自若地继续听讲,却明显感到那道视线非但没有撤去,反而因为他的“投入”愈发明目张胆。
  树木又寸树:你搞啥飞机!
  奇了怪了:嘿嘿,树仔加油,我看好你哦 
  靠靠靠靠靠!傅千树眼前被豆大的省略号刷了满屏。敢情他们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树木又寸树:你别闹了行不行我现在不需要女朋友,真的!
  吕奇发了个熊猫头,附赠“你哄谁呢”四字。
  这时陈眠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消息,脸色一变,犹豫地抬起头,与傅千树四目相对。
  “怎么?”他尽量放缓语气。
  陈眠咬了下嘴唇,草草说声“没事”,接着便从旁边出去,似乎要找洗手间。
  她大概还是发情止礼,究竟是女孩子,连出位都特意避开他,明明他离走廊更近,却不假思索地选了另一个方向。
  傅千树大松一口气。
  说来也怪,直到下课,她都没再回来。

  ☆、37 眠音

  Mation是J大搭建的匿名论坛,因为无需注册便可发言且没有IP限制,已经在本市高校圈火了起来。陈眠躲在女厕最靠里的隔间,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咬着嘴唇,面色微微发白地拿起手机,凝视着快要从屏幕边缘撞出来的帖子。
  这些起着一模一样标题的帖子如丛生杂草,陈眠也不晓得它们霸占了论坛前几页多久,就在她心猿意马地打开网页那刻横到眼前,几乎每刷新一次,都有层出不穷的复制品按照发表时间急速上攀。
  论坛在线人数本就很多,片刻,就有对此不满的看客用同样的方法,叫嚣着让楼主集中辟一个帖深扒,免得影响坛子的正常使用。眨眼功夫,便有对应专贴平地拔起,控诉信息工程专业二年级生傅千树的种种劣迹,“私交混乱”、“排挤同学”、“侵占学术成果”诸条,罄竹难书。该楼楼主声泪俱下,端的是义愤填膺,似亲见亲历。
  不多时,各方便一石千浪地对该生表示了强烈的谴责。
  陈眠腿站得发麻,原地跺了跺,才发现自己的牙齿在不停地打抖。那种折磨的声音牵上耳膜,只是她的感知迟钝到了冰点,连字和字的组合,都要花好长时间才能看懂,所以浑浑噩噩,一直没有察觉。
  半晌,她反应过来,这大概率是一次步步为营的污蔑。
  陈眠填报志愿的时候,很是有巾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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