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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舞神州-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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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辈人物,其中固然很多是属于“沽名钓誉”之流,但是却也有很多,是武林中少见的能人异士。所以笠原一鹤要想独自探宫,面谒成祖,套一句俗话,那是谈何容易,笠原一鹤这种念头,不过是一个念头而已,真要实行起来,只怕是难以实现。
    在“老松客栈”里,他停留了数日,又思他去!可是一个人倒霉的时候,真是什么事也都叫他遇上,这位年轻武士,正想备马北行的当儿,却忽然又病倒了。
    这病来势不轻,不时发冷发热,笠原一鹤不得不在这家店内住了下来。
    等到病好了,已是秋去冬来,雪花飘飘的日子。
    笠原一鹤客地病倒,更感到悲伤寂寞,所幸店中的伙计,对他倒是不厌其烦地热心照料,嘘寒问暖,请医送茶,甚是亲切。
    来时,他身边倒是带有极为充裕的银子,不愁花用,大病初愈,暂时他倒是不想走动了。
    客房内生了一盆火,雪花簌籁地落下来,院子里的茶花、早梅,都开了,美得很。虽说是旅途客地,但是却别有一番幽雅的情趣。
    笠原一鹤深邃的一双眸子,显得更深了,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的雪花,这位异国的游子,不禁想到了遥远的家乡,此刻,当然也该落雪了。他想到在日本,每逢这种落雪的季节之时,自己必定在雪原上纵驰划溜,其趣无穷;而今日,雪虽是同样的美,却早已失去了这份心情。
    正当他睹景生情的当儿,他却看见对面的一间客房门打开了,一个身着棉衣十足的道学老先生走出来!
    这人笠原一鹤早在七八天前,就发现他了,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可是对方却对着他掀唇一笑,露出了几颗黄焦焦,被烟所熏的牙齿。
    笠原一鹤只得点了点头,老人双手笼在袖内,弯腰笑道:“先生早啊,今天可真冷呀!”
    当下含蓄地一笑道:“噢!还好,老人家是本地人么?”
    这人听他答话,就眯着双眼,向窗前行来,走到了笠原一鹤近前,嘻嘻笑道:“小老儿是徽州人,先生你……是?”
    说罢一双黄黄的眼珠,却在他身上转来转去,笠原一鹤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本地人!”
    老人口中“哦”了一声,连连点着头,一只手却抬起来,捋着他唇下的几根长短不一的胡子。
    笠原一鹤这时才看清了老者的面目,见他皮肤很黑,右腮之下,生有一个小小的黑痣,两道眉毛,几乎快要掉光了,黄焦焦的就像针也似的。一个大鼻子,却是又红又圆,十足的酒糟鼻。
    他身上所穿的这件棉袄,也确实是相当旧了,袖肘的地方,布面已破,露出发黄的红棉,相当的里邋遢!
    笠原一鹤倒是很同情他,问道:“老人家是做什么买卖发财?”
    老人龀牙一笑,搓着一双黄茧的手道:“发财可是不敢当,不过将就着过日子罢了!”说着咳嗽了几声,又道:“小老儿在徽州城里,开有一家墨纸的店铺,专门是出售我们徽州的墨和笔,勉强地糊口过日子!”
    笠原一鹤见他说话时,口内不停地吸着冷气,哧哧哈哈,像是不胜寒冷的模样,不忍心道:“老人家,外面寒冷,到屋里来说话吧!”
    老头儿笑着缩了一下脖子,道:“好吧,正要拜访!”
    笠原一鹤忙转过身来,把房门打开,不一会儿,老头儿就走了进来。
    他搓着两只手,微微地弯着腰,一副酸儒的模样,进室之后,哈了一口气道:“这可就暖和多了!”
    自从在大沽沙上失宝之后,笠原一鹤对于一切陌生人,都小心多了,只是此刻自己身无长物,并不怕别人再打自己什么主意!尤其是眼前这个酸腐的糟老头儿,他是绝对也没有想到会有什么不对劲!
    这时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却由靴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旱烟杆儿,打着了火,猛吸了起来。
    笠原一鹤为他倒了一杯茶,却见老头儿,一双微微发黄的眼珠子,到处看了一转;最后落在了矮几上那几把刀上。他笑了笑道:“还没请教贵姓?”
    笠原一鹤忽然心中一动,就点了点头道:“我姓笠……”
    老头儿抽了一口烟,在烟雾里连连眨动着细长的双眼,咳了一声,吐出了一口痰。
    笠原一鹤这时却巴不得他赶快走了,二人相对无言了一刻,老头儿用烟袋杆子在棉鞋底上敲了几下,嘻嘻笑道:“在外面走动的人,尤其是年纪轻轻的,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这个年头坏人太多!”
    笠原一鹤不由愕了一下,道:“老先生所指为何?”
    老人家喷了一口烟,笑道:“没有什么!”说完又用烟袋杆子,指了一下笠原一鹤放在矮几上的三口刀,笑道:“我是看见了刀,想到你先生必定是一个练武的人!”
    老头儿说了这句话,又喝了一口茶,把烟袋杆子往靴筒里一插,拱了一下手道:“打搅!打搅!”
    说着就站了起来,笠原忙起身相送,走到了门口,笠原寒暄道:“老先生名下是……”
    这位看来冬烘十足的老头儿笑了笑道:“我姓祝……”
    笠原一鹤点了点头,说道:“祝老先生。”
    老头儿这时已迈出门外,却又回头笑道:“笠先生在芜湖还要住多久?”
    笠原一鹤已对老人留下了心,闻言摇了摇头道:“这个还没有一定!”
    老头儿笑了笑,也没有再说什么,一只手捞着棉袄的下摆,抖抖颤颤地,就走了。
    笠原一鹤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奇怪地想着:“莫非像这么一个老朽的人物,居然也是心怀不轨,图谋对我不利不成?”
    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家,实在是太怪了,无奇不有,“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在中国是很应验的。
    想到此,他不禁内心阵阵担忧了起来,使他不明白的是,这些人,怎么消息会如此灵通?怎么会知道这件隐秘?
    如果这个老头儿,真是在打着盗宝的念头,那么他可真是看走眼了,他应该知道,那批宝物如今已不在自己手上了,应该去找姓徐的父女才对!
    可是这种事,又怎能对陌生人启口!
    他考虑了甚久,只有一个办法,快点走。可是这大雪的天,行路是太不方便,自己所带衣服又不多,一路换洗甚是不便,于是心想,雪一停就走!
    当日黄昏的时候,他早早把窗门关上,独自在灯下观赏着他的刀,外面的雪却是越下越大了,一团团的雪花,就像是半空飞絮,一层层地堆积在地上,厚得就像是铺了一层棉花!
    笠原一鹤不禁深深地发起愁来,他看了一会儿刀,觉得一个人甚是冷清,想不到只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已把自己的英雄壮志磨灭得没有一些儿了。
    收下了刀,正要熄灯上床,忽听得门上有人“笃笃”地敲了两下,笠原一怔道:“谁?”
    没有一点儿回声!
    他确信自己耳朵,绝不会听错,必定是有人,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此深夜,前来造访,绝不会是什么好预兆!
    笠原一鹤冷冷一笑道:“好吧!”他抽出了刀,反手背在肩后,足下一跨已来到了门前,当时右手背刀,左手紧握门柄,身形翩然而出,口中再次问道:“是谁?”
    空廊寂静,哪有人影?只是拉门时,飘飘闪闪地掉下了一张纸。
    笠原一鹤剑眉微剪,弯腰把这张纸捡了起来,见是一张写有黑字的信笺!
    他左右望了一眼,一片寂静,倒是对面的窗上,映着黄昏昏的灯光!
    笠原一鹤先不看这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匆匆揣好了这一张纸条,一弯腰,“嗖”的一声,已窜了出去,落在了对面的窗前!
    他心中想道:“莫非是这个老人弄的玄虚?我倒要看看他在也不在?”
    想着身形一长,已拔起了丈许高下,单手已攀在了一根老树枝上,面对着紧闭的窗户,这位日本的武士,用手上的刀,向前慢慢一送,窗户纸已被他的钢刀,刺了一个小洞,这时夜静更深,院内没有一人。
    他把眸子紧紧凑上去,室内一切,立刻清晰可见,那个姓祝的老人,正自就着一盏油灯,在细细地读书,嘴里嘟嘟唧唧,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时见他摇头晃脑,下半个身子,整个包在一床棉被里,样子真是酸腐到了极点!
    笠原一鹤看了一会儿,心中觉得很是好笑,对他怀疑之心已然大去,遂飘身而下。
    心中却是一团狐疑,如此寒夜,又是谁来叩门投书?这真是怪哉!
    他匆匆返回房内,把门关上,掏出了那张字纸,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一笔狂草,走墨有如龙飞凤舞一般,上面写的是:‘‘
    一鹤贤侄:
    “敌人近在咫尺,随时要取你性命,一切谨慎,近日不宜外出,最好脱下和服,换上汉装,如守室不出,可保无虑也。字示。”
    老叔留字‘‘
    笠原一鹤费了很大劲,才看懂了对方的草书,不由甚为惊讶,对着孤灯发了好半天怔。心中却大为不解道:“奇怪,这人是谁呢?口气如此夸大,居然自称老叔?莫非是段南洲恩师不成?”
    想着又摇了摇头,因为这是不可能的,段南洲已入佛门,已得法号为“涵一”,断不会再以俗礼见称,何况他与自己如今是师徒之份,又怎会称自己为贤侄?
    再说,自己伤了师兄逃来,如果真要是他老人家,又岂会有如此口气?只怕早就怪罪下来了。
    这么一想更不禁傻住了。
    他又继续想了很久,愈想愈是不解!因为他来到中国不久,根本就没交过什么朋友,知道他的人可以说没有,这真是怪哉!
    笠原一鹤忽然想到了匡长青,这是他来中原所结交的唯一朋友,莫非是他?可是对方的岁数,和自己相差不多,又怎会以“老叔”自居呢?他又岂能开这个玩笑。
    愈想愈糊涂,根本没有办法再往下想了,又打开了那张纸条,研究了半天,仍是一无头绪。
    最后他只好不再想下去了,心中却不禁暗暗忖道:“说不定这封信,正是那老头自己写的也不一定!”
    信上说有人要害自己的性命,这会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中虽是决定不再想,可是越不想,问题越是层出不穷,忍不住怒由心起。
    他重重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一跳而起,“呛”的一声,把宝刀抽了出来,只见他满面愤怒,朗然笑了一声,推开了风门,走向院中,大声叫道:“哪里来的臭贼?你走出来,大爷我,可不要你来报信!”
    雪很大,都飘到他的脸上,张嘴的时候,甚至于都飘到了他的嘴里,他只好闭上了嘴!
    恨到极处,手中的刀,嗖嗖地往空中,一连劈了十几下,闪电般的刀刃,把飘落下的雪花,都砍成碎片,雪光映着刀光,更觉冷森森的煞是可怕。
    他舞了几刀,犹未能泄恨,身形一蹿上了房檐,在房上又观望了一会儿,只觉眼望的地方是一片白,哪有什么人影?
    忽然心中又动了一下,暗想到:“我何不看看此人留下了什么足迹没有?也许能够从脚印上,追探出一点眉目,也未可知!”
    想到此,就弯下腰来,仔细在雪上看,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足印。
    这么一来,他内心就不禁有些吃惊了,身形随这飘落而下,又弯下腰来,在雪地里找来找去。
    忽然,他发现了一行极为清晰的脚印,就在眼前不远,不由心中一喜,暗自笑道:“你可是露下了马脚了,我倒看看是谁?”
    想着头也没有抬,低着头,慢慢一步一步向前找去,差不多走了十几步,忽然发现脚印尽头,有一双笨重的脚,死死地踩在雪内!
    笠原一鹤不由大吃一惊,同时之间,却听得一人发出山羊一样的笑声道:“哎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笠先生!”
    笠原一鹤不由面上一红,原来面前站的这人,哪是什么顽强大敌,竟是对面那个姓祝的老人。
    笠原极不自然地笑了笑,点了一下头,红着脸道:“夜这么深了,你老人家还没睡?”
    这位祝老先生,缩着脖子,袖着手,吃吃笑道:“正要关门睡觉,听见你在院子里叫唤,当是什么事呢!”说着“哧”又笑了一声,道:“嘿!笠先生,你可真有意思……”
    笠原一鹤不大高兴地道:“有什么……意思?”
    姓祝的老头子晃了一下头道:“你拿刀砍什么呀?砍雪?嘻,有意思极了!”
    笠原一鹤气道:“我是在练刀!”
    祝老头“哦”了一声,连连点头道:“难得!难得!老弟,你掉了什么东西呢?”
    笠原一鹤知道他在笑自己弯腰看地,含糊地摇了摇头道:“我的刀鞘子掉了,不要紧,明天天亮了就可以找到!”
    祝老头两只手在袖子里抖嗦一下,连连点着头,笑道:“我说呢,这么大雪,可是不大好找!”
    笠原一鹤一肚子的闷气,无从发泄,此刻反吃这个不相干老人取笑一阵,着实无味,当时点头道:“老先生要是没事,我走了!”
    祝老头拱手弯腰,说道;“请……请便!”
    笠原一鹤一肚子气返回房内,把门关上了,心中却不禁想到了那投书人,必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只看他那种来去如风的身手,和雪地上居然不着一丝痕迹,此人那身轻功,就足足在自己之上。
    他不由深深皱着双眉,对于中国,这个能人辈出的地方,他真是钦佩了。这些所谓的奇人异士,却又是一些看来丝毫不起眼的人,真令人难窥全豹,莫测高深。
    这一夜,就在猜疑惊恐之中过去了。
    第二天雪停了,笠原一鹤早早起来,收拾了一切,唤来了店伙计算清了钱,他又取出了一些银子,嘱他们去为自己买一匹马!
    想到了那封投书曾嘱咐自己,叫自己不可妄动,他内心倒是不无犹豫!可是他乃一个堂堂武士,又怎能去相信一个陌生人的一封信呢?如果那人是别有用心呢?所以他仍然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决定一切!
    他走到门口,向外望望,却看见对面那个祝老头,用老棉鞋,在那将欲化的雪上踩踏着,大概他是爱听踩踏在雪上的那种声音吧!
    他头上戴着一顶绒线的小帽子,几根秃眉,在雪的映照之下,闪闪发着白光,看来就像是几根钢针一样的。
    笠原一鹤看他的时候,他却微笑点头道:“怎么,要走了么?”
    笠原一鹤只得点头道:“是的,是的,我有事,我先走了!”
    祝老头弯下腰来,说道:“顺风,顺风!”
    说着他就转身回房去了,笠原一鹤把一切都弄好之后,店伙计已为他牵来了一匹骏马,要价纹银二十五两,这是一笔相当大的数目,笠原一鹤不由大吃了一惊。
    可是当他看了那匹马之后,却也就不以为贵了,那是一匹灰毛红目,雪白四蹄的骏马,笠原一鹤是很懂得马的,这匹马耳耸鼻大,鬃毛长,牙口好,象征着它正当少年。
    于是他照数付了银子,把简单的行李,放上了马背,几口钢刀插在胸前,天气寒冷,他在头上戴了一顶武士的小钢帽!如此一打扮,当真是英姿飒爽,十分的英俊了。
    店伙为他牵着马,穿廊而出,忽然他想到那个祝老头,照礼应该过去打个招呼,于是就转到他门前,不由顿时一怔!
    原来那祝老头房门敞开,内中衣物已搬一空。
    他呆了呆,道:“咦,人呢?”
    身后的伙计,笑道:“大爷,你是问那只老山羊么?走了!”
    笠原眨了一下眸子,暗想到:“怎么刚才还同我说话,这一会儿却已走了?好快!”
    当时就偏头问道:“你叫他什么?”
    那伙计脸一红,讪讪笑道:“大爷,你别见怪,小的可是说着玩的。祝老先生是我们这里的常客,因他老人家笑起来声音很怪,像山羊,所以我们大伙都就叫他祝山羊!”说着笑了一声,龀着牙道:“大爷,你们是朋友?”
    笠原一鹤摇了摇头道:“我们才认识不久,这祝老先生是做什么事情的?你可知道?”
    伙计翻了一下眼皮,说道:“我知道,他老人家是开笔墨坊,专门做纸墨生意的!”缩了一下脖子,吸了一下鼻涕,他又说道:“这位老爷子可是怪透了,人家骑马,他也骑马,可是他的马比驴还小,也不知是在哪里找的!”
    笠原一鹤不由点了点头,一时想到那祝老头,骑在如此的一匹小马上,那种滑稽的样子,不由笑了笑,事不关己,一笑也就算了。
    出了客栈,一路打马北行,不久,已可望见瀚阔的长江水了,水上舟舶云集,橹樯如林。
    笠原驻马前望,心中不禁有所思虑,他决定暂时不乘船,先跑他一程再说。
    于是,抖动丝辔,胯下神驹,发动四蹄,如箭也似地顺着江边飞驰了下去。
    这一程,最少跑了也有三四十里路,前望着江水,更是广阔,只是江上行船,已不似先前那么拥挤了。
    他勒住了马,正在展望江势,忽听到江上有人高声唤道:“喂!喂!客官,客官!”
    笠原偏头望时,却见身后飞快地驰来一条双帆四橹的中号座船,一个头戴雨笠的汉子,正自向自己挥着手。
    霎时间,船行近了,那汉子高声叫道:“客官,搭个便船吧,便宜得很!”
    笠原一鹤不经思索地点了一下头道:“好吧!”
    那船伙计一跃下船,把船硬拖至江边,放下踏板,把马拉了上去,笠原随后又上去。
    上船之后,就见船内甚空,只有两个客人,一个是矮小的个子,年有四十上下的汉子,穿得很体面,留着小胡子,弯着腰向笠原施一礼。
    另一个,却是一个年有六十五六的老者,一身灰布长衫,一只眼像是失明了,用一块云纸罩着,颔下一缕黑须,看来甚是清癯!
    他独自把盏,朝着江上,并不和笠原打招呼,那舟子搭了笠原一鹤,正要撤板,忽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道:“慢着,我也搭个便船!”
    大家循声望去,却见远处沙滩上,一人一骑,飞快驰了过来,人马都显得很小。
    笠原一鹤先见那马小得可怜,正自惊异,谁知再一看马上的人,他不由顿时呆住了!敢情那马上不是旁人,正是那个绰号老山羊姓祝的老头儿,他一面跑,一面狂舞着手道:“等等!等等!我来了!”
    舟子回头望望那两个人,那个矮子皱了一下眉,道:“快走,我们不再搭别人了!”
    可是那姓祝的老人,别看他的马小,却是快得很,这时已跑到近前,这老头儿,跳下马,不等他撤跳板,拉着马就上来了!
    姓祝的老头儿,这种突然的动作,令舟内各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那个矮子,更形大怒!
    他瞪大了眼睛,说道:“咦,这是怎么一回事?谁叫你上来的呀?快下去,下去!”
    祝老头脸上堆笑,连连拱揖道:“外面走的人,行个方便吧,我多给钱也就是了!”
    这时舟内那个矮汉,走过来道:“老头,你是干什么的,说不搭就是不搭,怎么这么啰嗦!”
    祝老头连连打躬道:“何必呢?我又不占什么地方,你先生行个方便吧!”
    说着一只手拍着他那头小马的屁股:“走!走!咱们到一边去!”
    笠原一鹤见那匹马,非但较常马为小,而且身上多处皮毛,均已脱落,真是难看得很。
    祝老头把马赶到了船尾边,口中叹着气道:“做小生意的人嘛,可怜哟!”
    嘴里面说着,一面把马背上的大包袱解下来,放在了船板之上;然后自己又坐在包袱上,那样子是在这里坐定不走了!
    那穿着讲究的矮个子,看到此皱了一下眉,这时靠窗坐的那个高大老者,似已有些感到不耐,他回过头来,嘿嘿笑道:“这么大的船,多搭一个人又算什么,快走吧,这样走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地头?真是……”
    矮汉子听他这么说,像是无可奈何地道:“好吧!”
    说着目光看着祝老头,冷笑道:“老头儿,让你上船是可以,你可别捣蛋!”才说至此,那个高大的老者,忽然大声道:“怎么回事,给我下的面呢?”
    矮汉子回头笑道:“大爷你没有看见吧?等顺风上了帆,伙计才得闲呢!”
    那个高大的老者笑了笑,偏过头来,以那一只独眼望了望笠原一鹤。
    笠原一鹤正想把目光转开,那瞎了一目的老者,却笑着把手上的茶杯举了一下,微笑道:“喂,朋友,船上风寒,喝一口茶吧!”
    笠原一鹤礼貌地欠了一下身子道:“谢谢!我还不渴!”
    说着他目光一偏,却见那姓祝的老头,也正在向这边看着。
    笠原一鹤正想对他点点头,可是那祝老头,却又把目光瞟向一边去了,一鹤不由呆了呆,心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不认识我了呢?”
    想着又仔细看了他几眼,又觉得客栈内的老人,正是此人,绝对错不了。他是一个直性人,心情是全往直处想,也没有想到其他方面,心里可是老大的不乐。暗暗忖道:“你又有什么了不起,莫非我笠原一鹤还非得与你攀交不成?”想到此,也就不再去看他。那老者,这时指着一张椅子,笑道:“来!来!来!请坐下来吧!”
    笠原一鹤就不客气走过去坐了下来!
    这时船伙计走过来献了一杯茶,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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